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天恩-第87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集仙殿中宫人悄悄退去,偌大一个殿阁空无一人,姬泽独自斜倚在金丝楠广榻之上,一手搭在扶手上执着自斟自饮,凤眸因着染上的酒意而透出一分慵懒之意,整个人显出一种平日里不得见的闲适之感。
    阿顾进了集仙殿,朝着榻上的姬泽道了一个福礼,“臣妹见过圣人,圣人万福!”
    姬泽扬头,应道,“平身吧!”随意指了指自己对面的银线锦绣榻,道,“坐这儿吧!”
    阿顾应了“是。”在姬泽对面袅袅坐下,板直腰肢。
    姬泽执着手中酒盏抬头略略打量了一眼少女,少女年岁尚幼,风情纯稚,织金线镂空牡丹绣大袖袍广绣繁复,本是极华丽的风格,披在她的身上,却生生的压去华丽之感,显出一种清雅风姿,如春日枝头杨柳一般清新可人。
    他的目光落在阿顾额头上残留的微微汗滴,抿唇微微一笑,问道,“丹园的牡丹好看么?”
    皇帝召见,自己却巧合不在,阿顾略觉心虚,答道,“还不错!”转念一想,自己立意学画,前往牡丹园绘画名花本是正常的事情。且自己出入宫廷也承过姬泽的允准,不由又理直气壮起来,抬起头来望着姬泽,“九郎,是您允了我出宫自由的,如今你可不能怪罪于我!”
    姬泽嗤笑一声,道,“朕又没有怪罪于你的意思,”伸出手中象牙箸,在阿顾额头敲了一记。
    阿顾“哎哟”一声娇呼,捂住额头,瞪着姬泽,“疼!你敲我做什么?”
    姬泽被她逗的哈哈一笑。陡然意兴索然,道,“阿顾你随朕在东都,还可以日日冶游。朕这个皇帝却困在太初宫中,便是想出宫,也没有空闲。”
    阿顾怔了怔,察觉到姬泽的低落情绪,抬眸仔细打量了姬泽一眼,劝道,“阿顾是闺阁女子,日常闲来无事,自然可以随意打发辰光。九郎却肩负着大周江山重任,当然没有什么空闲时间。说起来,阿顾还托了您的福分呢,若非您英明,将大周治理的国泰民安,阿顾如何能日日开心悠闲在洛阳城中游耍?”
    姬泽唇边露出自嘲笑意,“朕算什么英主?朕若当真英明,岂能容那刘骆谷这般猖狂?”
    阿顾闻言目光一凝。
    刘骆谷此人,阿顾这些日子也是听说过的。刘骆谷乃是范阳行军司马,卢范节度使孙炅的心腹臣子,近日做使臣抵达东都,据说在洛阳城中很是风光。姬泽这个时候提起刘骆谷,想来心结是由卢范节度使孙炅所致。
    “孙节使势力虽强大,如何比的过煌煌大周?”阿顾抬起头,劝道,“九郎,您乃大周之主,心高志远,这些年一直励精图治,富国强兵,他日大周将军定会领率大军攻克幽州。到了那时日,如今受的些许小委屈,便都不值一提了!”
    少女声音带着甜美稚气,却在努力安抚着姬泽的心。姬泽怔了片刻,抬头望着阿顾,问道,“阿顾,你当真相信朕他日能够罢节度使?”
    “自然!”阿顾望着面前清秀男子,毫不迟疑的点头,“阿顾觉得,如果君主自己不昏庸,没有逆臣能够长久得!节度使之祸乃是前朝遗留,九郎如今年纪尚轻,登基时日未久,一时间无法筹措,也是应有的。当年九郎能决断独出出兵安西,平定达奚叛部,令西域归心。他日也定能定节度使之祸!”
    姬泽望着面前少女,少女眸形如荔枝,目光清澈,充满着对自己的信任。他心中一暖,笑谑道,“哟,不错么!能说的头头是道,瞧着这大半年的史书没有白读呢!”
    阿顾微恼,挺直了腰肢,“九郎,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姬泽自失一笑,不欲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盘桓,笑着道,“好了,不说闲话了!案上的菜都凉了,咱们用膳吧!”
    过了这么长时间,殿中之前摆的盘肴已经凉透,白绫衫、红罗裙的宫人们端着牙盘袅袅入内,将新烹温热的新肴换下案上旧菜。鱼翅插花、牡丹燕菜、虫草全鸭、脆莲雀舌……,琳琅满目,俱是东都知名菜肴,尚冒着腾腾热气。姬泽执起一旁黄金葵花盘上的绿玉鸡首注子,倾满阿顾面前的绿玉酒盏,笑着劝道,“——朕知道你不能多饮酒,特意命她们上的是温过的蒲桃果酒,酒力极浅,你稍稍饮一些,应当无事吧!”
    阿顾瞧着一线猩红的酒液,眉头微微蹙起。按理说,姬泽难得有兴致,自己这个做臣妹的不该推辞,只是她旧疾罹身,中气禀弱,这些年愈发注意养身,严格按着赖姑姑的吩咐执行,可谓能不行的皆不多行出一步去。然而抬起头来望向面前的姬泽,少年帝王一袭玄裳,风姿依旧优容,今日却难得带着一股低迷之感,少了往日的锐利张扬。一种浅浅的酸楚之感漫上心头。陡然升起舍命陪君子的豪情,奉起面前的绿玉盏,笑道,“九郎这些年对阿顾多加照顾,阿顾感念在心中。阿顾今日便陪九郎多饮几盏,不醉不归!”
    “好!”姬泽大为高兴,高声赞道,仰尽青铜爵中的烈烈酒液。
    阿顾也仰首将盏中酒液倾入。猩红的酒液滋味清甜,顺着喉咙滑下,胃中泛起一股温煦之感。
    香榧木棋盘上棋道分明,泛着淡淡的香气。阿顾坐在银线绣榻上,掌中扣着一枚和田玉棋子,只觉一股清凉之感自掌心传来,令得脑海中发酵的热度稍稍清醒下来,睁大眸子,瞧着棋盘上,姬泽的手指纤长沉稳,落下一粒黑玉棋子,
    姬泽抬头道,“阿顾,该你了。”
    “哦,”阿顾回过神来,随意将白玉棋子落在姬泽落子旁。
    棋盘上传来棋子“啪”“啪”落定的声音,黑白棋子渐渐交错,犬牙成片。
    姬泽胸中谋定大局,落子颇有成算,渐渐成步步紧逼之势,阿顾的棋风却十分散漫,随意应付,眼见的棋盘上黑子一条长龙渐渐成形,白子陷入重重包围之中,即将丢盔卸甲。阿顾见姬泽目光在棋盘上一溜,擒起了棋罐中的棋子,若是这枚棋子落定,自己的大片白子就要被提起来,不由大急,支起身子一把抱住姬泽的手臂,求道,“这步不算,这步不算,咱们重新下过!”
    “这怎么成?”姬泽没有想到阿顾这般耍赖,掰着阿顾的手指斥道,
    “阿顾,所谓‘观棋不语真君子,举手无悔大丈夫。’盘上棋子既已落定,怎么能够悔棋呢?”
    “这我可不管!”阿顾仰着头,娇蛮道,“我就是不让你落子!”身子越过姬泽,将袖子拂过棋盘,拂落了一大片棋子。
    阿顾扬起下巴,得意扬扬,“这样你就赢不了我啦!”
    “阿顾!”姬泽讶然,蹙眉打量少女。阿顾素来性情小心谨慎,规行矩步,从来不愿意多行一步,多说一句。今天这般举止,完全不像是她素日行事。见少女面上浮晕着潮红色泽,一双荔枝眸泛着水润光泽,犹如要滴下来似的,涣散不复平日清明。竟是已经醉的狠了!
    一时间不由又好气又好笑。阿顾平日里从不饮酒,便是姬泽也没有想到,她醉酒之后竟是这个模样。并不像是旁人倒头就睡,便是说话举止似乎也和保持清醒并无二致,只是意识放纵,会做出一些平日里根本不会做的事情。
    “阿顾,阿顾,”他唤着阿顾,放柔了声音。
    阿顾摇了摇脑袋,仿佛听见耳边传来一阵声音,蓊蓊郁郁的,听不太清楚。一股清醒的佛手香郁在身周,若有若无,挥了挥手,豪气道,“咱们在接着来!”摇晃着身子想要支撑继续棋局,只是困意一阵阵袭来,支撑不住,伏在棋案上。
    姬泽放下手中棋子,伸手轻轻拍打阿顾肩膀。阿顾侧了个头,露出潮红的脸颊,口中发出依稀呢喃。
    姬泽叹了口气,立起身子,将阿顾抱起来走入后殿。
    怀中少女身体轻盈,落在自己臂弯中,如同一根羽毛似的。一股淡淡的少女馨香萦绕在姬泽鼻尖。心中微微一荡,少女气息清甜,十分可人。
    他将阿顾放在黑漆酸枝画版床*上,凝神去看。
    榻上少女双手置在胸前,安安静静的沉睡着。因年岁尚幼,虽已经露出美人坯子雏形,但风情尚稚嫩。面颊因着酒意蒸腾,散发出一种种淡淡的晕红色泽,肌肤细腻,几乎看不出毛孔似的。
    姬泽自失一笑,轻道,“酒量这么浅,果酒饮个三五盏就醉成这样,以后再不敢要你喝酒了!”起身扯过榻上的乳白烟花被衾,想要给阿顾盖好,眼角余光瞥见少女胸前一抹绯红色泽,不由一愣。
    阿顾今日从宫外急急过来,宫人只来得及伺候披上一件织金牡丹绣大袖袍,端坐着的时候端庄华美,如今醉过去了,挣动挣扎,那袍子便凌乱起来,露出里头的白绫诃子。诃子上的金线盘花极其精致华美。绯红色泽隐约遮在其下。
    姬泽沉吟片刻,伸手揭开阿顾的绯色织袍。
    一枚粉红色的胎记从白绫下隐隐约约的露出来。
    阿顾的这枚胎记生在左胸上,形状极巧,如一朵半开的红梅,色泽是好看的绯红色。
    姬泽目光微闪,当日公主寻找丢失的爱女的时候,便以左胸上的胎记为最重要特征。姬泽作为皇帝,也是曾偶尔听闻的。只是不知道,这枚胎记竟是这般模样!
    留着头的宫人侍立在迎仙宫门外,见姬泽步出来,恭敬行礼,“大家万福!”
    姬泽点了点头,吩咐道,“好好伺候顾娘子,莫要让她口渴了!”
    小宫人恭声应道,“是。”
    身下的被衾柔软好像似云端,阿顾似乎闻到鼻尖弥漫的一丝佛手香,待要再追寻,那香味却若有若无,渐渐淡而无处再觅踪迹。在被衾中翻了个身,身体中残留的酒意蒸腾,脑子迷迷糊糊成棉絮一片。睡了良久,方醒转过来,迷迷糊糊的问道,“什么时辰了?”
    “未正了!”帘子外传来答话声,声音苍老,赖姑姑走过来,将一块热帕子覆在少女的额头上,问道,“娘子觉得好些了么?”
    湿润的热意,阿顾舒服的呻吟一声,应道,“好多了!”阿顾伸手抚着额头,打量着殿中的陌生华丽的装扮,
    “这儿是……?”
    “这儿是集仙殿,”赖姑姑道,“小娘子饮酒醉了,圣人安置您在这儿休息。”
    记忆渐渐回到了阿顾的脑海中,阿顾回忆起自己醉酒前的放肆举止,脸上泛起羞红之意,捂着脸抱怨道,“我今日着实是无状了!九郎没有恼我吧!”
    “小娘子不必担心,”赖姑姑道,“您小孩子家家的,圣人如何会与您计较?圣人临走的时候还吩咐了殿外的宫人人好好照料,想来不会置怒!”
    “那便好。”阿顾拍了拍胸口,安心下来。
    天色昏黄,浮着漠漠暮色,殿中的烛火在羊角立式宫灯中跳跃着光芒,阿顾道,“这儿不是久待之地,我既然已经醒了,咱们便回去吧!”
    赖姑姑也觉得这时候还是回飞仙殿的好,便点了点头道,“老奴这就吩咐出去。”
    殿中宫灯烛火跳跃,映照出赖姑姑的脸色,有些难看。赖姑姑沉吟片刻,终究开口道,“娘子,老奴有几句话,不得不说!”
    阿顾低头惭然道,“姑姑,我知道今日我犯了戒,不该饮酒的。阿顾今日莽撞,日后一定不会这般了了!”
    “娘子这般想便谬误了,”赖姑姑出乎意料,摇头否定道,“老奴虽然托大,但也不是不明白好歹的。圣人难得召娘子作陪,若是娘子推辞,未免扫了圣人的兴了!再说,这些年娘子精心保养身子,元气已经固养了底子,便是偶尔饮一点温酒,也不打紧。老奴想与您说的,是另外的事!”
    她的面色十分凝重,阿顾怔了一怔,郑重道,“姑姑请讲!”
    赖姑姑嘴唇噏动片刻,沉声道,“小娘子,我知道您和圣人自幼常在一处,感情亲近也是有的。只是,您年纪渐渐大了,与圣人终究男女有别,似今日之事,便有些太过了,若是传出去对您的名声不好。老奴想着,日后今日这样的事情,最好是不要再有了!”
    她这些年随在阿顾身边,渐渐的将阿顾也当做自己的孙女疼爱。说这番话是真心为阿顾着想。毕竟,姬泽身份贵重,年轻英俊,且对阿顾长久体贴照拂,顾令月年纪尚幼,将一腔女儿情意寄托在青年帝王身上,是很容易发生的事情!
    但赖姑姑是明白人,后宫日子看似辉煌华美,内中艰辛苦楚却难以言尽,若是阿顾付出一腔真情,日后怕是会受大苦头的!
    阿顾怔了片刻,淡淡笑道,“姑姑的话,我是明白的。”
    赖姑姑看着阿顾云淡风轻的容颜,不觉心疼,唤道,“娘子!”
    “姑姑为我好,我是知道的!”阿顾抬头,浅浅一笑,慢慢道,“其实这件事情我是已经想过的。翻过明年,我就满十二岁了。而圣人也马上要立后了,便算是真个兄妹,自然而然便也就疏远了!只是如今在东都里头,怕是我们最后一阵子能亲近的时光。我不想束缚太过,姑姑也容我自在一点吧!”
    赖姑姑没有想到少女见事竟是这般明静,心性剔透,暗心里已然下了决断。既是如此,对于她如今最后这点小小的要求,自己有如何忍心拒绝?转头掩饰了发红的眼圈,朗声笑道,“娘子既想的明白,老奴自然依小娘子的意思!”

☆、第139章 二二:浮瓜沉朱李(之婚嫁)

神熙三年十月末,帝驾返回西京长安。阿顾随行。朱轮华盖车在御驾中徐徐前行,阿顾坐在车厢中,听着长安城门外传来迎接圣驾山呼万岁的声音。
    “小娘子,”碧桐欣喜禀报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奴婢看见公主啦,公主在城门前等着咱们呢呢!”
    “真的?”阿顾忙掀起暗红绵布车帷,见不远处长安城门古朴高肃,一众臣民在城外的官道上伏地迎接帝驾,公主立在人群之间,扬头张望,目光充满寻找期待,不由心旌动荡,挥手扬声唤道,“阿娘!”
    公主闻声望过来,看到阿顾坐在车帘边挥手招呼的模样,眼睛不由一亮,“留儿。”母女二人聚在一处抱头。从四月前往东都,到十月末终于回到长安,足足过了半年时光,母女自重逢之后从未分离过这么长时间。公主这时候重见阿顾,便恨不得时时刻刻将女儿揉在怀中,一刻也不分离。
    秋日天空空阔高远,梧桐叶在秋风中打着旋儿,落在地上。阿顾回到公主府,在春苑中歇了几日,方觉得精气神恢复过来。清晨熹光明媚,一双喜鹊在院中追尾飞翔,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阿顾推开春苑的窗子,阳光从窗棂中射入带来一室灿烂。金莺步到春苑帘子下,打开帘子进来,在次间地衣上跪拜道,“奴婢见过小娘子,小娘子万福!”
    到明年,金莺便二十岁了。此番东都之行,阿顾由红玉、碧桐服侍着前去,金莺留在了长安,在春苑中紧闭门户,修养性情,如今摒了艳色衣裳,一头青丝仅只用一根素银簪别系,了无别的饰物。静谧沉逸。
    “姐姐快些起来!”阿顾忙笑盈盈道,
    “我与姐姐相处五年,也算是一场缘分。我与姐姐当初做了约定,如今一年之期将满,红玉、碧桐也差不多能撑住春苑大局,我想着我也该践约,放姐姐出去了!”
    金莺闻言大喜,跪在室中地衣之上,“奴婢多谢小娘子恩典!”她多年念想便是出宫归家,如今一朝得偿所愿,登时两行眼泪坠下。
    阿顾瞧着金莺面上形出的喜色,心中也不自觉感染温暖,抿嘴笑道,“姐姐不必如此。听说你家里头已经为你找好了亲事,你便可以让他们预备起来了。到你出府的时候,我也会赏你一份嫁妆!”
    金莺诚心诚意的应道“是”。
    及至府中消息传出去,金莺家中自是欢喜无限。她的父母对这个大女儿心怀愧疚,一心盼着金莺归家,早已经为大女儿看好了人家,因着金莺年纪着实已经不小,亲事安排的便极为紧凑,金莺出门的日子订在十二月初十。到了初二这一日,金莺前往阿顾房中拜别。微微雨意打在院中棣棠花树上,罩着一层润意。金莺轻巧进入屋子,在折纸花鸟地衣上跪下,叩首拜别,“小娘子,奴婢今日拜别,以后不能在您身边服侍了。还请小娘子擅自珍重。”
    “姐姐起来吧!”阿顾忙笑道,“今儿姐姐家去了,转眼就要出嫁,你出门子的时候,我怕是去不了了,如今便先把贺礼给你吧!”转头瞧了碧桐一眼,碧桐便捧出了一个玄漆雕花匣子。
    金莺接过匣子,恭恭谨谨拜道,“奴婢多谢小娘子!”
    阿顾睇望着金莺神色,荔枝眸微微一眨,笑道,“你不打开看看么?”
    金莺见阿顾微妙神色,眸中闪过一丝费解之色,轻轻打开手中匣子,见匣中置着二十两银子,银光闪闪的锭子上置着一份文书。金莺瞧着文书上盖着的京兆府印鉴,一双眸子陡然睁大,忙展开文书,见其上写着的自己家中姓名程大妞,“……此后系良民,生死祸福与主家无干系。”竟是自己的放良文书。嘴唇猛烈哆嗦。
    她心中耿耿的便是自己的奴婢身份。奴婢属贱籍,日后便是子女也都世代为奴婢,无法超脱。没有想到顾娘子竟体念自己心意,为自己做了这样的事情。匣子中的银钱嫁妆还在其处,这份放良文书于自己却是自己渴望无限的东西。如今惊喜不已,伏拜在地上,深深拜道,“娘子,您的大恩大德,奴婢此生无以为报,此去无期,日后便在家中日日为娘子祈祷,祈祷娘子一辈子和顺安康!”
    阿顾也动了感情,道,“姐姐不必如此,这些年你对我尽心照料,我心中感念,能够成全你的,自会成全。盼着姐姐日后过的顺遂!”
    金莺再次诚心诚意的谢恩,方抱着匣子出了屋门。春苑一众丫头早就在外头等候,见了金莺出门,连忙迎上去,“金莺姐姐,你今日就要走啊!”
    金莺眸中微含泪花,面上已经浮现出微笑,“是啊。”环视这些在春苑中一处成长的姐妹,心中不舍,嫣嫣笑道,“我家中便在长安房西头第三棵槐树下,姐妹们日后想念可以过去看望我。三日后便是我成亲的日子,若是当日有闲,便到家中喝一杯喜酒吧。”
    众丫头都含泪应了。绣春笑道,“我们一定去。”
    圆秀奉公主的命前来,从大门进了春苑,见着丫鬟离情依依的情景,眼光微微一闪,扬声唤道,“金莺。”
    “公主体念你这些年来照顾小娘子有功,也赏下二十贯钱作你的嫁妆。你收下赏赐便出府去了,不必去向公主谢恩了!”
    金莺在阿顾身边伺候三年,得了四十贯赏嫁妆钱。在长安,这四十贯银钱足够普通平民家庭花销十年。金莺带着它们出嫁,可以预见一辈子宽绰福气。心中感激不已,跪在院中,朝着端静居的方向叩了三个头,诚心诚意道,“奴婢谢过公主恩典!”
    太阳坠在西山之上,如同一颗鲜红的鸡子,公主府中浮动着漠漠暮色。阿顾沉寂在漠漠的暮色风景中,忽然感觉到一个温暖的怀抱,回过头来,看见公主柔和的脸庞。
    “阿娘。”阿顾诧异问道,“你怎么来了?”
    “阿娘和留儿分离半载,少看了那么多眼,如今想着日日在你身边,将你多看几眼补回来。怎么?”公主调笑道,“难道为娘的想念女儿,过来看看都不成?”
    “怎么会?”阿顾咯咯笑,充满依恋,“女儿也想念阿娘呢!”
    天际最后一丝光亮被暮色侵吞。公主府彻底陷入夜晚。公主看着阿顾略显寂寥的神情,问道,“留儿,你可是舍不得金莺么?”
    “没有的事。”阿顾忙开口道,“金莺姐姐的梦想是归家,她日后能过的美满,是件挺好的事情。”顿了片刻,沉声道,“我只是突然有些伤感,觉得人世间离合无定数,纵然关系多么亲密,到了一定时候,终究是要散开的!”
    “傻孩子,”公主忍不住发谑,伸手摸了摸女儿的额头,“人在一起是要修缘分的。阿娘和你分离七年,幸得阿娘在佛前诚心祈求,方能与你母女团圆。你和金莺前世缘分不够,所以只修得这世两年一处时光。可是这世上终究也有人是能伴你长长久久的,就比如……”望着女儿一笑,
    “前些日子,阿娘认识了韦夫人。与韦夫人相谈甚欢。”
    “韦夫人,”阿顾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迟疑道,“哪个韦夫人——?”“呀”,忽然惊呼一声,反应过来,脸上不由涨的通红。
    公主说的韦夫人,便是谢弼的母亲韦氏。
    谢弼乃是独子。自谢弼之父太子右卫率谢丰宾在西河之战中战死后,韦氏一人独自抚养独子谢弼,母子二人相依为命,谢弼对这位守寡持家的母亲敬重异常。
    “阿娘,”阿顾面红过耳,又是羞赧又是带着一丝隐秘的欢喜,吃吃问道,“你怎么会……?”
    “阿娘怎么了?”公主含笑望着女儿,伸手理顺阿顾风吹散乱的发鬓,“留儿,这些日子你虽不肯说出口,但但凡是谢郎将出现的地方,你的目光便总是追着那谢弼。你当阿娘瞧不出来么?你是阿娘唯一的女儿,阿娘只盼着将这世上一切好的东西捧到你面前。”挺直腰肢,目光坚定,
    “那谢弼既是你喜欢的,阿娘自然要为你争一争!”
    阿顾望着公主柔和的神情,心中一恸,阿娘对自己的一片疼爱之情,自己一直是知道的。可是阿娘总是会无私的为自己考虑,总是不是的让自己发现,她比自己想象的更加疼爱自己。“阿娘。”她猛的投入公主怀中,“你……不必如此。”公主虽然性情柔和,骨子里却是个骄傲的人,若非如此,也不会与顾鸣决裂之后永不回头。阿顾想着,公主与韦氏相交,若要成全自己的心愿,多半要折损骄傲性情,低头讨好,不由心中疼楚不已,“你是我的阿娘,是我最重要的人。若是要阿娘为我的事情受委屈,我宁愿,一辈子不要和谢弼在一处。”
    “傻孩子,”公主目光抚慰着女儿,柔和微笑,“我怎么会委屈呢?阿娘只要心中想着你,便平安欢喜。更何况,”她顿了顿,瞧了瞧女儿,目光温柔嫣然,“阿娘的留儿生的这么美,是人都会喜欢你的。韦夫人自也是喜欢你的!”
    阿顾在公主怀中抬头,一双荔枝眸水蒙蒙的,闪耀着希冀之光,“真的么?”
    公主伸手刮了刮阿顾的鼻子,“当然是真的!”语音重重强调。
    阿顾心中喜悦,重新靠在母亲怀中,“阿娘!”嘴角翘的高高的!
    秋日高远,姬景淳策马在乐游原上奔驰,乐游原的草像金黄的缎子一样铺展在自己身下。长安城繁华热闹,集市天南地北,百姓安居乐业,她日日处身期间,却总是觉得有些憋气,只有这片广阔的草场方能让她浑身松快一些,犹如一只鸟儿在天空中自由飞翔,肆意的呼吸。
    姬景淳奔驰良久,方勒缰绳停住坐骑。伸出袖子拭了拭额头渗滴的汗滴,仰颈啜饮黄铜奔马水壶中的凉水。
    一只大雁在天空中飞过,昂颈高呼,发出一声“哟咿”声鸣。
    少女从背后箭囊中抽出一支,搭在桐木弓弦之上,拉满弓弦,白羽箭向着天空中的大雁急射而去。
    于此同时,乐游原的另一处,也有一支箭支如流星般迅疾的射出,带着呜呜的力道,向着天中大雁飞奔而去。
    孤雁一声哀鸣,从半空中猛的坠落,划出一道哀鸣的弧线,远远的落在前方沼池畔。

☆、第140章 二二:浮瓜沉朱李(之诉心)

一轮太阳坠在西山之上,如同一颗鲜红的鸡子,公主府中浮动着漠漠暮色。阿顾坐在春苑窗前,沉寂在漠漠的暮色风景中,只觉心境萧瑟,忽然感觉到一个温暖的怀抱笼罩着自己,在来人怀抱中回过头来,看见公主柔和的脸庞。
    “阿娘。”阿顾诧异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留儿你去了东都大半年,阿娘和留儿分离了那么多日子,想看一眼都看不到。如今你终于回来了,阿娘将你多看几眼补回来。怎么?”公主望着女儿调笑道,“难道为娘的想念女儿,过来看看都不成?”
    “怎么会?”阿顾咯咯而笑,投在公主怀中,声音充满依恋,“女儿也想念阿娘呢!”
    天际最后一丝光亮被暮色侵吞。公主府彻底陷入夜晚。公主看着阿顾略显寂寥的神情,问道,“留儿,你瞧着不大开心,可是……舍不得金莺么?”
    “没有的事!”阿顾忙开口道,“金莺姐姐的梦想是归家,她日后能过的美满,是件挺好的事情。”顿了片刻,方沉声道,“我只是突然有些伤感,觉得人世间离合无定数,纵然曾经彼此关系多么亲密,到了一定时候,终究是要散开的!”
    “傻孩子,”公主听闻此语,忍不住发谑,伸手摸了摸女儿的额头,“人在一起是要修缘分的。就如同阿娘和你分离七年,当初痛断肝肠,幸得阿娘在佛前诚心祈求,方能与你母女团圆。你和金莺前世缘分不够,所以只修得这世两年一处时光。可是这世上终究也有人是能伴你长长久久的,就比如……”她顿了顿,望着女儿略带暧昧意味一笑,
    “前些日子阿娘认识了韦夫人,与韦夫人相谈甚欢。韦夫人说,她挺喜欢你的,想什么时候邀请你出去看一看。”
    “韦夫人,”阿顾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迟疑道,“哪个韦夫人——?”“呀”,忽然惊呼一声,反应过来,一张脸蛋不由涨的通红。
    公主说的韦夫人,便是谢弼的母亲韦氏。
    自谢弼亡父太子右兜卫谢丰宾战死后,韦氏紧闭门户,守寡持家,独自一人将儿子谢弼带大。谢弼对这位寡母尊重异常。
    “阿娘,”阿顾面红过耳,又是羞赧又是带着一丝隐秘的欢喜,吃吃问道,“你怎么会……?”
    “阿娘怎么了?”公主含笑望着女儿,伸手理顺阿顾风吹散乱的发鬓,“留儿,这些日子你虽不肯说出口,但但凡是谢郎将出现的地方,你的目光便总是追着那谢弼。你当阿娘瞧不出来么?你是阿娘唯一的女儿,阿娘只盼着将这世上一切好的东西捧到你面前。”挺直腰肢,目光坚定,
    “那谢弼既是你喜欢的,阿娘自然要为你争一争!”
    阿顾望着公主柔和的神情,心中一恸。阿娘对自己的一片疼爱之情,自己一直是知道的。可是阿娘总是会无私的为自己考虑,不时的让自己发现,她比自己想象的更加疼爱自己。“阿娘。”她猛的投入公主怀中,“你……不必如此。”公主虽然性情柔和,骨子里却是个骄傲的人,若非如此,也不会与顾鸣决裂之后永不回头。阿顾想着,公主与韦氏相交,若要成全自己的心愿,多半要折损骄傲性情,低头讨好,不由心中疼楚不已,“你是我的阿娘,是我最重要的人。若是要阿娘为我的事情受委屈,我宁愿,一辈子不要和谢弼在一处。”
    “傻孩子,”公主目光抚慰着女儿,柔和微笑,“我怎么会委屈呢?阿娘只要心中想着你,便平安欢喜。更何况,”她顿了顿,瞧了瞧女儿,目光温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