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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沉璧-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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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镜辞并未睡着,听见脚步声知道是下人送药进来,只道,“先放到一边吧。”
  过了片刻只听得那脚步声越来越近,镜辞察觉有异,起身查看,见到镜涵的时候也是一愣,“你怎么还在这儿?”
  镜涵将药碗端到他面前,轻声道,“太医特地嘱咐要趁热喝,请皇兄……”
  话音未落药碗已被镜辞一把打翻,“滚!朕看不见你病自然就好了。”
  镜涵死死地咬住自己的下唇,弯下腰去收拾散落在地的碎瓷片,口中只道,“臣弟马上命人再去煎药。”
  镜辞似是有些嫌恶地转过头不再看他,“不必,你走吧。”
  就是这个时候!
  镜涵看向镜辞,没有再犹豫,出手疾如闪电般地点了镜辞的睡穴。
  小心翼翼地扶着他躺下的时候,镜涵忍不住在心里感叹,就算皇兄嘴上说得再严厉再无情,终究,他还是不会防着自己的。
  也是因为有了这个意识,对于自己之后的打算……虽然早已打定主意,还是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在翻搅着一般难受起来。此番自己一意孤行之后,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换回皇兄的信任……
  心思飞转,动作却没有停,小心地将一地狼藉收拾好,走出了内殿神态自若地对门口的初棠道,“皇兄已经睡下了,无事的话不要打扰。”
  初棠对他的话自然是深信不疑,甚至一句话都没有多问。
  镜涵又称自己有些事要处理,径直到了祈合宫书房内。
  镜辞做事从来不曾避讳他,因此,镜涵很快就在书房某一处暗格内找到了另外一半虎符,利落地拿了出来,连夜调兵遣将召集了自己手下的宁远军,称情势紧急需要立即出征。
  众人本就信服他,又见他手上执着的两枚一半的虎符,自然不会有什么怀疑,很快整顿好跟随着他连夜出兵。
  而自始至终,知道真相的只有镜涵和身边的云炎、云非。
  听他讲完了事情的始末,云舒也忍不住叹了口气,“竟还有这般曲折。”
  镜涵回头看看站在自己身后的云非和云炎,“所以云舒,你也别怪他们了,都是我一个人的决定。”
  云舒不置可否地轻咳一声,问镜涵,“那殿下是如何打算的?”
  镜涵往帐外的方向看了看,没有回答云舒,反而问道,“那……皇兄……醒过来的时候……”
  云舒听他声音里有几分心虚,忍不住又是浅叹一声,“四殿下听闻殿下领兵出征的消息连夜赶回了宫里,皇上醒来之后不知道四殿下都劝了些什么,总之现在方月晗密谋出逃的消息除了四殿下、六殿下和宰相大人之外,还少有人知晓。而皇上因为龙体抱恙,已经有数日未上朝了。”
  镜辞一贯勤勉,不能坚持上朝的话……
  镜涵心中一沉,急急问道,“皇兄的身体究竟如何了?太医重新诊治过没有?都怎么说?”
  云舒摇摇头,也有些担忧,“属下出宫的时候皇上还一直高热不退,太医却也判断不出病因,只能开一些清热安神的药。”
  想着那一晚皇兄说的“朕看不见你病自然就好了”之类的话,镜涵只觉得皇兄这一次恐怕是被自己气病的,心中更沉了几分,本来就不太好的脸色也似乎更加难看了些。
  沉默片刻,云舒试探着重新问了一次,“七殿下……您是如何打算的?”
  镜涵沉吟一下,下定决心一般,“不管怎么样,一切还是留待战事结束之后再议,若能得凯旋回朝,不敢奢望功过相抵,起码也是为东楚解决了一个祸患。若是……若是失利,也别无他求,只求能战死沙场不负主将之名。”
  “殿下!”云炎上前一步,有些激动的模样,“殿下不要这么说……”
  “放心,你以为那方月晗为什么费力这么大力气在出逃的同时还要挑拨我和皇兄,不过是因为心虚罢了。以为这样就能将我困在盛京之中,好为他们争取时间吧。”说到这里镜涵才笑了笑,“他会顾虑到这些也就说明了临月一方实力到底不足,而且他没料到我还是领兵追上来了。”
  听他这么说,几个人才略略放心了些。镜涵踱步到一边掀开帐帘,看看已经暗透了的天色,“云舒今日便在营中歇下吧,明日一早再回盛京。”
  云舒站起身来施了一礼,“启禀殿下,属下愿留在营中效犬马之劳!”
  镜涵回过头,“这也是皇兄的意思?”
  没想到他竟是如此通透,云舒怔了半晌,才道,“是。皇上有命,若殿下执意不肯回朝,便让属下跟在宁远军中……”
  镜涵笑笑,打断他的欲言又止,“监视我有无异心,和在战事结束后立刻押我回去。”没有理会云舒想要解释的话,直接下令,“云炎,传令下去,即日起,云舒任宁远军监军一职。”
  所有事务很快处理完毕,镜涵收好手里的东西,“云舒,你也快去歇息吧,明日一早就要赶路。”
  云舒应了一句,目光却转到云炎的身上,“今夜就由你保护七殿下。”
  云炎似乎有些不安,却是急忙应下,“是。”
  云舒点点头,语气依旧平淡,“那么,云非,你带我去其他帐中休息吧。”
  突然被点名的云非倒是比云炎镇定许多,很沉稳地应了一声,跟着他往帐外走去。
  见云炎投向自己的带着几分求助意味的目光,镜涵心中了然,开口唤住云舒,“云舒,明日一早咱们就要赶往迦陵关,过了迦陵关再走不到一个时辰就是临月的地界,说不定到时候就是一场硬仗……”
  云舒自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却也只是不置可否地笑笑,“回殿下,云舒保证定不会耽误明日的行程。至于如何管教自己兄弟,还请殿下不要插手。”
  镜涵还想说什么,反倒是云非沉声说了句“请殿下尽早歇息”之后便跟着云舒走了出去。
  第二日一早,镜涵走出帐外,就见得众兵将早早地列队整装待发。
  清点兵将后,军队很快往迦陵关的方向进发。
  镜涵特意注意了一下跟在自己身后的云非,见他虽然眉目间略有些隐忍,倒也不似非常难捱的样子也就放心下来,只专心赶路。
  军队行进了整整一日,过了迦陵关,最终于黄昏时分停留在临月国边境小城——紫云城外。
  紫云城外有一篇谷地名曰紫云谷,地势相对隐蔽,一番查探后,镜涵下令命军队今夜驻扎于此。
  先前混进临月国境之内的探子不久之后也到了营里,带回的消息颇让人意外:临月国小皇子方月晗于三日前回到国都常宁,临月国君见他归来大为震怒,直命人将他绑了想要重新送回东楚。
  一路追随方月晗的众兵将看不惯他这等所作所为,竟然直接发动兵变,逼临月国君退位,另外拥立明主。然而方月晗却不愿登基,双方呈胶着之状。
  今日,临月国人得了东楚宁远将军率兵前来的消息,据称,方月晗已下令暂时放下其他事务,全力应战。而现下,他正在领兵赶往紫云城的路上。作者有话要说:45章结束中卷。

  第四十四章 完胜

  第二日,天色还未亮就有人来报,称方月晗已经领兵到了紫云城内。
  镜涵虽未料到他们居然来得这么快,倒也没显得太过诧异,“好,我知道了,你去帮我请监军大人到主帐来。”
  云舒来得很快,“殿下,可是临月一方有什么情况?”
  镜涵点头,“方月晗已领兵驻扎在紫云城内。”说完这句却是往云舒身后看了看,“云非呢?”
  云舒淡道,“命他去和士兵们一起取水了,这会儿应该也快回来了。”
  镜涵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我说你别太过分了啊,云非好歹也是我的副将。”
  他的语气未见得有多认真,云舒也没说什么,刚想再细问临月军的情况,突然有人急急忙忙地跑到主帐内,“将军!云非将军他……”
  “怎么了?!”云舒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甚至没听那人说完,人已经跑了出去。
  镜涵和云炎也跟着跑出帐外,往云舒的方向望去,很快就看到在营外不远处围着的一群人。
  快步走过去的时候云舒已经抱起了倒在地上的云非,一贯稳重的人此刻却是焦急不已,“云非,云非!”见云非似乎已经无力回答,又转过头问同他一道去取水的士兵,“到底怎么回事?”
  几个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上前半步,显然也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回监军大人,云非将军同我等一起去取水,走回来的时候不知怎的步子不稳就打翻了半桶,然后就……”
  见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云舒索性只抱了云非起来,想着先把他带回帐内让随军医官来诊治一下再说,没走两步就感觉被自己抱在怀里的云非伸手抓住了自己的衣袖,手上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神情急切得很。
  云舒低下头,声音柔和下来,“怎么了?云非?你想说什么?”
  云非努力地张了张嘴,气息却依旧很弱,“大哥……水,水……”后面再说什么却又是听不见了。
  身边有个士兵一边说着“刚刚云非将军也是说着什么‘水’之类的话是不是想喝水了”一边就跑过去舀了一小碗送到他嘴边。
  不想云非却是躲闪一般地稍稍偏过了头,那士兵还要再喂他,云舒却忽地明白过来了,直退开了两步,“云非,你是想说,水里有毒?”
  云非极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像是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靠在云舒怀里也不知道是睡过去还是晕过去了,云舒心中更急,甚至不由得有些发慌,他抱着云非往自己帐内走去,声音都有些发颤,“快去叫医官过来!”
  在他没有吩咐之前云炎已经跑去叫医官了,镜涵下了“任何人不准去碰方才取来的水”的命令之后也跟着云非走进了营帐内。
  医官几乎是一路被云炎拉着跑过来的,他为云非号了脉,十分肯定,“云非将军这确是中毒的迹象。”
  云舒看着平躺着脸色已经有些灰败的云非,“医官,这毒可有法子解?”
  那医官倒是镇定自若,“监军大人莫急,这毒虽然厉害,却也不是无药可解,老夫这就去取些药材来。”
  云舒稍稍放心下来,然后便难免有些疑惑,“看来这毒是临月人投在水源处的了,但是怎会发作得如此之快?”
  已经快要走到帐外的医官停下了脚步,“依老夫之见,大约是因为云非将军身上有伤口,带毒的水直接浸入伤口随血液游走四肢,才会在短时间内迅速发作。”
  云舒闻言,神色有些复杂起来,半晌,才转向镜涵,勉强一笑,“这样一来倒也算是因祸得福了,不然那水真的被拿来饮用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镜涵没回答,忽地站起身来往帐外走去,“云舒,你好好照顾云非。”
  云舒的心思全落在云非身上,竟也没察觉他有什么异常。
  片刻后云炎跟在医官身后重新进到帐内,手里端着一盆清水,“大哥,这是先前剩下的水,应该没有问题,我取了一些过来。”
  云舒点头,伸手随便一指,“先放在那边吧,等下正好给云非清理下伤口,”他说着挽起云非被水打湿的裤腿避免再贴着伤处,一边抬起头,“医官,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吗?”
  看着云非小腿上斑驳的伤痕,云炎显然是有些不自在,好半天才想起什么似的,“方才殿下急匆匆地出去了也不知道是打算干什么。”
  话音刚落,就听得帐外一阵马蹄声响起,云炎一愣,反应过来之后赶紧冲了出去,只见镜涵领了一队人马已经往紫云城的方向奔去。
  云炎很快反应过来,朝云舒喊了一句“好好照看营中情况”,飞身上马,朝着镜涵的方向赶了过去。
  一路纵马,很快到了紫云城外。
  临月一方似是已经得了消息,知道宁远军来人不多,便放心地开了城门,几队人马鱼贯而出,领头的,正是一身戎装看上去英姿飒爽的方月晗。
  不顾身后众兵将的阻拦,镜涵径直策马上前,与同样迎上来的方月晗正好打了个照面。
  方月晗笑得自在,“千算万算,没料到你居然还是追上来了。”
  镜涵的声音和目光一样冷,“我也怎么都没想到,现在在我面前的,是这样一个无耻之徒!”
  “兵不厌诈。”方月晗笑意更甚,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是我到底错算了,闹到这个地步,楚镜辞竟然还放心派你出来。至于下毒一事……你们现下不是都安然无恙?”
  他的话说的轻松又漫不经心,镜涵听了却不由得怒意更盛,未再多言,只上前两步挥剑相向。
  方月晗稳稳地接招,神色也渐渐冷厉起来。
  事实上,方月晗的功夫身手是在镜涵之上的,先前屡次败在他手里不过是因为身上有伤,此时再战优势便显露无遗,你来我往地拆了数十招,方月晗看准机会,一剑刺了过去。
  镜涵侧身堪堪避开,只是闪过了这一剑,便没有闪过紧随而来的一掌,当下就是一口血涌出来,人也差一点就摔落下马。
  云炎见状哪里还顾得了其他,赶忙上前护住镜涵,勉强接了方月晗几招显然心不在此,看看镜涵的脸色心知他受伤不轻,“收兵!”
  虽然未得镜涵的命令,但云炎在军中亦相当有威信,加之眼见镜涵受伤众人心里亦是担忧,此刻自是无心恋战,很快收兵回营。
  方月晗看着他们离去,伸手制止了身边意欲追上去的副将,“不必追,回营吧。”
  副将显然有些不解,“将军,这可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时机啊!”
  方月晗不理他,只朗声道,“收兵!”
  副将还欲再辩,“将军莫不是对那楚镜涵生了仁心?恕属下直言,这,万万不可啊!”
  方月晗已然调转马头,声音淡漠却不容转圜,“怎么,不懂什么叫军令?”
  沉默着回到紫云城营地,方月晗屏退了众人,独自留在主帐之内。
  他似乎想了很多,细想却又完全理不出头绪,过了足足有半个时辰,方月晗走出主帐,想要到各处查看一下。
  没走几步就觉得有哪里不对,众人看他的眼神不知为何竟都有些躲闪。
  心中倏然划过一丝不好的预感,随手抓过一人,逼问两句就得到了答案:副将祁霖与手下兵将一众人等坚持认为这是追击的大好时机,竟然不顾一切地往紫云谷的方向追了过去。
  见方月晗脸色大变,甚至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之前被他抓住的士兵忍不住有些怯懦道,“将军?”
  方月晗看向远方的天幕,忽地惨笑出声,“天要亡我。果然如我这般名不正言不顺之人,老天不但不会有丝毫偏帮,相反还是要处处发难。”
  那士兵不解,却是更加害怕起来,“将军,这……”
  方月晗笑得更加清冷惨淡,“祁霖啊祁霖,你以为我为什么不让你追过去,你当真以为那东楚军是这么好对付的么?”
  直到傍晚时分,几个全身浴血的人回到紫云城营地内,同时带回了“祁将军带兵追击,在紫云谷反遭埋伏,我方将士几乎全军覆没”的消息。
  而先前,方月晗已经清点过,祁霖带去的人,竟超过军中半数。
  转过头,只见残阳似血。
  第二日,东楚宁远军再次进攻。
  五日后,临月军弃紫云城退守青峪关。
  一月后,青峪关破,宁远军长驱直入。
  再半月后,两方人马交战于临月国都常宁城外,临月国皇子誓死不肯弃城,最终以身殉国。
  宁远军攻破常宁,攻占临月皇宫,自此,临月国灭。
  在云舒的帮助下用了几日时间简单地部署安置好相关事务,镜涵便马不停蹄地准备赶回东楚国。
  近三个月的时间,所幸,换来的不是太过糟糕的结局。
  只是……虽是如此,虽然得了完全的胜利……皇兄他,真的还会原谅如此胆大妄为的自己吗?

  第四十五章 心殇

  日夜兼程数日,终于赶回盛京城内。
  与上一次凯旋还朝皇帝率众臣于城门处相迎不同,这一次虽然同样打了胜仗,却连一个迎接的人都没有。
  只是镜涵现在哪里还有心思去顾及这些,他甚至顾不得一路风尘,只径直往皇宫的方向策马而去。
  先前已经得知“皇上依旧卧病在床”的消息,镜涵进宫之后,没有耽搁,直接到了祈合宫。
  方才踏入院内,就见得初棠迎了上来,脸上的神色似乎有些意外,却很快规规矩矩地见了礼,“奴婢见过宁王殿下。”
  镜涵随意地挥挥手示意她起来,一边就举步想要走进去,“皇兄呢,是否还在歇息?”
  初棠似是有意无意地往他身前一拦,“宁王殿下,请允奴婢先行通报。”
  镜涵微怔,来不及想她为什么将称呼改成了“宁王殿下”,眼见得初棠已经跑了进去,片刻后,却是一阵沉重而略显缓慢的脚步声传来,不用看也知道来人是谁,镜涵没敢抬头,顺势跪了下去,声音都有些发涩,“见过皇兄。”
  许是因为尚在病中,镜辞的嗓音有些沙哑,却依旧严厉,听得人心里更加惴惴,“跟朕进来。”
  镜涵丝毫不敢怠慢地跟着镜辞一路走到了他的寝殿,满室的药香让他的心更加揪紧了几分,想了想,还是关上了门,然后重新跪倒在镜辞身前,“皇兄……”
  镜辞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沉默半晌,一巴掌挥了过去。
  他的动作不快,只是镜涵到底不敢躲,硬生生地挨下了才发现那一巴掌的力道并不大。
  心下诧异,不由得偷偷地抬眼去看,只见镜辞深深地吸了口气,十足的疲惫,“罢了,你……”话未说完,人却是忽地倒了下去。
  镜涵大惊,赶忙起身去扶,这才发现镜辞全身都烫得厉害,此刻人竟也昏了过去。
  想都没想地直接将人背回内殿里,刚要命人去请太医,浅歌却先一步到了祈合宫。
  镜涵心中有些慌乱,此刻也顾不得说别的,只急急地将浅歌拉进内殿,“浅歌,你来看看,皇兄这到底是怎么了?”
  浅歌似乎也比先前清减了些,眉宇间也似乎笼着淡淡的疲惫。她没有去为镜辞号脉诊治,反而是走到门口,伸手关上了内殿的门。
  镜涵有些不解其意,却也模糊知道她定是有话要告诉自己,不由得放轻了声音,“浅歌?是不是有什么事?”
  浅歌看看他,又回头看看躺在榻上的镜辞,“差不多两个月前,我就被皇兄宣进宫来了。”
  镜涵点头,“嗯,云舒也应该是那个时候到军中找我。”说到这里又忍不住有些心虚,“这一次事出突然,也未来得及和你商量……”
  浅歌不甚在意地摇了摇头,心思并不在这上面,只继续道,“我也听说过一些,虽然明面上皇兄是用我做要挟,但是实际上他没有丝毫为难我,甚至如若我想回府里的话,他也不会拦我的……只是我实在担忧皇兄的身体,才留在宫内与皇嫂同住。”
  听她似乎话里有话,镜涵不觉更为紧张,“浅歌,皇兄这病,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问过苏院正,皇兄自你领兵离开那日便一直高热不退,偶尔有几日好转之后病势依旧不停反复,整个太医院却都束手无策根本诊不出病因只能开些安神的药,”浅歌转过头看看,“后来我也为皇兄诊治过数次却始终不得其法,直到前几日才有了些头绪……”
  镜涵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十分焦急的模样,“到底是怎么回事?”
  浅歌却是低下了头,沉默片刻才轻声道,“是中毒。”
  伴着她这轻到不能再轻的声音,窗外,惊雷声响起,似乎是在酝酿一场冷雨。
  奔到床榻前,细看才发现这段时日以来镜辞当真是憔悴了不少,静默片刻强行镇定下来,“是……什么毒?”问出口的时候其实已经心知既然这么多太医都没有诊断出来,这毒,必定不简单。
  果然,浅歌眉间忧色更甚,“我怕自己弄错了,这几日来百般查证……皇兄中的毒,叫生何欢。”
  “生何欢?”镜涵怔怔地重复,显然对这种毒药丝毫都不知情。
  “嗯,先前我也只是听闻过,并未料到此毒居然还存在世间。生何欢,产于南疆,相传炼制此药的人只制成三颗,数量稀少因而少有人知晓。世人只道牵机,钩吻,鹤顶红乃三大至毒,却不知生何欢远胜于它们。”
  “南疆……”镜涵自言自语地念了一句,忽地想到什么,“是方月晗!”
  浅歌面色凝重地点点头,“以临月所处的位置而言,他能拿到这毒药也不稀奇。先前我也已经从皇兄口中证实了,方月晗逃出别宫后曾与皇兄在御书房照面,如果我没猜错,他应当就是那时候用某种方法下的毒。”
  她还想说什么,却是见得镜涵捂着胸口踉跄着倒了下去,暗红的血顺着嘴角淌了下来。
  浅歌赶忙伸手去扶他,手指顺势搭在他手腕处,片刻后不由得大惊失色,“镜涵你……受了内伤?”
  镜涵勉力一笑,“没事,伤得不重,又有些日子了,也好得差不多了。”说完之后才发现自己这话在一个医者面前完全没有说服力,只是此刻他当真已经没有心思再顾及其他,“浅歌……你告诉我实话,这生何欢可有法可解?”
  浅歌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拿帕子拭去了他唇角的血迹,眼中倏然有泪光闪过。
  镜涵再一次伸手抓住她的手,“浅歌,这毒到底有没有办法可以解?”
  浅歌幽幽地叹息一声,“生何欢乃世间剧毒,却不似其他毒药中毒后会立时毙命,从中毒到彻底死亡,总共要经历三年又三月。”见镜涵微微松口气的样子,语气却更加沉重起来,“只是据说,前两个中了此毒的人,都没有坚持过一年。”
  镜涵原本想着既然还有三年多的时间,不管怎样总还是有些希望的,听了浅歌这话难免又急了起来,“这……”
  浅歌侧过头不忍心看他眼里闪过一丝希望的光亮却又很快熄灭的样子,“前三月,就如同皇兄现下这般,只高热不退,却也诊不出病因,而三月后,每个月圆之夜此毒都会发作,每次发作中毒者都要承受一次远胜于筋脉尽断的痛苦……据说前两个中了此毒的人都很快因为不堪承受而选择了自尽……”
  似乎被一条无形的鞭子在心里最为柔软的地方,只觉得疼得几乎没法呼吸,镜涵没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颤抖得不成样子,“这毒……一定,一定有办法……浅歌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手腕被他攥得生疼,心里却明白他有多坚定,眼泪终于落下,却强忍着语意里的哽咽,“办法……也不是没有……”她的声音渐渐轻得几乎听不到,显然是十分挣扎,“但是……但是……救一人伤一人本就不该是医者所为……更何况……”
  见浅歌这样的反应镜涵心里多少明白了几分,他心中并无多少犹豫,只是稍稍放软了语气,“浅歌,你不会让我悔恨终生的是不是?”
  浅歌怔怔地看着他,许久许久,终于下定决心一般,“生何欢乃世间至毒,无法可解,但如若中毒者有骨肉至亲,却可以通过换血的方式将毒引到自己身上,也就是……一命换一命。”
  亲耳听到浅歌说出这句话,镜涵在那一瞬间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心中究竟是轻松了些许还是更为沉重了,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浅歌……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浅歌依旧盯着他,眼中依旧有泪,面容却渐渐平静下来,“我从来不怀疑你和皇兄的感情,也明白凡事要以大局为重,可是镜涵……你有没有想过,我该怎么办?”
  镜涵叹口气,索性将她搂到怀里,“是我对不起你,浅歌,是我对不起你。但是你知道,于情于理,我都不能让皇兄有事。”他的手抚过她柔顺的长发,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她抑或是在安慰自己,“再说,我们还有三年不是吗……你放心,我一定会撑到最后一次毒发的……”
  不用再确认,浅歌知道他是心意已决。她心中好似闪过千百种念头,最后却依旧只能妥协,“好。我知道,这次如果当真不救皇兄,你大概会怨我生生世世吧……”没有理会镜涵的辩驳,她轻轻地推开他,“你稍事休息,我去准备一下,等下我会教你该怎样做。”
  虽然片刻都不愿再等,镜涵却还是听从浅歌的话坐到一边,直到浅歌轻声唤他才走到了床榻前。
  浅歌讲清楚了换血的方法,然后出手极快地几乎同时划破了镜涵和镜辞双手腕处的经脉。
  镜涵将自己的手腕紧紧贴上镜辞的,催动内力让血加速流动,他感觉得到自己的身体渐渐灼热起来,也看到镜辞的脸色也随之渐渐好了起来……
  他眼前倏然闪过许多画面,小小的他与皇兄撑着一把伞走在雨里,雨水打湿了皇兄的衣服却没有一点落到他的身上;年少时皇兄陪他一起练剑,每一次打落他手中佩剑的时候,神色总是认真却包容;再之后的那个雨夜里,皇兄说,这天下由我们兄弟来夺,眼睛里是满满的坚定和信任;再后来……
  又是一阵雷声,轰轰隆隆,响彻云霄。
  镜涵收了内力,无力地垂下了手,这才发现,已经是一个时辰过去。
  他整个人都几乎虚脱了,还是靠浅歌扶着才没有倒下,许是因为消耗的内力太多,许是那一个时辰里想了太多,他只觉得自己疲惫得,像是走完了一生的路。
  浅歌分别为他和镜辞包扎好腕上的伤口,“皇兄应该还会再睡上几个时辰,你……也先去休息一会吧。”
  回头看了看,镜涵只虚弱一笑,“我……便守在这里吧……还有很多事,要同皇兄解释……”
  浅歌也没再劝,“嗯,天色不早,我也不便再留在这里,就先回皇嫂那边了,等皇兄醒了……你同他好好说话,千万不要再怄气……”
  看着她静默离去的背影,镜涵心中倏然一痛。
  这一世,终究,还是负了她。
  这一生……
  镜涵勾起唇角,笑意苦涩无比。
  这一生,对自己最好的两个人。
  对自己百般疼宠百般回护的皇兄,自己却一次次辜负了他;
  与自己恩爱有加和如琴瑟的浅歌,自己却要先她一步而去。
  内殿中寂静得连烛火的噼啪声都听不到。
  镜涵只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丝毫的力气,索性就直接靠坐在床榻边上,他本就内伤未愈,此刻更是气血翻涌难受得厉害,只是……能救回皇兄,不管怎么样,都值了……
  之前的十数年光阴里,他做错了许多事,但是这一件,他知道,自己是正确的。
  他努力地转过头去看镜辞,见他原本失血的唇终于恢复了些许血色,心中安定了些许。
  皇兄……还有三年时间……以后……镜涵绝不会再违背您分毫……
  这三年里,镜涵一定会好好陪在您身边,为您效力分忧,做最好的臣子,变成您心中最希望的兄弟的模样,希望您对臣弟最后的记忆,只有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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