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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病-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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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有个同样圆乎乎的小小子,身上也是同样的吉服曲裾,可怜巴巴蹲在地上,仰头看着那只知专注书册的新媳妇儿。
小时都是她画这种画逗他哄他,如今倒是反过来了。
叶凤歌赧然抿了笑唇,有一股火辣辣的热气自她心房直冲脑门,让她的颊边立刻抹了落霞。
她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今早她与傅凛已前往京兆府交过婚书,两人就是正经八百的夫妻了!
按一般婚俗,新婚夫妇的“合床礼”,在递交婚书当晚的“小喜之夜”即可进行。
自从三月下旬搬到这宅子后,两人都早出晚归,也就晚饭时才能照面。傅凛哪里受得了这委屈,便死活黏着将她的东西也搬进了主屋寝房。故而这半个月来两人都是同榻而眠的。
不过,这半个月的同榻而眠就当真只是字面上的意思,傅凛一直很克制,连闹着她亲亲抱抱都是“浅尝辄止”,并无太过逾矩。
此刻叶凤歌忽然意会到,既是“小喜之夜”,若再要让傅凛克制自持,那无论如何是说不过去的。
今夜,她的新婚夫婿似乎理所当然可以对她做出一些……古古怪怪、没羞没臊之事。
她是医家弟子出身,又看过许多“不正经”的话本子,大致上该懂的都懂。
可有些事,懂归懂……
叶凤歌深吸一口气,两耳热烫得不像话。
****
傅凛出去后不多久,叶凤歌便瞧见窗外有几名侍者搬着梯子在廊下点灯。
未几,有侍女进来点亮了盘云花烛,笑着向她行礼道喜后才退出去。
这些无疑都在提醒叶凤歌,今夜……不寻常。
就在她紧张得手足无措之际,傅凛去而复返,熟门熟路地去内间的柜子里替她取来干净的中衣,这才踱到她身旁:“偏间小房里备好热水了。”
近来叶凤歌总是一回家就只管埋首书堆,傅凛便自觉操心起这些琐事,看着时辰差不多时就会吩咐好热水,催促她去沐浴、休息。
对于他的这些服侍与照拂,叶凤歌在开头两日还别扭一番,之后便也适应了。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接过他递来的中衣时,叶凤歌看都不敢看他一眼,垂着小红脸就奔偏间去了。
沐浴过后,叶凤歌套好中衣,在系衣带时指尖一滞,最终只将花结打了一半。
从偏间出来时,她脸红到脖子根。
戌时过半 ,天幕月白。
月白非白,带着点华贵悠然的蓝色光华,衬着廊下一路挂过去的喜红灯笼,是沉着安定之色。
傅凛正负手立在寝房门前,抬头望着廊檐下新崭崭的红灯笼,眼里隐隐有笑。
“我给你留了一桶干净的热水,快去吧。”红脸叶凤歌目不斜视地说完,同手同脚地进房了。
傅凛扭头盯着她同手同脚的背影,忍不住闷哼着笑出声。
****
傅凛回房时,盘云花烛随着他的足音爆出两三粒灯花。
榻上的床单被褥也是今早管事特意让侍女换过的,黑中扬红的玄色团花锦,花色纹样是银线绣的缠枝并蒂莲。
这套床单被褥还是赵玠前几日命人送来的,正合“小喜之夜”使用。
叶凤歌面向内侧卧,如缎墨发迤逦散在身后,似是睡沉。
傅凛勾了勾唇,轻手轻脚地上榻,分了一半被子盖在自己身上,仰躺闭目。
叶凤歌真没想装睡。
她只是以为,按照傅凛平常那般缠人的做派,在今夜这样的时刻,必定是会想要主导这闺房之事的。
她保持着侧卧的姿势,周身紧绷如满弓的弦,红着脸等啊等啊,却发现身后那混蛋躺下后默不作声,也没有丝毫“动向”。
末了她实在按捺不住,猛地翻过身,揪着被子的边沿,微蜷起身。
入眼便是那万分熟悉又好看至极的侧脸。
他仰躺的姿态极其放松,呼吸轻缓,浓而长的墨睫像蝶翼舒展,静静服帖在下眼睑处,似是即将睡沉的模样。
但叶凤歌知道这绝对是假象。
这家伙打小就是个极难以入睡的体质,以往在桐山时,多半都要捱到丑时天快亮才能勉强睡上几个时辰。
到京城后的这些日子里,他总是缠着与她同榻,似乎对他的睡眠有些助益,却也少不得要到子时之后才睡得着。
此刻还不到亥时,他若真能睡得着,她名字倒过来写。
正当她屏息凝神踌躇时,被她直直盯住的男人淡淡启唇,嗓音含混带笑:“夫人这是睡不着?”
是了,从今日起,她便是他名正言顺的“夫人”了。
叶凤歌心音一重,颊边生晕:“我、我又不是你,怎么、怎么可能睡不着。”
胸口忽然被一股闷气给堵得满满的。
她也翻身仰躺,闷闷闭上眼,脱口嘀咕:“既你没想做什么,那我睡了……”
这话说的,怎么听都是“她很期待他做点什么”。
叶凤歌被自己的蠢话哽了哽,眼睛更紧,长睫颤颤,心虚赧然的娇嗓也颤颤:“不是,我是说,我累了,先睡。”
傅凛侧身向她,长臂搭上她的腰间,整个人倾身抵近,面庞密密贴向她的颈侧。
与她相较,他的体温一惯要低些,此刻叶凤歌又因别扭羞赧而浑身热烫,再被他这么一贴,便就如冰炭置于热肠般,忍不住瑟缩了肩膀,娇躯轻轻颤栗片刻。
“做、做什么?”
“凤歌,咱们既做了夫妻,”傅凛哑声隐笑,鼻尖在她颈侧轻缓摩挲,“就该讲一讲夫妻间的义气。”
被闹得周身泛软的叶凤歌无力地偏头,颤颤张开美眸,仓皇又茫然地看着他:“什、什么……”
她的脑子已糊成一团,不知自个儿此时的神态无助间又带了点勾人的靡丽。
傅凛翻身悬宕在她之上,眸底闪着某种灿灿火光,右手徐徐游移逡巡,最终覆在她腰带的花结上。
“小喜之夜,”傅凛噙笑的目光紧紧锁住她,淡挑眉梢,意态风流却又迫人至极,“你竟还打宜州花结?嗯?”
叶凤歌无辜地眨了眨迷蒙双眼,片刻后才面红耳赤地小声道:“只、只打了一半……很好解的。”
她只是有些紧张羞涩,夫妻间的义气却是有的。
傅凛稍稍愣怔后,浅笑着张开大掌,被作为花结“尾巴”的那一节腰带就这么一圈一圈,缓缓绕上他的指腹。
叶凤歌知道他是故意的,因她下午回来后就只管看书,着实冷落了他。
这家伙记仇到现在,偏要这么磨得她抓心挠肝。
她难受地轻咬下唇,将头扭向一旁,娇躯持续升温,沁出薄薄的汗。
如繁花蕊间渗着蜜液,散出勾魂摄魄的娇软馨香。
长指终于轻轻发力,那曾使傅五公子挫折数回的宜州花结便温顺地散了开去。
“突然这么乖,为夫受宠若惊。”
傅凛哑声笑开,眸底那火光灿灿的小火苗瞬间高炽成燎原野火之势。
“夫人义薄云天,为夫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叶凤歌紧了紧干涩的嗓,软声轻颤:“既夫君一片诚心,那我就……笑纳了。”
如此良宵长夜,睡什么睡?!该做什么做什么吧。
第九十四章
延和十四年四月十六的黄昏,三公九卿及部分朝中重臣、各地世家的实权人物随圣驾仪仗,来到京郊卫城附近人烟稀少的泉山阴麓涟沧江畔观摩试炮。
观摩台设在临江半坡上,居高临下,视野开阔,正合将江面上的情形尽收眼底。
以延和帝的云龙座为居中分界,分立在她座旁两侧的人阵营清晰,泾渭分明。
江风猎猎,将在场所有人的衣摆渐次轻扬,无声鼓张着若有似无的对峙气势。
月余前那场朝堂论战在场面上看来是双方平手进入僵持,可谁吃了闷亏谁知道。
守旧势力们安安生生蛰伏近一个月,等的就是今日。
事实上他们并非当真关心这新式舰载火炮本身有多了不起,就像他们此前针对傅凛发起的舆论攻击,根本目的也不是他们所强调的“傅凛这人是否适任”。
他们只是心照不宣地等待着挑剔此次试炮中的缺陷与不足,以便趁势将傅凛这个根基尚不稳的铸冶署司空拉下马。
毕竟,自延和帝登基这十余年来,以左相赵玠为首的改革派始终致力于消弭世家势力,自上而下重新梳理所有事关国计民生的权利及利益分配,让被彻底压制在底层近两百年的寒门庶族重新获得应有的机会。
此次赵玠一派在延和帝的支持下突然展开对朝中官员的清洗,这直接触及了世家势力既得的权柄与利益,他们当然不会让赵玠一派如愿。
若能从傅凛这里撕开口子,对近来士气大振的改革派将是巨大的打击,对延和帝打算削减、扳倒世家势力的意图也能形成无声的反击与震慑。
在他们看来,以往少府联合兵部督造的红衣铜炮,往往需三五个月才能出一批可供实用的成品;而铸冶署今日要展示的这门舰载火炮,却不过是在短短二十几天内赶制出来的。
常言道,慢工才能出细活。
有红衣铜炮的先例在前,守旧派们深信,铸冶署赶工出来的这门舰载铜炮绝不可能无懈可击。
****
此刻日头偏西,夕阳的金晖与落霞的绯红一同洒在江面,给满江的粼粼波光镀上一层瑰丽疏阔的金红。
一艘承载着那新式火炮的战舰在江上抛锚停驻,与坡上的观摩台遥遥相望。
在场所有人——包括延和帝——都不明白,傅凛为何坚持要将开炮演示的时间定在日落之后。
等待是最煎熬人心的。
延和帝看似镇定,可藏在龙袍宽袖下的手早已握成了拳。
她当然知道自己左手边那帮子老顽固们打的什么算盘,也信任自己右手边这群朝气蓬勃、意气风发的年轻人。
但今日这场看似例行公事的试炮,其结果关乎之后朝局的走向,也将决定她的治世理想能否成功迈出一大步。
所以,即便之前傅凛已数次以等比缩微的舰载铜炮模子在她面前做过预演,此刻她仍旧不可自制地悬起了心。
暗自调整呼吸吐纳数回后,她淡淡以眼风扫向赵玠。
赵玠心领神会,从容出声:“请傅司空先向诸位大人略作讲解。”
此刻的傅凛正站在人群之后,同自己新婚还不到十天的夫人咬着耳朵。
今日试炮原本与叶凤歌半点干系也没有,傅凛却向延和帝请了圣谕,坚持带叶凤歌同行。
自抵达这观摩台后,叶凤歌看着两派人马隐隐剑拔弩张的气氛,便略带娇嗔地偷偷抱怨了傅凛几句。
自成婚后,傅五爷哄人的耐心与技巧皆是突飞猛进。先前趁着没人注意,就勾勾缠缠将自家夫人带到人群后,使劲浑身解数替夫人顺毛。
“……毕竟今日事关重大,若没你在旁,我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傅凛以眼角余光示意站在延和帝左手一侧的某个熟悉身影。
作为临川傅家的实权人物,今日这样的场面,定北将军傅雁回自也不会缺席。
叶凤歌没好气地笑瞪傅凛一眼。
这家伙知道她是个护短的性子,便也不说旁的,只端着委屈巴巴的俊俏脸蛋卖惨就足以让她无力招架。
“好吧,就不与你计较……”
两人一径咬着耳朵叽叽咕咕,都没听到先前赵玠说了什么。
铸冶署录事见场面尴尬,赶忙后退两步,扭头小声唤道:“傅司空!”
傅凛的脸色立刻由暖转凉,冷冷抬眸瞪向他,满眼写着“有何贵干”。
懂不懂察言观色?没见傅司空正哄媳妇儿呢?
铸冶署录事被他冷眼一瞪,汗都要下来了:“左相请傅司空就火炮的问题稍作讲解。”
傅凛板起脸,心道有什么好讲的?叫他们全都睁大眼睛看好就成。
叶凤歌赶紧在他腰后偷偷掐了一记,低声道:“别耍脾气。”
既夫人发话,傅司空脾气再大也只能忍着:“让孔……哦,好吧。”
他才想起,孔明钰被他安排到江面上那艘做演示的战舰上去了。
于是他面无表情地走到人群最前,面向延和帝执了礼,不看旁人,也没什么花腔过场,张口就直奔主题。
“以往的红衣铜炮威力虽大,准度却不高,最远射程也仅能达到一里,还容易炸膛。加之庞大笨重、不便搬运,在真正两军对垒时,会极大地限制使用地点和覆盖范围,故而长久以来都只能放在各州府城门楼做摆设。”
延和帝轻轻颔首,余光瞥见左手侧的动静,便扭头道:“定北将军有话要说?”
****
傅雁回应声而出,执礼道:“回陛下,方才左相是请傅司空讲解这新式舰载铜炮,可傅司空只管句句指摘旧式红衣火炮的不足,似乎不妥。”
对她的话,延和帝不置可否,只是转头看向傅凛:“傅司空?”
“并无不妥,”傅凛有条不紊地应道,“铸冶署之所以着手改良火炮,正是因为旧式红衣铜炮存在重大缺陷。在场诸位大人大多于匠作之道上一窍不通,若不指出红衣铜炮的缺失,恐大家不能体会到此番改良的意义。”
上月的朝堂论站中,傅凛从头到尾都没露过面,也未亲自发声辩解过任何事,此刻初初在众官面前露出锋芒,言辞之间却半点不怕得罪人,许多人已在心中冷笑一句“初生牛犊,无知无畏”了。
他这话有理有据,傅雁回便没再多说什么,重新退回人群中。
在延和帝的示意下,傅凛接着道:“今日所展示的舰载火炮,以及铸冶署后续将出炉的几种陆地火炮,将在红衣铜炮的基础上缩小体积,强化减震,加装滚轮以辅助移动,在实战中便可摆脱使用场地的限制,灵活扩大火力覆盖范围。”
以上这些,还不是新式火炮的全部优势。
“铸冶署目前专攻的各种新式火炮,皆采用铜芯铁铸造,造价远低于纯铜火炮,同时可大大减少炸膛几率。”
傅凛想了想:“就说这么多吧,剩下的优势请诸位稍后自行体会。”
其实,光他说的这些就已足够让老顽固们虎躯一震了。
左侧那堆都是在朝堂打滚半辈子的人精,相互间不着痕迹地递过眼色后,俱都明白傅凛没说出来的剩下部分,或许才是新式火炮最大的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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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过半,夜幕降临,穹顶呈淡墨之色。
十六的月圆如银盘,夜色中氤氲着动人清辉。
傅凛抬手示意,铸冶署录事立刻站到观摩台最前,挥动手中的两枚火令旗,以旗语向江面战舰上的孔明钰发出信号。
就在众人屏息凝神俯瞰江面时,傅凛偷偷牵着叶凤歌的手再度站到了人群后。
叶凤歌疑惑地蹙眉偏头看着他,他却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她的目光,只一径抬头望着天空。
片刻后,见面上一声巨响,火龙挟雷霆之势呼啸升空,以暗夜中天作画纸,炸出一幅叫人目瞪口呆的画卷。
因是在御前演示,自不合宜只做普通的爆。炸效果,此次的演示火炮皆是以黑火混彩染沙填充,炸开时便如焰火一般。
却又绝不同于普通焰火那样,而是出人意料地呈出了画面。那画面虽只在天幕停留须臾,转瞬即逝,可所有人都看的一清二楚。
并非工笔细描的精心画作,是寥寥几笔随手勾勒出的两个小人儿。
画上的两个小人儿有着相似的圆圆身躯,只能从发髻、衣衫和姿态分辨出一个是小小子,一个是小姑娘。
小小子靠坐在床头,双臂环胸,侧脸仰着下巴瞪着人,从头到脚透着“不高兴”。
小姑娘背对观者,只能瞧见梳双髻的后脑勺,坐在榻边雕花圆凳上,一手端着药碗,另一手捏着小匙向榻上的小小子递过去。
看似漫不经心的随意笔触,童趣至极,意韵生动,叫人忍俊不禁。
面对如此童趣活泼的写意画面,站在云龙座左侧的那一整排人全都笑不出来,个个面有菜青之色,通体生寒。
在今夜之前,他们都以为延和帝在上月的朝堂论战时突然提出众人观摩试炮,是忌惮世家抱团,怕对他们打压太过,才做出这和稀泥式的折中让步,以缓颊保守派与改革派之间的冲突。
他们甚至以为,延和帝后手是“在必要时将傅凛弃车保帅”。
此时他们才意识到,延和帝不但早已坚定了改革之心,且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舍弃傅凛这员干将——
这家伙根本就是个杀神啊!
那颗玩笑似的演示火炮,将先前傅凛在阐述新式火炮优势时留的半截话补充得淋漓尽致。
从火炮的最高炸点到江面上的战舰之间,目测其射程远超旧式铜炮十倍不止!
最可怕的是那两个圆乎乎小人儿的画面。
那画面的出现,意味着这种新式火炮的落点无比精准,可以说是达成了指哪儿打哪儿的成效。
且画面之清晰,也足以说明这种火炮的威力大到超出了众人原本的想象。
众人心忖,就凭类似这样一门炮,不消一盏茶功夫,就能使万人大军灰飞烟灭。
这恐怖玩意儿没长眼的,可不分对面是外敌还是内贼——
既对外可御强敌外辱,对内自也是谁跳得高谁死得快啊!
暗暗松了一口气的延和帝偏头看向左手侧,云淡风轻地笑问:“想是夜间江风寒意扑人,朕瞧着好几位卿家都有些陡呢。”
“多谢陛下关怀。”
这群自她登基那年起就没太将她放在眼里的老狐狸们,第一次在她面前诚挚地低下了头。
百年后编修的《云氏大缙史》中,将延和十四年十月十六日夜的这次“涟沧江试炮”事件,定义为延和帝消解世家实权的首次大捷。
在这一事件中,由少府铸冶署司空傅凛督造的新式火炮初试锋芒,极大地震慑了守旧世家势力的嚣张气焰,使他们彻底认识到延和帝重开清明治世的决心与筹码。
****
这火炮演示,旁人看了作何感想叶凤歌是不知道的,她只知道自己的眼眶湿润了,又想哭,又想笑。
先前的画面,分明是她去年冬在桐山时随手画了揉成团子丢给他,被他捡去无比珍惜地裱起来,说要“代代传家”的那幅。
她转过头,泪目含笑看向傅凛。
傅凛得意挑眉,以指腹抹去她眼角的泪意后,又以两指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头转过去。
“还有呢还有呢。”他的嗓音里隐隐有雀跃邀功之意。
随着铸冶署录事的火令旗再度挥动,第二条火龙呼啸腾空。
这回炸出的画面并非出自叶凤歌手笔,可那朴拙童趣的线条却明显与她的画法如出一辙。
还是方才的小小子与小姑娘,这回却是双双面向而立,侧脸对着观者。
小小子双手捧着一件东西,郑重地递到小姑娘面前。
画面消失的瞬间,叶凤歌抬手捂住嘴,笑眸里有大颗大颗泪珠滚落。
她看得很清楚,小小子手里捧着的,是一颗心。
当年她端着一碗药走近他,多年后,他便毫无保留地掏了心回报。
这大约是傅五爷此生最亏的一笔买卖,里里外外赔了个精光,全叫她赢了去。
一旁的傅凛忙不迭以掌替她拭泪。
两人对视半晌后,他俯身将脸凑在她耳畔,沉声轻笑:“若夫人觉得感动,不如今夜试试第五卷?”
叶凤歌立刻不敢动了。
她这位夫婿哪儿哪儿都好,就是太过“勇于尝试”。
第五卷?啧,想想就吓得她腰酸。
第九十五章
四月十七,早朝过后,延和帝留了临川傅家家主傅宸与傅家实权人物傅雁回单独叙话。
一个时辰后,傅宸与傅雁回双双面色惨青地出了内城,打马直奔位于京西的傅司空私宅。
之前在桐山那次,傅雁回被傅凛以少见的强硬怼了一通后再扫地出门,很是咽不下这口气。
当时傅凛让闵肃将她赶出门后,她怒不可遏地就想教训这个忤逆子,同时也不愿他进京,便打算在他进京的途中做点手脚。
哪知傅淳吃里扒外,不知怎的竟说动了傅准与他们同行进京,可把傅雁回气坏了。
忌惮着有傅准同行,再加之傅雁回为了不让傅凛接下圣谕进京,在宣旨官面前说的一些话已形同欺君,傅家家主怕事情会闹到下不了台,极为罕见地祭出家主令压她,这才使她打消了念头,没有轻举妄动。
事后稍稍冷静下来的傅雁回也曾担忧过,怕延和帝会追究她欺君之事,心中难免惴惴。
她与家主傅宸商量后,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若延和帝借着这“欺君”的由头拿她和傅家开刀,傅家便只能铤而走险,彻底公开站到黎阳王云冲那头去。
黎阳王云冲便是延和帝的大皇兄,当年本是各大世家最为属意的储君人选。
这些年黎阳王忍着一口气韬光养晦,暗中与各大世家的勾连却从未间断,始终蛰伏在暗中等待时机,想要拿回自己曾错失的一切。
可自傅凛抵京后,延和帝一直没有秋后算账的迹象,这让远在临川的傅雁回慢慢松下了绷起的那根心弦。
毕竟“造反”这名头并不好听,不到逼不得已谁也不想走到那步。既延和帝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傅家便也领情,大家表面上过得去就是了。
哪知经过昨夜试炮后,从气势上彻底掌控局面的延和帝今日头一个要打下来祭旗的就是傅家,由头自就是他们以为已经不了了之的那桩欺君之罪。
傅雁回与傅宸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仓皇之下只能求到傅凛面前。
两人一路打马赶往京西,离傅凛私宅还有三个街口时,被傅淳所辖的皇城司卫戍拦下。
傅淳本人当然没有亲自出面,这让傅雁回和傅宸是有力气没处使。
傅宸再三阐述了与傅凛的关系,姿态谦和地与对方交涉许久,才终于被放行。
可放行之前,年轻的卫戍十夫长严肃地命二人交出所有随身兵器,请他们离开傅司空宅邸后前往皇城司府衙取回,显是怕他们对傅凛有攻击行为。
傅雁回这辈子没受过这么大的气,怄得心口气血翻涌。
奈何眼下形势对傅家极为不利,实在容不得她再生事端,这口气她也就只能咽下。
****
这日赶上傅凛休沐,一大早迷迷瞪瞪起来陪叶凤歌吃了早饭,将她与傅准送上马车后,便又倒头回去睡回笼觉。
哪知才沉沉入梦,便被顺子的敲门声吵醒。
顺子知他起床气大得很,片刻不敢犹豫,急匆匆禀道:“爷,傅家家主与傅将军在门外求见。”
傅雁回什么性子谁不知道?她竟会客客气气等在门外,还用了“求见”这么充满尊敬的措辞!
原本沉着困倦冷脸站在门口的傅凛倏地瞪大眼睛,抬头看着窗外的天空,不可思议地喃喃道:“要下红雨了?”
在顺子的协助下梳洗妥当后,傅凛随意换了一身素简银袍。
许是这位爷自小喜之夜后便一直过得颇为“滋润”,此刻就只一身素简至极的银袍,仍是遮不住通身那光华照人的俊俏。
顺子偷偷揉了揉眼睛,小心翼翼地询道:“爷,我是先去请他们在前厅奉茶吗?”
“不必,就在门口说。”傅凛冷冷淡淡地举步就走。
这是他和叶凤歌的地盘,与傅家半点干系也没有,他希望在这里头的所有回忆都是美好。
既他与傅雁回相看两厌,无论她今日因何而来,他都绝不会准她踏进来半步。
****
先才当街被皇城司卫戍拦下盘问半晌又收走了随身武器,接着又被傅凛的人挡在门外,桩子似地杵在门口台阶上干等了近两刻钟,这对一惯骄横的傅雁回来说无疑是巨大的羞辱。
待到见傅凛一身简素至极的银袍就出来,傅雁回真是气到目眦尽裂,胸腔都快炸开了。
“即便你不认我这个母亲,那至少我来者是客吧?你将人晾在门口这半晌,末了就这么……”她咬牙指了指傅凛那简单到过分的居家衣饰,在家主傅宸的暗示下强压气性,“堂堂傅司空竟连待客之道都不懂?”
在大缙的风俗中,不拘世家寒门,但凡有客登门,主家都该换上正式些的衣衫以示欢迎。
“不懂。我夫人说这样穿好看,”傅凛淡淡掀起眼帘,不惊不诧地看了她一眼,“堂堂定北将军,竟连‘客随主便’的道理都不懂?”
这一记“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让傅雁回哑口无言。
原本傅宸是想自己来求傅凛的,可傅雁回执意要跟,他这些年对这位堂姐是退让惯的,这回便也由着她。却没想到她面对自己这个儿子时,心绪波动会这样大,明明有求于人还趾高气昂,真不知是来求人还是来挑衅。
头大如斗的傅宸赶忙将傅雁回拦到自己身后,近前道:“小五,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傅凛当然知道他的意思是不想站在这大门口说话,不过傅凛不太想给这面子:“毕竟我还姓傅,家主不必拘那么些虚礼,就在这门口说吧。”
士别三日,傅五公子也会学耍花腔了,明明是将人拒之门外,却能将话说成“自家人不拘虚礼”,气得人牙痒痒又似乎挑不出大毛病。
好在傅凛这宅子并不临街,又有府兵巡防,门前并无闲杂人等,倒也清静。
傅宸毕竟是傅家家主,知道轻重缓急,便不与他计较,直截了当说明了来意。
“陛下追究欺君之罪?”傅凛以食指指尖揉着额心,懒洋洋隐了个呵欠,语调缓慢,“那关我什么事?我又没告御状。”
傅宸背在身后的手在傅雁回手上轻拍一记,阻止了她冲动叫嚣的意图。
“这些年你母亲对你确有诸多不是,我这家主在其间也没尽心缓颊,你心中有气自是应当,若你想出气,待家中过了这道难关,任你要如何刁难,可好?”傅宸倒也不兜圈子,“今日陛下的意思是冲着整个傅家,毕竟你也在临川傅家族谱上的。”
傅凛自来是个恩怨极分明的。
这些年傅家虽冷漠地将他扔在桐山,家主所掌的中馈上却也未断过他每月的钱银米粮、吃穿用度,因此只要傅雁回闭嘴,他对傅宸还能有点场面上的和气与耐心。
“家主这意思,莫非陛下是要为着那欺君之罪株连临川傅氏所有人?”他虽这么问着,语气却并不认真。
他很清楚延和帝打算对傅家做出什么样的处置。
傅宸道:“倒没这样明说,但意思似乎就是这个意思了。”
不过傅宸又不是傻的,延和帝再是想拔除世家势力,也绝对不可能当真简单粗暴到一家家灭门了事。
昨夜涟沧江试炮,这位年轻帝王彻底亮明了隐藏许久的满怀壮志。既她是有心变革、成就中兴之业的雄主,那她绝对不会想在史书上留下个杀人如麻的恶名。
再者说,若她当真诛杀整个傅家,别的世家物伤其类之下,怕是立刻就要抱团反了。
她今日若有似无地抛出“株连”这么重的后果,说穿了就是在等傅家与她讨价还价。
“听闻你自进京后颇得陛下信赖倚重,今日就是来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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