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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病-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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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当真是我大哥?”傅准莫名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手中的凿石小锤被捏得死紧。
  那女子问旁边的人要了巾子来,一边拭着额角的毛毛汗,一边压低嗓音对傅准道:“闵肃可是老太君亲自拨给你大哥的,就连家主都差遣不动。方才走他前头那人若不是你大哥,我头拧下来给你踢。”
  在傅凛被送到桐山的第二年初,太老君傅英从本家培养的死士中挑出最为顶尖的闵肃过去,只听傅凛一人差遣。
  傅准奇怪地瞥她一眼,嘀咕道:“谁要踢你的头。”
  “老太君和母亲都交代过,不让私自去桐山打扰我大哥。”见她瞪人,傅准嗫嚅又道。
  “小怂包,这儿是桐山吗?”女子翻着白眼“啧”了一声,“给句准话,敢不敢去?”
  “这是敢不敢的问题?就会说大话,”傅准望了望场边的树下,那里站着几名身着茶青色员吏的临州府匠作司员吏,“你可是因渎职被罚来做苦力的,哪能说走就走。官都丢了,人家理你那么多?”
  这女子正是“前”临川城巡防卫戍校尉,傅家三姑娘傅淳。
  月余前,漕帮趁夜以武犯禁,于当街追打间失手烧毁州府官学的书楼某层,使州府衙门暂存在其中的许多古老典籍、记档化为灰烬。
  州府派人查清来龙去脉后,迅速将漕帮涉事人等缉拿归案,当日负责夜巡的整队巡防卫戍全被问罪,他们的头儿傅淳自也落了个停职反省的处置。
  以傅家在临州的深厚根基,此事原可以就这么大事化小,却不知为何消息被捅破了天,惊动京中朝堂。
  一时间,言官御史们的弹劾奏折不要钱似地往御前递,临州这头扛不住,只能对已停职的傅淳再追加一条“苦役两年”的重罚。
  听完堂弟的话,傅淳将手中巾子往腕上一缠,笑得颇凶残:“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叫你一起去?”
  傅准只是因为逃学之事惹怒他的母亲,才被赶到这里来受点教训,与傅淳在此的戴罪之身全不是一回事。
  傅淳若想溜号片刻,拿自家这小堂弟打幌子,最合适不过。
  傅准沉吟片刻后,咬着牙迟疑地点点头。
  傅淳满意地勾起唇,挑了挑眉。
  傅准心领神会,抬手扶额,身躯微晃两下就往地上倒,傅淳则利落地将他接住,神情转为恰到好处的焦急。
  一名匠作司员吏见状,赶忙跑过来:“傅七公子这是怎么了?”
  “想是累狠了,”傅淳道,“通融一下,我带他去村里找地儿歇歇,午时之前就回来。”
  虽说傅淳如今是丢了官的戴罪之身,可毕竟傅家没倒桩,她随时有机会东山再起,脑子稍微活泛些的人都不会太与她较真。
  若她大剌剌扬长而去,监工的小员吏们倒还得疾言厉色地秉公拦阻,这会儿有傅家七公子这个由头,小员吏们自就顺水推舟卖她个人情了。
  ****
  进了村中,确定监工们瞧不见了,傅准站直身,挣开堂姐的搀扶,忽地又踌躇起来。
  “若是我母亲知道了,会不会……”
  傅淳啧声摇头,恨铁不成钢:“怂得哟!平日里不是逮着人就嚎,要反抗你母亲的‘威权’,像你大哥那样走自己的路?我瞧着你长到十五岁,做出的最大壮举也就是这回逃学。”
  “谁逮着人就嚎了。”傅准被她说得脸上挂不住,撇开脸不理她了。
  傅家的孩子们在外人看来是光鲜的世家子,无论做什么,背后都有煊赫家门鼎力扶持,是注定一生顺遂的。
  但只有傅家的孩子们自己知道,所有的“顺遂”,前提都是“听话”。
  无论出仕从戎,为官为将,他们大都只能是整个傅家谋篇布局的一枚棋子。
  他们获得旁人眼中风光顺遂的人生,其代价就是放弃自己的意志。没资格去期盼自己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只能遵循家族的安排,成为傅家需要他们成为的那种人。
  那个因天生病弱而受冷遇,反倒就此走上自己道路的傅凛,在年轻辈儿的眼中简直是“挣脱家门桎梏,自由翱翔于天地红尘”的典范。
  而他的亲弟弟傅准,对他的崇敬更是人尽皆知。
  傅准之所以愿意帮着堂姐溜号,心里也是很想与自家大哥当面说上两句话的。
  “要我说啊,若论胆色,你还真赶不上你大哥,咱们谁都赶不上,”傅淳将腕间的巾子扯下来甩着圈,口中继续说着扎心的话,“你大哥怕过什么呀?他约莫在你这年岁时,就敢写信给老太君请求自立门户了!”
  当初那个不起眼的病弱小五,就这么短短三四年,已独当一面,本家拿他根本奈何不得。
  常年远在桐山不爱与人打交道的傅凛一定不知,临川本家有多少小姑娘小小子将他引为楷模。
  小家伙们时常巴巴儿跑去他名下位于昌繁、清芦的珍宝阁,就为买几样他新出的稀奇玩意儿做个念想,仿佛有了他绘图做出的东西,就会变得跟他一样。
  傅准转回脸来,古怪地蹙眉打量着堂姐:“三姐姐,你和我们这些小的又不一样,为何非要去见我大哥不可?”
  毕竟傅淳比傅凛年长四五岁,据说小时傅凛还住在本家时,她偶尔还会去教傅凛读书识字来着。按这样说,她看待傅凛的心情,绝对不该如小的们这样盲目崇敬。
  “有点事想找他讨教,”傅淳讪讪地挠了挠额角,“就不知他肯不肯帮。”
  但愿那小子还能顾念从前她教他读书识字的那点情分。
  ****
  小村食肆只卖些简单热食,虽还算可口,却实在称不上精细。
  傅凛本就甚少出门,不惯外食,随意敷衍着喝了大半碗豆浆,吃了小小一块米糕后,就再不肯动筷了。
  幸亏叶凤歌早有预料,出门时就备了一盒子点心放在马车里。
  承恩去将食盒拿来,傅凛这才没精打采地又吃了些点心。
  此刻食肆里加上他们拢共就三桌客人,炉火正闲,承恩便与店家商量借了炉火来煎药。
  傅凛闲着没事,便出了食肆,在近前四下走走看看。
  闵肃跟在他身后半晌,终于没忍住好奇:“五爷从前来过这里?”
  看起来也太熟门熟路了。
  “梦里来过算不算?”傅凛轻笑。
  闵肃正不知这话该怎么接下去时,忽地目光转锐,闪身越过傅凛半步挡在他前头。
  傅凛抬眼看清来人后,有一瞬间的疑惑,继而冷冷淡淡停下脚步。
  堂姐傅淳,小时教他认过字,虽如今的模样已成熟许多,但眉眼间依稀还有点当初的影子。
  至于她身旁的那个半大小子……
  不认识。
  “三姑娘安好。”闵肃板着脸,警惕地盯着傅淳的一举一动。
  毕竟闵肃去桐山时,傅准也才七八岁,与眼前这副模样差别挺大,闵肃一时没认出这是七公子,便只向傅淳问了安。
  傅淳笑着冲闵肃挥了挥拳头:“你那什么眼神?当我是来吃人的?”
  闵肃眼皮都没眨一下,不动如山。
  知道这黑大个儿是自己差遣不动的,傅淳也不与他说,只是歪头将目光绕过他,看向他身后那个面色清冷的傅凛。
  “五弟,我就是过来……嗯,打个招呼。”
  两人七年未见,多少有些生疏。而眼前的傅凛与从前那病弱的模样大不相同,饶是见惯场面的傅淳都忍不住有些拘谨。
  而她身旁的傅准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傅凛双手负在身后,淡声道:“闵肃,退下。”
  闵肃回头看了看傅凛,见他颔首,这才依言退回,却一直警醒地盯着傅淳和她身旁那个眼眶泛红的陌生少年。
  傅淳笑叹一声,正要说话,傅凛却冷冷又开口:“三堂姐有事直说,毕竟戴罪之身,溜号太久只怕会有麻烦。”
  “你……”傅淳听他这言外之意像是什么都知道,当下不免有些吃惊。
  ****
  这是继上个月见了傅雁回之后,傅凛七年来第二次与傅家的人面对面。
  他面上端得很稳,负在身后的手却紧紧捏成拳,掌心微微沁着汗。
  “有事说事,不必绕弯子。”
  若今日来的是其他傅家人,他根本不会与他们多说。
  可来的是人傅淳,看起来又似乎有求于他,他心中隐隐生出了一个念头。
  傅淳毕竟有求于人,自不计较他的冷淡,开门见山道:“既你知我被罚在此做苦役,那就一定知道官学书楼被烧毁之事了。”
  官学书楼被烧毁后,州府衙门寄存在其中的古老记档、典籍毁于一旦,州府自是痛定思痛,再不敢打懒主意,便在此划出地来,修建州府衙门专用的记档院。
  “我看了匠作司绘制的记档院蓝图,总觉得其间隐患颇多,可又想不出解决的办法,便想向你请教,”傅淳诚恳道,“我被罚做苦役,轻易不能离开此地,便一直没机会上桐山去见你。今日正巧遇见,就厚着脸皮来了。”
  见傅凛只是神色莫测地看着自己,傅淳一时拿不准他在想什么,只得又道:“我见过你的珍宝阁里出的东西。裴沥文放过话,说那些都是你亲手绘图并作出最初的模板,才拿到工坊去让人照着做的。”
  傅凛淡垂眼帘,嗓音平静如无波古井:“那与营造楼院不是一回事。”
  “营造楼院之事不强求你,虽然我料想那对你来说根本就是信手拈来,”傅淳对他的了解显然比他以为的要多,“五弟,我见过你做的十二小人儿报时钟,还有多宝匣子……你很擅奇巧机关。”
  她因失职丢官罚役,其间牵扯到傅家的一些利益,她必须顶下这个包当替罪羊,否则傅家会有大麻烦。
  所以,傅家保她就只能保到眼下这地步,她若想摆脱眼前的困境,只能自己另谋蹊径,否则且不知要等到哪年才能翻身了。
  自从她看到匠作司的蓝图后,就看到了一点曙光。
  而这点曙光,须得要她这位堂弟伸出援手拉她一把才行。
  匠作司给出的蓝图并未考虑到防御问题,若再度遭逢之前官学书院那样的无妄之灾,照样是要毁于一旦的。
  只要她能提出行之有效的策略解决这个隐患,非但能将功赎罪,或许还能咸鱼翻身。
  “那和我没有关系,”傅凛极力敛住心神,“我是生意人,无利不起早。”
  眼下傅淳想借他之力咸鱼翻身,他正好也有事想借她的手。
  真是天意。
  傅淳忙道:“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
  傅凛恍惚地看了看她身旁那个神色古怪的少年,对傅淳使了个眼色。
  傅淳心领神会地近前两步。
  “你,有胆子查傅雁回吗?”傅凛略略靠近她耳畔,嗓音轻缓,幽幽凉凉,“若你查到她当年为何想杀我,我就帮你。”
  这话说出来,比他想象中要容易许多。
  以往他只想躲,任这根刺将他的心肺最深处扎得鲜血淋漓,都不愿与任何人谈及此事。
  可就在此时,就在此地,他突然想要拔掉心中这根刺了。
  “怎么会……”傅淳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当年傅凛被送去桐山,老太君与傅家家主都说是为着方便他静养,傅雁回倒是什么都没说。
  众人都以为是傅凛身子太弱,家中对他不抱什么希望,便将他单独养到桐山去,能活一日算一日罢了。
  这件事瞒得真叫个滴水不漏,傅淳就在本家进进出出这么多年,竟全不知其中还有如此骇人的隐情。
  她脑中乱糟糟的,低声回道:“从前一点风声都没有……都过这么多年,你怎么忽然又……”
  她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更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
  “以往我只是不愿面对,太疼,”傅凛徐徐按上自己的心口,“如今,我想拔掉这根刺,变成更好的人。”
  “为什么?”傅淳怔怔看着他,脱口道。
  傅凛长睫微掩,唇角漾起清甜浅笑。
  因为,他喜欢了一个很好的姑娘,那个姑娘或许就要答应与他携手此生了。
  他得快快拔掉心里的刺,治好心里的伤,变成世间最好的儿郎。
  他说过,别人有的,他的凤歌都要有——
  还得比别人的都好。
  他的凤歌,是该要被世间最好的儿郎爱慕着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更在6月1号20:00,大家六一快乐~~!!


第三十八章 
  对傅雁回的前一段婚姻,傅家长辈讳莫如深,像傅淳这辈年轻后生自是知之甚少,只听说二人性情不合,婚后不到两年便和离,此后不相往来。
  和离这事在大缙世家中并不罕见,即便和离时双方闹得不愉快,年深日久后还不是一别两宽,根本没必要将陈年怨气撒在无辜孩子的头上,更不至于将前段婚姻所出的孩子置于死地。
  但以傅淳对自家那位姑母的粗浅了解,她隐约觉得……
  傅凛应该是没说假话的。
  可是,莫说傅雁回是傅淳的姑母,单是“定北将军”的显赫功绩与盛名,“傅雁回曾试图杀掉亲生儿子”这种惊天丑闻,傅淳用脚趾头想都知那是碰不得的逆鳞。
  震惊半晌后,傅淳稍稍回魂,抬了抬下巴,示意傅凛到旁边细谈。
  两人走出约莫三五米,离闵肃与傅准更远了些。
  傅淳站定,单手叉腰,以手掌使劲抵在额角打着圈。
  “为什么挑中我来帮你查这事?是刚巧我自己撞到你面前来了?”她脑子乱成一锅粥。
  “你曾统领城防卫戍三年有余,即便丢了官,当初的一些暗线却必定还听你调动,所以你是最合适的人选,”傅凛冷静轻道,“况且,你眼下的处境与我有互惠互利的前提,容易达成稳固的合作关系。”
  傅淳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
  若今日来的是傅家其他人,他绝不会提出这桩交易,更不会将那已尘封多年的骇人隐情宣之于口。
  傅淳深吸一口气,极力压下紊乱的思绪:“你早料到我会向你求助,所以提前盘算好这桩交易在等我?”
  “早知你的处境不假,这桩交易却不是提前盘算的,也没料你能想到借我之力谋求将功折罪,”傅凛从容徐缓地摇了摇头,“是方才听你说明来意后,临时做出的决定。”
  “你要查的不是小事,你竟……”傅淳乱得话都说不整齐,停了好半晌后才接着道,“你我七年未见,你知我如今是什么样的人?万一我卑鄙无耻,转头就出卖你,你想过会有什么后果吗?!”
  定北将军傅雁回当年舍身忘死、以少胜多御敌于边境之外,力保繁华数百年的临川城未受一丝战火纷扰,此等惊世功业深受朝野尊敬。
  也正因为此,除了祖上留下的荣光之外,傅雁回就是目前活着的傅家人中,最能撑起傅姓门楣家声的中流砥柱。
  若傅家得知今日这桩交易,为防备傅凛有过激之举、确保傅雁回的名望万无一失,同时不使傅家连带受千夫所指,即便他最终什么都没查到,甚至可能还没开始查,就必会有人毫不手软地对傅凛展开防范于未然的绞杀。
  这是世家宗族的冷硬无情之处,宗族利益总是凌驾于个人之上的。
  虽傅淳只是小时与傅凛有少少往来,谈不上有多深厚的姐弟之情,可方才惊闻他的遭遇后,也不由为他心疼不平,有了些许偏向。
  ****
  相较于傅淳替他捏了一把汗的焦虑模样,傅凛倒是云淡风轻的气派:“不管他们信不信,我没想做什么,只是需要个说法。”
  五日前妙逢时替他诊脉时,曾意有所指地说过,有时人之所以对某些人某些事心怀恐惧,甚至长久被那恐惧所束缚困囿,不过是因为“不明所以”。
  他想,若能知道傅雁回当年为何失心似地对他痛下杀手,他大概就能推倒内心深处那间隐秘的小黑屋子了。
  他不想再被那小黑屋子轻易主宰,因为每每那种时刻,叶凤歌看起来都很心疼又很无措,小心翼翼的隐忍许多。
  他不要她将来一直那么委屈地迁就自己,他要给她一个很好很好的傅凛。
  要给她一个水灵灵光彩照人,让她望之心喜的傅凛。
  只是这样而已,他没要借此对付谁。
  “虽与你做这笔交易是临时起意,但我没打算赌你的人品,也没打算赌我的运气,更不可能赌傅家的仁慈,”傅凛望进堂姐的眼底,直言不讳,“尹家姐弟为何被送到我那里,我早猜到了。”
  他此言一出,傅淳的面色霎时刷白,难以置信地将牙关咬得死紧,眼睛瞪得大大的。
  傅凛唇角勾起没有温度的弧,语气无波无澜:“傅家推你这个卫戍校尉背下所有黑锅,分量足够,责罚力度也足够,所以官学书楼失火案便只到你为止,没人再往下查,连当日斗殴的另一方是谁都没个定论。毕竟,若再往下查,或许就要牵出当夜与漕帮当街斗殴的人,是傅雁回的姻亲外甥这件事,对么?”
  傅淳眼中盛满惊疑,鼻翼微微翕动,周身似乎凝起防备的气团。
  “三堂姐莫慌,这些不过是我这一个多月里闲来无事时,窝在书楼中胡乱揣测的,未经实证。”傅凛无害地淡挑眉梢。
  “倘若我没猜错,失火的源头其实并非漕帮的人,或者说并不能全赖在漕帮头上。真相或许是,当日与他们斗殴的尹华茂非但难辞其咎,且多半至今都还有迹可循。而漕帮嘛,大约是暗地里与傅家达成了什么交易,得了好处,这才舍了那五个涉事的帮众,始终没有咬出斗殴的另一方是尹华茂,对么?”
  若不是尹华茂那莽撞的蠢货留下了连傅家都扫不干净的把柄,而那把柄又正好足够将处于傅家核心的傅雁回拉下水,以傅雁回那从不低头服软的性子,怎么可能拉下脸面亲自将他送到桐山!
  当日傅雁回不但生受了傅凛的冷漠以待,态度虽冷淡却还算客气地委托傅凛代为收留尹家姐弟——
  按照傅雁回平常的行事做派,当真可算是破天荒的奇观。
  傅凛事后冷静下来稍一推敲,再连上裴沥文说的官学书楼失火案相关种种,很快就明白了整件事里许多蛛丝马迹下的猫腻。
  在傅淳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眼神中,傅凛哼笑出声:“京中言官御史们之前弹劾傅家无果,不就是因为没有直接指向傅家核心的实证么?”
  而言官御史们的弹劾奏折不要钱似地往上递,谁敢说这背后没有陛下的默许?
  毕竟今上对日渐坐大的世家势力,早已隐隐显出不容之意。
  “所以,三堂姐不必为我担忧,我既开口与你交易,心中就自有后手。若傅家与我为难,那大不了,就玉石俱焚吧。”
  ****
  傅淳震撼地望着眼前的五堂弟,脑中有许多感慨千回百转。
  自当年傅凛被送到桐山别业后,无论家主、老太君还是傅雁回,对他的事都是能不提就不提,只不准家中有人私自去桐山扰他养病。
  这几年傅凛名下商事多由裴沥文出面奔走,本家的人没机会见到他,对他的事大都是从外面听来的。
  就傅淳所知,临州各城但凡透过裴沥文与傅凛间接交过手的大小商家,对傅凛的评价都很复杂。他们叹服于傅家五公子的识谋善断与果决胆色,却也非议着他的皮里阳秋与手段狠辣。
  从前傅淳认为,这些不过是因傅凛甚少露面而显着神秘,外人再加油添醋地传来传去,最终就三人成虎罢了。毕竟只是个还没满十九的年轻人,再怎么也不至于有旁人口中那样复杂深沉的狠辣吧?
  直到此刻,傅淳才知从前对这个五堂弟误判得离谱。
  自己方才与他交谈还不到半柱香的时间。
  就那短短半柱香的时间,他不单临时起意做了个风险巨大的决定,还将其间的利弊权衡透通,进退方寸全算得稳稳当当。
  仿佛端坐中军帐内运筹帷幄的主帅,或许永不会亲自挥刀上阵,却杀伐决断于眨眼之间。
  方才傅凛说过,以往他不愿面对“险些被生母杀死”这件事,因为太疼。
  可今日他就这么说出来了。
  幽幽冷冷,轻轻浅浅,却没有回避,没有畏怯;却也没有轻率,没有鲁莽。
  冷静权衡,大胆博弈。
  他知道自己要什么,也能在最短时间内谋算出怎么做,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这是长年累月孤独而野蛮地生长起来,才会拥有的强悍生命力。
  傅淳回头看看不远处那个明明什么也没听到,却红着眼眶呆若木鸡,愣愣望着自家大哥的傅准。
  十四五岁的小少年,即便正傻乎乎愣怔着,眼神也是莹亮清澈的,叫人一眼就能望到底。
  泛着崇敬,泛着暖。
  那是从未经过真正彻骨的心伤痛苦,才会有的单纯柔和。
  还不满十五的傅七公子,眼下最大的困扰就是不想听从宗族、父母的安排,不愿任人摆布走上一条家族需要他走上的路。
  他为此做出最离经叛道的反抗,是在心中将早早自立门户的亲兄长视为楷模,以及……逃学。
  多么没头没脑的年少倔强,令人只想拊掌莞尔。
  再看看眼前这个不过比他年长四、五岁的傅凛,虽唇角有笑,幽冷眸底却似乎隐着太多让人看不穿的东西。
  如此两相对比,才更能直观品出傅凛在傅家同龄人中,是怎样的木秀于林。
  被周全呵护,不知痛不知苦的傅家小辈们,因着无忧无虑,才能没心没肺。
  而傅凛,除了一颗被痛苦砥砺到强悍、狠戾,虽千疮百孔却毫不羸弱的心之外,他什么都没有。
  可他偏就凭这样一颗心,长成了如今这般叫人服气的傅五爷。
  “外间传言不欺人,傅五公子病而不弱,后生可畏,”傅淳百感交集地笑着,发自肺腑地执礼道,“傅家同龄者中,怕是再找不出比你更狠的角色。”
  傅凛不以为意地勾了勾唇:“成交吗?”
  “你我堂亲姐弟,从前不知你遭遇也就罢了,既今日知道了,若再谈什么交易,我未免冷血,”傅淳胸腔闷痛,心中一声长叹,“我帮你查,事成之后,我的事你也不必管。”
  傅凛眉心微蹙,像看笨蛋一样看着她:“我不但要帮你,还不能在事成之后。否则,你得在这里苦役两年,即便旁人看傅家面子稍稍放水,你轻易也走不出方圆二里地,与你的暗线碰面也不方便。这样的话,你要怎么查?”
  虽他说的字字属实,可这般毫不留情地当面打脸,实在很不符合眼下温情感怀的气氛。
  傅淳真想一口老血喷他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  傅凛:弱小可怜无助的样子,是只给我家凤歌看的,哼唧~~
  叶凤歌:QAQ 我的傅凛明明傲娇倔强萌萌易推倒的!
  傅凛:回家就傲娇,回家就倔强,回家就萌萌的,回……不用非得等回家,欢迎你随时推倒,(#^。^#)


第三十九章 
  说话间,不知不觉就到了正巳时。
  傅凛眸心湛了湛,对傅淳淡淡一哂,将话挑得很明。
  “三堂姐受本家教诲也受本家扶持,骨子里到底还是‘傅家三姑娘’的自觉更多些。你应下帮我查傅雁回的过往,对我所遭遇之事有同情义愤不假,却也是忌惮我当真会与傅家玉石俱焚。”
  傅凛虽甚少与桐山别院之外的人直接打交道,可这几年透过裴沥文与商家老油条们斗智斗勇也不是白给的。
  他看得明白,傅淳虽有几分真心义气,却并不敢全然相信他方才说的,“只是想知道真相”、不会对傅雁回或傅家做什么。
  傅淳一定想到了,若她不答应这笔交易,傅凛必会透过别的渠道去查傅雁回的事,到时谁也说不准事情会走向什么样的局面;于是才半卖半送这个人情,答应亲自牵头去查,这样一来她便可及时掌控大局,若然事情的真相可能引发傅凛与傅家激烈冲突,她也好及时在其间缓颊、平衡。
  “还是当做单纯的交易吧,”傅凛冷静地望着傅淳的眼睛,“如此,你我都会少许多负担与猜忌。”
  傅淳今年二十有四,在临川城卫戍校尉的位置上待了近三年,怎么说也算是见过场面的人,今日却接连被这位五堂弟震撼,此刻除了讷讷点头之外,竟是无话可说。
  她已许久没有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受了,偏偏对方步步算得准、踩得稳,说出的每句话都先她一步,让她只能甘拜下风。
  “我先告诉你一件事,算是给你的‘定金’,”傅凛抬头望了望天色,轻描淡写道,“你们眼下造楼的那个位置,正正堵着临川城防逃生地道的出口方向。”
  虽只短短一句话,却当真给傅淳送了个不小的人情。
  临川城的逃生地道,是几百年前建城之初就纳入城防体系的一部分。
  因年代久远,建城后又一直没有启用过,便渐渐被人忽视、淡忘了。
  如今年长的人偶尔还会提到临川城有地道的传闻,却很少有人说得上来具体布局。
  早前州府寄存在官学书楼里的那批古老记档中,本是有一张城防布局图的,可经过月余前那场大火,布局图早就化成了灰,是以州府选在城郊五里铺修建专用楼院存放典籍、记档时,压根儿没想到会与临川城内的逃生地道有冲突。
  若逃生地道的出口被堵占,一旦临川城遭遇兵临城下的战祸或天灾,不知会枉添多少原本可以逃生的冤魂。
  只要傅淳找到那个地道出口的具体位置上报州府,这功劳不算小,足够将功折罪、免除两年苦役。
  傅淳既惊喜又讶异,还有一点点不敢置信:“你看过最早的城防布局图?”
  “你就当是先祖托梦给我吧。”傅凛冷冷白她一眼,半真半假道。
  他这话也不算完全骗人。
  毕竟当年绘制临川城蓝图的时任匠作中郎高展,就是留了《匠作集》在桐山别院书楼中的那位傅家先祖。
  那本早已被傅家后人忘到天边的《匠作集》中,详尽收录了高展毕生心血,自不会少了他最为得意的“临川城防”这桩杰作。
  不过,他目前对傅淳只打算交易,并不打算交心,当然不会傻到将《匠作集》这张底牌合盘托出。
  ****
  自觉已将事情都交代清楚,傅凛便转身要往食肆那头回了。
  接下来的事不必他操心,以傅淳的能力,定有办法找到那个被荒草杂树藏起来的地道出口。
  若她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他也别指望她能帮忙查傅雁回了。
  傅淳见他并不想谈建造图的相关的事,便也不多在此事上纠缠,只是追着他的步子问道:“对了,你怎回到这里来?”
  “有人让我在这里等她,”傅凛头也不回道,“你别跟着我,做你该做的事去。之后若有什么消息,到桐山来找我就是。”
  这态度,未免也太实际了。
  “交易说完,就不能热络一下交情吗?”傅淳没好气地笑道。
  傅凛止步,略侧过脸瞥她,眼神认真:“还是别太热络,我怕有人误会。”
  叶凤歌久在桐山,与傅家本家的人没太多交道,对三姑娘傅淳是只知其名不识其人的。若她回来时见他身边莫名其妙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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