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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匠心-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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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宏这几日都住在沈家。”白棠揣测,“沈大人能稳做苏州织造那么久,做人的本事肯定也不差。再说他回来这么久了,全宏和他儿子的事,真的一无所知?”
徐三登生悲悯之情:“完了。沈大人要棒打鸳鸯了?”
到了沈府,沈文灏已在外边迎接:“三爷,练公子。大驾光临寒舍,不胜荣幸。”
白棠微笑道:“沈大公子客气了。”
沈家因白棠之故方能重见天日,沈文灏心中说是对他感激涕零也不为过,自然招待得殷切又客气,何况边上还有个徐三爷?
到了花厅,沈惟青立在檐下,身后两边分站着家中女眷与文澜、全宏。白棠乍一看去,心中微的一跳:这架势,还真有点怪异哪!看向沈大人的眼中便带了些探究。
沈惟青五十出头的年纪,身形适中,相貌气度带着江南人特有的儒雅风流。年轻时必是美男子无疑。他与白棠在毛纺织造局早有交往,颇为熟稔,故此时两方也未太多寒喧。沈家女眷齐齐向白棠躬身行礼,以示敬谢之意。
白棠是什么人哪?他自认施恩不图报,当然,有报是最好的!只是皇帝招沈家人回来,纯属意外之喜,白棠对于沈家人的感激之情难免受之有愧。不禁略有几分尴尬笑道:“沈大人,这可折煞在下了!”
女眷退下后,沈惟青叹道:“沈公子的大恩,沈家无以为报啊!”他看了眼身边的文澜,“文澜?”
沈文澜立即拂袍下跪,吓得白棠忙不迭扶住他:“沈大人,文澜虽是我救下的,但他在我松竹斋,可是顶梁柱!没了他,我多少事情都做不成!”又对文澜道,“再说咱们兄弟间,何必如此?”
沈惟青不由看了眼徐三:这小子忒好运!女子中能有白棠这般胸襟才干的人,万里挑一!偏让他抢回去了!若是当初文澜能够近水楼台先得月……唉,事间哪有这等美事!
文澜依旧恭敬的向白棠磕了头:“今日总算能谢过东家的救命之情、再生之恩!”
白棠苦笑两声:“你这般一磕头,别是想离了我松竹斋另赴高就吧?”
文澜忙解释:“怎会?!您赶我走我都不走!”
全宏在边上笑呵呵的道:“这么好的东家,咱们上哪儿去找?”
沈惟青目光悠远的瞧了全宏一眼:“练公子,三爷,请入席。”
沈家久居江南之地,席面上的菜都是白棠所爱的,白棠一见之下就搓着手喜道:“今日可大饱口服了!”
酒过三巡,大伙相谈甚欢之际,沈惟青忍不住对着窗外的冬景叹道:“若无陛下宏恩浩荡,也无我沈家重复荣光之日?这杯酒,祝陛下远征大胜归来!”
说毕率先一饮而尽!
徐三听得欢喜,赞道:“当祝陛下凯旋而归!”
白棠心中不觉难过,掩了眼底的黯然饮了杯中酒。
沈惟青又道:“练公子,今日沈某请你赴这家宴,还有一事想请您为我儿作个证!”
作证?什么证?
白棠与徐三不禁有些茫然。
沈惟青笑望着文澜与全宏:“自得练公子相救,全宏对我儿也是照看有加,多年扶持,情同手足!”
徐三眉毛微扬:完了,果然来了!
他想到自己当初苦追男人的白棠时那份患得患失的心境,对全宏深表同情却爱莫能助!谁让沈文澜是个真男人哪!
全宏红了脸,也隐隐泛起些不安。
“这是,应当的……”
沈惟青摇头:“你和文澜虽不是亲兄弟,但兄弟之情不下与文澜与文灏。故今日,沈某做个主,练公子,徐三爷。我想令文澜与全宏义结金兰,你们看,如何?”
第353章 灵犀
义、结、金、兰!
白棠与徐三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开口:好狗血的剧情!
文澜蓦地起身,脸上带有薄怒,却被全宏紧紧的按了下来!
全宏朗声笑道:“沈大人,在下穷酸秀才一枚,身无长处,能得您看中与文澜义结金兰,那是三生有幸、求也求不得的事!”
他持起酒杯,眼中闪着异样的光芒,嘴角勉强拉扯的笑意苦不堪言:“文澜,为兄痴长你两岁,今后,咱们就是亲兄弟了!”
文澜嘴唇嚅动,眼眶飞红,良久无语。
“文澜!”不等沈惟青开口,全宏便笑着斥责他,“难道你还嫌弃为兄不成?”
他举高杯子:“愚兄先干为敬!”
苦啊!
白棠轻轻摇头,目光射向文澜:怎么办哟?这对鸳鸳之情真要就此告结?
沈文澜的目光,冷冽、失望、痛楚交杂,最终,还是举起酒杯轻碰嘴唇,缓缓放下了杯子。脑中回想起他与全宏的约定:我们珍惜当下,好聚好散。真到不可违时,绝不纠缠不清,徒成怨侣!
如今,是他父亲要为自己定亲择妻,自己无力违抗,他已经对不住全宏,难道还要硬拖着他不放么?
可怜!
徐三暗暗为他们不值。但世人能容忍有家室的男子在外头花天酒地男女不忌,却无法接受两个大男人真如夫妻般过一辈子!更何况沈惟青官居五品,声名显赫,家中若出了这么个离经叛道的儿子,还不丢尽脸面?绝对不能容忍!
宴到此处,大伙都没了胃口。白棠早早的退宴告辞,全宏借机与他一同离去。也没回练家,直接回了桑园。
“明天工人们就要回来了,本就打算今天回桑园的。”全宏面色如常的向他们拱拱手,纵马而去。
强颜欢笑啊!徐三推了推白棠:“这对还是你一手促成的,不给他们想个法子?”
白棠瞅了他一眼:“法子?”
“至少不能让沈文澜成亲啊!”徐三磨拳擦掌!“那不是害了人家的好姑娘么?”
这话有理!白棠表示赞同,那与骗婚无异!
“此事交给你来办!”白棠握着徐三珠手,“你有经验!”
徐三正要自得,听着白棠的话不对味,脸一板:“谁有经验?”
哈!当初在外头帮他拦桃花的人是谁啊!白棠不屑的横了他一眼:“办不办?”
办!办!
徐三最受不住白棠凤眼含笑,又带薄怒的模样,只觉全身都泛软。
“晚上你先让我办咯——犒劳为夫还不行?”
白棠报以挑衅之笑:办就办呗!谁怕谁?
元宵之后,松竹斋开张。开张第一日,全宏带着两名小厮依旧早早的到了。白棠见他眼眶泛青,知他一夜没睡好,不由安慰他道:“你们的事,急不来!”
全宏苦笑:“是我痴心枉想。”又道,“东家,此事莫再提了。免得坏了文澜的……亲事。”
白棠挑眉:还真是个情深义重的!心中更想帮他们一把了。
新年初始,上门的客人还不多。白棠得空在楼上继续研究磁青纸。班智那几卷《妙法莲华经》的磁青纸色浓,纸韧。比之高家现在制出的磁青纸强上几十倍!
就是不知吐蕃是用什么法子让纸在经过染料后还能这般即厚实,又坚韧!
正自沉思间,楼下响起熟悉的声音。
“练公子在不?”
“弟弟,现在要叫徐夫人了!”
“哥哥你这就不懂了!他成亲时都穿着男装,会喜欢别人唤他徐夫人?”
白棠舔了下后槽牙:祝家兄弟!
“是不是啊,练公子?练老板?”祝同霖蹭蹭蹭跑上楼来,“瞧,哥我说得不错吧!”
祝同光张眼一看,白棠果然还穿着男装,不由道:“算你聪明一回!”
同霖扬眉怒道:“我向来聪明!何时笨过了?”
同光冷嗤道:“你买了幅假画,损失了几千两银子,还不笨?”
“明明是你买的假画!”同霖面孔充血,“是你没长眼!我那幅,才是真迹!”
“我的才是真迹——”
眼看兄弟俩在自己面前视若无人的吵了起来,白棠蹙眉怒道:“要吵出去吵!我这儿不是公堂!滚!”
两兄弟这才住了嘴,一人拿着支卷轴几乎同时递到白棠眼前:“练公子,我们今天就是来请你帮咱们评个理的!”
白棠喝了口茶,不耐烦的道:“评什么理?”
两兄弟各自展开画轴:“您看看,咱们兄弟的这两张画,哪幅是真迹?!”
白棠捧着茶盅瞥了眼他们的画,不由一楞。睁大了眼睛,放下茶杯,细细观察起两卷画来。
还真有些名堂!
两张画,一模一样,看不出任何不同之处。皆是同一幅画《风雨归舟图》。
山水朦胧中,一支小舟缓缓归来。
此画美就美在烟雨朦胧的意境,白棠研究了片刻,好奇的问他们:“你们不愧是同胞兄弟,连买画,也都看中了同一张?”
同光抿嘴道:“以前觉得咱们心有灵犀是好事,现在才发现,太有灵犀也不好!”
同霖接着道:“现在只不过看中了同一幅画,以后要是喜欢上同一个姑娘可怎么办?”
噗!白棠险些喷他们满脸的茶!还真敢说!
“练公子,你的眼光,咱这街上无人不服!”同光叫道,“你帮我们辨辨,到底咱们这两张画,哪幅是真的?!”
白棠轻轻的哼了声,看向他们的目光带上了些冷屑:“你们要我品鉴?”
“是啊!”同光奇道,“练公子不会认不出吧?”
白棠看着他们兄弟的神色,冷哼道:“这两张画,都是真迹!”
兄弟俩一怔,飞快的挤了挤眼睛:“这不可能!哪有一张画,有两幅真迹之说?”
“对啊,它们明明画得一模一样,没半分差别,肯定有一张是临摹的!”
白棠冷冷的瞧着他们俩:“装,你们继续装!”他指着画道,“这两张画,是从一幅画中拆分而得!因为画纸厚实,便有些不法之商将纸层层剥开,一张画就此一变为二!颜色略深的那张,应是上层,略浅的那张,就是下层。”
同光兄弟俩微微张大嘴!立时惊诧的道:“还有这种事——”
“我让你们再装傻!”白棠没好气的指着他们鼻子骂,“你们祝家最擅装裱,这抽画的本事难道还认不出来?跑我这儿请教?是想看我出丑才对吧?!”
“不不不,哪有的事啊!”兄弟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解释。“没的事,你真误会了!”
“既然咱们这两张画都是真的,那就谢过练公子的指点!”
“告辞,告辞!”
同光同霖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唉哟,怎么他们一点小心思都瞒不过练白棠呢?
年前无意间他们各自买了同一张画回来,为了孰真孰假争得不可开交。结果祝老夫人一瞧这画,登时怒了!对他们一顿训斥:自家吃什么饭的?竟然连这些技巧都没看出来?白养你们了!过了年,立即到工坊里从头学起!
兄弟俩不服气,就想着试一试白棠,他若猜不出原由,他们也好到祖母面前说话:瞧,练白棠也没认出来呢!没想,人家半盏茶的功夫就看出端倪了!
白棠好气又好笑的摇摇头,这对活宝兄弟!
突然间,他脑中灵光一闪,磁青纸纸厚又坚韧的法子,有了!
第354章 入宫
“一张磁青纸厚实却易折。如果多张坚韧的薄纸粘合在一块呢?”白棠兴奋得忍不住有些手舞足蹈。“就像一根筷子和十根筷子的区别——”
他还没说完,高怀德猛地里从太师椅上弹了起来,大唤一声:“这法子对头了!”他顾不上太多,撩着袍子就往外跑,边跑边叫,“重新制纸,用最好的料子,抄得薄薄的,咱们现在就去试起来!”
白棠踌躇了下,高怀德回头就捉着他手腕:“楞着干吗?跟我去作坊啊!”
一老一少箭般的飞离抱古轩,瞧得诸人目瞪口呆:高老爷子老当益壮啊!
咦,白棠跟在他身后做什么?
到了作坊,高怀德挽起袖子亲自在池子里沤材料,抄出一张张薄纸晾在架子上,眼巴巴的瞅着它们晒干。闻迅而来的高岑急道:“父亲,您怎么亲自来了?”
高怀德对着儿子傻笑:“你们啊,等着出纸吧!”
高岑惊疑不定的望向白棠:虽说是亲家了,但他出现在高家作坊里可是幢大事!谁家作坊里没点秘密?这磁青纸的制作材料、流程可不全让他看去了?
“还是白棠聪明!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亏我造了一辈子的纸……”高怀德越想越沮丧,好在他自我修复能力极强,立即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嘛。”
高岑脑子有点晕乎:“白棠想出改进咱磁青纸的方子啦?”
高怀德应了声:可不是!
二十天后,第一批磁青纸制成。
高家试了多次,三张薄纸粘合而成的纸韧性最佳!浸透汀蓝草的染液晾干,再上蜡磨砑打亮,成品完美得让高怀德止不住的老泪纵横!
再一个月后,高家和松竹斋同时推出了几近绝迹的佛家宝抄磁青纸,刹时轰动了同行!就连祝家老夫人也亲临祝贺,赞不绝口!
消息传出,一时间,京城内各大寺庙闻风而动,踊跃定购不提。
清远寺。
班智磨梭着寺僧买回来的磁青纸,怔忡了半日,方感慨一叹。
竟然还真让他们琢磨出来了!练白棠……果然如那人所说,不可小覤啊!
“上师,保定候已到门外了。”
班智回过神,搁下纸道:“我这就来。”
诊室内,保定侯孟瑛笑容满面的拱手道:“上师,又要麻烦您了!”
班智微笑道:“侯爷客气。近日腿脚感觉如何?有无什么不适?”
“怎么会?上师妙手回春,我这腿已经好了大半了!”不仅是他的腿疾,就是另寻来的几个伤兵,病症也各自缓解了许多!太孙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
孟瑛待班智诊治完毕,一边卷着裤管子,一边赞道:“上师这样高超的医术,不比皇宫太医差了!”
班智小心翼翼的合起一本暗黄色的医书,正是指引他按摩薰敷的秘图!孟瑛只看了两眼,便觉头晕眼花,那一根根的线要刺破他脑子似的横冲直撞,再不肯多看。
“侯爷过誉。”班智谦逊道,“宫里的太医技术高超,各有绝技,非我所能及!”
“各有绝技这话说得好!”孟瑛笑呵呵的望着他,压低声音问,“上师可曾听说,太子的腿脚,也颇有不便?”
班智倒真是楞了片刻:“太……子?”
“是啊!”孟瑛叹息,“太子从小身体就不太好。身形的确是臃肿了些。因着他胖,时常要两个宫人扶着他,才能正常行走。”
太子的问题也不算什么秘密,大伙儿都知道。所以孟瑛也没什么隐瞒。“上师,您这手梳通脉络的本事,我看太子,或可一试?”
他满是期望的瞧着班智,不料班智认真思量了片刻后,竟微微摇首道:“侯爷见谅,太子的病,在下治不得。”
孟瑛即惊且急:“怎么治不得?”
班智挥手道:“照你您方才所说,太子腿疾是因为身体臃肿,压制了腿部经脉。导致他行动不便。就算我给他暂时梳理通畅,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
言下之意,还是要太子减肥!
可太子每回的减肥大计都以失败告终,就算是他爹朱棣下了死令,也没能成功!
“孟侯爷,并非是我自视甚高,也并非我不愿为太子殿下效力。只是太子的腿疾,在下恐怕真的无能为力。”班智干脆利落的拒绝了孟瑛的试探。
孟瑛愕然:这和尚,之前没看出来这般难伺候啊!
他也不好多劝,先回去禀报了太孙。
太孙一听之下,先是点头,班智说得是大实话,父王的毛病,还是因胖而起。再一想,便知班智的顾虑。
“你告诉他。孤也不指望父王的腿疾他能根治。只要能如其他兵士般能有所改善,行动方便些,皇祖父回宫时,父王不至于坐着担架迎驾!这点本事,他总有吧?”
孟瑛笑道:“臣明白了,臣再跟他商议商议。”
半个月后,班智入宫。
徐三听闻这个消息时并无愕然,以班智的本事,这是迟早的事。
白棠却有些心绪不定:“太医院怎么说?”
“太医们倒是对班智赞赏有加。”徐三口气里带着几分敬服,“他也不是乾纲独断,而是请了负责太子身子的陆院判跟他一块为太子治腿。还和太医们制定了太子诊治期间的食谱。你别说,太孙以前餐餐离不开大鱼大肉,现在倒让他们调理得饮食也清淡些了。”
白棠烦燥的心情略安:“也就是说,班智所有对太子的治疗,全在太医院的监控之下?”
“不错!”徐三点头,“所以啊,你就放心吧!班智能对太子做些什么?除非是好日子过腻歪了,找死!”
白棠一时失笑,也是。
班智此次若能得太子赏识,前途不可限量。又怎会怀有异心?若说乌斯藏对大明有什么想法,更无可能!蒙古就是前车之鉴,何况乌斯藏早不复吐蕃时之盛强。
宫里的消息源源不断的传到白棠的耳中,太子的腿脚果然有了好转,已经能够每日自己撑着拐仗走上小半刻了,太孙大为欢喜,重赏了班智。白棠悬着的心总算是暂归原位。
这日,班智离开东宫时,忽见一名将士身穿盔甲,骑着骏马风尘朴朴而来。一闪而过的面容上满是焦虑沉痛的神色,看得班智停了步伐,忍不住回头追望。
“上师?”送行的太监忙问,“您怎么了?”
班智定了定神,问:“我看刚才过去的那位将士威风凛凛,不知是什么人?”
第355章 神秘来客
太监答道:“那是——跟着陛下出征蒙古的袁将军!陛下远征一去半年,或有战况传来。”
班智身子一颤!瞬间有点头晕目眩,忙闭了闭眼定神!
那位袁将军的脸色,并不是大战得胜的欢喜,也不是败仗的内疚痛苦,而是……一种极沉极深的悲痛!
班智强自回过神,有点儿头重脚轻的坐上马车。一路只听着跌跌荡荡的车辙声魂不守舍。他想起了大半年前,自己身陷囹圄时,如天神般出现在他眼前的年轻俊雅的男子。
“跟我去中原,那儿有你想要的一切。”
“我凭何相信你?”
男子只给他两卷吐蕃失踪已久的文成公主手抄的《妙法莲华经》。
“我有跨越千年,自北魏到宋末,数之不尽的珍贵经文、佛像及画卷。仅经卷就有上千卷!经卷中,梵文、蒙古文、西夏文应有尽有,尤其以古藏文居多!”他温润的气息如海水般淹没了班智,“这些都可以属于你。”
班智沉渊般的眼眸终于透出几分波澜:“为何……是我?”
男子注视着他,目光清冷孤傲:“因为我们都是上神所选,顺天而生!”
“荒唐,你又凭何代表天意?”
男子悠然一笑,在他耳边指点迷津。而他所说的每件大事,都逐一发生,无一避免!
顺天而生!
现今,他最后的预言,也将成真么?
班智捻着佛珠,不住的口诵佛经,许久也不能平复心境。
回到寺院,寺僧上前禀报:“上师,有客人拜访!”
班智只觉额头一跳:也不问来者是谁,快步进了禅室,掩上门,喘息间,已是心跳如擂。
“您——”
“不愧是班智上师!”年轻的访客身披厚实的斗蓬,站在墙角投落的阴影下,面容斑驳,依稀,看见他嘴角扬起的弧度似笑非笑。
“短短时间,就在京城闯下这么大名声。”男子轻挥衣袖,坐落蒲团上。“上师,坐啊!何必与我这故人客气?”
班智拧紧眉:“袁将军提前回京传讯。”
“不必着急。”客人自顾自的取杯斟茶,瞥到案前的磁青纸,动作默默一顿。“按我之前所说。你只要做好份内之事,事成无忧。”
份内之事——班智苦笑:“我已全力医治太子殿下!”
男子轻轻一笑:“太孙也是没法子了。太子的身体太医院谁不清楚?撑不住几时也。可是陛下还没回京,自然是不能让太子有半分闪失。”
班智叹道:“可惜,太子仁德。”
“天命而已!”男子的齿缝间崩出四字,又笑了起来。“等陛下回京的消息确认无误后,你就寻个机会将那份梳筋通脉的秘图留给太子。”
班智一怔,留给太子?
“这卷秘笈是我吐蕃医术之精妙巅毫所在——”
“不是给太医院。是留给太子。让太子每日里自己翻看,时常跟着图形按摩双腿。”男子声音低沉悦耳,可班智听来如聆魔音!“太医院虽好用,但如果太子自己能学会这套手法,也是大有裨益!”
班智端穆凝肃的面容刹时惊骇至极!然而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喉咙只有喉结滚动的一声咕噜。
男子侧脸笑问:“这也不算什么难事吧?”
班智全身僵硬,怒目圆睁,头颈血管贲胀:“您到底要做什么?!”
男子笑意温淳:“如你所见!”
班智惊骇得掉了手中的佛珠:“你,你疯了不成?!”
“班智上师。”男子含笑捡起他的佛珠归还他手中。“此事必要做得妥贴稳当!”
“你走!”班智惶怒交加,“你所图非我能及。我帮不了你!”
男子啧了声:“上师。你已随我来到这中原,又已树起了大好的名声,甚至踏足东宫能为太子治病——已经走到了当下,功亏一溃何等可惜?”
班智实在不解:“你到底图谋些什么?做此等大不逆之事对你又有何好处?!”
“图谋些什么……”男子低低一叹,“说来让上师笑话。在下,不过图谋一个人罢了!”
谋人?
班智想笑,又笑不出!红尘中人,总是各种痴嗔妄癫!求不得的,贪恋终身。唾手可得的却又弃如弊履!而眼前这个人,偏有着让他也为之胆战心寒的偏执与疯狂!
男子从怀中取出一只羊皮卷袋,小心的立在案上:“上师且看看!”
班智瞧着羊皮袋上的花纹,面色微变:“这是——”
男子解开袋子,露出里面一座仅半尺长,金光闪烁的佛像!
佛像面容妩媚,身姿窈窕。衣物上嵌满了珊瑚珍珠和绿松石,裙带飞扬,美不胜收!
班智刹时如遭雷轰,僧袍下的手足俱在轻微颤抖:“度母像……这、这是文成公主离世后,宫中为她打造的绿度母像——你到底从何寻来?!”
男子轻描淡写的道:“这只是我与你提及的,浩瀚宝藏中的一个小物件而已。”
饶是班智再有定力,也控制不住的缓缓跌坐蒲团。
男子循循善诱:“你想想自己在乌斯藏吃的苦、受的罪!明明满腹才学,明明论经论道,医术学术样样精通,结果却被害得险些身败名裂,命悬一线!”
班智面孔渐渐青白。
“班智,我许你无上的荣耀。令你成为古往今来乌斯藏乃至佛界众僧第一人,功过玄奘名垂青史!”男子的声音如重捶一记记击打着班智的心神。“只要你办成这件事。”
班智已被他勾起旧日苦难,心中一时失去清明。
“班智,我在乌斯藏遇见你。何尝不是天意?”男子勾唇一笑,“是菩萨选中了我们。何况,方才你也说了,太子的病,撑不住几时。”
班智茫然抬头,声音干涸得可怕:“如果,我不愿呢?”
男子笑着附在班智的耳边轻描淡写的道:“那么,那些你们视若珍宝的佛教圣物,数之不尽的经卷,画像,还有精美的壁画、雕塑也必将随我灰飞烟灭!班智,那时你就是佛教徒中的千古罪人!”
班智只觉全身的命脉都被他死死攥在手中,连呼吸都为之艰难起来。
自己遇上的,究竟是天神,还是恶魔?!
第356章 云横秦岭家何在
桑园门口,正准备离园去松竹斋上值的全宏与刚进园的文澜遇了个正着。
两人一时怔忡,相对无言。
眼瞅其他人不住的跟他们打着招呼,他们也不好尴站在那边显得过于僵硬生分,文澜勉强笑道:“早!”
全宏点点头,正要快步离开,却听文澜又道:“今早出内城时,发现城里头巡逻的士兵比往常多了许多。”
全宏略为讶异:“是么?”
“各城门的关卡也严历了许多。”文澜低声道,“也不知出了什么事。你……路上小心些。”
全宏心头一阵冰凉一阵火热:“嗯。我知道了。”他低喃了一声,“你也小心。”
说完,不敢再停留,急驰而去。
瞧得园里其他人八卦不已:“以前全管事和沈管事好得象一个人似的,现在怎么躲着对方似的?”
“谁知道呢!莫不是吵架了?”
“看着也不像啊……倒像是,小俩口闹别扭了!”
“哈哈哈,胡扯什么!开工咯!”
全宏进到内城,果然一路查禁森严。心中暗暗奇怪:这是出什么事了?
一辆马车从他身边行过,因为前头有人穿行,马车疾停,阵风拂动车帘,全宏瞥到一张如玉的侧颜,仅是瞬息间,只觉此人气度娴雅高贵难言。心中一惊:这是谁?怎么觉得有几分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
马车极快的行驶而去,全宏心里揣着疑惑赶到松竹斋。
“东家!”他进门,抬头,突然间楞住了!“爹?!”
全掌柜笑吟吟的一张老脸瞧得全宏又惊又喜:“爹!您怎么来了!”
白棠在边上哼唧:大老远的跑来,能有什么好事?!
全掌柜笑不可抑的道:“我儿又结实了!好!东家,也亏得有你才能拴得住这头野驴!”
哪有说自己儿子是驴的!全宏立即尬笑。
白棠呵呵:拴着你儿子的可不是我!
“爹!”全宏忙道,“一路累了吧?东家,您看我今日要不请个假——”
“别啊!”全掌柜急忙摇手,“我来这儿啊,是因为收到乡亲的口信,说是那不要脸的赵家缠上你找事儿来了!我说有东家在,赵家翻不起浪!但你娘不依不挠的,硬是让我来看看你!”他笑嘻嘻的补充一句,“你娘说了,这次不帮你把亲事定下来,不准我回去!”
全宏脸都青了!求助的看了眼白棠!
白棠只好笑呵呵的道:“全掌柜,既然来了,您先在京城好好玩两天,见见从前的老朋友。这挑儿媳妇的事,慢慢来,急不得。”
全掌柜感激不尽:“东家客气咯。没想到我临到老了,还能在京城快活几日!”又不住口的称赞白棠的能干,京城的松竹斋,可比南京的大多了也漂亮多了!
“还记得秦家公子和徐三公子到咱们松竹斋寻东家玩的时候,没想到一晃眼啊——”白棠竟然嫁了徐三爷!这消息传到南京,那可是轩然大波!说什么的都有!好在魏国公府力压流言,方将诸人的议论平息了下来。
“秦家公子——”全宏猛地里一激灵,想起来了!马车上那气质匪然的男子,不正是秦简嘛!
“爹,您先到里面歇会儿。我让人买些早点,您也尝尝北京的小吃!玉雪玉柔!”全宏招呼俩女徒弟,“快给师公买早点去!”
玉雪玉柔应声而出。
全掌柜眼前一亮:这般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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