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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琐闼-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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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洺俯身仔细一看,却是一只硕大的红沙青将军虫,口器上拴着一根细细的红绒绳,那红绒绳的另外一头拴着一辆半个巴掌大的梨木小车,那小车制造得极为精巧,车辕翠盖,金银构件无一不全,赵妃用马唐草轻轻逗弄一下,那只红沙青性情十分猛健刚悍,被马唐草一逗弄,便要扑上去,于是带得那小车溜溜直转。
郑洺看了一会儿,不由笑道:“这样奇巧的东西,也难为你那兄弟费心给你找来。”
赵妃捧了茶给郑洺,一面替郑洺打着扇子,一面抿嘴儿笑道:“东西虽小,可却是哥哥的一片心意,他怕臣妾在宫里头闷,便亲手给臣妾做了这个小东西——只是,他还当臣妾是未出嫁的年纪呢,尽拿这些哄臣妾开心。”
闻言,郑洺不由仔细多看了那小车一眼,随口赞道:“想不到你兄弟堂堂五品官,倒有这份巧思,对你这个妹妹也是尽心得很。”
赵妃笑道:“他对臣妾哪里称得上尽心呢,哥哥这个人,是实实对正经的差事才是尽心恪职呢,哥哥现下在工部上供着职,对什么治理修缮巧工上头的事情自然是留着心,便是这个小东西,也是他研究巧工的时候随手做的。臣妾父亲常教诲家中的子弟,要忠君尽孝,方为立身之本,要苦寒磨砺,才可堪大用,那些话臣妾打小就听得耳朵里头生了老茧,可臣妾哥哥每一回都恭恭敬敬地答儿子遵命,便是臣妾,都觉得他一板一眼累得慌呢。”
郑洺专心地听着她说话,待她说完,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茶,悠悠缓缓地看了她一眼:“你倒和你哥哥是两个性子,你嫌你哥哥一板一眼规规矩矩,不够活泛,可若是工部上让你去当了家,怕是头一日便要丢了官帽,满屋子也寻不着呢。”
赵妃掩唇笑道:“皇上可是瞧不起臣妾了!皇上尽管将臣妾打发到那种死板板的地方去,臣妾可不怕呢!只是若皇上将臣妾打发过去,那哥哥可怎么办呢?到时候,岂不是臣妾抢了哥哥的官印子?”
郑洺微微一笑,道:“那官印子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哥哥难不成想一辈子就在工部上头?”
赵妃眼波流转,纤媚一笑:“皇上是要抬举哥哥?”她面上喜不自胜,忙牵了裙裾,盈盈下拜,“臣妾可得替哥哥先向皇上谢恩呢!”
第二日,皇帝便传了赵妃兄长进宫,交给他修缮先帝寝宫的事儿,赵家老爷子虽是精明,倒没想到女儿在皇帝面前儿拐了这么大一个弯,求来的却是这样一个差事。这差事说大不大,说小又不小。说大呢,可眼下边疆战乱四起,皇帝却提起给先帝修寝宫,这国库能拨多少银子下来?银子不拨下来,事情又怎么能干得漂亮?说小呢,这毕竟是先皇的事儿,无论什么事儿,扯上了皇帝,哪怕是死了的皇帝,又怎会有小事情?
赵家老爷子到底也没琢磨出皇帝的心思,只敢嘱咐儿子尽心办差,万万出不得岔子。
赵妃没想到今儿皇帝又提起这桩话茬子来。今日她在床榻上辗转难眠,却想起先帝驾崩当日的一件事儿来,那一日她虽然跪在后头,却听得前头一个清朗的声音清晰无比地道:“下官有一事不明。”说话的正是左相顾侧。
王忻誉一愣,道:“左相请说。”
顾侧环视一周,目光朝着下头的众人轻轻一掠,最后落到了郑洺的身上:“兹事体大,因此下官不得不多问一句,还请殿下恕罪——为何这一份遗诏不用金花纸,接缝处也并不钤‘皇帝之宝’玺,用的倒是普通的上用玉版宣纸?”
此言一出,下头跪的众人无不垂首噤声,个个屏息静气。闻言郑洺倒放声悲鸣起来,他面上一派灰败颓容,极其惨淡神伤:“父皇拟此遗诏之时,怕是未曾想过登天之日近在眼前,怕是还想着等来日龙体康健,再宣了礼部用金花纸拟了正式诏书来……没想到……今日竟撇下这万民江山便去了……”
他一时间不能自已,抚尸痛哭,哀伤欲绝,这番话说得字字揪心,下头跪着的众人无不失声哽噎,王忻誉搀了郑洺起来,忍泪悲辛道:“请皇上保重龙体。”
顾侧见此情状,静默良久,方跪下叩了一个头道:“臣请皇上节哀。”
当日,赵妃并不曾将这事儿放在心上,可今日细细想来,莫非——莫非皇上要在先帝的寝宫中找的就是那一纸金花纸写就的正式遗诏?若是有这一份遗诏的话——那么,那一日在先皇龙塌上的秘屉里的那一份遗诏,岂不是捏造而成!
矫诏登基!她浑身冷透,只觉得心中寒气一阵阵地朝上涌动。这天大的秘密,如今被她参透,俗话说得好,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那么这样说来,她自己,她哥哥,她娘家上下两三百号人,怕是都在皇帝陛下的算计当中了吧?若她哥哥寻到了这一份遗诏,怕是下一步皇帝陛下就要找个借口让她哥哥命丧黄泉了罢?
事到如今,若是有这么这一份遗诏,这东西无论如何也不能落到郑洺手中去!
赵妃正想得出神,身旁的郑洺却翻转了一个身,修长白皙的手轻轻地搭在赵妃的香肩上,仿佛一尾蛰伏的冬蛇攀上她的胸前颈项,她不禁打了一个寒战,郑洺突然睁开眼睛,眼中殊无一点睡意,他朝着她似笑非笑道:“夏热未退,朕却觉着爱妃身上有些冷?”
赵妃陡然一惊,勉力压住心惊,强笑了一笑:“夜深风凉,臣妾唤人替皇上加一床锦被来。”说罢起身,芊芊玉手将垂帐挂到龙首金勾上,又松松系起夜衣锦带,再一迭声唤了内侍进来伺候,她心中惊恐万分,却不敢在郑洺面前露出分毫来,只借着挑灯的缘故,避得那郑洺远远的,执了雕花镂银小挑子立在通臂宫灯面前亲手将烛火挑亮了些。
待到内侍捧了撒花锦被进来之时,赵妃才转回头来,笑盈盈道:“皇上……”一语未了,却将那郑洺已然合眼安睡,仿佛早已睡熟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前来捧场的的童鞋们,下次更新时间:周四,么么哒!
☆、御书房
天一放亮,赵妃的春恩殿便着了内侍小太监捧了手谕出了宫门,说赵妃昨夜夜不能眠,辗转反侧,泪洒鸳鸯枕,一不小心惊了圣驾,蒙皇上垂询,一问却知赵妃深夜想起府中母亲亲手做的玫瑰酒酿,倍觉思念家人。
赵妃本就得宠,皇帝对她一贯是千依百顺,闻言只哈哈一笑:“这有何难?明日便传你兄弟进宫,给你送些来。”
赵妃当即伏在塌上,涕零不已,感念天恩。
于是,天刚一放亮,内侍小太监便顶了皇帝手谕从最南的神玄门出宫,直奔赵妃娘家府上,传旨赵妃娘家哥哥备上些赵妃在娘家最喜欢吃的玫瑰酒酿进宫。
这头小太监急惶惶地从神玄门出去宣旨,有一个人却从神玄门进了宫来。这人丰神秀异,温润淡雅,在南书房上头值夜的官员碰见了他,忙朝着他谄笑拱手道:“邱大人早。”
这人正是前几日拜为正二品的太子少傅邱远钦,他朝着那刚下夜值的官员微一点头,道:“皇上可曾起了?”
皇上的行踪自有守宫太监报到南书房,以便朝中有要事奏报。那官员回道:“听守宫太监说,皇上今日起得早,现下已去了上书房。”
邱远钦微一点头,提脚朝上书房方向走去,不多时便来至三重仪门外的九龙照壁前,不过才卯时三刻,那日头却格外的好,又连着一个余月不曾下过半点雨,毒辣的阳光直刺刺地迸射到那九龙壁上,映照得那九龙照壁上头九条龙栩栩如生,个个龙脊高耸,九色琉璃镶嵌成的龙鳞映着日光下,上头一寸寸细若发丝的裂口纤毫毕现,张开的五爪倒不似攀在流云壁上,反倒是盘云腾风,直要破壁而出,叫人心头平白生出了一番畏惧。
邱远钦立在那九龙照壁前,不多时里头便传来皇帝的旨意,传了他进去。
甫一进殿门,邱远钦便掀了官袍,跪了下来:“皇上圣安。”
郑洺仿佛心情大好:“爱卿请起。”
邱远钦并不起身,只将身子又躬了躬道:“圣上,臣有一事求皇上成全。”
郑洺倒笑了一笑,那笑容和他从前的笑容有些相似,却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同,仿佛明黄色的龙袍衬托得那笑容带上几分诡异:“朕日前才封了爱卿为太子太傅,若是今日爱卿向朕提的还是苏萧之事,便不必再说了。”他眼中的算计闪了一闪,“苏萧虽是一介六品主事,可到底也是上过皇榜的,无过无失,怎能说贬成平民便贬成平民呢!”
邱远钦自从郑洺登基之后,隔几日便会因苏萧的事情来一趟,邱远钦的意思是如今郑洺得登大宝,而郑溶下落不明,苏萧这招棋算是走到了底,苏萧也算是大仇得报,故而便想求郑洺一个恩典,将苏萧直接贬官成平民,远离这是非之所,从此安度时日。
郑洺也知道,若是尘埃落定,这样将苏萧扣着倒也没什么意思,这样一个小卒子,不过是一句话儿的事情,说放便也放了。可现下却远未到尘埃落定的时候,自己坐了江山不过月余,莫说是郑溶的尸首,便是先帝拟的正式的传位诏书,自己也并不曾拿到手中。
那一日,老皇帝断气之时宣的诏书,是自己事先放到皇帝龙塌的秘匣里头去的,这诏书虽也是心腹之人辗转从宫中传出来的,可到底不是正经的传位诏书,况且他即位之前,曾听说老皇帝想传位与郑清,故而当他使了千方百计让这诏书落入自己手中之时,几乎欣喜若狂,因为这上头不是郑清的名字,却是自己的名字。
可现下回味过来,却颇有些心惊胆战,若是这诏书只是老皇帝一时之意,那正式诏书上头又改成了郑清,只有先下手为强,才能将这江山牢牢地抓在自己手心里头。另外,万事更需为自己留一条后手,留着苏萧,怕的就是哪一日郑溶打哪个犄角旮旯里头冒出来,说不定苏萧这只小卒子还能派上什么用处。
而郑洺想得到的,邱远钦未必然就想不到,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求郑洺的恩典,怕的就是遇到个万一,郑洺再将苏萧一把推出去。郑洺心里是明明白白,若是今日一松口,明日那苏萧怕就在京城跟一阵青烟似的,再寻不到丝毫踪迹了。
没想到邱远钦却道:“今日,臣并不是为此事而来。”
郑洺倒没想到他还有其他的事情,眉毛微微一挑道:“喔?如此爱卿讲来听听。”
邱远钦垂眸道:“微臣资质平庸,难胜任太子太傅之职,微臣离家数年,家中老母华发已生,因此请圣上体恤臣思乡之情,允臣辞官归林。”
郑洺万万没想到为了一个苏萧,他竟然将自己逼到这种地步,自从登基以来,无人敢忤逆至此,当即薄怒道:“邱远钦!”
邱远钦端端正正叩了一个头,回道:“微臣在。”
郑洺瞧着邱远钦规规矩矩的跪在下头,仿佛有一口气堵在胸口上,半晌说不出来一个字——自己将邱远钦奏请苏萧贬官的折子留了中,为示安抚,他特地封了邱远钦为太子太傅,官居正二品,连升四级!自己图的是什么?图的不过是这个人名声清雅,现下朝纲不稳,自己要的就是他在朝中树个标杆,给天下的读书人做一个样子,告诉天下的读书人自己这个皇帝重教尊文罢了!没想到,这个邱远钦却给自己来这一手!
郑洺逼视他良久,缓缓吐出一口气,道:“朕早就跟爱卿讲过一句话,不知爱卿还记不记的——”他弯了弯唇角,“君子欲成大事,必定有得有失。一杯早已凉透的隔夜茶,该倒掉便倒掉罢,朕还是那一句话,爱卿有封相之才,朕等着你成就一番功业,爱卿切莫寒了朕的一番苦心。”
邱远钦并不抬头,只古板道:“圣上教诲,臣永志不敢忘。”
郑洺想了一想,口气缓了些,悠然道:“爱卿府中现下连个管事的人也没有,自然要想着要回家。这样,朕为你做个主,给你在京中寻一个才貌俱佳的高门闺秀,等你成了亲,你将家中高堂接到京中,到时候便可忠孝两全——朕听说池家的二小姐仿佛一直倾心于爱卿,二小姐乃是京师闺中翘楚,爱卿与那池二小姐必能成一段琴瑟和谐,举案齐眉的佳话……”
邱远钦猛然抬头:“陛下,臣已有婚配,万不敢停妻再娶,做一个忘恩负义之人。”
郑洺喔了一声,仿佛极其诧异:“爱卿已有婚配?”
邱远钦将神色敛了一敛,道:“陛下您如何不知?微臣原配夫人……”他顿了一顿,仿佛极难出口,“微臣之妻乃是蜀中苏家三女——苏筝。”
殿中安静得仿佛掉一根针也能听到似的。
郑洺嘴角衔起一点意味不明的笑容:“朕闻听当年她自写休书,下堂求去。朕以为,你同她早已经没有了关联。”
邱远钦慢慢低下头去,面上浮现出一丝苦涩的笑:“她的确自写休书。可微臣并不曾应允——那一份休书上,臣从未落下一字半文——按我朝律法,休书上若没有臣的签字,无异于废纸一张。臣的发妻从来只有一个,臣万不敢有违我朝律法,停妻再娶。”
郑洺被这言语中的磐石之意惊了一惊,声音沉郁:“你居然——”眼前的这个人,他明明知晓那苏萧与郑溶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明明知晓那苏萧背叛了自己,却依然将那苏萧当做是自己的结发之妻!
邱远钦重重地叩下一个头,一字一句掷地铿然:“微臣与微臣之妻曾为圣上千秋功业赴汤蹈火,如今圣上江山独掌,微臣只想求圣上一个恩典,发放微臣与微臣之妻归隐山林,微臣愿效陶朱公,偕妻泛舟太湖,安度残生。”
空气仿佛胶着凝滞在一起一般,郑洺的神色不辨喜怒,终于松了口:“爱卿,你不必向朕辞官,等这一阵子过了,朕亲自给你主婚。”他摆了摆手,制止了邱远钦的话,“不是池家二小姐。朕替苏家将冤屈洗刷之后,再给苏萧正了名,让你将她堂堂正正的娶过门,入得你邱家族谱,进得你邱家宗祠。”
邱远钦有些恍惚怅惘,他自是不愿辜负胸中治国的抱负,若是能两全……那妃红色的盖头轻轻地覆在苏萧的头上,盖头四角缀着滚圆的珍珠串成的流苏,在红烛的映照下越发娇艳可人,他执起她的手,从此世间寒暑,他与她晨昏朝暮相对,永世不离。
郑洺见邱远钦只敛眸低眉,默不作声,话头再转了一转,沉声道,“只是,你要给朕一点腾出手来解决此事的时间,你心知肚明,苏家的事牵扯到郑溶,必要郑溶伏法,方可为还苏家一个清白。方如今郑溶下落不明,朕江山初定,若是草草将他定了罪,朕如何能让天下万民信服?”
邱念钦双唇微启,却什么都不曾说,只拜辞而去。
郑洺潜府中最得力的内侍太监三喜,如今已是内务府掌事大太监。伺候在郑洺身边的三喜眼瞧着邱念钦出了殿门,从郑洺面前供着的碾玉观音像后头转了出来,弓着身上去一步,替郑洺打了打扇子,忿然道:“这邱远钦如今太过张狂,如今天下都是皇上的,皇上又何必要忍这一口气?”
郑洺提笔蘸了殷红的朱砂,随手翻了一翻邱远钦辞官的折子,冷笑一声道:“这个人脾性最是执拗,若是不给他点盼头,他有本事一日过来烦朕三次!郑溶一日没有音讯,苏萧一日不能放,况且……”他皱了皱眉头,仿佛想起了一件极要紧的事情,顿然住了口,没再往下头说。
他凝视着手中的朱砂笔,良久方短促地笑了一声,懒散道:“三喜,你去瞧一瞧,赵妃同她兄弟叙旧徐得怎么样了,今儿晌午朕便摆驾春恩殿,赐赵妃和她家人陪膳,也是赏朕那爱妃一个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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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梅绽
惜字胡同素来安静,因着现在时辰还早,摆摊开店的俱没有开张,唯有胡同口的老槐树上头停了一只鸟儿,那鸟儿被人的脚步惊了一惊,一时间振翅而飞,直直冲入云端——
邱远钦站在惜字胡同的小院门口,抬头见那鸟儿越飞越远,却听得耳旁有人咦了一声,笑道:“邱兄,这大清早的,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咱们两个可真是想到一处去了。”
邱远钦闻言,转过身来朝着来人拱手:“杜大人。”
杜士祯闻言很是惆怅:“邱兄何必如此生分?且不说咱们以往花天酒地,寻欢作乐,称兄道弟,就凭着现在咱们两个同殿为臣,你也该喊我一声杜老弟嘛!莫非是邱兄如今高升了,眼里头就看不上咱们这些人了?”
杜士祯一贯会打诨乱言,又一贯在王爷世子面前混,虽说头几年两人关系甚好,可便是邱远钦也不曾摸清楚他到底是哪方哪派的人。
有一回邱远钦也曾问过他,没想到这人直接跟糖绞子一般缠上他的手臂,口气甚是哀怨:“怎么几日不见邱郎便不认奴家了?奴家是邱郎的人,邱郎莫要春宵一度便将奴家忘在了脑后——若是邱郎嫌奴家人老珠黄,奴家再替邱郎结几房小的来,保管是又年轻又体贴,奴家便是只当个姐姐也是情愿的。”
邱远钦历来无视他这等胡言乱语,今日却一反常态,沉下脸色道:“杜大人既是朝廷命官,何必胡说些打诨的话来,倒叫本官弄不明白,杜大人哪一句话是真哪一句是假了。”
邱远钦原以为杜士祯为了自保,周旋于王爷世子之间,倒也情有可原。可他没想到杜士祯素日同瑞亲王郑溶较旁的王爷更热络几分,可郑溶这一失势,他立马跟着调转了头,对着郑洺纳头就拜,一时间在朝中风头大盛,无人可及,而对瑞亲王三个字更是讳莫如深,提也不肯再提了,这番作为实实地叫邱远钦看轻,于是神色中带出了几分轻视厌恶来。
杜士祯嘿嘿笑道:“邱兄最近怎生突然对我一本正经起来?哪里有这么许多真真假假?再说了,我对苏苏却是一片冰心在玉壶,真得是不能再真了。”
此话一出,邱远钦倒也无话可说。
朝中人人知道苏萧与郑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与以往趋炎附势的场面比起来,如今可谓是人人避之不及,唯恐和这瑞亲王的男宠之间有什么关联,难得还有肯顾念于她的一两个旧友,说到底也不过是王旬杜士祯几个人罢了。
苏萧现下病体难支,日日卧在塌上,精神萎顿,听银香讲,不过是杜大人来的时候,听他东拉西扯说些闲篇的时候,神色才会略微松些,杜士祯又三番五次地带了大夫来替苏萧问诊,那些名贵药品跟不费银子似的送了来,邱远钦亲眼瞧到过他托人送过来的千年老参,须发尽生,酷似人形,一看便是价值千金的珍品。
杜士祯瞟了瞟邱远钦的脸色,嘿的一笑:“今日,邱兄是过来寻苏苏么?
邱远钦低低地应了一声,并不说什么。
杜士祯再瞟了瞟邱远钦的脸色,又咦了一声:“邱兄既然是过来寻苏苏的,那为什么小弟见你一直站在这门口,既不叩门也不喊话,只顾着呆呆地看那鸟儿,却又是个甚么道理?”
邱远钦面上显出了几分尴尬之色,却又听得杜士祯道:“邱兄,小弟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还未等到邱远钦说什么,那杜士祯便接着往下说道,“邱兄,小弟觉得你往这苏家小院走得也忒勤快了些,说起来苏苏并不与邱兄是同年,更不是同乡,小弟就想不明白了,邱兄如此曲高和寡之人,为何就偏生觉得和苏苏投了性子?因此上,小弟壮起胆子想问上一句,邱兄来得如此之勤快,可是和那一位……动了一样的心思?”
邱远钦脸色大变,怒斥:“一派胡说八道!”
杜士祯忙作了一个揖,“果然是小弟胡说八道!胡说八道!邱兄高风亮节圣人教诲,怎么会动了花花心肠?”他看着邱远钦,又奇道:“既然邱兄并不曾对苏苏动了别样主意,却为何这样日日都来这里?来了又不进去,只管在这里唉声叹气……”
邱远钦的一张脸早就黑咚咚地沉了下去,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杜大人莫要再胡乱揣测邱某,邱某也有一句话要问杜大人,你到这里来又有甚么贵干?”
杜士祯理直气壮地道:“我自然是来看望苏苏的,我同他情投意合两心相许,如今他遭了难,我自然不能抛弃他而去,邱兄,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邱远钦知道今日遇上了杜士祯在这里胡搅蛮缠,是无论如何也没有个安生的片刻,干脆是大门也不进了,直接拂袖而去。
杜士祯站在小院门口,看着邱远钦远去的背影,待到那背影消失在胡同口,这才伸手悠悠缓缓地叩了叩院子,不一会儿便又个老婆子出来开门,一见杜士祯,脸上立马堆满了笑,极是殷勤:“哎呀呀!原来是杜大人来了,老婆子耳背,这会儿才听到,杜大人没久等罢?”
杜士祯摸出碎银打赏那老婆子:“给家里的孩子们买糖吃。”
那老婆子立刻眉开眼笑:“怎么好意思!杜大人每回来都破费不少,老婆子替家里的孩子们多谢杜大人的赏呢。”
杜士祯笑:“不过是点散碎银子,买点糖罢了。这两天苏大人可还好?”
那老婆子一面同杜士祯往里走,一面同他细细地说来:“不瞒杜大人,我们家苏大人这两天日日在屋子里,这些日子又叫银香那小丫头将帘子解下来,纱窗帘子俱是不曾打开,那满屋子的药味儿——唉,老婆子看了,心里真真儿不是个滋味儿。杜大人您心肠好,得空劝劝咱们苏大人,身子骨再不济,只要松泛了些,便也该到院子里来坐坐,老婆子在您面前说句不好听的,若是这样躺着,再好的身子这样日日捂着也得捂坏了,况且还是病着的人呢?”
杜士祯一面听一面点头,又听那婆子说了些苏萧如今的吃食药膳之类的话,又道:“我替苏萧寻了一个大夫来,你同银香估摸着苏萧白日间睡熟了便请那大夫过来给苏萧瞧上一瞧,说不好这个大夫看看兴许就好了呢。”
那婆子忙念了一声佛,道:“那敢情好,明日间我就去请那大夫。”
两人一面说一面进了西院,却见银香正在院子里做活计,那丫头见了杜士祯,忙丢下手中的花样子,跑过来福了一福:“杜大人安好。”
杜士祯微微一笑:“你自己动手在做活计?”
银香道:“原本也不是我做,可日日闲着也是闲着,便思量着给阿兄做双鞋子,等来年……”她顿了一顿,眼圈儿一红,还是笑着说了下去,“等来年阿兄身子好了,踏青的时候好穿新衣裳新鞋。”
杜士祯心中不由跟着一酸,只点了点头就往里走。
银香忙道:“阿兄还在睡着。”
杜士祯脚下步子并没有停:“不碍事,我去瞧一瞧他。”说罢撩起帘子便跨了进去,顺手又将门口的帘子掀了起来。此刻外头的日头甚好,一时间那日头便透了进来,却见屋子内浮尘飞舞,果然是长久未曾开窗的缘故。
苏萧被天光晃了一晃,慢慢睁开眼睛,却见杜士祯立在面前,勉力笑了一笑:“杜兄。”
杜士祯瞧着她的脸色,拖了一把椅子坐在她的床边,坐了良久,终于憋出了五个字:“苏苏。别这样。”
苏萧强笑了一笑:“我……并没有怎么样。”她喘了一喘,眼神渐渐地暗淡了下去,“不过是……身不由己而已。”
杜士祯眼睛望着窗外,终于开口道:“说起来,今日算是……尾七了罢?”
苏萧在毫无防备之下陡然听得尾七两个字,只觉自己仿佛是一只困在笼中的待宰之兔,被人从暗处一闷棍敲了下来,想要逃开,她全身的力气却仿佛被抽空了一般,四壁又俱是牢笼,简直是无处可逃。这样碗口粗的棍子一棍子下来,打得她全身无一处不疼痛,无一处不是血肉淋漓。
尾七。尾七。头七回魂,尾七归魂。
她还在人世,他却魂归九天。
真是好笑得紧。
燕子塔上,她说:“若是相逢有期,恩公只说燕子塔三字,苏萧必不忘今日之诺。”
昌安城外,跳跃的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那火光一直烧到了她的心里去一般,她以头触地道:“下官万死难报殿下救命之恩!”
结草衔环。今日之诺。万死难报。不过是说说而已。
伤处被人突然血淋淋的揭了开去,千斤的巨石来回碾压在胸口上,直叫她喘不过气来,杜士祯只看她慢慢抬起头来,双目通红,手里攥着的绢帕子,早已是湿濡一片,杜士祯眼尖,瞧见那绢帕子露出一点殷红,心下陡然一惊,抢上一步,却见那帕子上早是血迹斑斑——他未及思量,话已经出了口:“苏苏!今日是他尾七,我来便是想来告诉你一句,人死不可复生,便是他在天上,也断然不想见如此作践自己!”
人死不可复生。如今的她,还有何面目偷生在这人世之间?更有何面目,再去……想一想他?这一番身不如死的痛,痛到极致。
她哀哀地伏在床边,只见那雪白衣衫上点点如红梅绽开,她喃喃自语:“不可复生……不可复生……”抬起头来,目光中渐渐露出一点万念俱灰的惨然,每一个字仿若浸透了血又捞上来似的,“杜兄,若可重来一次……我情愿替他一死。”
作者有话要说: 下次更新,周四,么么哒各位童鞋。。。
PS:小麦只捣鼓过这篇文,也只在晋江开了店,别无分店。
又PS:刀客童鞋问为啥不签约,小麦愁愁愁一江春水向东流,小麦敲过门,可惜编编不鸟我~~~
又PS:9月1日,幻想回到校园的麦子祝童鞋们开学愉快!木有学开的童鞋们喃?木有作业也好愉快滴嘛!
☆、恭亲王
在恭亲王郑清拔营起寨第二十日头上,大军终于行至边境重锤宛城,宛城乃南北交通要冲,扼北去通脉,起南繁之势,民丰物阜,城中商贾鳞次,有素有小江阳之称。更兼此地地势复杂,此城乃是在永琅山下建城立府,建城五百余年,往西而去,便是绵延千里的永琅山谷,最是易守难攻。
因此上隆昌帝向恭亲王郑清下了严令,无论如何,宛城也不得失守。
恭亲王郑清这一回自请出征,除了保家卫国的意思,自己却还有一番私心。
不过是两月之前,景阳姊姊出嫁的那一日,万里长天,疏落明净,宫门正门打开,景阳姊姊的凤鸾车辇从朱红色的宫门中缓缓而出,红绡华幔,翠羽宝盖,三哥瑞亲王郑溶高冠博带,气度雍容,在车辇前仗剑而行,巍巍气度叫人不可逼视。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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