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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宫娇宠-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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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雏珥
  本文文案:
  陈宴宁前世身份被揭穿,锒铛入狱,陈氏一族无一幸免。
  重回闺中,家族安好,她暗暗发誓要护陈氏周全。
  自幼倾慕的权贵公子上门提亲,提的却是她庶姐的亲事,庶姐风光无限。
  重活一世,她早已对这人淡然处之,直到府中来了位清隽风流的翩翩公子。
  陈宴宁觉得,她还可以再爱一次。
  外人皆传元亲王嫡子楚衍生性纨绔,并非善类。
  惟有陈宴宁知道,前世她死后,这人登上九五之尊,生生等了一辈子。
  中宫盛宴,官眷散尽。
  楚衍手握珠串,垂眸细细瞧她:“可愿嫁我?”
  陈宴宁反问:“为何嫁你?”
  他但笑不语。
  陈家犹豫再三,终究意与元亲王家结秦晋之好。
  继位前夕,陈宴宁收到信函,上面只有寥寥数语——
  “愿为你权倾朝野,许你一生娇宠。”
  …
  于楚衍而言,前二十年来掩盖锋芒受人栽赃不打紧。
  打紧的是遇见陈宴宁,便该背起她,护住她,不被人欺,走过泥泞沼泽。
  *凌晨0点日更
  *甜文1V1,慢热重生文
  *11。30截屏
  内容标签: 甜文 朝堂之上 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陈宴宁、楚衍



第1章 前世
  四月末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雨滴砸在天牢小窗上,扰的陈宴宁频频皱眉。耳畔传来窸窸窣窣的钥匙声与忽远忽近的脚步声,她半眯着眼看过去,天牢内看押犯人的衙役向来人卑躬屈膝,打开了她面前的牢门。
  陈宴宁惨白的唇轻启,紧紧盯着越来越近的男人。
  一袭宝蓝色杭绸长袍的男子步子沉稳,逆光而来,他的眉眼周正清俊,脚步声逐渐停下。
  那人慢慢弯下腰,一言不发瞧着她的眼。
  狱内清净,陈宴宁耳边唯有雨滴声,她脑海中思绪飘忽,轻唤:“阿衍哥哥。”
  “嗯。”楚衍抬手将她鬓角的发丝撩起别在耳后,语气温柔偏执:“我来接你。”
  陈宴宁手指颤抖的抠住地面上的草毡,艰难地动了动身子,膝头上的疼痛令她意识骤然清醒。垂下脑袋,咬住牙齿嗓音细细柔柔的道:“臣女是挑起大燕与西夏战火的罪人,皇上看在世子的颜面上未立即处死已是万幸,又怎能……”
  “三日后,断头台上自会有理国公府千金陈宴宁谢罪,而这一切都与你再无干系。”
  国公府娇宠大的姑娘哪里受过这般非人折磨,陈宴宁唇角早已起了死皮,从前那双灵动的眸子也早已蒙了尘看不清里头的熠熠光彩。她目瞪口呆的抬起精巧的小脸,一时哑然。
  楚衍俯身将她抱起,眼里温柔令她沉溺:“莫怕,今后有哥哥护着你。”
  他的怀抱竟是那般温暖,陈宴宁贪恋的抬手小心翼翼捏住他的衣角,他身上所有干净的气息尽数窜入陈宴宁鼻内。
  夜深了,一行人悄悄地来,悄悄地去。
  谁也没发现三日后将行刑的罪人陈宴宁已被人偷梁换柱,也没人发现真正的陈宴宁已安稳躺在元亲王世子府上。
  纵使有楚衍前段时间的打点,可到底是皇上亲自送来的罪犯,狱内也不敢水的太过。她膝头受了伤,背上和胳膊上也都多多少少受了伤。
  陈宴宁到底是被娇惯长大的,这般的折磨对她来说已是重刑,受了凉再加上牢狱中地面潮湿,将将过了子时便已烧的不省人事,浑身抖着缩在被窝内,眉头紧紧皱着浑身难受。感觉耳边全是说话声,可她却什么也听不清,一直到最后,不知是谁给她喂着喝了些什么后,被一只冰凉的手握在掌心才浑浑噩噩睡过去。
  陈宴宁醒来时,楚衍特意选中拨来的丫鬟轻水正在为她上药,见她睁开眼,惊喜万分的唤:“姑娘?”
  “姑娘可好些了?”
  “您这一觉委实睡得有些长了,眼下都已经第三日了呢。”
  声音由远到近,陈宴宁神思有些涣散,她晃晃脑袋看着近在眼前的鹅黄锦帐,一阵翻天倒地的眩晕感扑面而来。
  这是哪儿?
  神志回归后,陈宴宁木讷地四处瞧着,精致的流苏坠子、桌上价值连城的茶具。她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轻水,下意识收回手哑着声音盯着对方道:“你是何人?”
  “我是在哪儿?”
  轻水小心的起身给她后背又垫了一个攒金丝软枕,笑着道:“此处是世子府,您放心吧,这儿只有我伺候您。”
  陈宴宁心中终归是还残留着一丝警惕,接过轻水递来的瓷杯,她手指轻轻抠着杯壁,脑海中闪过混睡前的场景,她顿时明了。
  楚衍,果真是将她带回来了。
  之前所有惨乱的记忆尽数涌入脑海,席卷而来的全是密密麻麻的虫子、无边无际的黑暗、理国公陈氏一族除她们三姐妹之外全部被送上断头台,亲近伺候的丫鬟小厮杖杀,其余人等全部流放这些场景。
  都说当今圣上仁慈宽厚,此番做派当真是陈宴宁头一回见。
  陈宴宁嗓子有些疼,敛起脑海中痛苦的思绪便听见轻水的声音。
  “世子。”轻水起身,手里捏着药行礼,待到楚衍坐下后,她极为懂得看眼色的离开了屋子,还顺手拉上了门。
  陈宴宁抬起眼,黯淡无光的眼让楚衍一怔。
  “今日可还好?”
  陈宴宁轻轻笑起来,脸上有两个小小的梨涡,手指紧紧抓着瓷杯,她缓声道:“世子何必如此,我这条贱命,早死晚死终归都是要入黄泉的,何必再把你自己牵连进来。”
  “我愿意。”
  楚衍握住她的手,将掌心朝上,手指慢慢抬起来,一笔一划的在她掌心写下她的名字,最后一笔落下将掌心合上环在自己的大掌内。抬眼平静淡然的看着她,陈宴宁难受的别过脸,分明是那样波澜不惊的眸子,却让她这般难受。
  “我心甘情愿,你又能奈我何?”
  “你的名字就如同咒语一般,困了我二十几年。这二十一年来,我从未为谁拼过命,也不知拼命是何种滋味。过去我根基不稳,惟有装出纨绔风流模样才能保全自己,当初我都尚且危险,自然是难以护着你。”
  楚衍抚了抚她的发丝,喟叹一声:“你瞧眼下皇上这般做派,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可那又如何?”陈宴宁目光清明,语气中死死压抑着绝望,“理国公府树大招风,皇上有意斩陈氏一族根基为你铺路,这已是定数。我是挑起两国战火根源,你认为凭你一己之力能护住我?阿衍哥哥,别傻了。”
  她分明还是十八岁的小姑娘,可那样无助的哀伤却已经要将她整个人埋葬,楚衍手中用力将她握紧,眼中泛出点点戾气,锋芒毕露。
  “那我就登上皇位,护着你。”
  陈宴宁甩开他的手,从前温软的性子被敛的干净,喘着气别过脸厉声斥责:“你莫不是疯了,皇上正春秋鼎盛,你这话……这话若是被旁人听见,岂不是杀头之罪。”
  她字里行间皆是为他着想,一丝一毫都没有考虑过她自己。
  楚衍起身,眼中墨色愈甚,手指慢慢收紧,俯身摸摸她的脑袋道:“你只需要在我身后就好了,我总会护着你。”
  说完这话,陈宴宁神色越显复杂。
  ……
  时间过得极快,陈宴宁身上的伤势好得差不多了。
  外头的海棠花开的正好,陈宴宁披上红色斗篷出了院子在外头透风。
  楚衍接连几日都未曾来这院子,陈宴宁想见他却也不想见他,他不在的时候心里头竟是想的紧,可见了这人始终又觉得自己亏欠他太多,这种心态加持,久而久之便开始避着他。
  “姑娘,您瞧这花儿开得多好。”
  轻水的声音一打岔,陈宴宁摸着花瓣的手指微颤,一朵海棠花脱离花蒂,她回神下意识将花捏在手心,垂眸低声絮语:“可花儿开得再好,终究是要落的。”
  不明就里的轻水正打算开口询问,却听得外头一阵熙熙攘攘的声音,两人下意识看过去,只见被丫鬟们簇拥而来的陈辞宁已经入了院子拱门。陈宴宁微微眯了眯眼,她想过被人发现,却不曾想过会是这样快,且对方还是陈辞宁。
  陈辞宁一身淡粉色宫装,满头珠翠,她笑着道:“本以为入狱那日已是咱们姐妹此生最后一次相见了,倒是不曾想,眼下竟还能在这世子府里见到妹妹。”
  院子里头冷风习习,陈宴宁瞧见这人后手指愈发攥紧,她倏地讥诮一笑:“倒是父亲母亲信错了人,竟将你这般心肠歹毒之人留在府上好生教养,真是不配做陈家人。”
  “那些压根都不重要。”陈辞宁抬手抿了抿鬓角的头发,她长袖一扬,身后全是皇家御林军,她笑得开怀,竟是像狠狠松了一口气般的道:“瞧见了吗?今日这般你以为自己还能逃脱的了,世子不在府中,小十三,你甘愿让一心护着你的楚衍受到责罚吗?”
  陈宴宁眉梢眼角都是冷意,视线掠过她的脸,漠然的目光似乎就像是利刃一般,丝丝凌迟着陈辞宁。
  彼此对峙中,轻水余光瞧见楚衍走进来,她骤然放下心来,既然楚衍回来了,那陈宴宁必定会无碍。
  陈辞宁并未想到楚衍竟然会这般迅速地赶回来,她瞧见那人手执长剑,面色狠戾,陈辞宁后退一步,挑起声音娇笑起来:“世子当真要为了她与皇上对峙?”
  无人应答,空气中全是他身上的寒气,碾着风一股一股窜入陈宴宁耳目口鼻,甚至后背都是僵硬的。他一步一步走过来,站在陈宴宁身旁,扣住她的肩膀。
  “徐夫人年纪轻轻竟看不出局势,当真是好刀未曾用在刀刃上。你以为今日包围我世子府,就能带走她陈宴宁?”楚衍神色清冷,陈宴宁抬起头去看他清隽的下颚,神色静静地,脑海中却是闪过这些年来的一幕幕光阴。
  她已经欠了这人太多,不能再让他为自己付出更加惨重的代价了。更何况自己有什么好,打小倾慕的人不是他,亲近的人不是他,可自己失去一切后,陪在自己身旁的人却一直是他。
  将陈宴宁往后推开一步,楚衍唇角的笑意缱绻温柔,他轻声道:“就在这里待着,别怕。”
  陈宴宁神色复杂,微微拧着眉头未曾做出任何回应。
  风声阵阵,剑出鞘,杀意四起。
  御林军呈防御状,楚衍戾气深重,就连陈辞宁都没忍住再后退几步,她咬着牙齿压制住满心的嫉妒,只见楚衍一步一步逼近她。她哑了声音大吼:“陈宴宁,你是疯了吗?你莫不是真要让楚衍给你背这千古罪名。陈氏一族全部因你而死,长姐眼下在夫家抬不起头,缠绵病榻,你当真就这般凉薄吗?”
  她的声音犀利尖锐,仿佛任由如何坚硬的城墙都能被她挑破,陈宴宁心中已有了思量。她的话音刚落,便只看见陈宴宁闭了眼睛飞奔出去。
  陈宴宁身侧的轻水抬起手慌乱去抓,只抓到一截艳红衣袖,楚衍听见声音欲要转身,眼前就已经飞出一抹纤细身影。他愣在原地,一只脚迈出去小半步又怔怔停住,心跳到嗓子眼还未落下,只听见“噗”的一声,陈宴宁停在长剑前,好半晌后,她的身子绵绵软软往后倒去。
  伤口渗出血迹,楚衍几步上前跪在地上将人揽入怀中,他面色惨白,脑子里头全是嗡嗡作响。抬手想去给她捂住伤口,可鲜血涔涔他不知如何下手,生怕将人弄疼了。
  转身面色慌张,急声喝道:“赶紧去请常太医。”
  陈宴宁气若游丝,身上的力气一点一点消散,她的手指慢慢拂过楚衍袖口的金丝线,颤抖着缓缓滑下,咽下喉头那一口血,语气缓慢:“你瞧,海棠花开得多好?”
  “别怕,没事的,没事的。”
  楚衍声音喑哑,略显慌张的模样是这一生她都未曾见过的,这样的男人,当真是人间宝物,可到底是她福薄。小时候瞧不见这人对自己的好,为着旁人的三言两语远离他,喜欢上肤浅皮囊,可眼下再看,楚衍分明才是上京城中最惊为天人的男子。
  她原先若是……若是喜欢他就好了,便不会这般残忍的辜负他的心意,这一辜负便是一生了。
  猛的一下咳出血,划出一道弧线,滴落在白色衣领上变出一朵朵浓艳的海棠花,伤口一阵一阵绞痛,思绪开始渐渐游离,陈宴宁知道,她不成了。
  “我怕是不成了,阿衍哥哥,你……莫要难过,好好活着。”
  话语引起楚衍暴怒,可他偏生舍不得对这人发火,她就这么小小一团缩在自己怀中,楚衍心头怜惜深重,压制住火气柔声安抚:“别怕,别怕。”
  他手指抖得厉害,这话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陈宴宁。
  风扬起,海棠花纷纷扬扬落下,陈宴宁竭力弯起眉眼笑开,她攥紧的手指松了松,掌心里头的花瓣早已揉捏的不成样子,混着疼出的汗水泛出血红来。
  空气周遭全是楚衍的味道,陈宴宁扬起手,她看着自己的指头,闭了闭眼:“你知道的,我平素最喜海棠花,眼下……花儿都落了,能在这时候离开,也是一件好事。”
  吸了口凉风忽然咳嗽起来,陈宴宁皱着眉头咽下喉咙里的东西,她定了定心神道:“你前些日子说,心甘情愿……可我不愿,你的情意……我已还不净了,若有来世……”
  “我不愿来世。你不要再说了,我不应,我都不应。”楚衍忍不住动了怒,回头大吼:“太医人呢,都死哪去了……”
  陈宴宁眼下呼吸都有些力不从心,她微微张开嘴巴吐出一口气,艰难地抬起眼皮,吐出的话都已经成了碎片,她吊着一口气道:“这辈子终究……是我对不住你……若有来世,来世必定……必定好好爱……”
  话都未说尽,陈宴宁的力气就已经无法支撑她再继续了。
  丧失意识前一刻,终于听见楚衍因克制而发出的牙关磕绊声。世人皆说元亲王世子生性纨绔风流,并非善类,可陈宴宁却知道,这人只是将所有的温柔与耐心,全都给了她而已。
  还想要再抬手去摸摸他的脸却已是无力,嘴角慢慢扬起一点弧度,眼前一片黑,手指滑落。
  楚衍眼圈变红,咬着牙齿死死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抚摸着她逐渐冰凉的脸庞,楚衍才明白过来,自己是真的失去了这个人。
  海棠花落了满庭院,楚衍亲手给她换了一件干净的衣裳安置好后,只回眸淡淡看了贴身随侍一眼,便预兆着这一夜注定不平稳。当夜皇帝驾崩,诏书出,楚衍登基为帝,勇毅侯府意欲造反,徐氏一族流放边疆,永世不得入京。
  先皇丧期未过,楚衍便封已逝陈氏女为中宫皇后,入皇陵,待他百年之后合并安葬。
  毕竟生前未能同榻,死后总得同穴。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啦,留言收藏发二十个红包呀,小甜文陪你们过一个冬天呀~
  雏珥哥哥坑品有保障,隔壁开了个现言治愈系小甜饼《暮色温柔》,还有个古言双重生甜饼《夫人又怂又甜》求包养。
  不知道能不能看到熟悉的小宝贝呢,期待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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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又怂又甜》
  【林珩止】
  林珩止一生冷心冷情,从未对谁动过心,直至陛下将沈家六姑娘赐给他
  那人性子温吞,举止谨慎
  一朝风云变动,新帝篡位登基,他被扣上谋逆罪名,林府满门抄斩
  断头台上,沈姝颜笑容清浅,像朵栀子花
  “若有来世,你愿如何?”
  “若有来世,哪怕历经刀光血影,也要给你一世光荣。”
  再醒后回到赐婚前,看着少女眼眸灼灼,他这一世,定护她周全,免她风雨免她愁
  【沈姝颜】
  十五岁那年,九王造反,她救驾有功受封郡主,陛下为其赐婚
  世人皆传她命好,惟有姝颜知晓林珩止这人心有白月光,婚后两年未入婚房
  偏她心心念念嫁去,最终落得个抄家断头
  重生醒来,她只记得林珩止临了前看着她的那滴泪
  陛下赐婚,沈姝颜三叩九拜接旨谢恩,这辈子,她仍旧愿身披嫁衣成为他的妻
  …
  一日,屋外电闪雷鸣。
  林珩止怀中抱着新婚妻子,轻握她手执笔写字。
  沈姝颜犹疑未定,欲要开口,只见面前人倾身,半刻后她眼角猩红,红唇色泽艳丽。
  见他眼中墨色愈浓,低沉克制的嗓音响起:“这么不专心,那便罚你写为夫的名字百遍可好?”
  她浑身发麻,耳尖红如血。
  许久后才知,上辈子许她一世荣光的人也重生了
  我这一生春色都与你有关
  ——只是春色虽好,却不及你半分
  【文案待修】


第2章 重生
  五月的上京城中,刚下过一场雨,空气中混杂着一股潮湿的泥土味,天色刚刚微明,理国公府上下便已上上下下收拾了起来,外头全是丫头们的脚步声,吵个不停。
  陈宴宁在梦中被惊醒,一时烦躁不已,习惯性的抬手作势要挥床榻边上的东西,可手刚伸到半空中,耳边除却极浅的脚步声外,她手腕上的玉镯叮咚令陈宴宁思绪逐渐清明。
  迟疑地睁开眼,看着这满屋子熟悉的布置,这里……不是国公府还未被抄府时,她的寝阁吗?
  回想起意识涣散前的最后一刻,她一身红衣冲向剑锋,那东西冰凉的触感令她浑身疼痛到眼下尚且仍旧清晰。犹记得那人颤抖的双手、死死压抑着紧咬的牙关、泪水触上肌/肤时的滚烫,那一幕幕在脑海中回荡,似乎是前一秒刚刚发生。
  可眼下这般……
  陈宴宁双手撑在床榻上坐起来,闭了闭眼,犹豫万千后再睁开,竟还是这般场景。
  心中惊疑不定,陈宴宁移动到榻边,缓慢地穿上鞋子,四处瞧着,手指慢慢抚上榻边方才想要打碎的琉璃花瓶,一寸一寸摸过,指尖颤抖。
  门被打开,陈宴宁模糊了一双泪眼看过去,湖玉规矩的双手交握在一处走进来,她瞧见陈宴宁坐起身,惊讶片刻后笑着道:“姑娘这就醒了?方才奴婢才对大夫人说姑娘尚且还在梦中呢。”
  陈宴宁的视线紧紧胶在湖玉身上,她倒了一杯茶水走过来。
  “眼下是何时?”她的声音仍旧在颤抖,直到湖玉走近后她才发觉,她大自己一岁,上一世湖玉被杖杀时已年过十九,因自己八字过硬,京中上下竟无人敢娶,生生拖到了十八岁,就连湖玉也未曾嫁出,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可眼下她的模样,分明是十六岁时的模样,就连身上这件衣服,陈宴宁都还记得是二哥陈临树与王家大女儿定亲时,给她们分下的好料子。当时京中正时兴这种花样,陈宴宁便自己留了一匹,剩下的给大丫鬟湖玉做了一套衣服。
  湖玉好奇,将杯子递给陈宴宁,拿着帕子细细给她擦拭额角的汗,好笑的道:“今儿是四姑娘的及笄礼呀,昨儿个夜里老爷便吩咐了早些开始备着,姑娘可是要起来了?”
  陈宴宁还是有些没能反应过来,分明……分明她已经自尽了啊,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偏过脑袋无意间看见珠宝匣子旁立着的铜镜,将杯子重新塞回湖玉手中,咬着牙齿起身,一步一步走过去坐下。她的手悬空伸出碰上铜镜边缘,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镜中慢慢出现的自己,顿时大惊失色。
  手指倏地收回,抬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这还是她吗?
  殷红的唇、细长的眉、精致秀气的鼻子,陈宴宁喘了口气,孤注一掷的将嘴角僵硬的挑起一些,那一双梨涡明显入目。她只记得自己濒临死亡前时那如同老妪般的苍白容颜,却忘记了豆蔻年华时名动京城的灵动姿色。
  陈宴宁又哭又笑,舌尖被牙齿狠狠咬住,一股血腥气味猝然而出,真实的疼痛让她不得不确定了这一切是真的。
  她是真的回到了三年前,国公府一家还未惨遭横祸,她的身份还未被揭穿,她还是国公府千金。
  湖玉看着她不对劲的模样,皱着眉头有些害怕,瑟瑟道:“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陈宴宁起身回过身子,粲然一笑哑着声音道:“我无碍,准备梳洗,咱们去给阿娘请安。”
  应声出了门,湖玉眉间思虑幽深,自家主子有些变了。模样虽说还是同往日一般无二,可整个人给她的感觉竟像是……被那些子脏东西附了身,看起来神神叨叨,就如同方才又哭又笑的模样,真真是将她吓出一身冷汗来。
  湖玉不敢再往下想去,她打小便跟在陈宴宁身旁,所做一切尽数都是为她着想,且还是先看几天再说吧,若是当真不太对劲,再告诉国公爷。
  伺候陈宴宁洗漱完,给她将一半的头发挽起,用一根金镶玉蝴蝶步摇盘住,手刚刚放下准备去拿正红凤尾绢花,陈宴宁递过来两支素净的海棠花簪放在她手跟前,湖玉多看她一眼,只见陈宴宁从铜镜中瞧着她。
  “戴这个吧。”
  陈宴宁声音未变,仍旧是那般悦耳,湖玉接过:“这支……只怕是太素净了些。”
  “不碍事。”陈宴宁闭上眼睛,她挺直脖颈缓缓舒出一口气,散漫的笑:“又不是我的及笄礼,何必盛装。”
  湖玉心头一跳,陈宴宁果不其然变了。
  府中三位姑娘,只有四姑娘一位是香姨娘所出庶女,其余两位皆是出自大夫人腹中,虽说不同母,可三位姑娘的关系却打小都是顶好的。还记得小时候国公爷堂弟给陈宴宁制了一对羊脂玉镯,四姑娘想要,却不好意思开口,最后大姑娘陈毓宁发觉同陈宴宁讲了,陈宴宁转手便送了她。
  从前关系如此好,又怎会一夜之间忽然说出这番话来,更何况向来温软的五姑娘面色上又怎会露出这般漫不经心的神情来。
  湖玉神情微微变了几分,将海棠花簪给她戴好,用木梳梳开披散在肩头的墨黑长发,扶着她站起来。
  陈宴宁看着湖玉给自己系腰带,忽然开口问:“四姐姐的礼物备好了吗?”
  “一早就备好了。”湖玉这下更怀疑,她手指僵硬的都不敢有动作,慢慢直起身子,看着陈宴宁转身自个儿捋平袖口上的褶皱,她正对陈宴宁的背影,颤声问:“你不是我家姑娘,你是谁?”
  被质疑的陈宴宁手指停在原处,慢慢回头看过去,挑起笑:“我不是你家姑娘,我能是谁?”
  “我……我怎么知道,你把我家姑娘藏哪去了,赶紧交出来。”
  瞧着湖玉这般模样,陈宴宁好笑,心中感动又无奈,伸手要去拉她,谁料这丫头直接后退一步将手背在身后。陈宴宁面露严肃,上前一步按住她的肩膀,死死盯着她的眼睛。
  “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我不是你家姑娘我是谁?”陈宴宁眼中情绪翻滚,波光流转,发觉湖玉一派茫然,她叹息:“今日这番话我只说一次,你若是信了那便记在心里,谁都不要告诉,你若是不信,只当自己做了一场梦,梦过后便忘了吧。”
  湖玉看着她略显凝重的神色,重重点了头。
  …
  理国公府上一任公爷育有二子一女,长子便是现如今的理国公陈善,庶子陈蓟二十岁那年与郑国公在战役中英勇牺牲。战死时只留下一句话,便是央求好生照拂生母胡老姨娘与妻子,可谁知妻子在其头七那日上吊自尽,连一滴骨血都未曾留下。胡老姨娘如今仍旧活着,国公爷夫妇两个去世后,陈善便将胡老姨娘当做自己的阿娘照料,年前身子不爽利,被送去郊外庄子上修养,她又作怪觉得一人去无聊,将陈善小妾赵姨娘连带着庶子陈临安一道带去了。
  幺女陈仪与陈善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十五岁那年被当今圣上以和亲公主的身份送去邻国给西夏王做王妃,两人多年来恩爱有加,育有一子一女,女儿拓跋骊出生刚满三月西夏王崩,如今十六岁的嫡子拓跋恒尚且在西夏王宫,只是那唯一的嫡公主骊邑却不知所踪。
  西夏找寻了这么多年,依旧不知是生是死。
  陈宴宁神色复杂的敛起思绪,迈进毓秀院的偏厅,瞧见大夫人张氏斜斜靠在软枕上,闭眼假寐。
  她抬手示意让湖玉在外头候着,掀起帘子轻声唤:“阿娘?”
  张氏缓缓抬眼,多年来的保养得宜让她肌肤仍旧光滑,只是眼角几丝细细的鱼尾纹显出她的年纪。
  陈宴宁怔怔与她对视,脑海中忽然浮现上一世张氏离开时的模样,当日她浑身都是伤,发髻凌乱,紧紧盯着陈善,死前忽然开口大喊“老爷,来世我们再做夫妻”这话,那声音凄惨,陈宴宁好久都没能走出来。
  眼下再见,她还是那般富贵模样,陈宴宁眼角泛红,脚步踉跄的朝她扑过去,张氏刚刚直起身子就被这丫头扑个正着,笑的眯起眼睛直“哎呦”着将人揽进怀中。
  “阿娘,我好想您。”陈宴宁的脸紧紧埋在她的怀中,瓮声瓮气的语气带着庆幸与失而复得。
  张氏哭笑不得,摸摸她柔顺的发,柔声道:“前些年自你大姐姐嫁出去以后,我就一门心思守着你,就这般还念叨着不够呀?这是怎么了,大清早的这般悲伤,可是做了噩梦?”
  陈宴宁慢慢抬起头,一双琉璃眼带着干净的哀伤,她喃喃道:“可不是吗?做了一场噩梦,梦见我们陈家遭横祸,你们都离我而去……”
  听她喃喃碎语,张氏却又不知晓在念叨些什么,摇摇头将人拉起来坐下,扶好她头上的簪子:“瞧着当真是做梦了,别怕。”
  嘴上这般说着,心里却在想私下找一找湖玉问个清楚才好,不然怎知这孩子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时间情绪这般低落。
  正想着,外头进来了两个人,为首的便是一袭红衣的四姑娘陈辞宁,后头跟着她的贴身婢女秋葵。张氏收起思绪看过去,只见陈辞宁愣在原地不知该不该进来,张氏将陈宴宁扶起来,嗔怪的对她道:“快坐好,你四姐姐来了。”
  张氏为人生性良善,待人平和,从未做过什么腌臜事儿,以至于府中两位庶出都能安然无恙的活到如今,多年来后宅安宁。可也正是因为如此,竟识人不清,宠爱这等良心狗肺的东西十几年,害得国公府一百多口人命丧黄泉。
  陈宴宁起身,慢慢抬眼,她藏在袖口间的手指一根一根收紧,饶是死命克制,但眼里仍旧迸射出浓烈的恨意,惯来温润的面色肃清,目光灼灼的盯着陈辞宁的如花面容。
  被这眼神看的一个激灵,陈辞宁移开视线,继而瞧着她襦裙颈口繁复的月白色海棠花纹,娇声道:“妹妹这是何种眼神看我,看着怪渗人的。”
  衣角被张氏轻轻拉了一把,陈宴宁下一刻面色上跃起几抹零星的笑,慢慢垂下眼睑遮掩住眸中的情绪:“倒是久不见姐姐穿这般艳丽的颜色,看着有些不习惯罢了。”
  陈辞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今日是她的及笄礼,自然是要隆重一些,再看陈宴宁,却是不知她今日打扮的这番素净又是什么意思。
  语气带了些委屈,轻声辩解:“原是我不对,这红锦缎本是该给妹妹的,是姐姐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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