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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嫁以后-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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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真的不知道,早知她说什么也不会把武安伯夫人领过来啊!
  宁可让武安伯夫人含怒而去,回头两家的男人再谈一谈,挽回情况的可能性都很大。
  这么给武安伯夫人展示个现行,就很难说了——冲击力太直接了,毫无狡辩余地。
  洪夫人看着自己儿子虚浮的脚步,蜡黄的脸色,还有一身说不出来的怪味,一时都说不出口他是单纯地病了。
  “二堂兄好臭呀。”
  意志非常顽强,从二门一路又追到这里来的方慧躲在院门边上,闻到一点风送过来的味道,忍不住道。
  方寒诚昨晚是醉回来的,洗浴很潦草,一晚上闷过来,这个天气不说,他早上还连着做运动,哪能不出汗,混在一起,味道之芜杂厚重,以至于竟把他身上本来还该有的一种奇特的味道都盖得差不多了。
  真来了,王氏也顾不上说她了,摇着头道:“二爷可是越来越离格了。”
  莹月躲在方慧身边,跟着伸头出去看了一眼,尚没及看清楚方寒诚,武安伯夫人已经爆发了。
  “好,好,你信誓旦旦,叫我来看的就是这个?!”
  洪夫人勉强还要笑:“亲家太太,这里面必定有些误会,待我问过诚哥儿——”
  “洪太太,从今日起,你我两家的婚约就此作罢,亲家不亲家的话再也休提,请你慎言!”
  武安伯夫人说着,又伸手愤怒地一指方寒诚,“令郎这个样子,亏你好意思摆出那义正辞严的腔调,我险些叫你哄了,你——”
  武安伯夫人手指颤抖着想说什么,又觉得什么也不必啰嗦了,掉头就走。
  方寒诚见势不妙,上前要拦:“伯母,小侄是真的身体不适,方躺了一躺——”
  他让武安伯夫人这一怒,清醒了一大半,但仍没抓住重点,方慧在院门那里都能闻到他身上的一丝臭味,他自己一直处在这味道里,久在鲍鱼之肆,并不知觉。
  他只知道自己眼下虚弱,那么,不正好装个病吗?抱着这样的念头,他才敢收拾收拾出来。
  他毕竟还年轻,不知道他这状态骗骗方慧莹月还行,根本瞒不过武安伯夫人这个年纪的人,连他亲娘都不好嘴硬说他是病,只能说有误会。
  他这一拦,武安伯夫人近距离看清了他那肿大的眼圈,活脱一个纵欲过度的形象,还是在她上门的这一天,明摆着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连她这个长辈都这样怠慢,女儿真嫁过来,能有好日子过?
  武安伯夫人退婚的决心当即又坚定一层,厌恶地一个字都不想和他说,绕过他就走。
  方寒诚还想拦,武安伯夫人身边也是有下人的,上前将他搡开,一行人扬长而去。
  洪夫人这回没力气追了,她再惯儿子,此时也生了气:“诚儿,你怎么回事?就是再馋,捡什么时候不好,偏在这个节骨眼上闹?”
  方寒诚皱眉揉着额角——他头疼:“我不是有意的,可能是有点喝多了。”
  他心里觉得似乎哪里不对,但有酒意盖着,说不太上来,也想不清楚。
  这同时与他平常在欲望上的随意有一些关系——想要就来一回,他不压抑,便也觉不出来压抑之后不同寻常的疯狂冲动,这冲动一部分都随着他的作为发泄出来了,他能觉得的,就是好像今早上感觉特别强烈一些。
  洪夫人走到他身边,闻到他身上的怪味,气又重一层:“早知昨晚不该叫你出去,你说你,唉,怎么偏偏这时候胡闹呢!”
  说来说去,她其实不觉得儿子的所为有什么错,错只在不该现在武安伯夫人的眼里而已。
  她这种责怪,方寒诚又哪会惧怕,捂着脑袋道:“娘,我真的不舒服,我去歇一会,等好一点,我再去给赵夫人赔礼。”
  他不以为武安伯夫人真能为此退婚,所以并不慌张,他自己眼下的不适还更要紧一点。
  洪夫人也是这个念头,给武安伯夫人赔礼是必须的,不过武安伯夫人现在正在气头上,去也没用,儿子还要受她的气,不如歇一阵再说。
  只得点头道:“去吧。”又训他一句,“你也当爱惜些身子,都是那等妖精勾的你,都给我叫过来,一个个的,不知规劝,只会纵着主子胡来,都该紧紧弦了——!”
  舍不得太责备儿子,那总得有人为此承担责任,她转头就寻趁上了方寒诚的通房们。
  莹月拉一拉方慧,小声道:“我们走吧——呀!”
  一只手自背后忽然搭上她的肩膀,她惊得抽了一口气,忙转头。
  是方寒霄。
  他似笑非笑,不知站了多久。
  莹月瞬间心虚,她心里觉得她不该站这里看人家的笑话,方慧就坦荡多了,很镇定地一拉她的手:“大嫂,走。”
  武安伯夫人走的时候其实看见了她们,不过没管这个闲事,洪夫人一直在院里,现在又要收拾上人了,没空分神往外看,一直都没发现被围观了,她们跟上方寒霄,顺利地就退走了。
  走一阵,莹月才忽然发现自己肩膀上有点灰蒙蒙,依稀是个手印形状,她回忆一下,狐疑地往方寒霄先前搭她肩膀的那只手看了一眼。
  方寒霄:……
  他忘了,他这时候出现在这里,是乘着人都被吸引到前面来,攀到后面屋顶下,揭开边缘一片瓦,把他那支放在檩间垫板上的香燃尽后留下的一小撮香灰拂走了。
  他本要去洗手,但绕到前面时,见到莹月扶着墙踮脚往里看,她站得不太稳,两个玉兔耳坠随她动作轻轻悠荡,他不觉就上去拍了她一下。
  把灰全拍她肩膀上去了。
  莹月自己心虚,没敢问他,他也就装个不知道,若无其事地领着她走,只在心里默默想:原来想捂她眼睛的,怕把她吓过头,大叫出来,才没做。
  幸亏没有。


第59章 
  作弄方寒诚这事,对方寒霄来说就是回敬方伯爷的顺手之为,除了往武安伯府里煽了煽风,然后挑准时机点了支香之外,他并没有做更多别的事,事后既没往心里去,也没想造就什么后果。
  不想,武安伯夫人是武将之妻,性子刚烈,她在二门时若拂袖怒走还罢,偏洪夫人把她拽了回去,叫她看见了方寒诚那个模样,如此她不单是生气,还觉得受到了侮辱,怒气勃发之下,回去就直接把方寒诚的行径宣扬开了。
  既然说出去了,明着打了方寒诚的脸,那不管武安伯夫人后不后悔,退婚这条路都只能走到底了,洪夫人明摆着不是个好相与的婆婆,有过这一遭,武安伯夫人有一分爱女之心,都不能再把女儿往她手底下送,那与入火坑无异。
  方寒霄在听见武安伯夫人放出话的第一时间,就收回了要撵走那个叫晓霞的丫头的打算。
  弄走这丫头太容易,把她点的剩下半截香塞给她,打发她回去正院就完了,不管是洪夫人还是方伯爷,都没脸再叫她回来。
  他之前几天并未着急着手这件事,是因为在他的计划里,借堂弟回敬过方伯爷之后,再这么做的效果才能发挥到最好,可以警告到方伯爷,让他不要往新房乱伸手。
  但事情真的实施开来,洪夫人阴差阳错把武安伯夫人的怒气值搞得翻了倍,他敏锐地发现,这件事还可以有更好的效果。
  ——方寒诚的婚事可能真因为他的随手为之而泡汤。
  那么他倒不能轻易动作了,他不适合暴露出自己在这当中下的黑手,造成的后果太严重,方伯爷不可能不报复他,而他不想现在就和方伯爷陷入到太激烈的内斗之中。双方不和睦,互相试探提防,给彼此暗戳戳找麻烦,跟在台面上殊死相拼是两回事。
  后者,还不到时候。
  如此他袖着手,安安定定地等着武安伯府的后续动作。
  很快等来了。
  没别的,武安伯府就是疯狂散播方寒诚的坏话,什么无德无行,轻薄浪荡,一股脑往他头上砸,然后坚决跟他划清界限,要求退婚。
  武安伯夫人这是被恶心坏了,连私下商议的这个解决途径都不肯走了——或者她心下清楚,两家已经成了这样,即便能好言好语地商量着把婚退了,事后以洪夫人的性子,必然不甘心,要说姑娘的坏话,那与其等她说,不如先下手为强。
  方寒诚本来在勋贵子弟间的名声算不上顶好,但也不算多坏,让武安伯府这么一搞,一下就败坏掉了。
  这也不能怪武安伯府下手太狠,谁叫他干的事太拿不上台面呢?怠慢人家姑娘都算小事,长辈居中劝一劝压一压,还能有转圜的余地,方寒诚好,直接把长辈都不放在眼里,那谁家能乐意。
  洪夫人想反击,她这边是男方,本来先天占着便宜,在名声上就是比女方损失得起,但慢了一步不说,武安伯夫人的攻势还远比她想得猛烈,在物议中牢牢占据住了上风,洪夫人再往外放武安伯府不好的话,短时间内却是翻不了盘,白给人添了谈资。
  方伯爷一头在忙选秀的事,一头后院又起了火,又急又气,管不过来,没法子去求方老伯爷,想让方老伯爷出面去和武安伯府谈一谈——方寒诚不是没有去跟武安伯夫人赔过礼,连人家的大门都进不去,但以方老伯爷的辈分,他去了,武安伯夫人总不能也给他闭门羹吃,再怎么都得尊重他些。
  方老伯爷沉思过后,却是拒绝了:“不要勉强了,人家的态度摆得这么明白,不成就算了吧。”
  方伯爷不懂,急道:“婚姻大事,怎么能说算就算了呢?我知道这回是诚哥儿不对,我也骂过他了,但毕竟他也没干什么杀人放火的恶事,怎么就至于到退婚这一步了?!”
  方老伯爷叹了口气,资质这回事,真是天生的,这个次子眼高手低,三分的本事,总巴望着成八分的事,面上装得再好,逢着该亮堂的时候就抓瞎。
  所以当年长子去后,他优先将世子传了长孙,并不是全然因为偏心。
  “你要求个明白,那我就告诉你,”方老伯爷冷着脸道,“人家看不上的不只是诚哥儿,也是你这个做老子的。”
  方伯爷的脸瞬间紫涨了:“——爹!”
  方老伯爷有点不忍心,但口气没有放缓:“你身上这个爵位,是祖宗的庇荫,并不是你自己有多大本事,从你承爵以来,有三四年了,你有做出什么成就没有?和你从前有什么区别么?”
  他见方伯爷要反驳,先一步摆了摆手,“你现在找的这个差事不能算,我早说了,不是实事,不见功绩,叙哪一门的功,也不会把你这事算上。相反,你揽了上身,许家那边等于窥见了你的根底,你就这么大能耐,就能往这种事里瞎打转了,明白吗?”
  武安伯姓许。
  方伯爷明白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是强烈的不甘心!
  许家看不起他,亲爹也看不上他!
  传他爵位,不过是不得已才为之的选择!
  方老伯爷不管他想什么,直接道:“强扭的瓜不甜,你这个做老子的不能给诚哥儿添彩,诚哥儿自己又不争气,那人家不满意,退就退了,你能怎么着?行了,别折腾了,结亲不成,也不至于要闹到结仇的份上去。”
  方伯爷咬牙怒道:“那许家在外面那么败诚哥儿的名声,就算了不成?!”
  “你也可以去败他家的,二媳妇已经在做了吧?有用吗?”方老伯爷反问完,摇摇头,“有这功夫,乘早给诚哥儿另寻一门亲,用喜事把这流言冲散了才是正理,要是能办在许家那姑娘前头,更好——不过,你们都这么大把年纪了,各有你们自己的主意,听不听,我也管不着你们,由你们自己去罢。”
  方伯爷呆立了一会,他知道方老伯爷的脾气,说不会出面,就真的不会,下跪歪缠都没用,他心里也十分不忿亲爹对他的评价,不想再说什么,憋着一腔气,转头快步走了。
  方老伯爷知道他不服,恐怕也不会照他说的做,心里一样不太开心,招来小厮问:“霄儿呢?可是出去了?”
  小厮笑嘻嘻地道:“大爷在新房呢,大爷孝顺,要是出门,岂有不告诉老太爷一声的。”
  方老伯爷哼了一声:“说的好听,这一个也省心不到哪里去。”
  说是这么说,他还是举步出了院门。
  方寒霄虽说也常常叫他头疼,却不是方伯爷这个不开窍法的疼,这个孙儿就是成了哑巴,跟他交流也比跟方伯爷说话敞亮。
  时令进入七月以后,天气比先舒服不少,方老伯爷信步到外面透透气,缓解一下被儿子郁闷到的心情,不觉就走到了新房附近。
  孙儿长在静德院的时候,他嫌他烦,现在孙儿顺他的意常来新房了,他一时郁闷,想疏散都找不见人的时候,又觉得怪寂寞的。
  他踌躇一下,让搀扶他的小厮在外面候着,自己背着手进去了。
  在院门口管传话的一个丫头见到他很惊讶,忙蹲身行礼,又要进去通报。
  方老伯爷摆摆手,径自往前走去。
  他已经看见方寒霄了,他就坐在堂屋里,略有些仰倒在椅子里,拿着本书在看,因为姿势问题,书把脸都挡住了,看去就是个慵懒惬意的模样。
  莹月坐在另一边,她要端正也忙碌很多,她旁边的紫檀方桌上也摆着本书,书页右边压着方青石镇纸,她自己手里拿着个鞋垫样的物事在做活,那鞋垫看上去有好几层,她缝得有些费劲,把针戳进去以后,要倒过来,用针尾在镇纸上敲几下才能把针敲得穿过去,敲的时候是不用看针脚均不均匀的,她捡这个空档眼神就往书上盯,乘机看几行。
  方老伯爷一脚停在台阶下,整个人都震惊了——他没看过人这样看书,然而立刻就觉得这才是他心目中读书人该有的样子!
  孙子手里没活,似乎是更专心的,但他看上去只像在打发时间,孙媳妇这么一心二用,见缝插针,显出的却是十分刻苦。
  方老伯爷由衷觉得,就凭这个画面,他当年上赶着跟先徐老尚书结亲的目的就达成了,娶回来的到底是哪个姑娘,那都不是要紧事儿。
  这个时候,方寒霄跟莹月也都发现了他,双双站起来行礼,莹月略为手忙脚乱,险把针戳到手上。
  方老伯爷一看,不满意了,就训方寒霄:“你这里缺人怎么不和我说?做个鞋垫这样的小事,也要你媳妇亲自动手!”
  方寒霄很淡定又富含深意地把目光转过去,看了一眼莹月,莹月老实解释:“老太爷,这里不缺人,这个是我做给大爷的,所以我自己来。”
  她得了方寒霄那么多首饰,觉得很不好意思,该回个礼,想来想去,她没什么好东西,最后在玉簪石楠的建议下,决定做点针线送他。她挑了软鞋做——还没完成,所以目前看上去像鞋垫,因为这个做起来费劲,似乎就显得她更有诚意一点。
  方老伯爷听了,气平了:小两口感情和睦,早日给他添个重孙子,那也是正经事么。
  他在方寒霄让出来的主位上坐下,方寒霄亲手给他倒了茶,又去里间取出纸笔来。
  方老伯爷这时候已经不想提方伯爷的事了,家里最贵重的爵位都给了他,他还混不好,那是他个人的问题,说也白说。
  他就随意寻了些别的话题,方寒霄看出他心里有事,并且知道是什么事,因为这事上他不清白,也不想提起来当面骗他,就顺着往别的事上聊,祖孙俩要说还是有话说的,拉拉杂杂不觉聊了小半个时辰出去。
  方老伯爷郁气全消,站起来:“行了,不跟你啰嗦了,我回去了。”
  又额外嘱咐莹月一句:“缺什么只管来说,你没个公公婆婆,有什么事,寻我做主一样的。”
  莹月受宠若惊地答应了。
  方老伯爷满意地往外走。
  这书香人家的底蕴,就是不一样,他连带着想起徐家都不那么生气了——徐大太太那样无信无义贪慕虚荣的人,还能下狠心把儿子送到岳父家去,这一招,一般人家的妇人是行不出来的。
  远的不说,拿徐大太太跟洪夫人在教子这个问题上一比,差别就出来了。
  方老伯爷畅想了一下,笑眯眯地由衷觉得,他老人家不但可以展望重孙子,而且可以展望一下有个状元重孙子了。
  **
  人往往禁不住念叨,方老伯爷才转过这个念头没两天,一封来自南边的弹章摆上了皇帝的案头。
  弹章出自都察院右佥都御史于星诚之手,他现在江南一带巡察,临近尾声之际,发现了隆昌侯兼镇守淮安总兵官与河南潞藩之间似存联系,风闻上奏,弹劾隆昌侯有交接藩王之嫌。
  这位于星诚于宪台,正是徐家长子徐尚宣的岳父大人。


第60章 
  朝臣交结藩王这个罪名,可大可小,放在从前是大的,根正苗红的天子坐庙堂,不忠天子而与藩王眉来眼去,用不着有别的谋反起事之类的大罪名,只这一条,就够言官们闻风而动,做出无数文章了。
  但在如今算小的,因为东宫年复一年地空悬,眼看着还将继续空下去,与藩王有勾连的岂止隆昌侯一人——假设于星诚所参是实,不干净的人多了去了,法不责众,再大的罪名,人人都在干,心里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
  这个人心上自然而然的转换,是由当前特殊的时势造就,连皇帝都无法控制。
  于是,于星诚的弹章抵达以后,附和着参隆昌侯一两本的有,不多,认真扒拉一下,这不多的几个之前还基本是站蜀王那边的,嘴上嚷着一片公心为朝廷,到底是不是打击政敌天知道。
  总的来说,没掀起来什么大浪花,皇帝也没对此做出什么激烈反应,沉默了两天以后,下诏让隆昌侯和潞王各自写个折辩过来。
  于星诚的弹章里没有揪住实证,那么隆昌侯和潞王不可能承认,飞一般写了奏章来,都把自家撇成朵清水莲花,潞王还跟皇帝尬叙了一番兄弟情,哭出两缸眼泪。
  皇帝信不信不好说,御笔朱批的是句“知道了”,然后,这件事似乎就这么过去了。
  只有在一户人家过不去。
  徐家。
  徐大太太快疯了,急的,闷的。
  大水冲了龙王庙,儿子的岳父参了女儿的公公,这算怎么一回事呢?!
  消息传出三天内,望月回娘家哭了两场。
  她想象里矜贵骄人的豪门生活几乎没有享受着,天天按下葫芦浮起瓢,满世界都在跟她作对,她才进门时,岑夫人看她不过冷淡,现在连个客气的脸都不愿意摆了,直接拿她当扫把星。
  徐大太太听女儿说的,心疼得不得了,可岑夫人为此把气出在望月身上太正常了,她都没法去出头,只能再三安慰她:“你哥哥快回来了,等回来,我问问他是怎么回事。”
  “哪天才回来?这日子,我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望月哭道,“不然,我去于家问问大嫂!”
  于星诚出行可以用个随行文书之类的名义把徐尚宣带着,不可能把女儿也带上,所以徐家长媳于氏一直在京里,于氏母亲身子虚弱,于星诚对女婿够意思,徐大太太投桃报李,也很大方,儿子不在了也没把儿媳妇叫回来,只让她在娘家服侍母亲,定期回来请一请安就行。
  听了望月的话,徐大太太本要同意,一想,又摇头:“你问不到什么,亲家老爷在外做事,难道还会特意写信回来告诉她一声不成?罢了,再等几日罢,你哥哥先前写了信来,亲家老爷的巡查了了,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望月听了在理,没办法,只好勉强再忍一忍,但她不想回去隆昌侯府,徐大太太劝着她:“你婆婆已经不高兴,你还总往娘家走,看在你婆婆眼里,岂不是在跟她赌气?更该不舒服了。”
  她心疼女儿,又保证:“你放心,你哥哥一到家,我立刻就问他,然后告诉给你。”
  望月被连哄带劝地,无计可施,只有满肚子委屈地回去了。
  好在徐尚宣的信不是空话,过去没几日,八月初,他真的回来了。
  他这趟是远行归来,依礼该先拜父母,所以他没跟着岳父去于家,在城门口就分了手,直接先回自己家来了。
  徐大太太大半年没见到儿子,这一下如天上掉了只凤凰,欢喜得都不知道怎么好了,一边赶着叫人备水备饭,一边一叠声问了许多问题,恨不得徐尚宣把在外的每一天都描述一遍才好,同时又心疼着儿子黑了瘦了。
  徐尚宣黑是真的,他整个盛夏是在外面过的,风吹日晒,一张脸黑得发亮,瘦就没有了,他的身材还是如在家时一般壮硕,总的来说,他从外貌上不再像书香人家的子弟,就是个很糙的大汉。
  倒也难怪徐大太太心疼他。
  徐尚宣自己对此无所谓,一气连灌三杯茶水后,一抹嘴,劈头就问徐大太太:“娘,大妹妹和三妹妹的婚事是怎么回事?”
  这一说,徐大太太想起来女儿的事了,忙先反问他:“亲家老爷怎么参起自家人来了?这可是坑苦了你妹妹!”
  “谁知道跟他是自家人啊!”徐尚宣很干脆地一摊手。
  徐大太太道:“怎么不知道——”
  她直着眼,忽然反应过来了。
  望月嫁到隆昌侯府是在徐尚宣外出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他跟着于星诚满江南跑,居处不定,没办法给他寄信,而一般的婚嫁事不会无端传播到那么远,徐尚宣也没法从别人嘴里听说,以此时信息的获取程度来说,他不知道妹妹的婚事有变动是很合理的事。
  他这个徐家长子都不知道,于星诚更不会知道。
  所以,这件事竟好似是阴错阳差下发生的,徐大太太心里原来还责怪着于星诚,这下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徐尚宣的问题没得到答案,追着她问:“娘,你还没告诉我呢,我们是回程路上才听说的,岳父极不高兴,幸亏已经回程了,要是还在巡查着,他恐怕能把我先撵回来。”
  徐大太太恍惚着道:“不高兴什么?”
  徐尚宣大着嗓门:“娘,你当别人傻啊!大妹妹和三妹妹这一出,我听着都不对劲,何况是我岳父!你干这种事,他老人家作为姻亲,脸上也无光啊。”
  徐大太太干咳了一声,跟自己儿子也说不出望月生病那个托辞,只道:“我是心疼你妹妹,舍不得她嫁给那个哑巴去,把下半辈子都送在里面了。”
  “那给别人当后娘就是好前程?”徐尚宣甚是不赞同地道,“大妹妹的婚约是祖父在时定下的,这么背弃掉了,祖父在天之灵都不安稳。真是,不知道娘和大妹妹怎么想的。”
  “也不算背弃,你三妹妹不是依样嫁过去了。”
  徐尚宣忍不住翻个白眼:“所以,连三妹妹也坑进去了,大家都没好日子过。”
  徐大太太跟儿子再生不起气来,明见他无礼,也训不得他,只道:“哪是你说的那样,要不是亲家老爷来这一下,本来你妹妹过得很好。”
  这个妹妹特指望月,至于莹月,那不在徐大太太的考虑范围之内。
  徐大太太想了想,又道:“既然是不知道,那你明日——”她见到儿子面上的疲色,改了下口,“歇两日,去隆昌侯府替你妹妹解释一下,不知者不罪,想来岑夫人也迁怒不得你妹妹了。”
  徐尚宣一口回绝了:“我不去。”
  徐大太太一呆:“啊?”
  “娘,你这么一搞,我岳父左一个勋贵姻亲,右一个勋贵姻亲,他本来多正经的文臣出身,都要变得不对味了,能乐意吗?你还叫我一回来就去隆昌侯府上,跟他家打得火热,我这一去,只怕岳父该不叫我去于家门了。”
  徐大太太怔住了。这里面的弯弯绕她懂,徐老尚书当年结亲平江伯府就被同僚嘲笑过,不过徐老尚书当时已是正二品部堂,撑得住些许异议,于星诚不同,他才四品,想要上升,当然要更为爱惜羽毛。
  徐大太太为难了:“——那你妹妹怎么办?”
  徐尚宣道:“把我岳父之前不知道的事告诉她,让她自己去说得了,不过,这一回是这样,下回怎么样,那可不知道。”
  徐大太太忙道:“什么意思?”
  “就是隆昌侯如果有事,我岳父多半还照参的意思。”徐尚宣说渴了,又灌水喝。
  徐大太太听了发急,又见徐尚宣好像事不关己似的,终于忍不住轻轻责怪了他一下:“你也不心疼心疼你妹妹,那可是你亲妹妹。”
  “大妹妹这么本事,用得着我心疼嘛。”徐尚宣直截了当地道,“要说心疼,我还心疼方寒霄呢,他够倒霉的。”
  他是望月的哥哥不错,但也是个男人,在这样问题上会不由代入到男人的立场上,从这个角度来说,他难免会对方寒霄产生同情。
  徐大太太拿他没有办法,只好道:“你真是,你这胳膊肘怎么老往外拐。”
  “娘,你可别说我了,我要在家,绝不能叫你们把这糊涂事办出来。”
  徐尚宣说着,他也头疼,问徐大太太:“娘,你给我找了这么两个妹夫,我以后怎么打交道啊?对了,他们京里遇见,没打起来过吧?”
  “没有,没有,你说什么呢。”徐大太太回答完,又不死心地道,“你真不能替你妹妹去解释一下?”
  “能。”徐尚宣笑了,旋即道,“不过,要是我岳父烦我了,从此不许我跟着他,那可不是我的错,我去把你媳妇接回来,以后就在家里吧。这么着也不错,我正好歇一歇。”
  徐大太太可没法这么觉得,儿子这一歇,之前的功夫岂不又要付诸流水了?
  忙道:“算了,你不去就不去。”
  徐尚宣一回来就说了这许多话,是真累了,打了个哈欠,随口回了一句:“娘,你少担心了,凭什么就该着我们去上赶着,大妹夫不是没长腿,他自己不会去于家问啊,还得我上门去给他解释,切。”
  徐大太太一听:“也是。”
  今天天色太晚了,隔日一早,就忙打发人给女儿把这个信送了过去。
  **
  又隔一日。
  隆昌侯府。
  岑夫人低声嘱咐着儿子:“别的都不要紧,你这一去,务必探清楚了,于星诚手里到底有没有实证,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只是巧合。”
  岑永春略有些不以为然:“母亲,他若有,还不早在弹章里写明白了。”
  岑夫人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岑永春有口无心地应着:“好了,我知道了。”
  他出门上车,往于家而去。
  于星诚昨日已经面过君,得了几天假期,照理,他今日该在家的。
  他确实在,正坐在书房阔大的书案后面,听到小厮在帘外报岑永春上门拜访的消息,随口道:“我这里有客,叫他等一会儿。”
  小厮应声去了。
  岑永春有些纳闷,他觉得他出门不算晚,不知谁还抢在了他头里,问小厮,小厮并不说,他没法,只好被引去花厅里暂时呆着喝茶。
  于星诚不是托词,他的书房里确实有客。
  外面重新安静下来,于星诚向着立在他书案侧边的高大青年微微一笑,声音压得低低地道:“镇海,到我面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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