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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病-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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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几分俏皮娇丽。
  只是她素简惯了,行事做派也多豁达洒脱,今日突然精致起来,她难免拘谨不自在。
  “不丑,”许是见她尴尬,闵肃朴实无比地安慰了一句后,随手指指凉亭正中的石凳,带开了话头,“我坐这儿?”
  叶凤歌四下看了看周遭景致,最终指向靠墙那面连接两根圆柱的围栏长凳。
  “还是坐那儿吧,有那几株锦葵衬一衬,画面也生动些。”
  闵肃点点头,从善如流地在她指定的位置坐下。
  叶凤歌在亭中石桌上铺开纸张,又拿了墨锭与砚台过来,口中对闵肃道,“晚些阿娆忙完手上的活,会帮忙送茶果点心来,委屈你先枯坐片刻。”
  “无妨的。”
  闵肃本就不多话,叶凤歌与他又算不得多相熟,三两句话后也就没得聊了。
  好在叶凤歌画起图来时总是心无旁骛,闵肃平常又总藏在暗处不声不响,两人就这么沉默相对,倒是谁都不觉得为难。
  ****
  叶凤歌画图走的是工笔细描的法子,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才将将画了点大致的轮廓。
  她暂时停下手中的笔,动了动发僵的脖子,对闵肃歉意地笑笑,“只怕明日还要劳烦你一回。”
  闵肃耿直正色,“晚上再赛一顿,你赢了再说。”
  “江湖儿女,也好意思这样斤斤计较的吗?”叶凤歌随口调侃着,又轻轻转着脖子。
  这连串动作下来,额心那两对小翅膀又调皮地扑腾起来。
  “再动,你那蝴蝶怕要飞走了。”闵肃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却难得地开了个不太好笑的玩笑。
  叶凤歌这才想起额心的花钿,两颊骤然一烫,忙不迭以指尖虚虚遮住额心,笑得尴尬。
  “你……”
  话音未落,凉亭外的碎石小径上传来幽幽凉凉的几声咳嗽。
  叶凤歌与闵肃双双扭头。
  扶疏花木交相掩映的小径中,玉色织金锦披风衬着傅五公子那一身的月姿霜韵。
  他唇角浅浅勾着似笑非笑的弧,眉目间似有烁烁流光。
  不知为何,叶凤歌看着他此刻的神情,心中浮起一个古怪的想法——
  若是人的神情能散发出气味,那此刻的傅凛,多半是酸的。


第七章 
  随着傅凛举步近前,亭中两人才见他身后跟着端了茶果点心的阿娆。
  傅凛往侧边让了小半步,阿娆得了示意,赶忙越过他进了亭中,麻利地将茶果点心摆在石桌上,便匆匆退下了。
  叶凤歌定睛细瞧,不禁一愣。
  点心中不独有各色糕点,还有她平常很爱用来当零嘴的五香肉干。
  先前她只是请阿娆拿茶果点心,并未说过要拿肉干的。
  只愣怔了片刻,她很快明白定是傅凛特意吩咐阿娆替她拿来的,心中不禁泛暖。
  这些年来,傅凛虽时常别别扭扭、搞三搞四地出些恼人怪招“折腾”她,却又总在不易察觉处时时关照着她。
  阿娆与顺子他们那拨小孩时常在她面前玩笑说嘴:五爷对凤姐儿纵得呀,闹得咱们都觉得凤姐儿是这宅子的另一位主人了。
  他虽明确且强硬地拒绝当她是“姐姐”,可他这些年的言行举止,至少是真真将她当做了这宅子里不可缺少、不容轻忽的一份子。
  这对万事不贪心、不强求的叶凤歌来说,已然足够。
  想到这些,叶凤歌百感交集地笑了,看向傅凛的目光也不自觉地柔软起来。
  ****
  闵肃站起身,恭谨地向傅凛执了礼,波澜不惊道:“若五爷与凤姐儿有事要谈,属下就先行……”
  “无事的,你们接着画。”傅凛与叶凤歌远远对视片刻后,抬手扬了扬手中的一卷书册,这才不疾不徐迈进亭中。
  叶凤歌噙笑摇了摇头,想起他小时也是这样,最见不得她与旁人走得近,像是生怕她与旁人太好,就会将他忘到一边。
  “你不是去书楼了?这才半个时辰就坐不住了?”
  她每每这样好声好气与人说话时,轻柔嗓音里天生自带一抹恰到好处的淡甜,并非开口就能叫人惊艳的婉转悦耳,却是上好春茶一般,有种叫人回味的微甘。
  傅凛径自走过去站到叶凤歌身旁,神情自若,“我实在放心不下,来瞧瞧‘我的’小蝴蝶,是不是飞走了。”
  语毕,偏过头,作势认真地看了看叶凤歌额心的花钿。
  这话里隐约有种阴阳怪气的内涵,显然已在亭子外头站了好一会儿了。
  闵肃一时尴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叶凤歌则是没好气地笑瞪着傅凛,顺手从小碟中拈了棋子大小的杏仁饼,轻轻塞到他口中。
  “数你话多!想在旁凑热闹可以,但得好生坐着不许捣乱。不然我可不管你爷不爷,说翻脸就翻脸的。”
  这般自然而然的亲昵之举,几乎是立刻就捋平了傅凛周身那层无形的炸毛。
  傅凛微微弯了笑眼,以齿衔住那枚小巧的杏仁饼,含混应道,“你家五爷可是个稳重的人,从不捣乱。”
  说着,就在桌旁的石凳上落座,从容地翻开手中的书册。
  他先前听说叶凤歌请了闵肃在这里画人像画片儿,当即明白必定是画给那本《十香秘谱》的,哪里还坐得住?
  虽明知叶凤歌不至于出格到让闵肃宽衣解带以便作画,且以闵肃古板刚直的性子,也绝不会答应这种荒唐要求,傅凛还是满心焦躁,急急出了书楼过来探看。
  方才一进亭子来,他便不动声色地瞧过了桌上的画纸。
  很好,画上男子的轮廓很显然是衣衫齐整的,傅五爷勉强满意。
  就暂且不计较她对着旁人面红红傻笑的样子了。
  哼。
  ****
  毕竟叶凤歌是请闵肃来帮忙,茶果点心原也是请阿娆特意为闵肃备的。
  见傅凛当真安安分分的坐着,她便放心下来,拎了小茶壶斟了一杯热茶,打算端给闵肃。
  却被傅凛抬手截去了。
  傅凛拿走叶凤歌手中的那杯茶,先下手为强地浅啜一口,才抬头对她无辜笑道,“我渴了。”
  说着,又抢着拎了茶壶重倒了一杯,朝闵肃那头推了推,“这杯给你。”
  闵肃谢过,上前来接了那杯茶饮尽,又默默坐回原处。
  再三确认傅凛着实没有捣乱的迹象,叶凤歌这才没了顾虑,重新提笔。
  ****
  叶凤歌左手负在身后,纤秀的脖颈微垂,专注的目光只在画纸与描绘对象之间来回往复。
  坐在她身旁的傅凛眼角余光时不时斜斜上挑,有些贪恋地偷觑着她那专注凝神的模样。
  淡淡妆点过的秀气面庞上,额心花钿的小蝴蝶翅膀忽扇忽扇,像是某种专属的印记。
  小蝴蝶翅膀随着她挥毫作画的举动不住轻颤,连绵不断扇出许多无形蜜粉,一层又一层在某个人的心尖上堆成小山。
  自酿成蜜。
  傅凛的胸臆之间猝不及防地翻涌出一股连绵不绝的甜浆,齁得实在有些受不住,赶忙又给自己倒了杯茶。
  清幽香茗接连入喉,总算将那股叫人颤栗的浓稠蜜意化开了些。
  他抿住唇畔逸出的那丝笑,心道叶凤歌真是想太多,他怎么会傻到捣乱?
  他非但一点都不会捣乱,还要大力配合,明日也放闵肃不必当值,好好地来给她画。
  毕竟,若是延误了她作画的进度,那就意味着她还会用这么好看的模样与闵肃相对更多次。
  傅五爷可是个会算账的人,怎么会吃这样的亏?
  这可是他!的!姑娘!
  想到这里,他将一盘云片糕轻轻向闵肃那头推过去。
  得让这碍眼的家伙多吃多喝,堵住了嘴,就没机会再花言巧语惹他!的!姑娘红着脸傻笑了。
  闵肃有些受宠若惊,不无疑惑地对上傅凛的目光。
  见傅凛颔首示意,闵肃也不忸怩,起身走过来将那盘点心接了,又坐回原处眼观鼻,鼻观心。
  见闵肃目不斜视地专心吃糕点,傅凛满意地点点头,拎起茶壶重新斟了一杯茶。
  将自己喝过的那个杯子斟了七分满后,傅凛状似随意地长臂一展,将茶杯递到叶凤歌唇边。
  叶凤歌正全神贯注地作话,余光瞥见唇边递了杯子来,便俯首就着杯沿抿了小口。
  “多谢。”匆匆向傅凛投去一笑后,她的目光又回到画纸上。
  傅凛随口笑笑:“不必客气。”
  将杯子放回面前,若无其事地接着看书,只是不着痕迹地将方才端杯子的左手放到了石桌下。
  这没出息的手,抖得厉害,若被发现可就不好了。
  从头到尾,对面那个坐如金钟的闵肃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心中有个声音在惊诧地疾呼——
  托盘中分明还有一个空茶杯,五爷您为什么要刻意漠视它?!
  ****
  得益于傅凛的“鼎力支持”,闵肃自没再与叶凤歌“斗饭”定输赢,任劳任怨地由着叶凤歌画了整整五日。
  当然,这五日里,“恰巧闲来无事”的傅凛不是坐在一旁看书,便是安静摆弄着一堆精巧的木雕零件。
  其间自少不得许多“不大正直”的小动作。
  例如时不时拿些小肉干、小点心送到认真作画的叶凤歌嘴边;时不时喂她喝上一口茶,再将杯子拿回来自己偷摸喝光……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反正到了最后,闵肃已从一开始的莫名惊诧,变成了麻木的习以为常。
  甚至有点想自戳双目。
  九月十五的清晨,傅凛与叶凤歌正在北院的小厅中一道吃早饭,管事宿大娘神色异样地出现在了门口。
  傅凛与叶凤歌不约而同地停下进食的动作,诧异地对视一眼。
  宿大娘在这宅子里也算是德高望重的长辈,傅凛对她向来也敬重礼遇,寻常若有什么事,都是小丫头、小竹僮们过来通禀,哪里需要她老人家亲自从前院过来。
  宿大娘远远站在门口,一丝不苟地向傅凛行了礼,才有些迟疑地开口道,“五爷,沥文少爷回来了……”
  傅凛打小病歪歪,傅家自然也不指望他能偃武修文,想着能活着养大就不错了,也就没送他进书院,连正经的开蒙都没有。
  他最初住在临川傅宅中的那几年,便是家中众人有谁得空、又恰巧想起他来,就去任意教他识些字解闷。
  还是到这宅子来的第二年,傅家才安排了一位姓裴的先生从临川过来,正经教傅凛读书。
  而这位裴先生的幼子裴沥文与傅凛年岁相近,自是顺理成章地做了傅凛的伴读。
  傅凛从去年初就开始着手做些生意,但他终究不便时常出外奔波,外头的许多事就交给裴沥文去办。
  这次裴沥文奉傅凛之命去了靠海境的沅城,出门已近三个月。
  一听是裴沥文回来,傅凛面上难得有点愉悦之色外显,放下筷子就要起身去前院。
  毕竟此次沅城之行是傅凛非常看重的,他难免有些着急想知道裴沥文带回来的消息是好是坏。
  不过,当他瞥见叶凤歌以眼风扫过来的警告后,立刻乖乖坐好,安分地重新拿起筷子。
  “知道了,”傅凛对宿大娘点点头,“您着人将他领到书楼前稍候,我吃完早饭……”
  叶凤歌再次投来一瞥,他抬眼望向房梁,眸底有淡淡纵容的笑意,“吃完早饭,喝完药,就过去。”
  宿大娘讷讷应了一声,欲言又止。
  “还有事?”傅凛淡淡蹙眉,看向宿大娘。
  从来沉稳老练的宿大娘面上显出些为难踌躇,清了清嗓子后,才垂脸讷讷道,“傅将军也……亲自来了,还带了客人。五爷是否……”
  傅凛拿着筷子的手一紧,玉面倏地罩了薄冰。


第八章 
  宿大娘口中的“傅将军”,正是傅凛的母亲,大缙赫赫有名的定北将军傅雁回。
  早在云氏大缙立朝之初,因当时的定王李崇琰扶持云氏开朝女帝云安澜登位有功,之后至今近七百年,“定”字在大缙都是极其尊荣的封号,连皇子皇女们都极难得此封。
  而定北将军傅雁回,恰是七百年来为数不多得到“定”字封号的人之一,足见其功勋之卓著。
  十九年前,临州境内已归附大缙称臣两百多年的北狄部族突然叛乱。
  烽烟乍起,中原及京中各州援军反应迟滞,临州守军孤军浴血月余,以血肉之盾硬生生将主战场推到离临州三百里外的极寒雪域,力保临州六城百姓远离兵祸。
  而时任临州守军副帅的傅雁回更是临危不乱,不但运筹帷幄、指挥若定,还以有孕之身率部冲锋陷阵,虽后发却制胜,以快打快,以少胜多,最终使临州六城免遭浩劫,在大缙战史上写下了极其辉煌的一笔。
  可也正是在决战的一役中,傅雁回受伤跌入雪窝,近两个时辰后才被同袍救出,不但极寒侵体落了病根,还因此连累腹中胎儿。
  那个胎儿便是傅凛。
  傅家是临川的世家大姓,傅氏的公子、姑娘们都走族中同字辈排行,因此傅凛虽是傅雁回的长子,却被众人称为“傅五公子”。
  早些年,坊间在歌颂傅雁回将军的功绩时,不免会为这位无辜的傅五公子感慨唏嘘。
  本可以鲜衣怒马、恣意浮生的世家公子,却因造化弄人,打出娘胎起就自带极寒之症,自幼缠绵病榻,随时可能夭折,实在可怜。
  也有人因此为傅雁回揪心,料想她十几年来必定因为长子的境遇而难过伤神。
  但只有傅家人清楚,当年傅雁回以有孕之身上阵,虽有情势所迫的因素,但更深层的缘由是,她打心底里对这个孩子是拒绝的。
  *****
  自从将傅凛送到这里,七年来傅雁回从未与他相见,一应必要事务的通联,全是辗转经过他人之口传递。
  今日却不知为何竟亲自前来。
  得了宿大娘通禀后,傅凛神色漠然地垂下脸,一言不发地继续吃饭。
  不说去见,也没说不见。
  未得他答话,又猜不准他的心思,宿大娘只能在小厅门口侯着,时不时向叶凤歌投去求助的目光。
  毕竟,这两母子之间的恩怨心结,除傅家自己人之外,这世间最清楚内情的,大概就数叶凤歌了。
  叶凤歌当然瞧见了宿大娘的目光,可她根本不知从何说起。
  她明白,傅将军是傅凛心里最大的结,死结,能将他三魂七魄都勒出血的那种。
  这结,她自认没那本事解得开。
  气氛仿佛凝滞,叶凤歌自也没了食欲,揪着一颗心坐在旁边看着傅凛。
  傅凛明显已陷入自己的思绪中,周身仿佛竖起了冰墙。
  待到他碗中的餐食见底,他才缓缓坐直身,面无表情地接过顺子递来的温水漱口。
  “走吧。”
  这话是看着厅门口的宿大娘说的。
  叶凤歌不自觉地随着他的动作站起身来,担忧地望着他。
  傅凛朝着门口走了几步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止步回头,定定的目光落在叶凤歌忧心忡忡的脸上。
  他指了指桌上的碗盘,唇角扬起一个乖巧柔软的弧度,“剩饭的人要挨罚,你从前就是这么教我的。”
  他强撑的笑意让叶凤歌心中一阵遽痛。
  她张了张嘴,嗓间却堵得生疼,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傅凛抬起手,温柔至极地轻轻抚了她的发顶,以只有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轻喃道,“我不舍得罚你,所以你乖乖坐回去吃饭,好不好?”
  这般“以小欺大”的言行,若是平常,叶凤歌早就笑闹着同他追打起来了。
  但此时的叶凤歌全没心思计较这些,急急敛了长睫,掩去眸中因心疼而起的水雾,“好。”
  七年相伴的默契不是作假,虽傅凛顾左右而言它,叶凤歌也能明白他此刻所想。
  他不确定自己待会儿会不会失控。
  他不希望叶凤歌瞧见他不好的模样。
  ****
  许是怕叶凤歌中途反悔,离开北院时,傅凛交代闵肃留下,吩咐在傅雁回离开这里之前,绝不能让叶凤歌出北院的院门。
  吃过早饭后,叶凤歌按捺住满心的不安回到自己房中,铺开画纸,脑中却思绪纷繁,根本无从下笔。
  心神不宁地捱到近午时,她实在放心不下,出了房门打算去前院看看情形,却被闵肃尽职尽责地挡了回来。
  直到正未时,宿大娘才亲自从前院过来,对叶凤歌道,“五爷说要静一静,让凤姐儿自己先把午饭吃了,别饿着。”
  叶凤歌一听就急得不行,哪里还有心思吃饭,“他同傅将军……”
  宿大娘赶忙安抚道,“虽是僵了好一会儿,却没吵没闹的,事情也都说好了。”
  “说好什么了?”叶凤歌脱口问道。
  “原也不是大事,就是姑爷家那头有位表亲,说是在江湖上惹了小麻烦,就送到咱们这里来住一阵,躲躲风头。傅将军怕五爷不肯,这才亲自送人过来的。”
  宿大娘倒也不瞒她,一五一十地将知道的都说了。
  “他们母子两这些年见得少,乍一相见自是生分,难免僵着些。不过五爷到底还是点了,吩咐将客人安顿在东院,傅将军也就启程回临川了。”
  叶凤歌胡乱点点头,“那,五爷他去哪里了?”
  宿大娘愣了愣,“五爷只交代让我过来跟凤姐儿说一声,叫你别担心,就自个儿出了前院去,也不知去哪里了。我瞧着五爷虽脸冷些,旁的倒还好。”
  叶凤歌使劲在自己额上抹了一把:“有旁人在,他撑着呢。宿大娘,咱们还是赶紧找找吧,这时不能放他独自待着。早上那顿药就没喝,这会儿都正未时了,等于接连断了两顿药……”
  再加上与七年未见的母亲乍然相见,他心中必定郁结纷乱,这种情况下再放他独自躲起来,不出事才怪。
  宿大娘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赶忙唤了众人去寻。
  ****
  直到申时,日头都已偏西,还是没有找到傅凛,这可把所有人都急懵了。
  宿大娘急得右手握拳,猛捶着左手掌心,“都怪我大意了,那会儿五爷说想独自静一静,不要人跟着,我瞧他好好的,便由他去了。”
  “五爷他会不会下山了?”顺子拍了拍脑门,脱口而出。
  宿大娘觉得有道理,立刻安排人手沿着下山道一路找过去。
  一片混乱中,最早急得跳脚的叶凤歌反倒比谁都冷静了。
  她独自站在中庭的荷花池前想了许久,突然皱了皱眉,转身就往西院跑去。
  当她气喘吁吁地推门进了西院的温泉室,果然见傅凛周身浸在池中,双手交叠在池边,下巴搁在手臂上。
  衣衫齐整,面色苍白,瑟瑟发抖。
  许是听见动静,傅凛倏地抬头睁眼,手中一紧,目光森然地望着声音的来处。
  一绺湿漉漉的黑发自他左额边散落而下,将那只晶寒的黑眸遮了小半。
  温泉池中有浅浅白雾氤氲成轻纱状,使那平日里带了薄薄病气的冠玉秀面平添了几分妖邪气。
  “是我,”叶凤歌极力平复着紊乱的气息,举步向他走去,“把你手里那暗器盒子拿开。”
  池中的傅凛抿着略失了血色的薄唇,原本握得死紧的拳头缓缓松了。
  他掌心里躺着一个小巧精致的银盒,约莫只比姑娘家的胭脂盒大一圈,表面雕了一株栩栩如生的锦葵。
  旁人不知,叶凤歌却很清楚,那小小的盒子里装着几百枚淬了毒的银针,盒子底部有机关可触发银针连续弹出。
  那是傅凛到这宅子的第一年,受《匠作集》启发后改良的。
  小时他总是将这盒子随身带着,尤其入睡前,一定会将这盒子捏在手里。
  因为他总是害怕,有人会趁他睡着时,掐死他。
  ****
  当叶凤歌在池边半蹲下,习惯地先伸出手背去探他的额温。
  泡在池中仰头望着她的那个漂亮少年眼神已较先前柔软许多,眼尾泛着薄红,显着委屈巴巴的。
  叶凤歌心疼又无奈地笑着朝他伸出双手,“哪有穿着衣裳泡温泉的?快起来。”
  片刻后,他有气无力地举臂,将自己的双手轻轻搭在她温暖柔软的掌心。
  少年十指修长,手掌宽大,湿漉漉搭在叶凤歌的掌心,将她的心口也浸得又酸又软。
  “我太冷了,才来泡一泡。”他将额头抵在她的小腿前,小小声声,气若游丝。
  叶凤歌眼眶一热,将他的双手合在自己的掌心。
  其实他的手根本就不冷,比她的手温还要暖些。
  可他浑身都在止不住发抖,说话时齿关轻颤。
  叶凤歌知道,他不是寒症发作才觉得冷。
  他是心里冷。
  “我去见她了,”他的额头在她小腿前轻轻蹭了蹭,稍显虚弱的嗓音里有邀功讨表扬一般的浅笑,“我没有发狂,也没有生气。”
  他顿了顿,再度仰起脸,望进叶凤歌的眼底,唇角轻扬。
  “叶凤歌,我再也不怕她会偷偷掐死我了,”这一次,他的双眸也弯了起来,“我不怕她。”
  叶凤歌闭了闭眼,压下眸中的水气,“嗯。”
  他似有些不满地挠了挠她的掌心。
  叶凤歌忍不住缩了缩肩膀,倏地睁开眼,垂眸望着他,没好气地笑问,“又作什么妖?还不快起来。”
  说着就要将他拉起来。
  傅凛弱弱哼了一声,突然掌心翩跹一翻,扣住了她双手的手腕。
  “夸我,”傅五爷骄骄矜矜地抬了下巴,“你得先夸了我,我才会起来。”


第九章 
  此刻的傅凛神情鲜活,身上已无先前那般明显的颤抖,说话的音量声气也渐渐如常。
  可他眼尾那抹委屈的薄红仍是未散尽的。
  他对他母亲的阴影之深,心结之复杂,岂是此刻三言两语之下就能消弭于无形的?
  他只是不愿让叶凤歌担心难受,才拿出这顽皮模样与她笑闹,强做轻松罢了。
  叶凤歌怔怔地望着他,弯唇一笑,眼中却猝不及防有泪成珠滚落。
  这是她守了七年,一天天看着长大的人,他那别扭的体贴心思,她哪里会毫无察觉。
  见她掉泪,傅凛神色着慌,抬手想替她拭泪,却惊觉自己手上湿淋淋,只能又收了回来,两手手掌无措地撑在池边。
  “不、不愿夸就不夸,我又不会为这个冲你发脾气。”他心中起急,嗓音倒显得比先前精神许多。
  叶凤歌以左手手背抹去眼眶残泪,笑着朝他伸出右手,两指指尖在他的下颌轻轻挠了几下。
  温柔又调皮的拨弄,像小蝴蝶扑扇着翅膀。
  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让傅凛心下一松,没来由地眯起了眼睛,唇角偷偷上扬。
  “哪有这样的,我又不是狗。”
  虽口中叽叽咕咕在抱怨,可他的神情、姿态,却分明是受用至极的模样。
  叶凤歌轻声笑喃,“你今日,一定是天底下最勇敢的好儿郎。”
  这句夸奖似乎很平常,却成功地让傅凛逸出笑音,周身渐渐松弛舒展。
  对傅凛来说,生而为人走的这一遭,原是无甚光明与温暖可言的。
  但叶凤歌这七年平淡却长久的陪伴,无数次如此刻这般熟稔亲昵的笑闹,于他来说,便是光,便是暖。
  虽心中的伤口太深太痛,但因着有叶凤歌在,种种叫他无能为力的痛苦,便似乎没那么难捱了。
  “还有呢?”
  他眯缝着眼,在氤氲水雾中仰着渐有暖色的精致玉面,周身淡淡散发出“接着夸,爷受得住”的骄矜暗喜。
  “没了啊,”叶凤歌顿了顿,抿住险些逸出口的闷笑声,才一本正经道,“五爷不满意?”
  傅凛失望地撇撇嘴,掀起眼皮觑着她“哼”了一声,重新将双臂交叠在池边,脑袋枕着自己的手臂。
  闭上眼不再看她。
  叶凤歌轻轻按住他的后脑勺,垂眼笑道,“这意思,是嫌我夸得不好?”
  “不甜!”傅凛闭着眼,抬杠似地绷住脸,不满地轻嚷。
  口是心非的家伙。
  叶凤歌歪头盯着他止不住飞扬的唇角,无声笑了半晌后,从袖袋中取一个小竹管,从里头倒出一颗梅子饴来。
  她将那颗梅子饴拈在指尖,递过去碰了碰他的唇,“呐,甜不甜了?”
  唇上转瞬即逝的触感让傅凛的后背倏地绷直,双眼却闭得更紧。
  片刻后,他探出舌尖飞快地舔了舔唇,兀自品味半晌。
  这才微启了双唇,一副等待投食的“大爷”模样。
  叶凤歌笑意纵容,将指尖的梅子饴送到他微启的唇间。
  双目紧闭的傅凛一口将那颗梅子饴含住,“不经意地”顺便含住了投食人的指尖。
  “傅凛!”
  叶凤歌像被火烫着似地,猛地将右手收回去背在身后,双颊立时炸开深重红晕。
  一股酥酥麻麻的热流自指尖迅速蹿向她的四肢百骸,心音立时急乱,像有顽皮小孩儿拿了两支鼓槌在胡乱猛敲。
  傅凛应声睁眼,一脸无辜的水雾,“啊?”
  叶凤歌咬紧牙根,又惊又羞地瞪着他。
  他面上透着诡异薄红,可她拿不准那是在温泉中泡太久,还是“做贼心虚”的缘故,一时竟不知该不该凶他。
  见叶凤歌将手藏在了身后,傅凛恍然大悟般,歉意抿笑。
  “失手……噢不是,失口了。我不是有意的。”才怪。
  他认错致歉的神情很是诚恳,像当真是无心之失。
  叶凤歌也不好再斤斤计较,只是藏在背后的右手发烫、轻颤,让她莫名慌乱。
  “往后再不许、不许你闭着眼吃东西!”她脑中嗡嗡嗡的,也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接着便倾身探出手,想就着温泉池水洗去指尖那叫人羞耻的酥麻。
  可她的手指还没触到水面,就被傅凛一把扣住手腕。
  他的整个肩线都绷直了,乌黑眸心里似有一点晶灿灿的奇异火苗,“你,你确定要……在这里洗手?”
  ****
  望着叶凤歌疑惑的眼神,傅凛双颊红透骨,薄唇抿成线。
  又心虚,又紧张。隐隐还有点可耻的期待。
  这水……这水……
  洗过“那张”床单啊!
  其实这泓温泉是山间活水,洗床单都已是将近十日之前的事了,池中的水哪可能还是当日的水。
  只是情窦初开的少年郎面对偷偷放在心上爱慕着的人,难免多旖旎绮思,总是容易自顾自将许多细节牵强附会攀扯在一处。
  “不能洗?”叶凤歌自认对傅凛古古怪怪的性子也算了解个七、八分,近来却时常有些跟不上他的趟。
  傅凛暗暗清了清嗓子,松开对她手腕的钳制,红着脸假作漫不经心,“呐,是你自己要、要在这里洗手的啊。”
  眼角余光觑着叶凤歌弯腰自池中掬起一捧水,那夜梦中的许多画面顿时又浮现在眼前,让他浑身都燥热起来。
  于是也不用催不用劝了,自己就撑着池边站起身来。
  他真怕再泡下去,自己身上的热烫能将这池水给烧开了。
  慢条斯理地洗过手后,叶凤歌总算稳住了大乱的心神。
  见傅凛浑身湿淋淋地从池中石阶走上来,她便撑着膝头站起来,习惯地想要去扶他。
  哪知她蹲得过久,起身的这动作太过突然,眼前立刻一阵金花乱闪,整个人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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