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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锦人家-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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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缤纷。
季英英忍不住叫出了声:“好美!”
杨石氏早知道会织一种新锦,也是第一次看到,眼中露出欣慰之色来:“好。今年能夺回锦王,也能告慰老爷在天之灵了。”
“其实浣花锦最大的特色不是美。而是省工。以往花纹繁复的锦需三年以上才能织成。而咱们的浣花锦除了这些落花,其它如同织布一样简单。这样美丽的锦,整匹最多只需要三个月就能织出来。如此一来,能大大降低织锦的成本。”杨静山兴奋地说道,“斗锦不仅仅是锦业同行相互切磋技艺,更为了让蜀中锦业更上层楼。杨家,注定要在锦业史上留名!”
“好!”杨石氏心情激荡。除非今年像去年一样,其他织锦户织出了临江仙那样夺人眼球的奇锦,否则杨家的新锦必然夺得锦王。
季英英盯着这幅春江图,想着杨静山的话,突然问道:“大哥,如果全力赶工的话,能在十月前织出整匹锦吗?”
“能啊!”杨静山大有信心,“织成这幅锦图,我们已经有了经验。好的织工十二个时辰轮班赶织的话,一个月定能织出整匹锦来。不过,斗锦只需三尺长即可,弟妹为何想织整匹锦?”
季英英望着桌上的锦图,眼中露出喜欢的神色:“我是想,锦总终还是要裁成衣裳。如果斗锦时,杨家献出的不是锦图,而是穿在身上的锦衣。相信所有的女子都会盼着拥有一件这样的衣裳。”
“好主意!”杨静山的心思迅速转动,举一反三,又涌出了新的想法,“咱们不如织四季锦,选四名美丽的女子穿上。”
季英英灵感来了,与他心意相通,笑道:“这幅是春江桃花。还能织夏江初荷,秋江红叶,冬江腊梅。织花不必拘泥,每幅锦的花都各有不同,任凭织工随意织就。如此一来,每幅锦都独一无二。”
两人说得兴起,杨石氏和杨静岩交换了个眼色,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大郎,英英,且听我一言。”杨石氏打断了两人的讨论。她沉吟了下道,“我不同意。”
“为什么?!”两人吃惊地异口同声问道。
杨石氏平静地说道:“你俩的心思都极巧妙。不过,无需再织整匹裁成锦衣。历来斗锦都以三尺锦画为主。杨家不能坏了这样的规矩。锦衣也因人而定。如果让美人穿着锦衣上了斗锦台。也许看的就不是锦,而是人了。难不成让堂堂斗锦赛变成锦江选花魁吗?”
一席话说的季英英和杨静山惭愧不己。商议之后,定下来织四幅不同的浣花锦图。春以青为主,夏以绿为主,秋用斑斓彩色,冬织银白底。各种底色上,再以花的颜色搭配。
事情商定之后,杨家两兄弟告辞去忙活。杨石氏将季英英留了下来。
大半年来,杨石氏对季英英照顾有加,也不热络。除去每月初一十五请安,一家人在白鹭堂用晚饭,她轻易不叫季英英来白鹭堂。
不知道留自己下来有什么事,季英英安静地坐着,等杨石氏开口。
“英英,这次织斗锦,你帮了杨家的大忙。消息如果传出去,赵家还不知道怎么恨你来着。对了,这个你收着吧。”杨石氏拿了一个匣子放在案几上,朝她推了过去。
季英英看也没看直接答道:“太太客气了。当初季家遇人勒索,是太太帮了大忙。我不嫁到杨家,也会尽全力助杨家织斗锦的。”
“长者赐不可辞。给你就拿着。我也时常赏东西给你两位嫂嫂。”杨石氏见她仍这么疏离,想起杨静渊那声太太的称呼,眼神又黯了下去。
“谢谢太太。”季英英见她这样说,实在不好推辞,就收了。
杨石氏摇了摇案几上的小钟,陈嬷嬷和雪青推开门进来,扶了她起身。季英英也跟在她身后出了书房。
回到明月居,她随手打开了匣子。里面放着一张房契。看明上面写着是四重院落,前有店铺后有花院,且靠着锦江。季英英愣住了。
太太怎么知道她一直想找间合适的宅子,让季家搬进城里?这分明就是借赏东西为名,给季家送份合适的礼。
“太太的心思真细。”回味着杨石氏的话,季英英明白了。杨石氏也担心今年斗锦夺回锦王,让赵家没脸。季家在三道堰日子难过。
换成杨静渊,他一定不会收这份礼。季英英想起他随意点的三道菜,还口口声声精打细算过日子,就忍不住想笑。她担心娘家的处境,决定收下杨石氏的好意。她吩咐湘儿找出给杨石氏绣的抹额送去,刻意叮嘱湘儿一定要告诉杨石氏:“……绣活做的还能入眼,裁衣做鞋的手艺就赶不上太太了。三郎君回来的时侯,脚上穿的都是太太做的鞋。”
上回给杨静渊送衣裳,杨石氏拿了两双鞋来。季英英包了她送的鞋,自己的留下了。杨静渊回来时脚上就穿着杨石氏做的鞋。
那晚他离开,季英英才告诉他实情,故意拿话挤兑他:“你不想穿太太做的鞋,脱着光脚回去呗。这会儿可买不到鞋换了。”
杨静渊挨到天都快黑了才离开,又不想告诉季英英他去桑十四家住一晚,第二天要试试路上是否有埋伏。被她用黑乌乌的眼睛瞅着,他依然死鸭子嘴硬:“你送来的就是你做的。”
可惜八月十五杨静渊去见杨石氏时,天已经黑了,一声太太叫得杨石氏心酸,根本没注意到他穿的是自己做的鞋。
季英英感慨的想,杨石氏端着架子不肯亲近杨静渊。杨静渊跟犟牛似的,不肯先低头。只能用时间来缓和了。
★、第212章 南诏起兵
九月中旬,杨家在南边的田庄上来了人,传来消息说南诏起兵了。
季英英第一时间想起了晟丰泽。现在她才明白晟丰泽从前说里的意思。南诏觊觎着蜀中锦业,晟丰泽四处收罗染丝秘技织锦方法。在他看来,这是在用和平的手段令南诏繁荣。也许耗日持久,南诏等不及了。
最后一次见他,他曾委婉劝季英英陪同季氏回长安。如今回想,他是希望她离开益州府。因为这里将变成战场。
季英英想了一遍又一遍,都能肯定自己绝对没有误解晟丰泽话里的意思。南诏将攻打益州,这个认知让她坐立不安。她吩咐香油去城中茶楼酒肆打听消息,又让季福带了房契回三道堰,务必让母亲与哥嫂先搬进城来。不管怎样,益州是大城,城中是节度府所在,有驻军保护。三道堰连道城墙都没有。
她转身去了白鹭堂。
杨静山兄弟和两位少奶奶都在。季英英进去时,正听到杨静山在说南边的战事。她心里暗松了口气,只要有准备就好。
“我已经令柜上再高价收夏蚕丝。南诏发兵,明年的春蚕丝定会受影响。有了充足的丝,再等下个月斗锦赛夺回锦王,明年杨家在锦业上的收成一定能再增三成……”杨静山兄弟看不出半点对战事的忧虑,反而有一种兴奋之意。
杨大奶奶和杨二奶奶都笑着附和,厅堂里竟一片喜色。
季英英越听越不对劲。难道她是在杞人忧天?她趁着谈话告一段落插嘴道:“南诏攻打益州城怎么办?”
堂上众人诧异地看着她。杨大奶奶眼里闪过一丝轻视,用手帕掩嘴笑道:“弟妹从小在三道堰长大,不懂也是应该的。”
又来了。季英英垂下了眼帘,免得让陈氏看到自己的眼神:“我最远就只到过益州城,见识浅薄,还望大嫂教教我。”
看到她做低伏小的模样,杨大奶奶嘴角微翘:“那南诏不过依附我大唐的小国罢了。国主是天子亲封的云南王,弹丸之地的藩王罢了。异族就是异族,从贞观年间到天宝年间,南诏起兵反唐,都落了个岁贡来朝求永世交好的下场。不出月余,南方必有捷报传来,被西川军大败于边境。”
晟丰泽不止一次来益州府,早把这里的地形要害驻军情况掌握得差不多了。不打益州城,他何必频繁跑来呢?季英英心里担忧,反问道:“万一这次南诏早有准备呢?如果西川军败了……”
“英英。”杨石氏听她连西川军败给南诏的话也毫无顾虑的说出口,忍不住喝止了她,“军政要事,不是内宅妇人能议论的。”
季英英低下了头,嚅嗫道:“我只是觉得有所准备的好。”
厅堂中年纪最小的二奶奶也比她大十来岁。她还是个小娘子呢,难怪她会害怕担忧。杨石氏缓和了语气安慰道:“剑南西川道下辖数个州府,益州府位于蜀中腹地,离边境还隔着上千里路呢。石参军已经递了消息来,南诏不外是起兵做做样子罢了,多半是想要勒索朝廷减免岁贡。”
也许是晟丰泽逼迫季家的手段让自己吓破了胆。听到杨石氏也这样说,季英英渐渐安稳下来。
回到明月居不久,香油就回来了。
益州城歌舞升平。所有人议论斥骂着南诏狼子野心,蛮族不可信。同时兴奋地热议着在大唐军队的反击下,南诏王如何投降,并不惶慌。比起对边境的战事,城中人更关心十月初九锦王的归属。
“三奶奶,您就甭担心了。听说南诏还没有咱们剑南道州府的面积大。大唐是泱泱大国,对付南诏蛮族,得胜轻而易举。”也许听多了百姓的议论,香油挺直了胸脯,仿佛他就是打败南诏军的大将军似的。
绫儿啐了他一口道:“瞧你那神奇活现的样子,奶奶嘱你去打听消息,不是让你去听人家怎么吹牛的。”
“我就是去打听消息的呀。就没听到一个人说咱们唐军会败。”香油嘟囔道。
两人说着就斗起嘴来。吵闹声中,季英英又安心了不少。
傍晚季富回来。如季英英所料,季氏和季耀庭都不赞同现在搬进城里。一则是祖业难弃,二来张四娘年底就要生产。
季英英向来信服母亲的眼力。季氏让季富转告她说:“南诏太小,蛇吞象的事是不可能发生的。安心。”
是啊,南诏起兵难不成还想取代唐主问鼎天下么?季英英也觉得自己想多了。
九月的风将云朵缓缓吹走,露出清碧的天空。大渡河水翻涌着雪白的浪花,声势滔天。
大渡河两岸的森林被秋色染出了缤纷的颜色,高高的悬崖上站着一队人马。风吹起晟丰泽的大麾。黄金面甲下露出的深邃眼眸充满了悲悯之色。
数日前,南诏击溃了剑南西川道的大军。南诏势如破竹,一路攻到了大渡河边。过了大渡河天堑,蜀中平原一马平川。
赤虎小声地提醒他:“主子,渡河的船已经全部准备好了。”
是时候回大营了。晟丰泽没有动,反问道:“我在益州府谋划了整整三年,却不及国主短短几个月。赤虎,是我做的不对吗?”
每当他以我自称时,就是将赤虎当成了昔日玩伴。赤虎迟疑了下道:“主子怜惜士兵性命。是主子心慈。”
“不是本王心慈。是本王错看了大唐。”晟丰泽讥诮地说道,“以为还是只虎,却不料已经成了一只猫。西川节度使原是三朝阁老,入主一藩却失了睿智,贪婪暴戾。可惜了,锦绣之城尽毁其手。走吧。”
晟丰泽带着护卫回到了河边大营。
帐中将军们正围在桌边观看地图,见他进来,纷纷朝他行礼。晟丰泽淡淡说道:“大军明天开拔。”
“是!”众人脸上露出一股喜色,在大渡河边已经驻扎了两天,早就恨不得在成都平原上肆意驰马了。
当南诏大军渡过了大渡河,已经陆续攻占了眉州邛州时。西川军节节溃败的消息才传遍了整座益州城。
同处平原腹地的眉邛二州,距离益州已不到二百里。
惶恐的同时,又传来令人安心的好消息。南诏大军停下了进攻的脚步。
★、第213章 索锦
益州城与邛州同在成都平原上。之间没有天险可阻。一马平川的二百里路程,南诏大军最多两天就能兵临城下。
秋日晴朗,平原上视线极佳,远远能眺望见西岭雪山的秀美山峰。
牛副都督巍然坐在马上,耳边回响着牛五娘的话:“玉缘偷听到南诏白王与赵二郎密谈,欲犯益州城索取财帛。旁人不知,父亲却是清楚的。天宝年间南诏起兵,逼得姚州都督李宓战败投水自尽。南诏年年岁贡来朝。蛰伏多年,突然起兵,父亲真以为西川军力能阻挡?”
入目一片青蒙蒙的士兵与望之不尽的帐篷,令人想起了蝗灾来袭的情景。
许给赵家的好处是,不犯赵家,尽收城中各家之锦。此消彼长,赵家就能一跃而成益州锦业的行首。
牛五娘道:“赵家选择了依附保存实力。父亲血染疆场也无疑是螳臂挡车。战败了,朝廷也不会有封赏。枉送性命罢了。何必为了连军饷都克扣的节度使大人卖命?等到朝廷遣了大军,父亲再戴罪立功,岂不是更好?”
这些话都不足以让牛副都督动摇。他忌惮的是晟丰泽手里那封该死的信!
前方的士兵像水波一样分开,露出一条道来。
一辆朱漆华盖马车被数员将领簇拥着驶出了队伍,到了阵前。晟丰泽斜倚在璀璨的锦枕上,穿着一身黑色织暗色团花的大袖锦衣。额前系着一根宽阔黑红色镶宝石华胜。散发着雍容优雅的气度,瞧着就像大唐的某位世家公子出行踏秋。
回想之前相陪伴时的晟丰泽,牛副都督心里又是一叹。同样的面容,此时的晟丰泽再没有当时的斯文书生气。那双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眸子,道尽了他的野心。
“都督安好。故人相见,泽甚是欢喜。”晟丰泽微笑着打起了招呼。
牛副都督心里苦笑,脸色却阴沉着,喝道:“南诏竟敢进犯大唐,就不怕被大唐灭国吗?白王现在退兵,自缚请降,皇上尚许还能饶你性命!”
色厉内茬,又不得不说。牛副都督憋屈的想死。
“南诏一向和大唐交好,今年才遣了使臣去长安进贡,都督何出此言哪?”晟丰泽笑容一敛,满脸惊色。
他娘的!最恨这种像文臣一样不要脸的说法!明明都快打到益州城下了,还打死不承认,还要找个起兵的理由。牛副都督心里又一阵暗骂,嘴里还不得不问道:“白王一路从南面打过来,难道是假的不成?”
“都督误会了!”晟丰泽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本王喜欢蜀中的织锦,想要大量采买。国主担忧本王的安全,派了些人来保护本王。谁知道才进边境,就被当地驻军误会,打了起来。本王一则要来买锦,二则也想亲自去向节度使大人解释一二。已经打起来了,本王胆小惜命,不得不多带了点人来。”
如果不是那封信在你手上捏着,老子一定提刀和你再打一架!牛副都督在肚子里不晓得骂了晟丰泽多少句,脸上还只能绷着:“意思是只要节度使大人不误会王爷,再让王爷买到中意的织锦,王爷就能心满意足地回南诏了?”
“对!”晟丰泽爽快地答道。
牛副都督看了他一眼,转过马头回了自方阵营。
回头一看,晟丰泽也悠然地坐着华盖马车回去了。
“将此事禀告节度使大人。”牛副都督遣了名副将回城禀告。
南诏帅帐之中,晟丰泽正与身边两名将领察看着铺在案几上的地图。
“主子,蚩狂军将来了。”赤虎上前禀道。
“请。”
说话间,一名身材魁梧的将领大步走了进来,敷衍地行了礼,怒气冲冲地问道:“白王,为何要在这里驻军?益州城就在眼前,何不杀进城去?!”
国主不想再等待,打算出兵掳掠抢占地盘。始作俑者是权臣杜岭。蚩狂是杜岭的亲信。他不过是掌着左军的大军将,却有胆来置疑主帅。晟丰泽心里暗叹,淡然说道:“不寻个借口,南诏就成了不义之师。有了借口,抢了也是白抢。”
蚩狂一呆。
“大唐天子一怒,调几十万兵马征南诏,打得过吗?”不等他反应,晟丰泽又反问了一句。
蚩狂出发前曾被杜岭细细嘱咐过,白王受大唐影响,当心他心存仁慈,坏了国主大计。他大声说道:“如果西川节度使捏着鼻子认了,又让王爷买走大量织锦呢?难不成我们就退兵啦?”
难怪被唐人讽为南蛮子。晟丰泽懒得和他解释,比出了三根手指:“最多在此驻扎三天,如何?”
“好!三天后白王还要和唐人说来说去,某就领着本部人马自去攻城!”蚩狂行了礼,哼了声大步离开。
赤虎眼神微眯:“主子……”
“无妨。”晟丰泽摇了摇头。
第二天,西川节度使就遣使进了南诏大营。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太守府的桑长史。一年前他还在为如何不被新太守猜忌发愁。如今太守得了节度使大人的令,出使南诏军营的“好差事”就落到了他头上。
“节度使大人深明大义,泽感动不己。买了锦,泽马上返回南诏。”
听到这句话,桑长史一颗心落了地:“不知王爷欲买多少织锦?”
晟丰泽朝帐中一望,指着满帐将领道:“我带了这么多人来搬织锦,总不能让他们空手而回。好歹也能分个一尺半尺回家给老婆女儿。就三万匹吧!”
“多少?!”桑长史以为自己听错了。益州蜀锦年贡长安才一万匹,全州府一年产锦不到一万五千匹。南诏白王开口就要三万匹?会把益州锦户家的库房都搬空了。
“三万!”晟丰泽不容置疑地说道。
桑长史气结,冷笑道:“三万匹锦,王爷知道价值多少银钱吗?”
晟丰泽朝旁边伸出了手,赤虎拿出一只皮袋放在了他手中。他惦了惦,扔在了案几上,笑容和煦:“本王出的价,长史大人看看够不够?”
桑长史扯开系绳口一瞧,满满一大袋各色宝石。
他脑中响起出城时太守大人的私语:“南蛮子不懂得,狠狠杀价。帮那些锦户省了船钱路费,高价卖出去,本官为政一方,也算为锦户们做了件大好事。”
说这话时,太守大人眉飞色舞,仿佛已经听到了众锦户的齐声颂扬。
兴许是他误会白王了,桑长史故作矜持:“寸金寸锦。这一袋宝石倒也能换一匹上等织锦。”
“哈哈!”晟丰泽实在没忍住,拍着案几大笑出声。
帐中众将跟着大笑起来。其中一人站起了身,大声说道:“大人听好了!这些是我家殿下买下三万匹织锦的钱!”
一袋宝石,就想买三万匹锦?“白王殿下在捉弄下官吧?!用这袋宝石买三万匹锦,痴人说梦!”桑长史脸色蓦然变青,心道节度使大人太守大人真是太天真了,这帮南诏人摆明了就是来抢的。
晟丰泽笑声一顿,眼里露出一股凌厉之意,一字一句地说道:“大人说本王是痴人说梦。那好啊,本王就亲自带着这袋宝石去益州城,看看能不能买到三万匹锦。”
他这是威胁!不拿锦给他,他就带兵进城!桑长史脸色一白,好一阵才让自己平静下来:“本官会把王爷的意思如实禀告节度使和太守大人。告辞!”
他带着随从的属官离开大帐,身后又传来一个雷鸣般的声音:“本军将没耐性,最多再等两天!”
桑长史脚下一个趔趄,被黄主薄眼疾手快扶稳,才没有摔倒在地。他哆嗦着说道:“走,回城。益州危矣!”
第三卷
锦里听秋,年华似水依旧。
★、第214章 求和
自南而来的南诏大军停留在益州城南面。东西北三个方向都看不见南诏人。有人认为,如果南诏真想攻打益州,势必围城,切断益州与外界的联系,尤其是与北方剑南东川道节度使府的联络。
东川军是距离益州最近的援军。
所以面对相距二百里路的南诏大军,益州城依然风平浪静,四座城门照常开着,自由出入。
安逸了几十年的益州百姓依然认为只要朝廷与南诏和谈,南诏士兵的脚步就会自邛州眉州往后转,再不会往前再踏进一步。
然而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节度使是否同意白送给南诏三万匹蜀锦。
太守心疼得要死:“大人,这可是三万匹蜀锦!”
桑长史长途奔波,连家门都没蹭一下就与太守进了节度使府。他寒声说道:“大人,这分明就是敲诈威胁!南诏是在找借口攻打益州城!”
从嵩州一路抵抗,雅州大败,邛眉两州失陷。只用了短短一个月时间,南诏大军就到了眼前。议事厅中西川军的将军们心里充满了悲凉。节度使以下,牛副都督的官衔品级最高。黑红的脸上看不出情绪波动。他没言声,将军们保持着沉默,听厅中两名文官慷慨陈词。
“益州赋税一半靠锦业。夺走了所有织锦人家的蜀锦。空有织机,连本钱都没了。南诏大军退走,拿什么织锦?”太守一想到三万匹蜀锦,剜心的疼痛难以忍耐。
桑长史咬牙切齿地坚持:“就算给了南诏人,他们也绝不会放弃进益州掠城!”
两位面和心不和,相互猜忌着的官员此时异口同声向西川节度使恳求道:“还请大人发兵,与南诏决一死战!”
西川军打着,北面还能请求东川军增援。经剑阁出川,越过秦岭就是关中平原,离长安不远。朝廷的大军也能入川。益州的背后站着整个大唐,南诏这点兵力又算得了什么?
“本藩报往朝廷的八百里加急奏折已经送走了。没有兵部调令,东川军不能动。而现在南诏只给了两天时间。两位大人,本藩以为筹集蜀锦交付南诏,拖延时间,方为上策。”西川节度使轻抚着雪白的胡须,不见丝毫慌乱,“南诏不会把益州府纳入版土。他没那胃口。小国太穷,抢掠些财物罢了。就算给了他们三万匹锦,朝廷震怒之下,每年的岁贡加倍,南诏拿了多少,都会加倍还回来。”
节度使的意思是答应白送给南诏三万匹锦?
太守急了:“大人,织锦户谁愿意白给南诏蜀锦?”
岁贡就算加倍,也是献给朝廷的。这些织锦户的损失谁来赔?这不是摆明了节度使畏战,打算明抢吗?
节度使微微一笑:“时间不等人。牛将军,此事着你来办。就按家有织机数上激蜀锦。告诉那些织锦户们。不缴织锦,本藩可以战死在城门楼上。拦不住南诏大军,益州城陷,他们失去的就不止是蜀锦了!”
上头有人好顶锅,身兼大都督的节度使大人主和,自己不过是副手罢了。但愿晟丰泽白得了三万匹蜀锦,能短足撤兵。牛副都督心头一松,起身领命。
见节度使决心已下,太守和桑长史二人只得闭嘴认了。
商议定后,更鼓已敲过三更。一队队士兵分头出发,敲响了织锦人家的大门。
外面传来的嘈杂声惊醒了季英英,她下意识地从枕头下抽出了杨静渊送给她的小刀道:“南诏攻城了?”
值夜的湘儿也吓了一跳:“娘子,奴婢去看看。”
没等她披好衣裳,绫儿走了进来:“牛副都督带着兵来了。”
牛副都督?季英英一听是他亲自带兵来,匆匆穿好衣裳,走出了房门。
黑沉沉的夜里,湖对岸的白鹭堂已经亮起了灯。远远能望见下人提着灯笼匆匆走过的身影。
为什么会是牛副都督来?在牛家的遭遇让季英英紧张起来:“我们溜到院门那边瞧瞧去。”
“娘子,您别去了。”季嬷嬷提了盏灯笼出来,直接叫住了季英英。她埋怨地看了她一眼道,“都是十来岁的小娘子,半夜三更的被那些兵冲撞了怎么得了。还是老奴去打听消息吧。”
季英英想了想就同意了,再三叮嘱她道:“嬷嬷,消息打听不到没有关系。您也当心一点。”
“老奴晓得。娘子回房去吧。晚上露重,别着了凉。”季嬷嬷提着灯笼去了。
主仆三人回了房,睡意全无。等了有大半个时辰,季嬷嬷就回来了。
她走得急,进屋让湘儿连倒了两碗水饮了,才愤愤说道:“娘子你猜牛副都督半夜前来做什么?”
季英英嗔道:“嬷嬷别卖关子,我们都急得睡不着呢。”
“他要杨家捐六千五百匹蜀锦呢。”
六千五百匹蜀锦?!
三人的嘴张得能吞下鸡蛋。
白鹭堂中,牛副都督毫不客气地坐在了杨石氏旁边的主位上。端着茶盏悠然地欣赏着杨家众人的脸色。
安静的厅堂里,跳跃的烛火将众人的脸色映得阴晴不定。
杨石氏强压着心里的惊惧,镇定地问道:“南诏索买三万匹锦,打算折价几何?”
“杨大太太是真不明白还是假装不懂?”牛副都督放下了茶盏,倾身望向杨石氏,讥讽道,“带着二十万大军前来买锦?杨大太太,你觉得南诏会出个什么价钱?”
杨石氏不慌不忙地说道:“方才都督也说明白了。南诏是来买锦的。不管什么价,总也要有个价。就算南诏出了价,杨家也可以不卖。再说了,六千五百匹锦,杨家没有。想卖也卖不了啊。”
这是公然地拒绝。牛副都督蓦然想起几年前请官媒来杨家提亲的事情。官媒回来学着杨石氏的模样原话转告:“我家三郎习武,十八岁以前破不得童子身。不能耽搁了人家。再说,杨家是商贾,高攀不起三品都督府家的小娘子。”
“仕农工商,杨家排末。”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牛副都督径直站了起来,望向了厅堂外。夜色中,两行士兵整齐地站在甬道两侧,手中的火把噼剥燃烧着。
望着他的背影,透过他看到院子里的士兵,杨石氏和两个儿子脸色大变。牛副都督没有明说,三人心里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哪怕战死沙场,杨石氏也肯白拿杨家锦给战死的士兵收殓入葬。如今不仅不敢迎战,还带兵来威胁强索蜀锦,她气得浑身发颤,高声说道:“西川军屡战屡败,如今被打怕了,不敢打了。打算白拿织锦人家的锦去向南诏求和?牛副都督,您对得起身上穿着的三品武将官袍吗?”
夜里安静,杨石氏的话传到了厅堂之外。火把摇曳,站列整齐的士兵忍不住哆嗦了下。一张张脸刷地望向厅堂。
“噌!”地一声,牛副都督拔出了腰间的宝剑。
烛火下杨石氏双目圆瞪,一把将扑挡在自己身前的陈嬷嬷推倒在地上,昂着脖子一动不动。
★、第215章 反应
“都督!”杨静山和杨静岩惊怒交加,大声喊了起来。
牛副都督手起剑落,案几的一角被他一切斩落。见杨石氏眼睛都没眨一下,他心里好生佩服这老妇的定力。
他哼了声,将剑回了鞘:“杨大太太,战与不战是军政大事,轮不到一个妇人置喙。本官深夜寻各家锦户索锦,是奉了节度使大人的命令。大人的话你听好了。拦不住南诏大军,益州城陷,你们失去的就不止是蜀锦了!节度使大人令各家锦户明日午时必须将蜀锦送到节度使府。差一匹……”他望向了杨静山兄弟俩,嘿嘿一笑,“便拿府中一人的性命来抵吧!”
这不是明抢是什么?杨石氏一拍案桌,站了起来。
“都督息怒!都督请听小人一言。”杨静岩生怕母亲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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