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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匠心-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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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本难念的经?”
白瑾望着杯子哂笑:“出了个练白棠,没少让高家头痛吧?”
高鉴明摇摇头:“外患不足为论。你兄长有本事,我高家服气!”他话说得慷慨好听。“我们高练两家,这些年你追我赶的,都这么过来的!”
白瑾挑眉:“是么?那还有何事可让高兄挂怀?”
高鉴明闷了口酒,脸上显出不愤之色:“我有个弟弟,你可知道?”
白瑾恍然,举杯道:“听说令弟文采飞扬,是城中有名的才子!”
高鉴明冷笑,想骂句小娘养的,但想到白瑾的出身,只道:“你可知他的来历?”
白瑾对高家突然冒出来的孙子也十分好奇,忍不住问:“难道是你父亲养的外室?”
“差不多。”高鉴明捏紧了杯子,“他那母亲还是个秀才的女儿!偏偏是个不要脸的!偷偷摸摸在外头生了孩子也没送家里来,只在他外祖父家里养着!等到十六岁那年,说是要考童生必须要有个身份,父亲才带他回家!”
白瑾头一回听闻高家的秘闻,一时怔住了:“你爹怎能如此对待你们?”
却忘记他的亲爹,做得更加过分!
“我娘为此气得病重在床。”又是杯苦酒入肠,“最可恨的是,我父亲硬让他挂在了我娘的名下,成了我嫡亲弟弟!”
白瑾蹙眉:“他娘呢?”
“生孩子的时候就死了。”高鉴明啐了口,“算她命好死得早!”
白瑾有些糊涂:既然早没了亲娘,为何不从小就送高家给主母养着?偏要等大了才认亲?高鉴明的母亲可是有名的贤良人,这些年没少往家里迎送女子。
“最最可恨的是,他得了便宜还不知足!”高鉴明怒意高涨,“竟然在我爷爷跟前讨好卖乖!可恶至极!”
还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白瑾安慰他:“你弟弟好歹是个走仕途的。不会与你抢家业。不如放下恩怨好好相处。将来——”也算有个助力!
“你说得轻巧。”高鉴明打断他的话,“世间学子不计其数!他高益明就一定能考上进士当上官?我家耗费银子供他读书不成,他又学了一肚子的文人勾心斗角的东西回来,到时候能不馋涎高家的家业?”
白瑾无言以对。
“那你——有何打算?”
高鉴明只森然一笑。高益明那个贱种,他和娘早就想好了应付的法子!绝不能让他出息了祸害自家!
白瑾被他笑得全身泛凉,又听他道:“倒是你,真该和练白棠打好关系。将来在京城,你们两家也能相互依靠。我可是听说,练白棠本事大得惊人,连国师都对他另眼相看。”
白瑾想起课上同学所言,忍不住问:“国师肯为秦家的《金刚经》作序,真的是因为他?”
高鉴明笑了笑:“你还没看过那篇序文吧?”
白瑾摇头。
“其中有一句。‘今有秦家宗子欲以经渡人,又有练家白棠感念苍生之苦’——”
白瑾喝得通红的脸渐渐泛青:竟然——连名字都让国师写在了序文中!
“唉,若非如此,我祖父怎肯吃下这个大亏!”高鉴明摇头苦笑。他家的确费钱费力请法师讲经记录经义,但练白棠能请动国师作序却不是钱能办到的!这么大的功劳换来三十二品彩色插画的绘制,实在无可指谪!
白瑾声音坚涩的问:“他——真的有法子印、印彩画?”
高鉴明左右四顾,压低声音:“你想想,我当初是怎么输给他的!”
高家的洒金笺输给了白棠的落霞红竹笺!
“那落霞红竹笺上的红竹,也只是单色而已!”白瑾忍不住争辩。
“是!是单色。但他师傅既然想得出这法子,焉知解决不了彩色版印的难题?”
在高鉴明心里,白棠在雕版业所做的变革,皆是他师傅许丹龄的功劳。如此,他心里还能好受些!
白瑾何尝不是这样想的?重重的点了点头,心中压抑已久的妒忌疯狂滋长起来。
高鉴明笑着举杯敬酒道:“不过,你家与旁人不同。练白棠总要顾忌着孝道名声。等你家学会了彩版的法子,自然能抢在前头大赚一笔的!”
白瑾干笑两声。这般紧要的法子怎么可能轻易透露出去?除非——
高鉴明瞧着他的神色,知道他已经上了勾,叹道:“你兄长真是好运!许先生功劳全让他一人占了去!”他推了酒杯,“行了。陪你喝了这场酒,心里也舒服些了!告辞!”
白瑾朝他拱了拱手,心底果然漫出些念头:高鉴明虽然有挑拔之意,但说得没错。这些变革绝不可能是白棠一己之力所能及,必定是他师傅主导!所以就算自己——那也没对不起他练白棠啊!
第145章 全宏的坦白
清明将至。家家户户都做起了青团,艾草的香味飘满都城。
白棠兄妹在家中研制了款新口味的青团:蛋黄肉松馅。炒得松软又不失嚼劲的肉松与蛋黄酱裹在一块儿,味道别提多美了,连一向嗜甜的婉娘也多吃了两个。
白兰不用兄长交待,自行备了几份,分送至老宅、父亲、魏国公府。魏国公府里又分了三份,分别为秦婳姐弟和徐三所备。
“哥。”白兰笑问,“是你送去呢,还是等徐三来咱家的时候让他带回去?”
反正徐三隔三岔五的就要登门拜访,也省得她特意再跑回国公府。
白棠如今听了徐三的名字就觉头痛!
清明可是一日日的逼近了啊!徐三若是强带着他去泡温泉,他可怎么应对?
“直接送去!”他不耐的挥着手,寻思着自己是不是要个地方躲一躲?
“全宏!”他招了最近状态低迷的年轻管事到书房,“你可知有什么地方,能把我藏起来谁也找不着的?”
全宏楞了楞:“那要看东家想躲谁?”
白棠为难的啧了下嘴没吱声。
全宏试探着问了句:“徐三爷?”
要不要猜得这么准?
“如果是要躲徐三爷,”全宏脸上一股幸灾乐祸的笑意,“我无能为力。”
白棠不乐的瞅着他:“你要是将这份聪明用在婉娘身上,也不至于——”他抿了抿嘴咽下了后边的话,全宏的脸色已经阴沉沉风雨欲来。
白棠不忍见他痴心枉付,开口劝他:“天涯何处无芳草?我看婉娘这辈子是不没打算再嫁人的——”
“我知道。”全宏嘴角勾了勾,“她都跟我说明白了。”
原来已经摊牌了啊!白棠松了口气。
“但是我也对她说了,”全宏的面上笑意微现,“她这辈子不嫁人,我这辈子也不娶亲!”
白棠嘴角抽搐:婉娘走了什么狗屎运遇上这么个痴情的蠢男人?爱愈深,恨愈切。等到真相大白的那日,全宏支撑得住?
白棠已有思量,决定道:“全宏,你先去北京吧!”
全宏身子一僵。脸上写满了拒绝。
“蚕室只有婉娘不经用的——”
“还有青蕊和周娘子。我娘和妹子也能搭把手。”白棠打断他。
“有贼人想夜窥松竹斋,我不能离开——”
“你离开前帮我雇几个护院。”白棠铁了心,“我不是故意支开你。原本就打算让你去京城做个开路先锋。你朋友多路子广,帮我在那边熟悉环境,和当地的里正亭长熟络熟络。该走的人情走起来,等我们到北京后,也能快些适应。”
全宏默然不语的听完白棠的吩咐,末了,神情复杂难以言述,竟叹了句:“东家已经知道婉娘的身世了?”
白棠蓦然惊心:“你说什么?!”
全宏笑了笑:“说婉娘是陈家的童养媳,之前您或许还会相信,但是婉娘会挑花结本——这根本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能学会的本事。以东家的聪明,自然不可能毫无怀疑吧?”
白棠觉得天边有群滚雷正在轰隆隆逼近:别,这般狗血的天雷千万别砸他的脑袋上!
全宏小心观察着白棠的神色,又问:“徐三爷应该告诉过您,苏州织造局火灾之事?”
白棠由他问了这么多话,此时终于有机会反问他:“关于这场火灾,你知道些什么?”
全宏眼底寒气迸裂:“醉翁之意不在酒!织造局防患何等的严密!怎可能由着火势烧大,烧毁了龙袍与圣旨?”
三大织造局皆承办着帝后冠服及圣旨的织造。龙袍常用由云锦织就。巨大的花楼机可以织出繁复而庞大的龙纹图形!尽管如此,一件也龙袍须耗费一年之久。而圣旨所用的绫锦及各种花纹,皆是由花楼机完成!
白棠也曾经想过,苏州织造局的火灾若是人为,目的何在?并无织娘伤亡,也无人口失踪。如果是为了拉沈惟青下马,但后来补上他位置的织造,还是他在赴琼州前上书给皇帝举荐的人才。这么说来,苏州织造这个位置,也不是幕后人的目的。
直到他听说了沈文澜的事,才隐隐有了些许猜测。
这场火灾,或者根本就是冲着沈文澜去的!
沈家玉郎大名赫赫。他经手的花本无数,设计的图样风靡宫廷内外!更别提他还能改造花楼机以适应更高规格的需求。如果得到沈文澜,那便是得到了一个取之不尽的宝藏!
沈惟青若还在任上,位高权重,想夺取沈文澜一个大男人无异于痴人说梦!于是,一场谋划已久的大火在元宵夜燃起。里外串通,任由这场火将如日中天的沈家推进了深渊。
想来依照他们原先的计划,沈惟青按律革职,全家发卖。到那时,沈文澜便是他们的囊中之物。未料皇帝对沈惟青格外开恩,只贬了他去琼州,放过了他的家人。而沈家也不是傻瓜,很快猜测出对方真正的意图。沈大人这么多年的织造也不是白当的,在危难之际想方设法让小儿子脱身离开,免他身陷囹囫。
白棠想起自己扮成女装躲避汉王手下追踪之时,如意坊里遇到了婉娘。她那般淡定从容的帮自己引开了暗探,想来,她早在漫长的逃亡途中和潜伏的岁月里身经百战见怪不怪了!
而她在陈家那三年,只用最简单的素绢谋生,自然也是担心引人瞩目招来怀疑。
白棠心底的疑惑几乎全部解开。除了陈麟——他到底知不知道婉娘真正的身份?
“我在苏杭倒卖生丝多年。两地的桑园蚕山皆有踏足。”全宏回望看窗外新移来的两棵大桑树,“我见过沈文澜。”
我见过沈文澜。
轰隆隆——那道雷还是劈中了白棠!劈得白棠外焦里嫩,恨不得自己直接被雷劈死超生,也不用面对这般棘手的处境!
“他什么也不知道。他不认得我。”全宏压低的声音带着股嘶哑,“火灾后我得到消息,有人想对他下手。便偷偷的一路护送他。但是他突然间凭空消失。我寻了他三年——”
“是谁?”白棠寒声问,“是谁想夺走沈文澜?”
全宏笑了笑:“自然中朝庭中的人!”
第146章 徐三看病
徐三请了御医为自己看诊。
太医院一听是魏国公府的徐裘安要请大夫看心病,登时吓得无人敢应!
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徐三得了心病,那肯定是平常亏心事做太多了呀!这让他们怎么治?治不好,他发起狠来,太医院的伤药再好也经不起他几鞭子啊!
没辙,最后只能推举了资力最浅的黄御医,被元曲押着到魏国公府门诊。
把了徐三的脉,黄太医心里一阵咒骂:没见过比徐裘安更健康的病人了!连一星半点的上火都没有!这让他怎么应对?
偏偏徐三还一脸期盼的问:“大夫,我是不是病得挺重?”
重个屁!黄太医收了手指,又看他的舌苔与眼睛,皱眉问:“三爷哪儿不适?”
徐三捂着胸:“最近常有心悸。”
心悸?
慌得太医再把脉:没异样啊!
“敢问三爷,心悸常发生在何时,可还伴有其他症状?”
徐三想了想:“我见陛下生气时,偶尔也会心悸。但是这回不太一样,心悸起来大脑一片空白,还会做些莫名其妙的事。”
“什么事?”
徐三舔了舔唇:“想咬人。”
太医险些打翻了医药箱:“什么?您说什么——”
徐三双眼一瞪:“爷说得还不清楚么?”
黄太医脖子一缩:“容我再把把脉、把把脉!”
莫不成徐三被狗咬过得了狂犬疫?这也不可能啊!
太医搜肠刮肚苦思冥想:“那您上回心悸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情形?”
“上回——上回他捂着我嘴不让我说话——”徐三老实的交待,“上上回他唱曲子的时候……”
黄御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惊愕后,一张脸的表情就精彩起来。难怪要遣开仆从听诊呢!徐裘安这明明是春心拂动却误认为是自己患了心病!对,的确是心病,他止不住猥琐偷笑:相思病吧!
也不知是哪家倒霉的小姐让这位爷给惦记上了!不过听他的描述,又是捂着他嘴又是在他面前唱曲子,这般撒娇作痴的女子莫不是哪家的花魁?
病症定下来了,怎样寻个适当的病因脱身呢?
他装模作样的诊着脉,视线在案上堆积如山的案卷和燃尽的蜡烛中一扫而过:有了!
“三爷近来过于劳累,熬夜通宵。所以身子难免有些不适。休息两日就好!”
徐三犹疑问:“就这个原因?”
太医眼睛微眯,接下的话却不是胡说:“三爷年纪也不小了。适当的发泄有利于身心愉悦。”比如找你那位花魁知己温存温存,免得精神头太好每日里没事找事!
徐三叫道:“我有发泄啊!我天天骑马射箭,从不拉下!”
太医瞪圆了眼:唉哟!瞧瞧自个儿出个诊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原来不可一世的大魔王,竟然还是个清纯的雏儿!
太医诡异的笑容瞧得裘安疑惑不定:“你倒是说话啊!”
忍不住轻轻咳了两声,黄太医忍笑出了个馊主意:“三爷寻定国公一问便能知晓!”
徐增寿?
于是,裘安做了个事后让他吐血三升的决定。
徐增寿听了徐三转述了御医的话,吞了鸭蛋般的梗着脖子,眼珠骨溜溜一转:
“明白了!”
徐三疑惑的问:“你真的明白?”
徐增寿打了个响指:“你先回去,为兄安排安排,晚间带你去个好地方!”
徐三将信将疑的走了。
徐增寿待他离开,回想去年生辰的事儿,笑得直打跌:天底下怎有这等好笑的人好笑的事儿!
过去兄弟们寻欢作乐,他总要找张伯忠同往。但伯忠被英国公扣着,他转念间便想到了练白棠:那是个知情识趣的!带着他,事半功倍!
他将计划给白棠这么一说,白棠肚肠里顿时如钻了春日柳絮般的搔痒难耐!穿到明朝大半年的时光,他清心寡欲,今日总算能开荤了啊!
入夜,徐三在定国公府意外的见到了白棠。
“增寿把你也叫来了?”徐三心里有点打鼓。夜色下再定睛一看,眼睛登时发直:今日白棠穿了件青翠欲滴的锦袍,胸襟前用深一层的青绿绣了枝竹叶。外头还罩了件墨绿起绒的斗蓬。说好听点,清雅脱俗,说难听点:“你——”徐三脱口而出,“大晚上穿这么风骚做什么?!”
白棠故作风流的姿态登时略垮,轻哼道:“没品位!”
秦淮河畔灯火通明。一艘艘画舫穿梭如织。丝竹雅乐声不绝于耳。
徐三皱眉:“怎么又带我来这儿?”
徐增寿嘿的一笑:“今儿个你运气好!跟兄弟我走吧!”
徐三默默的跟在他身后,侧头却见对面船上有个娇艳的女子对着自己掩袖而笑。
他在宫庭之中见多了各有千秋的绝色美人,加上又是个心气极高的,故而对外头的庸脂俗粉提不起半点兴趣。因此对那女子的搔首弄姿只嗤之以鼻。不料那女子恍若不见般,笑得愈加羞涩妩媚。他回头一瞧,竟是白棠在与那女子眉目传情,笑得一双凤眼春波荡漾!心底顿时火起,扯了他胳膊斥问:“这种姿色你也看得上?”简直丢他的脸!
白棠当了大半年的和尚,哦不,尼姑。全靠五指兄弟,也不,是五指姐妹抒解欲望。今日他就是老鼠掉进米缸里,就算不能吃个饱也要摸足本!
“徐三,你也太不解风情!”白棠摇扇微笑,“天底下唯美人与美食不可辜负也!”
徐增寿暗道:白棠真乃同道中人也!
徐三见不得他神魂与授的模样,哼了声,攥紧他手腕就走。一边怒气腾腾的瞪了增寿一眼,怪他带坏了白棠!
徐增寿冤比海深!
三人上了艘小船,飘飘荡荡的行到湖中一栋雕栏玉砌的大画舫前。船头立着的侍女举灯笑道:“国公爷大驾光临,明月舫不胜荣光!”
徐增寿笑得惆傥风流:“都说明月舫的姑娘眼光最毒。可认得我今日带来的两位朋友?”
侍女巧笑倩兮:“咱们再眼拙,也不敢不认得徐三爷啊!”
徐裘安冷冷的哼了声。
侍女又道:“这位公子虽不曾见过,但与徐三爷这般亲密无间,奴家猜测,必是松竹斋的东家练公子吧?”
亲密无间——白棠听出侍女的调笑之意,这才注意到自己手腕还让裘安拉着,忙甩脱了他,笑语如清泉石上流,风度似清风拂山冈:“当年明月在,曾照彩云归!白棠思慕明月舫已久,愿今日能如天上彩云,永伴明月!”
我去!徐增寿目瞪口呆:这,这小子整一个风流场的老手,花丛里的常客啊!
徐三头颈僵硬,眼神一时迷茫:这货是清雅高洁的练白棠?自己眼瞎了吧?!竟平白生出股遇人不淑的感觉来!
女侍瞬间的惊怔,随即笑得腰肢轻摆:“练公子真会说话!三位贵客,快请进吧!”
第147章 过关斩将
明月舫共有三层。
第一层轻歌艳舞,正是把酒言欢谈人生谈理想兼谈生意的好去处。
上了第二层,歌舞声迅即淡去。偶尔古琴幽幽,琵琶声裂,落出几分袅袅余音。淡淡的脂粉香掩不住浓浓的书墨香。
白棠自是察觉到其中的不同。暗道:这才是清雅的去处。古来青楼都是最高档顶级的娱乐场所。只要有钱就能进的天上人间算什么?跟青楼一比那就是天上人间的差距!来客腹内若没七分的才华压根甭想见到姑娘的面。据说宋徽宗当年欲见李师师,被青楼出的题目直考较到傍晚——那可是以才华见著的赵佶啊!
侍女惊讶发现,方才还风流多情的白棠默然间收敛了孔雀的尾羽,又如温良的君子般,谦谦如玉。
侍女不禁为之侧目:今后不知要有多少姑娘被练白棠迷惑!莲步并未在两楼停留,直接上了三楼。
白棠与徐三只觉眼前一亮。三楼远不及一楼来得富丽堂皇,也不及两楼墨香萦绕书倦味浓,只是半启纱窗,将一轮明月透进屋内,鲛纱掩印中,几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借着月光,荧然生辉。
侍女微笑道:“国公爷,还是老规矩。”
徐增寿挥手道:“有练公子在,你尽管放马过来。”
白棠寻了窗边的软椅,招了徐三闲雅的坐在自己身边。徐三茫然问:“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嘘。”白棠细长的手指在唇边一点,眉稍微挑,凤眼中便落出星星点点的碎光。徐三的疑惑不安让他一个动作便安抚了下来。
侍女躬了躬身子,笑道:“久闻练公子大名。一句‘竹劲风最知’道尽竹之风骨。可否请练公子为这秦淮景也赋诗一首?”
白棠已有准备,略一沉吟,望着河面上星月与灯火同辉的景致,感慨万分的念出首句:“六朝烟云贯古今,十里秦淮入长江。”
侍女双眸一亮,赞道:“好气势!”
徐三耳尖,隐隐听得有悉索叮当的衣饰环佩声。又闻到股脂粉味,不禁蹙眉往外头耸动的人影多看了两眼:难道皆是为一饱白棠的风采而来?
牙齿一错,硬压下了那股子自家的兄弟被人觊觎的不爽。
白棠微笑念出后几句:“楼台依旧汉时乐,风流不尽东吴客!”
“琴萧一曲意如何?船橹声中万事休。”
“多少繁华销魂处,谁道明月曾有泪?”
侍女听得最后一句,脸上的笑容渐去,怅然若失。
明月舫里再美好的女子,又能风光几时?能有几人得太平终老?纵使被嬷嬷们教养得才华横溢,被恩客们捧为明月,最终还不是对月偷垂泪,此恨渡余生?
徐增寿急了,这诗他也听得明白。白棠没事戳人心窝子干什么?!
咳!他刚想缓和气氛,却听那侍女躬身道:“练公子名不虚传。”又对徐增寿道,“国公爷今日点的是南云姑娘的牌子。欲见南云姑娘,共有三关。”
徐增寿对白棠用嘴形道:“兄弟,全靠你了!”
白棠颇好奇的望着侍女捧出的只托盘,上头一枚金灿灿的九连环,一块漆了色彩的七巧板,更有只六根短木交叉而成六角突出的物体。
侍女笑道:“南云小姐说了。依理,练公子作的诗,只有练公子方可入内。但是国公爷的面子不得不给。故她今日放回水,请三位各选一物,若能按要求解开者,俱能入内与她听曲赏月。”
徐增寿搔着脑袋摇头苦笑:他几回止步于此,连南云的面也见不到!每每回去研究了再来,她又能变一番花样,总让他无可奈何。反正今天的主角是徐三,他索性挥手道:“徐三白棠,你们来看看。”
徐三冷声道:“左右不过听听曲子谈谈风花雪月。爷我没那兴趣。”说毕,起身就走!
徐增寿忙拦住他,低声问:“你那病还要不要治了?”
徐三一怔,迟疑的回头看向白棠。白棠目光中满是期盼,他迟疑了番,还是伸手取了那枚六角体。
却见他手起手落,几息间就将六角体拆成了六根自带沟槽的木条。随后没费功夫又拼了起来!
白棠忍不住拍手赞叹:“好!”
徐增寿大感意外!喜出望外的道:“徐三,有你的啊!”
侍女难掩讶异:“徐三爷竟然对孔明锁这般有研究?”偷偷多瞧了两眼徐三漂亮的桃花面,暗想:南云小姐随了他,也不算亏。
孔明锁又称鲁班锁,是木匠用榫卯结构拼出的玩意儿。徐三从小在城里头瞎混。什么地方没去过?那些子人见了他,自然是将手里头最好玩有趣的东西给他戏耍。他好奇心又重,孔明锁的各种变化了然于胸,闭着眼都能组装。
他得白棠称赞,得意又不屑的道:“这只是最简单的六柱孔明锁,有何难的?”
侍女苦笑:南云小姐最爱拿孔明锁出来应付不想接的客人。今日本有意考较白棠的才智,不想竟让徐裘安轻而易举的化解了。
她听得两声磕门声,行礼告退,不一会儿又取了只圆滚滚的木头小球来,球内叮咚作响,想是放了只铃铛。
“南云姑娘说了,徐三爷若能不损伤木球取出金铃,便能留宿明月舫!”
这小子贼好运啊!徐增寿向白棠挤了挤眼睛,两人皆露出艳羡之色。
“有点意思了。”徐三睁大眼睛,撩起袖子来了兴致。“这是只鲁班球!”
白棠不由抛开手中的九连环,惊讶道:“你都会玩?”他身为雕刻大师,刚开始也就是个小木匠。学徒那会子,没少和这些玩意打交道。万没想到徐三竟然也好这口!
徐三嘴角噙着笑,先观察了番它的结构,随后双手飞快的轻触表面,试探结构。最后变戏法似的从木球抽出根木头,倒出颗金铃。全程不过只用了一盏茶的功夫。
白棠和徐增寿听到外边响起的抽气声。相视一笑:今天徐三超常发挥!稳稳拿下了南云姑娘的一夜春宵!
侍女笑容满面,瞧了瞧未曾拼好的七巧板与原样的九连环,大声笑道:“南云姑娘有请徐三爷!”
自有人传话至楼下:南云姑娘有请徐三爷!
一楼顿起哗然:哪个徐三爷?
废话!南京城里有几个徐三爷?
南云小姐怎么看中了他?
那小子能过南云小姐的吐血三关?
写诗作赋,大伙儿都能玩得来。要命的是她层出不穷的孔明锁鲁班球,那才叫让人走投无路!
第148章 东窗事发
被人羡慕妒忌恨的徐三拍了拍手,饶有兴趣的道:“你家小姐还挺有意思,走,会会去!”
白棠与辉祖方才还觉欣慰,此时顿生不详之感:这家伙别重蹈去年覆辙啊!
一人一边扯住他。辉祖道:“我特意帮你寻的南云姑娘!切不可再错过了。进去后不必多说,开门见山!”南云喜欢玩这些玩意儿,性子可想而知的温柔耐心又聪明机敏。最适合包容融化徐三这样的刺儿头。
徐三回过神:“不对啊!你不是说给我治病么?”
徐辉祖忙道:“对。你只要能睡服南云姑娘,包管你百病全消。”
“说服?”徐三莫名,“我说服她什么?”
唉!蠢材!白棠掩面!顾不得太多,他在徐三的耳边轻声道:“你全听南云姑娘的就好!她让你做甚么你就做甚么!”稍候再吩咐南云一定要拿下徐三!
徐三哼了声。这两人,真当他是傻瓜么?管她南云北云,也得入了他的眼才能化云成雨啊。
他跟着侍女走了几步,回头盯着白棠对辉祖道:“你帮我着看白棠。别让他鬼混!”
丫你这臭小子!自己吃香喝辣的去了还来管爷的快活?
白棠立时面如锅底。辉祖忙道:“行行行。我包管看得他严严实实的不让狼叼了去!”拉了白棠就走。一边低声道:“你跟他较什么劲!咱们自有去处。”
白棠这才转嗔为喜:“已经安排上了?”
“废话。”徐辉祖眉飞色舞,“这明月舫也不是说来就能来的。今日是南云姑娘听了你的名头,才愿意见咱们。便宜了徐裘安,咱们也不能白来一回吧?”
白棠顿觉飘飘然:“我的名头如今这般有用了?”
“是是是。名动秦淮两岸。没瞧你一进明月舫,船里的姑娘们都盯着你呢!”徐辉祖将他推进一间屋子,关上门,“行了,咱明早见!”自寻快活去了。
白棠立稳脚,回顾屋里的简单雅致的摆设,又见重重纱帷后,一名女子抱琴而坐。他挑起珠帘,眼前明晃晃的一个秾纤合度的大美人儿对着他含羞一笑:“练公子。奴家追月。”
“追月?”白棠潇洒无限的一挥袍摆,轻怜蜜爱的道,“月作弦来云为柱,风同指动雾如衫。”
追月抿嘴一笑,十指拔动箜篌,琳琅声起,白棠只听得全身一颤,如痴如醉。
此时南云的屋内。徐三与女主人酒逢知己千杯少!两人就各种孔明锁的变化及规律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和探讨。从二十四柱的孔明锁到变型的机关盒,讨论得兴高采烈。
南云生就一副温柔胜水又略带媚意的好样貌。见了她的男人再自矜,也扛不过半个时辰。可她与徐裘安已经耍遍了屋里的各种玩意,也不见他对自己的态度有任何改变,不禁暗暗称奇。
“对了,”南云从妆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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