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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了我儿子的给我还回来-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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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臣冒昧说一句,说得不好您包容一二。”周麒麟收敛了神色,正经起来,“姚氏母子的身份和立场在新朝都很尴尬,您的关注对他们来说兴许并不是好事。”
树大招风,何况皇帝与姚氏还有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往事。似他这种时常伴君身侧的人自然是能体会一二,可于旁人的眼中,这或许又会是一段口耳相传的帝王风流韵事。
“朕不过是……”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不过是什么……怜惜?补偿?愧疚?
他何必如此,起初难道不是她宣战在先的吗?
蔺郇单手揉捏眉心,身处帝王之尊,数千万眼睛盯着他,他着实不该随心所动。
“你顾虑得极是,朕往后一定注意。”
第12章 寻医
姚玉苏的身子一日日好了起来,除了嗓子依旧发不出声以外,倒是一切如常。
姚涛的妻子冷氏派人将陛下赐下的慎国公府里外修缮了一番,因为没有主人的允许,所以格局上并未变动。
姚玉苏挑了一个晴朗的日子迁居,走之前特地好生感谢了一番冷氏。
当然,她是说不出话的,只有委任于红枣。
“二夫人,这是主子最爱的枝上樱桃红簪。这些日子叨扰府上,不知如何感谢,小小红簪,望能聊表一二心意。”红枣捧着匣子送上。
冷氏不敢受此大礼,连连推拒。以往姚后风光的时候她们没少沾光,如今她境遇差了些,她也不敢真把她当作打秋风的亲戚。所谓破船还有三千钉,她是一贯不敢低看这位出门子的侄女。
“二夫人就收下吧,这是主子的心意,您不收咱们是不会走的。”红枣上前一步,将匣子往冷氏的怀里一送,态度坚定。
冷氏笑了笑,不好意思地收下了。
“若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只管支声,别客气,咱们都是一家人。”冷氏温柔的看着姚玉苏说道。
姚玉苏笑着点头,当作应下。
道了别,抬脚出了姚府的大门,姚玉苏一眼便看见祖父站在马车旁,似乎是要送她们一程。
姚玉苏抬了抬下巴,玄宝便走上前去道:“阿祖,娘说不必您送了,您就忙去吧。”
新皇登基,姚氏境遇一落千丈,他上哪儿忙去?
姚国公笑着拍了拍玄宝的肩膀,道:“等你什么时候能护着你娘亲了,阿祖就不送了。”
玄宝:“……”这有点儿欺负小孩儿的意思。
姚玉苏站在后面听得一清二楚,她笑着看着祖父,心里如涓涓细流淌过。她父母缘薄,打记事以来就没见过父母几回,多是祖父在照拂,如今“落难”,少不得日后要继续麻烦祖父了。
姚玉苏登上了马车,玄宝也不再和他阿祖周旋,瞥了一眼他的坐骑,叹着气坐上了马车。
慎国公府,威严大气,里外占地七十余亩,除了府内有一处闻名京城的梅林以外,内有房屋九十间,大大超乎国公府的礼制,与京城某些王府也不相上下了。
姚玉苏带着众人从正门进入,甫一抬头,“慎国公府”四字便映入眼帘,这字迹雄健有力,非常人能书写出如此气势。她嘴角含笑,似有些苦涩。
蔺郇要是想给人做脸,那可真是细致入微啊。
玄宝看她脚步凝滞,上前一步,伸出手搭在了姚玉苏的掌心内。
“娘,咱们进去吧。”他仰头说道。
姚玉苏心口那缺失的一块儿似乎被他这般举动给填满了,她低头看向玄宝,他虽才六岁,但已明白许多了。
她点点头,主动拉着玄宝的手往里面走去。
慎国公又如何?只要她在乎的人都安然无恙,她便能心甘情愿地从高处走下来。
姚国公站在母子身后,看着那两道挺拔的背影朝前走去,心里的重石头终于落了地。
***
慎国公府是蔺辉入主乾元宫之前所住的府邸,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已没了他的气息,故而姚玉苏还算能接受。
此时正值春日,万物复苏,乃开荒种地的好时候。姚玉苏命人采购了许多种子,有花有树,将它们播种在这宅子的四处,长得快的到今年夏日就能瞧出好景儿了。
“主子,要不要在这廊下栽一株桃树?”见姚玉苏从书房出来,红杏笑着问道。
泰元宫里的那株桃树深得她喜欢,每每心情不好的时候站在树下瞧上几眼,似乎便能拨云见月了。
姚玉苏笑着摇头,拒绝了。
栽下的桃树再好也不是她原本喜爱的那株了,何必睹物思怀?
“不如栽桂花树?”玄宝后脚从书房里走出来,手指间还带着些许墨汁儿,笑着道,“桂花开了还可以入菜,多好。”
桂花树香气馥郁,并不受姚玉苏所爱。红杏看向姚玉苏,后者竟然笑着点点头,表示应允了。
玄宝咧着嘴笑,他一贯馋甜食,尤其是桂花酥。这下可好,以后有吃不完的桂花酥喏!
红枣看向姚玉苏,暗道主子对小主子的态度倒是变了许多,以前是鲜少这般将就他的,就怕养娇气了。
姚玉苏站在台阶上,穿着一身桃白色的衣裳,脸上带着些许看破红尘的淡然,倒生出了一些临风而去的飘渺感。
转眼,盛夏已至。
慎国公府安静得让人仿佛忘了这对母子似的,无论是端午夜宴还是陛下寿辰,慎国公府一概称病不出。
昨日蔺郇寿辰,等了多时也不见慎国公府有人前来。他原本想着就算她不来,玄宝总会来吧,毕竟她最为看重礼仪,且他于他们母子的恩情又非同一般。可左等右等,喝了好几杯凉酒也不见人影,他这才彻底凉下了心。
他既盼她能低调,又盼她能时不时出现在他眼前,就算说不上话,也让他知道她好好的。
可她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和这宫城切割开来,自出宫之后,一次也没有踏回来过。
觥筹交错之间,周麒麟瞥见上座之人偶有失神,目光时不时地看向那空着的位子上,便知道他在等人。
这日休沐,但一大早周麒麟还是进宫了。
蔺郇昨晚喝了凉酒有些头疼,但还是雷打不动地起了早床练了一套拳法才去书房。
他在书房接见了周麒麟,见他面带红光,蔺郇心里有些不快,道:“平时见你这张脸也就罢了,今日休沐,就不能让朕眼睛歇歇?”
蔺郇要是不待见人起来,那真是不留情面,连周麒麟这般跟随多时的老臣也是想刺就刺。
周麒麟苦笑一声:“臣匆忙赶来是要回禀陛下,之前您吩咐的事儿臣办妥了。”
“减税降赋的推行法子拿出来了?”
周麒麟:“……那倒没有。”
蔺郇脸一垮,面色不虞。
“但臣找到黄老岐了,此时他就住在臣府上!”见他似乎下一刻就要赶人,周麒麟赶紧说重点。
果然,蔺郇脸上的阴云尽数散去,迟来的春日总归还是来了。
寿仙宫,冯太后正坐在池塘边上喂着小鱼。
一名小太监匆匆前来,俯下身子在她身侧说了什么。
冯太后侧身看了他一眼,道:“出宫?往哪个方向去了?”
“周大人府上。”
冯太后年逾五十,就算保养得再好也不再年轻,年轻时的一张瓜子脸似乎有垂落的迹象,眼角的细纹和鼻翼两侧的纹路也渐渐明显了起来。
“好了,哀家让你注意着陛下的身体,可不是让你去探听陛下行踪的。”冯太后扔了鱼饵站起来,旁边的大宫女绿芙赶紧上前伸手。
小太监点点头,心照不宣的道:“奴才僭越了,日后定不敢如此了。”
“好了,下去吧。”冯太后道。
小太监弯着腰退下。
“绿芙,上次哀家让你编造的册子,你可办妥帖了?”冯太后朝着正殿走去。
绿芙弯腰颔首:“事关宋将军,奴婢不敢耽误,册子已经造好了,但凡出众的女子都记在册子上了。”
“嗯,小宋将军于陛下助益甚多,年过二十还没个知心人在府内张罗着,哀家实在是替他着急了。”冯太后笑着,脸上的纹路越发深了许多。
“是,娘娘一贯爱护小宋将军。”绿芙道。
冯太后觑了她一眼,绿芙自知失言,背上一凉。
“哀家是看在他助陛下平定江山有功劳的份儿上才对他多家看顾的,都是小辈,哀家都心疼着你呢。”冯太后像是提点一般,不轻不重地说道。
绿芙浑身的皮肉都绷紧了,不敢抬头:“是,论起太后最爱护的人,那定然是陛下了。”
“嗯。”
又往前走了一段,冯太后道:“你把册子取来哀家筛选着,到时候趁着哀家做寿就把人召进来,总要看过真人才好。”
“是,奴婢明白了。”这下绿芙不敢乱说话了。
微风抚过,寿仙宫的杏花早已落地,结成一个个青涩的小果子了。
***
慎国公府,姚玉苏正在与玄宝对弈。
路遇强将,玄宝抓耳挠腮,像只小猴子似的,若是浑身长点儿毛就更像了。
情况对他十分不好,一大片黑子被吃掉,他逃无可逃。他捏着一颗黑子儿左右摇摆,想落子儿又抬头看一眼姚玉苏,后者端着茶杯含笑,淡定十足。
“主子,有贵客上门。”红杏撩开帘子进来。
玄宝如获大赦,立马扔了棋子下了地,道:“既然是贵客,那咱们这就去迎迎吧。”
姚玉苏摇头,其用意不言而喻。
红杏上前帮她穿好了鞋子,她指了指自己方才坐的位子,红杏立马明了。
“红杏。”玄宝瞪眼。
红杏笑着落座,捻起棋子:“对不住了爷,奴婢来陪您下一局。”
玄宝:“……”
门口,红枣等着姚玉苏,见她出来,立马道:“陛下带着周大人还有一位老爷子来了,现在已朝正厅去了。”
姚玉苏眨眼,疑惑颇重。
自立府以来,她约束上下,连玄宝都不让他多出门,慎国公府在这京城犹如是隐形了一般,怎么还能招惹到大佛来造访他们这小庙?
两拨人,几乎是前后脚到达正厅。
屋前相遇,她带着丫鬟从廊下走来,他带着人从两侧栽种的松柏路上走来。
四目相对,如雷光迸射。
蔺郇穿着一袭紫色衣袍,束着玉冠,意气风发,不肖多言便能显现出身份贵重。
姚玉苏身着丁香色的襦裙,外面一件月白色的褙子,虽有纹饰,但不凑近看并不显,就如同她此时的地位一般,不加以关注,似乎是忘了有此人。
可总些人,在另外一些人的眼中是无法掩饰其光芒的。
她站在廊下,捻着手里的绢帕,面朝他来的方向,盈盈下拜。
她虽口不能言,但他仿佛能听见她想说什么。
无非是……“参见陛下,陛下万福”之类的废话。
第13章 谥号
屋内落座,蔺郇仔细打量姚玉苏的神色,见她面容平和,肤色红润,似乎恢复得不错。
“听说你伤了喉咙?”不好直言来意,蔺郇便装模作样地问道。
姚玉苏点头,给了红枣一个眼神。
“回陛下,太夫人虽然伤了喉咙,但身子并无其他不好,劳陛下挂念。”红枣站在姚玉苏身后,福了一礼。
说话的人是红枣,可蔺郇的目光始终落在姚玉苏的身上,问道:“可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姚玉苏除了点头似乎也不能做其他的。
黄老岐在一旁捋了捋胡须,道:“这倒也不奇怪。那毒汁乃是我从数十种毒物中提炼出来的,威力不比寻常,太夫人虽排除了大部分毒素保住了性命,但难免在喝下去的伤及喉咙。”恕他直言,没有伤到肺脏已经算是万幸了。
原来这就是制毒之人。姚玉苏将目光转到这位面容平平但气色却甚佳的老头子身上,他虽着了一身体面的衣裳,但一头白发稍显凌乱,看起来的确有些另类,并且语气中隐隐为自己制出如此奇毒而感到骄傲。
“太夫人莫要憎恨在下,毒是我制的不假,可下毒的却不是我啊。”黄老岐被她看得有些不舒服,赶紧撇开关系。
“咳!”周麒麟重重地咳了一声。
黄老岐偷瞥了一眼“下毒之人”,见他面色发黑,这才安分了下来。
蔺郇道:“他虽然喜欢乱说话,但方才那番话却不假,朕将他找来就是想要对症下药,治好你这毛病。”
若说失声之后心静如水是绝不可能的,遭逢大变,她也只能安慰自己一切都是命数,起码还能偷捡一命。方才知晓眼前这老头子就是制毒之人,姚玉苏确实生出了一些希望来。可她眼底的光闪现了一瞬后很快就消失了,她皱起了眉头,谁也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蔺郇深沉地看向她,似乎要洞穿她内心的想法。
姚玉苏稍稍侧头,红枣靠近她身侧,明白了她想要什么。
红枣捧来纸笔,姚玉苏往上写了几行字。
蔺郇注视着她,心里对她这般平淡的反应很是惊奇。
写完了,红枣代她捧给蔺郇看。
上言:承蒙陛下厚爱,愿意为我这戴罪之人费心。只是前半生错谋了太多,也作孽了太多,如今虽不能言,但却平和了许多,想来也是因祸得福。感激陛下特地带着老先生来一趟,这毒不解也罢。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蔺郇一下子就震怒了,他“唰”地一下起身,“难不成你这是在记恨朕?”
留着这毒,这病根儿,岂不是让他日日难眠?
姚玉苏也跟着起了身,她面色上浮现出无奈,她如今跟人争辩不得,连为自己解释也不能。
“为何不解这毒?”他又追问了一次。
姚玉苏指了指他手中的信纸,意思不言而喻。
不解这毒,原因有二。其一,可以让他记住他曾对他们母子做下什么,君恩莫测,此时他还心存愧疚,往后却不知了;其二,她口不能言,便不能出门交际,余生便只能待在人后,再也无法兴风作浪,算是给了他一颗定心丸,让他能放过他们母子,尤其是无辜的玄宝。
对于姚后这般生下来便高人一等的人,夺了她的声音,便如同削断了她的翅膀,她又如何能如往常般淡定地游走在世家贵族之中呢。
“你这不是不信朕了。”他胸口收紧,仿佛有一把利剑刺破空气朝他而来。
她立在那里,一双明亮的眼眸透着清晰的坚毅。
在她身后,红枣黯然地垂下头。她跟了主子近二十年,哪里不知道她的口是心非呢。
周麒麟想开口劝,蔺郇眼尾扫到,立时抬手阻止。
“既然她不信朕,此番便算朕自作多情了。”他抬起的手驻留在空中,手掌用力,像是用了十成的力道。
周麒麟哀叹一声,垂手作罢。
蔺郇用力地放下手,衣袖划过空中的声音像是穿云之箭,透着一股肃杀。
“走。”他不再看她,抬腿朝外走去。
她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转身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哪里不知道他是为她好呢。
“陛下!”
走在他身后的周麒麟突然惊呼一声,她双眸骤缩,看着那高大的背影就那样直冲冲地朝着地面摔去。
她张嘴,若是可以出声定然也是一声难以抑制的惊呼。
***
慎国公府厢房
黄老岐把完脉,转头对着床边的人道:“这是操劳过度,气血一时郁结在心所致,没什么大碍,休息一两天就好了。”
周麒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还好,他这颗脑袋还能在脖子上多待几时。
姚玉苏站在后侧一方,看着床上躺着的人,他睡得平稳,可眉头打结,似乎有化解不开的心事。
黄老岐起身,看向姚玉苏,道:“太夫人,老朽多事,可否与你借一步说话?”
姚玉苏虽疑惑,但也点头答应,两人朝着外间走去。
黄老岐算是江湖人士,本不应该与这些达官贵族牵连在一起,一来扰乱心静,二来容易招惹祸事。但他与之前的齐王偶然之间结下了忘年之交,也算是一只脚踏入了这是非当中。
“太夫人,恕老朽冒昧,陛下这病完全是因你而起。”黄老岐不是周麒麟这种文人,他绝不擅长周麒麟那种不显山不露水就向对方传递了想法的招数,他只会开门见山。
姚玉苏挑眉,显然不认同。
“老朽初来乍到并不清楚你二人的恩怨,但就王爷之前的行事风格的话,你和府上的国公爷,是怎么也活不到今天的。”
斩草要除根,这是七岁小儿都懂的道理,何况一贯睿智的齐王。
“若陛下有意要为难你和小国公爷,你二位是在劫难逃。今日无论太夫人解不解这毒,能否开口说话,下场都不会好。”黄老岐见惯了这世间的真情假意,活到他这般岁数,若是要存心说出点儿道理来,还是能让人听进去一二的。
果然,姚玉苏眼神晃动了一下。
“太夫人风华绝代,乃天人之姿,老朽在野之时就时常听闻夫人辅佐先帝的贤名,心生敬佩之余也感叹夫人的不易。”黄老岐笑着道,“难道夫人就甘心余生就在这四方的院子过了?”
姚玉苏缄默不言,神色却没有刚才坚决了。
黄老岐收敛了笑意,朝姚玉苏的侧前方走了一步,两人肩并肩,他压低了声音道:“陛下因念着与夫人的旧日情分,屡屡回护夫人。若夫人能有本事让陛下一直念着这情分,不是如有铠甲护体?”这可比剪掉自己的羽翼让他因着愧疚不动他们母子要好上许多啊。
姚玉苏如墨的眼睛一下子就深沉了两分,交握在前的手也收紧了两分。
黄老岐见她有反应,不再多言,笑着将双手往后一背,往前走了。
老朋友,老朽也只能帮你到这儿啰!
姚玉苏心智坚定并非常人可比,可这位看着不着调的老头子却说出了至关重要的一点——君恩。
她站在原地,神色严肃。
。。。。。。
蔺郇一觉醒来已是天黑,虽脑袋还有几分昏沉,却无大碍。
黑漆漆的屋子,独独不远处的茶桌上燃着一盏灯。
烛火摇曳,照得桌旁的人面容祥和。
火焰冲高了几分,她拿着剪刀轻轻剪短了一截烛芯。
蔺郇翻坐起来,盯着那道身影。
她听到动静,转头看他,莞尔一笑,像是树叶遇到微风之时发出的轻轻响动,那般自然,那般寻常。
有那么一瞬间,蔺郇似乎是看见了死去已久的齐王妃坐在那里,因为他曾经的王妃便是这般时常将笑意挂在嘴角,一生都与人为善。
他有多久没有想起王妃了?即使她死前七窍流血,惨状不堪入目,但偶尔想起她的时候,他的脑海里却总是那一抹真挚的笑意,仿佛随时准备好等他回过头来看看。
待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有多可笑,居然把王妃和眼前的人联系到了一起,她们明明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人啊。
“叨扰了。”他穿鞋起身,准备离去。
“笃笃。”
他触及房门的手暂时停住,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她。
她的手指轻轻叩在桌面上,刚才便是从这里发出的声音。
姚玉苏站起身从袖笼里拿出一卷纸,双手捧上,递了出去。
他单手拿过,展阅。
就那么一行字,他两眼就扫完了。
她认真地注视着他,想知道他是否后悔了。
他将纸捏成一团收在掌中,什么也没说,转头开了房门离去。
须臾,红枣进来了。
“陛下带着周大人走了,唯独将黄大夫留下了。”
她僵硬地肩膀终于松了下来,像是从虎口逃生的羊,面上展露出难得的笑颜。
活下去,似乎也不那么艰难。她透过红枣的身后,看向那开启的房门。
外面是一轮上升的明月,皎洁明亮,让人心生眷恋。
回宫的路上,蔺郇突然向周麒麟提起已故的齐王妃。
“自朕登基以来政务繁忙,还未腾出手来给焦氏一个谥号。”他转头道,“明天就着礼部拟定几个,朕从中作选。”
周麒麟先是一愣,不知道陛下这么在今日想起这事儿来了,莫不是见了姚氏心虚的缘故……
“王妃是陛下的元妃,拟定谥号的确是关系重大。”
蔺郇道:“她一生不争不抢,谥号也不用过于隆重,以名副其实为佳。”
“是。”周麒麟点头。
焦氏及其族人都是淡泊的性子,陛下御极之后,焦氏一族也没有争着到陛下面前露面,且从未以国丈的身份自居,行事低调,很得他们这些齐王府的老人敬重。
“朕记得王妃还有一个幼弟?如今可有功名了?”
“似乎走了从武的路子。”周麒麟也不太清楚,毕竟太久没有关注了。
“把他拎到朕跟前来,若是可造之材朕也不会吝啬提拔焦氏一族的。”蔺郇道。
马车向前驶去,周麒麟内心疑云重重,陛下这是怎么了?今日明明是见姚氏,怎么一出慎国公府就想起了焦氏?
莫非,真的是心虚作祟……
在王妃生前,陛下莫不是做了什么自认为愧对她的事,所以要提拔她的族人?
周麒麟心里猫抓似的,痒痒得几乎要豁出命来问问了。
第14章 借口
黄老岐在慎国公府待了大半个月,除了每日给姚玉苏扎上两针以外,并没有其他的动静。
要不是人是陛下亲自送来的,红杏都快怀疑这是个江湖骗子了。
“也不摸脉也不开方子,这是哪门子的大夫啊!”待黄老岐日行两针扎完之后,红杏送他出门后站在廊下小声嘀咕。
玄宝背着手从那头走来,正巧听见红杏的话。
“我看黄老先生可不是你认为的江湖骗子。”玄宝站在她旁边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红杏侧头问他。
玄宝道:“自古以来骗子要么大张旗鼓地骗人,要么故弄玄虚的糊弄人,显而易见,这黄老先生哪样都不占。你看他除了每日出来扎针以外,什么时候在外面闲逛过?我看他为了娘亲的病可费心了,那两鬓的白发都多了好几根呢。”
红杏咋舌,对小主子心生敬畏,道:“小公爷这么一说,好像是这么回事儿啊。”
玄宝扬眉,矜持一笑,转头朝姚玉苏的屋子走去了。
红杏伫足片刻,匆忙朝厨房走去。她得吩咐厨房给黄老先生炖点儿汤好好补补,可怜见的,本来头发都没多少,又多白了几根,哎……
七月二十,太后千秋。今年恰逢新皇登基,太后又逢五十整生,宫里操办得动静可不小。
慎国公府一早就接了进宫贺寿的帖子,不仅如此,太后又让人传了口信,请太夫人务必进宫一叙。
沾着梅香的笺子透着一股股独特的冷香,姚玉苏放在鼻尖轻嗅一下,轻而易举地就识出了这是她最爱的信笺。皇宫易主,以前为先皇效力的人自然也易了主,不奇怪。
“主子,去吗?”红枣伺候在一旁。
自姚玉苏失声以来,深居简出,外人难见一面。如今这样盛大的场合,若是一露面,不知要引多少人遐想呢。
她放下笺子,嘴角含着一抹温柔的笑意,点点头,眼睛里全是淡定从容。
红枣也不意外,主子生性好强,有人敢朝她伸手,她又怎么能不回敬呢?
一早,姚玉苏就梳洗妥当带着玄宝入宫了。再见宫门,与往常不同,她们得像其他命妇一般排着队进入。
高挑的宫门,威严的禁军,纵然马车排得长长的也是井然有序,丝毫杂音也没有。
玄宝撩开帘子看向窗外,离他不远处的城门便是以前的“家门”,如今再进去,却是以客人的身份了。小小年纪如他,心里也有点酸溜溜的,从前他也讨厌这四方的天,永远森严的规矩,可彻底失去了之后,他也难免再生怀念。
他放下帘子看向端坐在一旁的人,她闭着眼面容沉静,丝毫看不出他这般的落差感。
“娘……”他忍不住喊她。
姚玉苏睁眼,目光疑惑地看向玄宝。
玄宝抿了抿唇,还是决定不问了。
姚玉苏如何看不出他的难受,只是不再是自己的东西,就算再想要也得克制,起码不能让人瞧出来。她伸手抚了抚他稚嫩的肩膀,什么也没说,什么也说不出口。
寿宴还是承袭了宫里的规矩,皇帝在前面宴请大臣,太后带着嫔妃在后宫宴请女眷。
无论此次受邀的女眷多么用心装点自己,今日最受瞩目的还是只有一人——从前的皇后如今的慎国公府太夫人,姚氏。
自她入殿,各种充满揣测的目光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有人叹息:姚氏太可怜了,先帝能体面地离开是运气,而她这般活下来还不如随先帝去了。
有人抱着看笑话的心思:江山都改姓了,这旧主人见着新主人该是如何的姿态呢?好像太谄媚也不行哦,在场的都是熟面孔呢。
也有人事不关己,认为无论姚氏境遇如何,人家好歹风光过,也不算白活一场,不像她们,这江山再改几回姓都落不到自家头上来,还是老老实实地过日子罢。
众人徘徊不前,无人敢做第一个靠近的人。姚国公府的二夫人冷氏倒是一脸如常地走了前去,笑着和姚氏交谈,不见生疏。
“太后娘娘驾到!”
外间,小太监一声唱喏,里面的人立时安静了下来。
须臾,一道绛红色身影步入,她体态丰腴,面容算不得年轻也绝不是太老,可气势却足足的,身侧跟着庄妃和文嫔,此二人算是新皇后宫炙手可热的人物了。
众人蹲下请安,口中高呼:“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冷氏俯身的同时瞥了一眼身侧的姚玉苏,见她动作流畅地跟着众人一起俯身见礼,丝毫看不出有任何异样。冷氏心里安定的一瞬间也不得不佩服这位侄女,几番境遇下来,她早已练就了一副铁躯了。
冯太后落座后第一眼自然是在人群中寻找姚氏,好在也不难找,她身姿出众,简直是鹤立鸡群。冯太后往后靠上了枕垫,嘴角上扬,抬手叫起。
众人落座,唯独姚玉苏被太后喊住。
“多年不见你,你倒是越来越年轻了。快,给太夫人搬个凳子在哀家身边来。”冯太后笑着说道。
姚玉苏微微一笑,蹲身福礼,意为谢过。
“听说你风寒未愈,嗓子受损了?可好些了?”冯太后关切地问道。
姚玉苏还未作出反应,太后身边的大宫女便弯腰对着太后说了两句悄悄话,太后听完了了然一笑,只道请姚玉苏落座在她右手边,不再追问她的近况。
姚玉苏从容上前,目光移至那位大宫女,后者见她瞧来,落落大方地见了一礼,端端正正地守在太后身旁。
姚玉苏落座,坦然地面对下面众人的打量,连眼神都未晃动半分。
前朝皇后的气势犹在,众人摸不准她如今的脾气,也不敢轻易将话头引到她这边来。
倒是据说备受新皇宠爱的文嫔,屡屡朝她看来,被抓住了也不回避,善意一笑,似乎对她好奇心颇重。
宫里的宴席摆盘精致,但味道着实一般,一则再好的厨子也不敢在宫宴上肆意发挥,多以守拙为重,二来这菜品从御膳房到此处早已千回百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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