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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妃不难嫁-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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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哭,偲偲就是用尽最后的力气也要把女儿找回来,喊得嗓子嘶哑冒出血腥味儿,也不遗余力地呼唤着女儿。此时突然有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她以为是楼里的人有线索了,可转身看见的,却是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梁允泽老远就看到偲偲听见她的呼喊,瞧见那瘦弱的身体绝望地移动着,他的心都要碎了,奔到面前本有许多话要说,这一刻竟说不出来了。
    偲偲瞧见梁允泽发束上还系着红绸带,突然觉得无比凄凉,冷笑道:“你怎么来了?你该成亲去啊。”
    “我要找女儿!”梁允泽沉静下来,严肃地问偲偲,“舞依说的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偲偲一怔,可不知怎么竟心乱如麻,只是摇头:“不用你,你回去吧,我会找到她的。”一边说着,偲偲就转身朝后走。
    “鹤鹤也是我的孩子,我当然要找。”梁允泽低吼着,看到偲偲似乎崴脚的模样,含怒上前一把来抱住她,不由分说地把她扔到马上,“你坐在这里休息,我去找。再不行我把军队派出来找,就算把京城翻过来,也要找到我的女儿。”
    “你放我下去……”偲偲不愿意,可梁允泽转身就跑开了,坐在马上的她想自己爬下来,可不知怎么弄疼了那畜生,马匹受惊长嘶,撒开蹄子就奔跑起来,偲偲本能地尖叫出身,幸而马镫缠住了她的脚,半个身子挂在了马上。
    “偲偲,抓紧了!”梁允泽惊得不行,飞身扑来想要拦住马匹,可那畜生竟不认得主人似的,一蹄子踹在梁允泽手臂上,他翻滚下去见马匹还在奔跑,情急之下吹了口哨,那畜生听见熟悉的声音,才似乎清醒一些,速度渐渐慢下来,最终停止了发疯。
    梁允泽再跑来把惊魂未定的偲偲从马上抱下来,偲偲却哭着推开他:“你来做什么?你来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梁允泽的手臂被马踢伤,跌下去时又磕到了膝盖,来抱偲偲已用了全力,被她这一推,顺势就翻过去了。
    偲偲冷眼看着他,瑟瑟发抖,可突然看到手上的鲜血,才意识到梁允泽受伤,才知道他痛苦地躺在那里不是做作。奔过来问他怎么样,男人却苦笑着说:“是啊,我来反而把事情弄得更糟,你快去找孩子吧,我没事,歇一会儿就好。”
    “可你还在流血!”偲偲摇头,忙撕开自己的衣裳,用布条勒住他流血的手臂。
    梁允泽静静地看着她,瞧她专注的模样,不禁想起了当年在太医院里配药的情景,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他一定要好好珍惜那个快活纯真的偲偲,可惜一切都是枉然。
    他快不记得自己怎样熬过之前的五六年,母亲说他不应该记得,他该考虑的,是偲偲未来的人生能否快活。
    “你赶紧回去成亲吧,我不想再招惹韩云音。”偲偲忙碌完,身上的衣服已经没了样子,她爬起来转身就要去找女儿,却被梁允泽拉住。
    “你的脚已经伤了,万一遇到什么事,连自保都不能,还要怎么找女儿?”
    偲偲愤然甩开他的手说:“你不来前,我好好的,你一来就弄成这个样子了。我自己会找到女儿的,不用你管。”
    梁允泽追着爬起来,拉住了偲偲:“你的脚已经不能再走了。”
    “你放开我……”
    二人纠缠的时候,急促的马蹄声匆匆而来,韩云霄策马奔到面前,收缰停马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两个人,脸上的怒意渐渐深浓,突然翻身下马,直奔梁允泽而来。
    拳风呼呼,韩云霄揪着梁允泽便要揍过去,却被偲偲一声惊叫喝止住,偲偲扑上来拉开两个男人,“不是你想的那样,云霄,鹤鹤不见了,我女儿不见了!”
    云霄推开了梁允泽,低吼着:“孩子我会帮你找,可这个男人我要带回去,他辜负了我的妹妹,正让她成为天下人的笑柄。云音何辜,凭什么要让他这样作践?”
    “婚礼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可鹤鹤是我的孩子,我必须要找到她。”梁允泽哪里打不过韩云霄了,只是他根本不想打,又或者如果刚才挨了那一拳,他心里会更好受些。
    “不要吵了。”偲偲欲哭无泪,退开几步远离这两个男人,“我不用你们帮忙,我自己会找到她,不要再吵了,不要再为我争吵了。”
    “偲偲……”两个人同时喊了她的名字。
    “梁允泽,鹤鹤是你的女儿不错,可我再对你说最后一次,我不会让她认你做父亲的,不管我将来嫁给谁,那个男人就会是她的父亲,你不要再以父亲自居,不然我敢保证你一辈子都看不到她。”偲偲重重地喘息着,努力说完这一句让人撕心裂肺的话,退后一步又退后一步,终于吃不住脚上跌倒了。
    两个男人同时奔上来想要搀扶她,可偲偲却哭着喝止:“别过来,谁也别管我,鹤鹤不见了,找不到了……”
    此时又有马蹄声传来,是金梅楼里的马车,才停下就有楼里的人奔来说:“思符姐,鹤鹤找着了,已经回金梅楼了,舞依姐姐叫我们来接你。”
    “真的?”偲偲喜出望外,顾不上抹掉眼泪就要爬起来,可脚下一阵剧痛,尚来不及双手抓着什么来撑一撑,便眼前一黑晕过去了。
    韩云霄怔怔地站在一旁,看着受伤的男人死死抱着晕厥的女人,他觉得有些事有些人,大概穷其一身都无法争了吧。
    再回到家中,已经时过正午,宾客尴尬地滞留在府内,进退不得,镇国公不知去了什么地方,只剩韩夫人一人坐在堂屋里发呆,早晨还响彻府内外的喜乐早已停了,上上下下满目的喜庆装饰,在此刻不啻是一种耻辱。
    “你去跟你妹妹说吧。”韩夫人疲软地说一句,眼泪便夺眶而出,“她说今日不出嫁了,我怎么劝都没用,我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就这样被糟践了。”
    云霄无话可说,径直来到云音的闺阁,上午被闹得摔了一地的东西已经被收拾干净,云音也脱下了出嫁的喜服,一袭女儿家的常服穿在身上,若非那憔悴哀戚的神情,依然是从前那个温婉可人的妹妹。
    “找到他了?”云音见到哥哥,便红了眼睛,努力挤出笑容,“在哪里?是不是去金梅楼了?”
    “很多事……”云霄不敢把鹤鹤的事说出来,他并不知道妹妹早已知晓这一切事实,他敷衍着企图能骗过妹妹,“我也不清楚到底为了什么,半路上遇到他的,他受了点伤,但是他答应我,一定会给我们家给你一个交代。云音,你把喜服换上吧,花轿很快就要来了。”
    云音摇头,神情木讷地说着:“吉时已过,我已经很不幸了,这样嫁过去会更不幸的。”
    凌霄心痛:“不会不幸福的,嫁给他这不是你的愿望吗?”
    “哥哥,你实话告诉我好不好?”云音凄楚地看着哥哥,眼泪盈盈欲坠,“梁允泽是不是去金梅楼了?去找那个女人了对不对?”
    凌霄一怔,可面对伤心欲绝的妹妹,他委实觉得撒谎才是更残忍的折磨,他微微一点头:“他有他的苦衷,我不能对你解释得太详细,唯一能说的是,梁允泽他今天回来迎亲,他会完成婚礼。”
    “有意义吗?”韩云音心都碎了,不断地反覆地问着云霄,“这样做还有意义吗?有意义吗?”
    “云音,我们……”
    “哥哥,你去请宾客们散了吧,父亲都走了,他都不管我们了,这门婚事就这样了好不好?梁允泽若来了,我自然有话对他讲。”韩云音几乎是哀求她的兄长,“我已经颜面扫地了,让我捡起最后一点尊严好不好?”
    “哥哥对不起你。”韩云霄再无话可说,事情闹到这一步,已非他能控制了。
    韩云音收拾心情,擦去眼泪,又努力挤出笑容:“哥哥去休息吧,你看我好好的。你不是说梁允泽会来吗?一会儿我自有话对他讲。”
    “你好好的。”云霄无奈,转身走了。
    可只是他这一转身,云音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随即而上的,是阴鸷肃杀的神情,蜜色阔袖里,粉拳紧攒,上午砸东西时弄伤的地方才稍稍有些愈合,此刻又被生生撕裂,她冷笑着,笑得吓得丫头们不敢靠近。
    她森森然举起带血的手掌,咬牙切齿地吐字:“不管你是季思符还是什么偲偲,我韩云音指天为誓,若不杀你,誓不为人!”
    之后她一直就站在那里,脸上挂着狰狞的笑容,没有人敢靠近没有人敢说半句话,直到外头的下人来通报,说梁允泽来迎亲了。
    韩云音的腿都站麻了,才小小跨一步就险些跌倒,她扶着丫头深深吸一口气,脸上肃杀骇人的神情又瞬间不见了,那温婉可人的笑容爬上来,更看得丫头们毛骨悚然。
    此时黄昏已至,天际昏黄的色调,和院子里将明未明的灯笼,把鲜红的彩绸染出异样的色彩,纵然府外吹吹打打沸反盈天,韩府里的光景竟是无比凄凉。
    一身新郎装的梁允泽也万没有料到韩云音会亲自迎出来,她没有穿戴凤冠霞帔,只是家常的衣裳,脸上有温婉妥帖的笑容,轻盈地走到自己面前,亲切地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没事吧?”
    “我……”
    “回去吧,今天吉时过了,不宜嫁娶了,为了我们将来更好的生活,为了不让父母们操心,今日婚事就取消吧,请皇上着钦天监另选好的日子,咱们再举行婚礼不迟。你今天这样匆忙,我这里也不及好好准备,不要委屈了你也别委屈了我,是不是?”她温和地笑着,宛若世上最贤惠大度的女人,那样从容那样恬静,梁允泽都看呆了。
    “请替我向王爷和娘娘致歉,我晓得他们疼我,可我这样任性,你都来迎亲了,我却推辞不肯出嫁。泽哥哥,你会谅解我吗?不要怪我好不好?”韩云音继续说着,脸上的笑简直美过西天的晚霞。
    “云音,这个,你要不……”梁允泽竟语塞了,他并没有想悔婚,这一刻对云音更多了几分敬重,就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又什么也说不上来。
    “泽哥哥你受伤了吗,手臂这里?”韩云音扑向他受伤的手臂,梁允泽吃痛自然缩了一缩,可她眼泪扑簌簌便掉下来,万分心疼地嗔怪着,“你瞧你怎么这样不小心呢,赶紧回去休息吧,婚事等一等怕什么呢?身体才是要紧的呀。你的手臂可是要为国为民扛着江山的呀。泽哥哥,你别觉得我委屈,其实我更心疼你。”
    “云音,对不起。”梁允泽不知再说什么好,既然韩云音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出延迟婚礼,他再强硬算什么呢?只是觉得竟然被母亲言中了。
    原来霍王妃得知儿子还要去迎亲时,气得半死,把儿子骂了一通也不肯听话,最后撂下一句:“她若肯乖乖跟你来,我从今就跟她韩家姓。”
    “泽哥哥,你回吧,天色越发暗了。”韩云音轻轻一推梁允泽,笑盈盈地劝说,“王爷和娘娘该着急了,王府的宾客也该打发吧,早些回去,别失礼了。”
    “那我走了,云音你……”梁允泽欲言又止,终究只是笑一笑,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
    韩府大门缓缓阖上,外头热闹的吹打奏乐瞬间静止,丫头们刚扶着韩夫人要出来看女儿,忽听站在院子里的韩云音凄然长啸,哭声几乎穿透众人的耳膜,她软软地瘫倒下去,如一缕随风而逝的败柳,了无生气。
    是日夜里,皇宫丧钟长鸣,中宫皇后久病不治,薨。





     死不退婚 东宫妾室
     2013…12…15 18:16:32 本章字数:14303

    深夜时分,霍王妃一身素服站在院子里看下人们拆掉那些碍眼的彩绸灯笼,微微笑着甚是满意,其他侧妃们换好了素服纷纷出来,瞧见她在笑,忍不住有些害怕。
    霍王妃却毫不忌讳地告诉她们:“就看皇上怎么下旨了,起码这一年半载里,咱们别担心再要大铺大张地操办这婚事,皇后死,可是了不得的事。”
    家中小厮奔来说车马已准备好,请各位主子出门上车,霍王妃才用手帕掩一掩眼角,吩咐众人:“走吧,进宫哭一场,管她死了谁,把你们的委屈都哭出来便好。我倒是真要谢谢皇后,她死得可真是时候。”
    深宫之中,皇后业已收殓停灵,六宫妃嫔在贵妃的带领下哭得伤心,而霍贵妃更是因为伤心过度晕过去,被皇帝勒令回去休息了。
    朱昭仪对身边姐妹冷笑道:“她可真能装啊,眼下指不定在寝宫里笑呢。我现在看见她就觉得害怕,真恨不得跟了皇后去,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攴”
    正如朱昭仪所言,霍贵妃根本没那么伤心,此刻闲闲地立在宫门前喝了半碗参汤,她喜欢听那准时准刻想起的丧钟声,仿佛是用刀在一下下剜着皇后的尸身,仿佛能看到那血淋淋的场景,好想听她痛苦的尖叫或呻吟,可惜再听不见,听不见了。
    “竟让你死得这样痛快,贱妇!”霍贵妃怒而砸了手里的碗,吓得宫女太监跪了一地。
    “娘娘,先歇一歇吧,明儿还有好多事要做呢。”到底有胆大的贴身宫女来劝,扶着主子往里头走遴。
    霍贵妃静一静心绪,问她:“我妹妹进宫了吗?”
    宫女忙答:“王妃娘娘和几位侧妃都进宫了,但说哭一哭便要回去,备着明日的事,说大家今天都累了,怕撑不住。明儿再来给您请安,望娘娘体谅。”
    霍贵妃有些失望又有些不悦:“我晓得她避着我呢,也罢也罢,但凡她看好自己的儿子,我也不想对他们怎么样。”
    “和韩府的婚事只怕要耽搁,没道理在皇后大丧里再成亲。”
    霍贵妃冷笑,睨她一眼说:“这件事有我在一天,就逃不掉的。”
    “可是……”宫女说着噤声了,但深知她家主子最厌恶下人说话吐吐吞吞,在霍贵妃发火前,忙凑上来附耳低语。
    “真的?”霍贵妃脸上一阵青白,显然怒不可遏,“没想到泓儿也有瓜葛,我竟没有顾及到这些事,他都这样年纪了,身边有一两个女人也是正常的,可是竟如此没出息,和个妓女纠缠。”
    “明日只怕韩小姐要过来,您得给些安抚吧。”
    “那孩子虽不如西琳,也是可以担当一家女主人的,梁允泽瞎了眼才会这样糟践人家吧。”霍贵妃愤愤,又问,“现在他在哪里,也进宫了吧。”
    “慎郡王被皇上拘在南书房里,还没见着呢。”
    “皇上就是宠他,这样大的事情只说扔在南书房。”霍贵妃正怒,外头宫女说,太子妃来了,忙换了心情,等着见她的好儿媳。
    这一边,梁允泓与父亲说完皇后丧礼的事,便说要去给皇后上香磕头,皇帝没说什么,只是在儿子临走时提了一句:“泽儿与韩府的婚事怕要耽搁了,朕不便对镇国公说客套的话,你替朕安抚几句,也是朕的心意。”
    太子一一答过,出门要去皇后梓宫,但见耳房里烛火摇曳,有高大的身影晃来晃去,知道是被罚在那里闭门思过的梁允泽,莫名的,心里竟生了些嫉妒。
    果然他还没走出书房,就听见小太监去了那耳房里,讨好谄媚地说着:“郡王爷,皇上叫您过去呢。”
    梁允泓转身出门,却不走远,果然不久便听父皇那里传来斥骂,却一声声浸透了宠溺,还嚷嚷着:“混账东西你还躲?你还敢躲开?给朕过来!”
    这种俨然父子之间的事,梁允泓从未体味过,虽然到了这个年纪也没必要被父亲这样训诫,可是心中总觉得缺了一块似的,更让人无法释怀的,是皇帝依然这样不顾年龄地对待他的侄子。
    书房里,梁允泽一脸不乐意地杵在皇帝面前,盛怒的皇帝方才要揍他,却被躲开了,皇帝也真怒不起来,但还是骂道:“只会给朕闯祸,早知道你要造反这件事,偏偏在节骨眼儿上闹,你早干什么去了?你这不是在扇镇国公的耳光么?难道要朕替你去揉?”
    梁允泽扑哧笑出来,皇帝气得要拿镇纸砸他,他这才恢复了正经,严肃地说:“婚事再紧要,也比不得皇后娘娘的事,还请皇上节哀顺变。”
    “几十年结发之情,朕自然心痛,可这些年她做过什么又怎么算计朕,朕也一清二楚,那些情分早就淡得不见影了。何况她病了那么久,朕也早有准备。只可怜你的堂兄,是朕害了他。”皇帝到底露出落寞的神情,悲然看着侄子说,“先太子的妻儿,将来朕不在时,你要好好照顾他们。”
    梁允泽心中一酸,默默点头了。
    太子往皇后灵前去上香行礼后,便往母亲这里来,半途上遇见妻子,霍西琳拦着道:“母妃歇下了,明日再瞧也不迟。”又问太子,“皇上可是将皇后丧礼之事,交付给你了。”
    梁允泓心不在焉地答着:“这是自然的,她的孙儿都还小,呵……当年将我排挤出宫,也万没想到有一日会是我来为她送终吧。”
    霍西琳淡淡看丈夫一眼,却说道:“太子务必要对几位皇孙郡主好,这才显得您大度仁慈,不论怎样,外头看他们总是可怜人。当年的事也算是避讳,谁又会提呢。”
    梁允泓一怔,忙挽了西琳的手道:“亏得你时时提醒我。西琳你可知我心中的怨恨和失落,偶尔迷了心智,我自己都控制不住。”
    “你不嫌我啰嗦便好了。”西琳莞尔,又问丈夫,“你看起来很不高兴,皇上说你什么了吗?”
    “他怎么会说我呢,父皇对我总是很客气,好像一直觉得亏欠我想要弥补我,可越是这样,我们之间的关系就越生分。”太子摇摇头,叹息道,“他对侄子却很亲厚,不知道的人,只怕会把他们认作父子。”西琳静静地听着,她知道丈夫又在意起了缺失父爱这件事,有目共睹的是皇帝对侄子的偏爱异乎寻常,也不怪他耿耿于怀,可这样的事,却又是谁也无法左右的。如今只能劝劝丈夫,希望他能开怀,她温和地挽着丈夫的手,从容平淡地笑着:“据说皇上之所以疼爱侄子,是因为从前没有了你在跟前,疼爱侄子权当是疼爱你了,这么多年下来,您若让皇上一下子对侄子冷淡,也有些强人所难。相反的,对你若与对侄子一样的神情语气来说话,换做你,做得到像慎郡王那样对皇上吗?将心比心,也许皇上那里也很难过呢。”
    太子却道:“他若真的想念我,为何不接我回来呢?他是帝王,保护自己的儿子就这么为难吗?莫说皇后势力庞大,他是连一个女人都敌不过?这么多年我孤零零在那里,除了母妃和韩家,他一直都不闻不问,他……”
    “太子!”西琳见自己说了那么多,丈夫反而越发愤愤,且见他神情恍惚,似又有别的缘故,一下想起那金梅楼里的女子,心口竟是一抽搐。
    “是我失态了。”梁允泓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又冲妻子微笑,“对不起,偶尔就是沉不住气。”
    霍西琳却壮起胆子来,开口问:“太子心里是不是还有别的事烦恼?今天郡王爷和韩小姐的婚事没成,你一直就显得很不安,母妃刚才……也问我了。”
    梁允泓被说到敏感处,而他又没想好怎么对妻子说偲偲的事,遂三言两语敷衍过去,再不肯多说什么。霍西琳也是极有眼色的人,没有追问。可丈夫反常的表现显然已经给了她答案,那个金梅楼里的女子果然是有魔力的,她真的好想见一见。
    郡王爷逃婚、皇后病故,京城这一天发生那么多的事,到了夜里也不得安生,可这一切对金梅楼而言毫无意义,她们最要紧的是鹤鹤失而复得,但此刻偲偲的屋子里却气氛肃然,好像完全没有因找到孩子而高兴。
    偲偲脚踝脱臼,要四五天才能落地,醒来时接骨师已经为她疗好伤,女儿找回来本该高兴,可却因为从女儿口中听到真相,和舞依僵住了。此刻小鹤鹤正伏在母亲胸前睡得香,偲偲的手臂都麻了,舞依想过来把孩子抱开,却被狠狠瞪了一眼。
    “你想怎样呢,打我还是骂我?事情都已经做了,我、我还不是为了你好?”舞依一叉腰,索性冲着偲偲嚷嚷,“你给句爽快的话,这姐妹还做不做了?”
    偲偲满肚子委屈涌上来,突然哭起来说:“你也不该拿鹤鹤吓我,我今天真的就要被吓死了,姐姐,鹤鹤是我的命啊,你现在还冲我发脾气。”
    原来今日鹤鹤失踪一事,完全是舞依自导自演的,鹤鹤只是被她送去别的地方玩而已,算着要破坏梁允泽的婚事,算着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地跑来找孩子,果然一切如她所料,只是不希望韩云霄出现,可那个男人还是来了。
    “没有我,现在人家可就在洞房花烛啦,你甘心?”舞依恨恨,“你肯我还不肯呢,他要是敢跟韩云音上床,我一定阉了他。”
    偲偲扑哧笑出声,索性冲舞依笑问:“姐姐心里还喜欢他?”
    “是喜欢的,可与当初不同了。”舞依坐下来,握着偲偲的手,极认真地说,“我讲句掏心窝子的话,虽然恨他好些事,可我冷眼瞧着……哎,还是他最可靠,不然我也没得折腾这些。你晓得我是刀子嘴豆腐心,看他有几分可怜相就心软了,何况我心里总觉得,他才会真正待你好。咱们退一万步来讲,你们好歹有个孩子,看在孩子的情分上,也……”
    “嘘,姐姐小声些。”偲偲的情绪却突然没那么好了,看看胸前依然酣睡的女儿,才舒了口气,挪动身子把女儿放到床里头,小丫头翻了个身有些不耐烦,但闻到母亲身上的气息,还是很快就安稳睡踏实了。偲偲这才对舞依说,“往后在她面前,还是别提父亲不父亲的了,她越来越聪明,懂的事也越来越多,姑娘们看得见看不见都会告诉她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我不敢再胡乱编写话来搪塞她,自然也不愿意告诉她事实。”
    “罢了,鹤鹤是你的闺女,自然听你的。”舞依也扶着偲偲躺下去,为她放下帐子,“好好歇着吧,为了今天的事,某个人不定会怎么闹呢,咱们可得防备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偲偲苦笑:“既知道这样,何苦招惹她,她比不得端柔郡主,郡主和我从前一样,什么都搁在脸上,喊打喊杀的自以为聪明,可那是假聪明。但韩云音是真聪明,虽然也会冲动,终究那一个是直肠子,这一个不知道弯几道弯,我们怕算不过她。”
    舞依冷笑:“她固然厉害,还有梁允泽在啊,他若任由韩云音欺负你,也白瞎我这次操心一场了。真到那一天,大不了和韩云音玉石俱焚喽,我还怕什么呢?”
    “姐姐啊……”
    夜半多语无意义,这天总是塌不下来的。翌日天明,皇帝昭告天下皇后去世,另有之前太子英年早逝,双重国丧之下,要求皇室宗亲禁婚守孝,三年为限。
    这一道圣旨,是肃穆而严苛的,皇室成员三年不得婚嫁,男丁尚可,若在适婚年龄的女孩子们可就要耽误了,而恰恰落在这当口里,韩云音就是其中之一。纵然有皇帝赐婚的旨意在,一天不礼成,她和梁允泽就不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如此一来难不成真的要再等三年。
    深宫之中,霍贵妃对此大光其火,显然她无法给镇国公一个交代,之前那些零零碎碎的事,不论怎么闹笑话,不论梁允泽怎么不肯就范,她想着大婚一成,总能给韩府一个交代,眼下倒好了,虽怪不上她,可她也没说话的底气。
    不过镇国公在官场沉浮那么多年,当年能慧眼识得霍贵妃母子非池中之物,如今也不会太在乎女儿待字闺中多几年,他本就觉得用儿女情长牵绊的事,是不可靠的,自然霍贵妃送上。门来要他们和皇室绑在一起,谁又会不乐意呢。如是贵妃和韩府的关系尚可维持,但笑话还是这样生成了,总有那些长舌妇爱嚼舌根子,外头人便纷纷传言起来,说韩家的女人和礼亲王府慎郡王府相冲,怕是难成姻缘;又有人说是梁允泽另有相好,不愿和韩云音成亲,并且记恨从前的事,故意要让韩家出丑。
    这些话一句变两句,两句变四句,越往后传越发没正形,无辜的只有这蜚言流语中心的两个人,而他们也不可能听不见看不到,京城说大不大,就这么几条街的事儿。
    韩云音却没有消沉,她努力地好好活着,她相信只要自己不做出格失态的事,皇帝就没理由撤销这门婚事,黄卷圣旨还在家祠里供着呢,那可是皇帝的金口玉言。对她而言,这段日子反而能更好地计算一下,如何把那个贱女人连同她的孩子,从这个世界驱逐出去。
    不过另一个人,似乎并没这么打算。
    之后数日,宫内外忙着皇后的丧礼,丧礼隆重而繁复,虽然她穷尽一生都没得到最终想要的一切,也总算捞得死后哀荣,皇帝并没有亏待她和她的儿子。
    更让朝臣宗室震惊的是,在皇后棺木葬入皇陵的那一日,皇帝扶着亡妻的灵位恸哭不止,说皇后是古往今来最贤惠之人,举目天下再无人能胜任中宫之职,何其痛哉。
    皇帝当时只是这样哭一句,可里里外外的人都明白,皇帝没有言明的话是:朕不会续弦中宫之位。若要再直白一些,便就是:霍贵妃不会被立为皇后。
    当时霍贵妃就站在皇陵之外,她没有进入这座陵墓,是因为皇帝说,这里是他和皇后合葬的地方,而霍贵妃百年之后,自有妃嫔园陵是她的去处。如此屈辱,谁还会巴巴地跟进去,而当这句话被完整以及引申着传到她耳里时,她恨不得当时就冲进去掀开棺木,把那个夺走她一切的女人挖出来挫骨扬灰。
    回到皇宫,贵妃便疯了一般脱去了满身素服,更撕扯得破碎不堪,整个寝殿内扬满了白色舞依,她痛苦地瘫坐在殿中央,手上有被布条勒出的血印,更有些地方破皮沁血,一片惨白之中显得极其突兀。
    “母妃……”依然穿着素白孝服的太子妃怯怯走进来,轻轻唤着她的婆婆,她看到的景象,也许会在几十年后重演,将来要成为皇后的她,也会被其他妃嫔如此嫉妒吗?
    霍贵妃滞滞地看着儿媳,好一会儿才招手示意她走近,等儿媳到跟前才蹲下,便一把抱入怀里。大概这一下用力很猛,霍西琳可能被勒着了那里,脸都涨红了。
    “霍家的女儿只能是一家女主人,不能做偏房,不做妾。西琳啊,你将来要成为最好的皇后,让你那没良心没眼界的公公瞧瞧,什么才是古往今来真正的贤惠。让他在地底下无颜见列祖列宗,让他羞愧让他自卑让他永生永世抬不起头……”
    “母妃,不可以啊,您不能这样说父皇。”西琳好害怕皇帝突然出现,若他听见这一切,那婆婆完了,她和太子的一切也一定跟着完了。
    霍贵妃却凄厉地笑起来:“怕什么?你是未来的皇后,你怕什么?”她露出狰狞和慈祥交杂,叫人看着不寒而栗的神情,抚摸着太子妃的脸颊,“我不怕皇帝不承认我,将来他作古了,泓儿会封我为皇后,为皇太后,我依然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霍家的女儿必须是女主人。”
    霍西琳起先颤颤的怔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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