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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病得宠着治-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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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小术窝在他的怀里不动了,倒不是说害怕,就是疼得厉害,确实特别需要一名大夫。
蓝漪将人一抱就要走,陆林西心下一急,暴喝道:“你是什么人,你要想将小术带去哪里?!”
被他这么一喝,花小术方从恍惚中忆起自己身处之地以及身边落下的人:“等等,是林……”
这声‘林西哥哥’尚未唤出口,花小术蓦然感觉环住手臂的力道一紧。
“不行,你的伤不能等。”
蓝漪不仅没有半点停下的意思,甚至还加快脚步,那架势活脱脱像要把花小术当场掳走。
陆林西当即急红了眼,花小术是他带出来了,又是受他牵连遭了这么种罪,如今被这不明来厉的人带走,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会不会伤害小术?!
既然对方不放人,陆林西索性直接上手去抢,只是他连蓝漪的衣袂都没有沾上,背后悄无声息袭来一只大掌,牢牢按住他的肩部将他整个人生生扯了回来,甩向后头。
“烦请公子冷静。”
陆林西被撞得七荤八素背脊生疼,闻声稀里糊涂地抬起头,就见一名黑衣男子环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目送那两人离去之后,这才不紧不慢地回眸:“穷追不舍,可是会惹恼他的。”
*
被蓝漪抱回去的这一路,花小术时梦时醒,不知是否脚不点地的缘故,她只觉身子飘乎,疼痛的感觉也渐渐变得不那么真实,就像这场变故仅仅只是一个梦。
也许她随阿爹返回京师也是一场梦,梦醒之后她还在墨凉,每天为家计奔波,偶尔带着小翠花跑去严禁捕鱼的护城河偷偷垂钓增添伙食,偶尔坐在家中挑灯熬夜战刺绣,间或跟败家的大哥绊个嘴,或者给招蜂引蝶的阿爹解个围……
然后三不五时在大街上偶遇蓝漪,看他笑得柔情似水,如沐春风。
花小术缓缓睁眼,天色已经暗淡下来,屋内点了烛灯,明黄的火光恍恍惚惚,白壁上映着床榻与幔帘的影子,她的身影随着自己微微动作,而榻沿似乎还伏着一个人。
她支撑起身,只稍一动,那人就醒了。
刚醒来的蓝漪大抵睡得有些迷糊,他眼底凝霜,聚着凛冽的冷气,不同于平日流露表面的温雅,更近似于骨子里间或暴露出来的凶戾。
只是当他眨了眨眼,瞳中清晰映出了小术的身影,那双眸透着微光,渐渐柔化了眼底的霜色寒意。
“醒了?”
见她起身,蓝漪替她塞了几个软枕靠在背后:“还疼吗?”
花小术摇了摇头,疼是不疼,就是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她下意识抚摸额头,似乎昏迷期间有大夫包扎过伤口替她止住了血。
花小术眼珠微转,一点点打量四周:“这里在哪?”
“我家。”蓝漪起身替她倒水,动作微顿:“你伤得太重,我就把你带回来了。”
“你家?”花小术有些出神,转念想到:“我跟你回来,那其他人呢?”出事之时小翠花也在,不知道她会不会有事。还有陆林西呢?花小术还记得蓝漪带走自己的时候,似乎还听见陆林西叫唤她的名字。
蓝漪回到榻前,将杯子递到她的手中:“你别担心,小翠花没事。我已经命楠木将她送回去,并让他告知花叔你在我这儿。”
花小术默默接过水杯,这么冷的天壶里的茶水却还是烫的。她小啜一口,舔过微干的唇瓣,又问:“那陆林西呢?”
蓝漪的笑容滞在唇边,不再像方才那般利索地回答问题。他抿着唇:“陆林西是谁?我不认识。”
“……”
对于他那种欲盖弥彰的赌气口吻,花小术没有追问,只是说:“陆林西与我自幼熟识,虽然我俩多年未见,他依然待我亲如兄妹。如今大哥不在,我在京师找个兄长代之,你有意见?”
蓝漪张了张嘴,又闭了回去。
花小术语气缓和一些:“我们一家初到京师,人事不熟,对这里的一切皆感陌生,唯有陆师公时隔多年依旧对我们一家挂念在心。陆林西是我陆师公的嫡亲孙子,你别跟他计较好么?”
蓝漪一脸闷闷不乐,却还是点了头:“嗯。”
花小术这才舒眉,她刚刚醒来,脑袋还有些沉,又重新倚躺了回去。蓝漪给她掖好被角,暖意上涌,花小术忽而就想起昨夜楠木跑去她家掀人的事。
“你昨天晚上去哪了?楠木到处找你。”
蓝漪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下,他容色淡了些:“还不是他们一回来就把我拘得紧,我在墨凉自由惯了,哪里受得了家里那么多的规矩。”
花小术大抵猜出个中过程,听说蓝相为人刻板,家里规矩也多,当初蓝漪死活不肯回京,大抵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出在这里吧?
虽说当年蓝漪是追着她去了墨凉,但花小术有种直觉,蓝漪自己其实也并不喜欢待在京师吧?若非这次她随阿爹回了京,蓝漪指不定根本就不会回到这里来。
花小术侧身躺着,睁着双眼瞅着蓝漪。他眼神微闪:“睡不着?”
花小术轻轻摇头,她半阖着眼,其实有些睡意,就是不知为何不愿睡去:“你什么时候入京的?”
刚开始离开墨凉,蓝漪还跟她们一路同行。哪知临至京师地界,她不过睡了一宿,隔天就听客栈的人说当晚蓝漪连人带马车被劫走了。
去得匆匆,连他的大氅都还落在自己这呢。
“比你们早两天吧。”提及这事蓝漪就来气,总归就那么一两天的路途,结果就因为他哥一句话,楠木生生在天寒地冻的大半宿把他从被窝里挖起来趁夜赶路,害他蓬头垢面回到京师,整一刚被打劫过似的。
蓝漪撇嘴:“我今早还去你家找你了。”
好不容易等到花小术抵达京师,他兴冲冲将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跑去找她,结果他去晚一步,花小术已经跟别人跑了。
瞅着满目阴霾的蓝漪,花小术轻笑一声,低声咕哝:“昨夜听楠木说你跑了,我以为你会来找我呢。”
蓝漪默默瞅着她。
花小术想了想,神色微柔:“那我下次等你。”
蓝漪眉梢渐渐上扬,凭添缕缕喜色:“好。”
第7章 这是一场误会
当天,陆林西顶着一脸乌青满身的伤气呼呼跑回家,无视一切关怀与问候笔直冲进了松鹤院找爷爷。哪知他刚进院子就听见屋里齐乐融融的欢声笑语,登时两腿驻足不前,就这么僵在了门口。
往来的丫鬟一见到他的脸,登时惊呼:“二少爷,你这是怎么了?!”
呼声引起屋里人的注意,花一松探头出来,对上陆林西一张严重挂彩的脸愣了愣:“小狗蛋呀,你这是跟人打架还是挨别人的揍?”
陆林西僵着脸不敢吭声,他出门一趟把花小术给弄丢了,本是急吼吼跑回家搬救兵,好死不死对方家长却正巧就在这!
陆老太爷闻声也探头往外张望,瞧他这副德行却见怪不怪:“又上哪打架去了?成日就知道惹事生非,幸亏你爹不在京师,否则铁定打断你的狗腿。”
见陆林西默不作声,老太爷抚摸长须,老神在在:“怎么?看来这是惹了不小的祸事,这才一进家门就直奔松鹤院找我来了。”
陆林西欲言又止,偷瞄一眼身边的当事人家长,然后冲自家老太爷急切地猛打眼色。
老太爷也不知是故作不知还是真看不见,不仅没过问什么原因,甚至压根就没打算理他。他兀自对花一松说:“你看这孩子,自小就跟个泼猴似的。他爹经年在外不常回家,他娘一介妇孺又管教不来,现在都二十岁的人了还不定性,成日冲动好事又率性鲁莽,依我看就该赶紧讨个好媳妇回来治一治才行。”
陆林西没想到他们的话题人物竟是自己,细细品味起这番话来,个中意味着实令人脸红心跳。
就陆林西这么个二楞子都听出来了,花一松没理由听不出来,可他却只是笑呵呵道:“小狗蛋长大了,确实是该赶紧讨个媳妇给您生个白白胖胖的曾孙儿,只不知他定了城中哪家名门千金?”
陆林西满脸赧然地摇摇头,陆老太爷捻了绺白胡捋了捋,剜了眼装糊涂的花一松:“依我看就你家那位怎么样?”
这话说得够直白了,陆林西懵头懵脑看花叔。花一松摩挲下巴,苦叹一声:“老师,学生这不是跟你说了么?小术她刚历情伤不久,怕是不那么容易从过去走出来。”
陆林西下意识就说:“可小术说她已经想通了也放下过去。”
“这话你也能信?”花一松摇头晃脑,看他的眼神写满了又傻又天真:“想当初我们小术为情所伤万念俱灰,险些就遁入空门出家为尼,还是大伙好劝歹劝才把人给哄回来的。”
陆林西愣住了,打从重新见到花小术起,他一直觉得花小术是个心性稳重思想成熟的人。就算听说了花小术的未婚夫恶劣行径,也知道了花小术曾经为了那个男人用情多深,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花小术竟伤心到意图出家的地步!
陆老太爷却没他们想得这么复杂,直接就说:“这不更好?让我们家小子为她安抚情伤。狗蛋他虽然毛病诸多,胜在心地澄澈品行上佳。他俩自幼熟识,日久生情指日可待。你我两家交情匪浅,他朝小术嫁过门来,有我从旁盯着,他甭说出去鬼混,就是胆敢欺负小术我也是第一个站出来不放过!”
话说得远了,但不失理据。
凭陆家的身家背景,京师里头多的是闺家千金肯嫁进门来。陆家愿与花家作结亲,那都是花家高攀陆家的了。而今两家长辈都是多年熟识,花小术和陆林西四舍五入也算是叫青梅竹马,陆老太爷作主更是十拿九稳的事,两家结亲是亲上加亲,怎么想都是皆大欢喜的事。
可花一松面色迟疑,却还是犹豫了。
陆老太爷素行霸道,话已至此还未能说动对方,当即不高兴地拉长脸:“你一个大男人优柔寡断像什么话?好还是不好就一句话,你看狗蛋还涎着脸等着呢!”
“……”陆林西下意识捂脸。
花一松只得说:“不是学生拿乔,只是小辈自有小辈们的打算,我实在是管不了。”
陆老太爷似乎嗅到他话中有话,皱眉道:“此话怎讲?”
未等花一松解释,门外有下人来报,说府外有人求见,自称是花家的家仆。
“我们家的家仆?”花一松疑惑,他们家的下人统共就两个,一个还留在墨凉,一个不就是小翠花么?可小翠花怎会无端跑到这里来?
经这一点,陆林西赫然想起正事来了:“不好,小术她出事了!”
两家长辈面面相觑,愕然道:“小术出事了?!”
陆林西本不该想在花一松面前提及这事,可方才打岔了这么久,他生怕时间拖太久小术会有危险,这会儿再顾不得其他直将名品斋发生的事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得知正是陆林西这个嘴碎的惹出来了乱子,甚至害得花小术受伤流血被恶人掳走,陆老太爷眉梢怒颤,抄起拐杖就要家法伺候。
花一松没陆老太爷那么暴躁,他冷静听过整个过程,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朝那通传的下人说:“劳烦带路,我去见见我家的小丫鬟。”
此事因陆林西而起,陆老太爷顾不得家暴孙子,赶忙跟出去看情况。
一行人匆匆赶到大厅之时,却意外发现来的人有两个。小翠花蔫里巴叽地抱着两个油纸包哭唧唧,一见自家老爷更是哇一声哭得不能自理。
哭声震耳欲聋,花一松只得先哄孩子。一同跟来的陆林西虎目圆睁,怒指悠哉游哉坐在一边细细品茗的另一人:“是你?!”
陆林西之所以满身瘀伤满脸挂彩,不只是跟薛浔手下搏斗所致,绝大部分都是出于此人毒手!
楠木好整以暇地抬起头,淡淡扫过众人,然后向花一松抱拳:“花大人,翠花姑娘不肯待在家中,非说要出来找您,在下只好将她送来此处。”
“有劳你了。”花一松听过陆林西的说辞,如今又见了楠木,大抵已经明白那名掳走小术的‘恶人’是谁了。
陆林西见他们相处一团和气,惊得合不拢嘴:“花叔,难道你认识他?!”
陆老太爷年纪虽大,却不至于老眼昏花。他一眼认出楠木黑衫映的暗纹,蹙眉道:“你是蓝家的人?”
“蓝家?”陆林西惶惑。
陆老太爷慧眼如炬,楠木冲他抱拳回礼。不过他不爱多言,也懒得解释,将人送达之后便直接说了:“花姑娘头部受了点伤,据闻已无大碍,花大人无须多虑。只是花姑娘有伤在身不便转移,漪少爷让在下给您说一声,还是让她留在蓝府稍养几日,大夫诊病也较为方便一些。”
陆林西张了张嘴:“等……”
“也好也好,有你们看顾我也放心些。”花一松这当亲爹的居然如释重负,一脸欣然:“你不知道我回来一趟发现这京师物价高得吓人,小术留在家里我真怕请不起大夫给她看病,你们蓝府请的大夫绝对专业!”
楠木点头附合:“我们府上主子看病都是直接请御医去看的,技术绝对靠谱品质值得信赖。”
“这我可就放心了。”花一松拱手作揖:“小术身子虚,劳烦你们照顾了,养多几天再回来也不打紧……”
“等等——!”
众人齐刷刷看他,陆林西绷着脸,憋着十万个为什么。
楠木淡淡敛目,拱手告辞:“话已转达,人已送到,在下先行告辞。”
花一松拍拍小翠花的小脑袋,挥手给他送别。
楠木人一走,屋子里就安静了下来。
陆老太爷较为淡定,只是这时倚着太师椅皱眉捋胡子,一不小心拔了好几根。陆林西则不那么淡定了,先不说那个蓝家是哪个蓝家,花一松就这么把闺女交给外人,未免太过心大?!
花一松轻咳一声:“这就是一场误会。”
“花叔,你知道掳走小术的那个人是谁?”陆林西怎么也想不通,这些年来花家不是一直待在墨凉么?他们一家人刚到京师不久,又怎会与蓝家牵扯关系?
“我知道,不过你们也别太担心。”花一松积极解释:“小漪他是绝不会伤害小术的。”
“小漪?”陆林西起先还显得狐疑困惑,后来渐渐转为惊涛骇浪:“难道你说的人,是蓝家那个疯子——蓝漪?!”
花一松摸摸鼻梁,悻悻然地点下头。
陆林西整个人都傻住了,陆老太爷则头脑更为清晰地接过话茬:“相传蓝家老三成了个不人不鬼的疯子,蓝家人为了拘住他别到处祸害,早年偷偷将他送出京师远离是非,莫非……他被送去了墨凉?”
陆林西浑身一震:“那岂不是……”
“千万别这么说。”花一松澄清道:“这些年他在墨凉待得好好的,行为举止皆是正常。你上墨凉随便找人问一问,没人会说他是个疯子。”
陆家爷孙俩面面相觑,同一个人在两个地方的风评未免相差太多,这就很有些蹊跷了。
“当然,也有人说他被送出去治疯病了,兴许这是治好回来也说不定。”陆老太爷没把话说死,只是他微眯双眼:“我听说他头几天刚回京来,紧接着你们父女也跟着回到京师,你说怎么会这么巧?”
花一松掩饰性轻咳:“不巧,我们是一路回来的。”
陆林西瞠目结舌。
“当初我就奇怪,蓝磬那小子怎会突然主张将调出十年的你重新调回来,原来问题就出在这里。”陆老太爷如今深居简出,却不代表他两耳不闻窗外事。京师大事小事,只要他想并不难知道。
陆老太爷悠悠道:“所以你说小辈的事由不得你管,指的难道是这个蓝漪?”
第8章 切莫与我生份
巍峨皇城银装裹素,碧瓦红墙蒙添白纱,一座座宫殿错落有致,仿若与白雪揉化一物。
宫闱深深,寝殿之中,蓝皇后倚坐窗下桃绯美人榻,背靠牡丹百蝶大迎枕,一名宫女正在为她梳整青丝,如缎顺滑的墨色长发披肩垂落,别在襟前。
她难得慵懒,葱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发丝,透着雕花窗棂看雪,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一名宫女挑开松花色纳纱绣垂帘,绕过鎏金镂丝嵌白玉座屏来到蓝皇后跟前,将一封信笺呈于她的手中。
听闻是家中来信,蓝皇后稍稍打起精神,接过信来拆开细读。
见她柳眉颦蹙,身边宫女皆不敢言,唯有陪嫁入宫的近身侍女华青出声询问:“娘娘,可是家中有事?”
蓝皇后容色舒缓,不紧不慢地将信叠起。
“华青,你替本宫跑一趟御书房禀明陛下。”她若有所思:“就说小漪回来了,本宫准备出宫省亲。”
*
雪停天晴好些天,依然不见气温回暖。饶是暖阳高照,也不足以抵消一分。
花小术已经在蓝府住了好几天,起初她还有些担心家里一老一小无人照顾,后来听楠木回来说阿爹嫌看大夫开销大,带话让她养好再回来,气得花小术心肝疼,再也不提回家了。
花小术不提回家的事,喜大普奔的蓝漪高兴坏了,暗戳戳给楠木竖起大拇指。
这些天花小术就养在蓝府的漪澜居,故名思义这是蓝漪自己住的院子。尽管这些年他不在京师,居所却一直被打点得很好。只是偶尔蓝漪牵她出来走动时会发现,与从前在墨凉的府邸相比,京师的居所似乎朴素过了头。
蓝府三进院落,庭闱不深,装潢并不奢靡,不显山亦不露水,反倒显得素雅之极。
遥记当初在墨凉,蓝漪这人可是出了名的铺张奢靡、挥金如土,花小术只以为到了京师有过之无不及,会见到更为夸张的景象,如今一看着实惊讶。
听闻蓝相持家严谨,素来不爱奢华,也不知怎就能这么纵容蓝漪在墨凉挥霍无度。不过花小术转念又想到,楠木曾说蓝漪是家中老小,父母早逝,上头兄妹宠弟无度,这才把人惯出不少毛病来。
大抵蓝相是见年少幼弟独自在外,故而宽待纵容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花小术始终不太习惯蓝漪那身纨绔毛病,有机会一定跟他说说才行。
今日蓝漪不在身边,花小术难得清静,安安份份在漪澜居悠转闲晃。
蓝漪不在,这偌大的漪澜居除了她就一个人也没有。其实府上不乏下人走动,但平日能走到这里来的却鲜为少有,这漪澜居一直都很冷清。
漪澜居与外衔接的月洞门古雅透光,花小术不敢独自一人往外走,生怕出了这个门就绕不回来了。她站在月洞门前微微出神,正巧沿着石板小径走来几名丫鬟,几双眼睛碰撞一块,她们神色古怪,年长的匆匆行礼就匆匆跑了,年轻的临走时还好奇地回头多看一眼。
“……”正因如此,花小术才不想踏出这个门。
但凡花小术接触过的蓝府下人,几乎都是这种德行,要么把她当成凶禽猛兽避而远之,要么把她当成奇珍异兽看了又看。
反正就没一个有胆子靠近她来,若是遇到蓝漪就在身边的时候,则更不必想了。
如若蓝漪待在家中每天面对的是这般境况,也难怪他一点都不愿回到京师。花小术幽幽叹息,默默转身回亭廊。
“小术?”
花小术转走了几步,忽闻身后有人呼唤她的名字。温婉的嗓音如同涓涓流水,恬静柔和、沁心悦耳。
花小术闻声回眸,红柱廊道立着两名宫装女子,其中一人周身贵气不容忽视,端庄威仪妍丽如凤。她眉目恬静,朱唇微启:“你是小术吧?”
花小术呆怔地看向眼前之人的面容,依稀与记忆中的模样逐渐重合,她双目触及对方鬓发那支熟悉的蓝雪花绣翠银簪,有个名字呼之欲出。
花小术不确定地张了张口:“……霓姐姐?”
蓝霓容色舒缓,微笑颌首:“是我。”
蓝霓贵为皇后,自打入宫以来就鲜少出宫,屈指可数的那么几回都是由圣上亲自陪同的,当然今日亦不例外。
所以,打从今朝蓝漪就不见踪影,不仅仅是因为皇后娘娘出宫回娘家省亲来了,还是因为当今圣上亲自驾临蓝府。
皇恩浩荡,何等尊荣。蓝府上下严阵以待,唯有被生拖硬拽带着来的蓝漪坐在厅堂兴致缺缺,只消没在皇帝面前打起呼噜。
看他无精打彩地支着脑袋,一直同皇帝谈天的蓝相蓝磬忍无可忍,凌厉双目扫去一眼:“小漪,圣上面前不得无礼。”
蓝漪撇撇嘴,这厢倒是有人笑着先给他解围了:“不妨事不妨事,能让小漪坐陪这么久,朕已深感欣慰。”
当今圣上少年登帝,如今恰是风华正茂的顶盛之年,眉宇自带一股威慑之气,换作朝堂之上只怕谁也不敢说他好相与,只是这会儿看起来眉目舒缓,着实笑得一团和气。
皇帝摩挲下巴寻思道:“这么说起来,小漪离开京师有多少个年头了?五年、不,六年?”
蓝漪不答,蓝磬只得替他答了:“回陛下,已有七个年头。若是再过完这个新年,就八年了。”
“这么久了?”皇帝满脸讶异:“居然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他不知想了什么,摇了摇头,又重新笑看蓝漪:“当初霓儿说你答应返京,朕原还不信。如今见你平安归来,朕心中也宽慰许多。”
“宽慰?”蓝漪斜眼瞅着他,倏而勾唇:“你就不怕我这一回来,又得给你惹麻烦添堵吗?”
“小漪!”蓝磬皱眉喝斥,皇帝却笑呵呵地摆手:“听你这么一说,朕还真就想起头两日怀阳侯跑进宫来找朕,说他那不成器的儿子被歹人所挟,至今生死未卜下落不明,哭着求朕替他作主呢。”
当日祸起名品斋,薛浔可是伤人的元凶,不管他是有无还是无意,蓝漪都不会轻饶了他。
蓝漪事不关己不咸不淡:“哦,是吗?”
提起这事蓝磬就头疼,这要不是他按着,薛浔怕是早就断手断脚了。只是说让放人吧,蓝漪却死活不答应。
对他敷衍的语气皇帝也不生气,只是轻拍他的肩:“小漪长大了,朕知道你比从前懂事了。”
蓝漪闷哼一声,也不知是同意还是不同意他这番话。
皇帝笑着松手,用一种哄孩子的口吻说:“怀阳侯家那小子确实欠收拾,你好好教训教训,就是别把人给弄死了。”
“……”
听他这么儿戏的口吻,蓝磬觉得他可能是在场脑子最正常的。
*
青瓦铺积厚雪,时有冷风袭来,蓝霓的近侍华青上前将窗阖紧。室内暖香幽幽,杯面热茗袅袅,花小术面对蓝霓有些拘谨,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毕竟对方已是皇后娘娘,堂堂一国之母,身份地位与从前再不相同。方才一时脱口唤了旧时的称呼,如今再想实属不妥。
花小术心中忐忑,蓝霓捧过茶杯捂热双手,却是笑得浑不在意:“别紧张,既然你还记得唤我一声霓姐姐,便不要拘礼于这层身份。这里不是皇宫,我还是你的霓姐姐,不是什么皇后娘娘。”
蓝霓声音轻柔、容色温和,她的主动亲近让花小术心里的紧张稍稍缓和一些,不禁回想起从前记忆里的那个霓姐姐就是这般恬静温柔善解人意,叫人情不自禁想要亲近。
“还记得从前你就那么点大小,声音软糯软糯直唤我霓姐姐,叫得我这一颗心都化了。如今你长大了,多年未见,就怕你与我生份,不愿唤我一声霓姐姐。”
花小术眉梢舒缓:“怎么会呢?你还是我放在心坎上的霓姐姐。”
蓝家二姑娘蓝霓尚未出阁之前,便已是名动京师的大美人,放在当年整个贵女圈可谓风头无俩的人物,名门子弟爱慕有之,闺家小姐人人欣羡。
那时的花小术还是个什么也不是的乳臭未干小毛孩,扔进孩子堆里压根就显不出来。偏生那年春日宴,蓝霓愣是在一群家世出众背景过硬有才华有相貌的小萝卜里头独独挑出了她。
“都说女大十八变,这要不是眉目熟悉,我险些就要认不出你来。”蓝霓细细打量花小术的眉目,调侃说:“你小时候就生得粉雕玉琢,如今长大更是分外俏丽。”
花小术不由红着脸嘀咕说:“霓姐姐才是。你如今这般贵气逼人,小术刚一见你,险些就要膝盖一软给你跪地磕头,高呼一声娘娘千岁咯。”
“这声娘娘我早听腻了,还是这声‘霓姐姐’好,听着顺耳,显年轻。”说着,她摸了把自己的脸蛋。
花小术忍俊不禁:“那可如何是好?这可是你的尊称呀,在外我还是叫你一娘娘,才不要这般特立独行呢。”
知她不再拘谨,蓝霓笑了笑,眸中含着深意:“只要不与我生份,你唤什么都好。”
见她全无架子,花小术整个人放松下来,双目转向杯中的热茗,恍然想起自己身处何地,蓝霓又怎会出现在这里,登时就尴尬了。
花小术张了张嘴,吞吞吐吐:“霓姐姐,我……”
“我知道,小漪是随你回京来的。”蓝霓会心一笑:“其实我这次回家省亲,除了为了小漪,还有就是为了你。”
第9章 那年春花宴上
皇帝与蓝相从朝政谈到闲务,从诗赋谈到乐谱,从天南谈到地北,一副滔滔不绝无话不谈的架势。
蓝漪百无聊赖地端过茶杯,以茶盖拨了拨茶叶,竖耳听见屋檐的融雪啪嗒一下簌簌掉落,他望天出神,突然扭头:“二姐怎么去了这么久?”
这句问话问住了相谈甚欢的两个人,皇帝施施然回首,故作糊涂地笑问:“有吗?”
“有。”蓝漪斩钉截铁,冷冷地微眯起眼:“她去哪了?”
皇帝一时语塞,蓝相淡定如许地接过棒:“方才你没听她说吗?她馋着李厨子做的秘制糕点,带着华青去厨房讨要配方,好带回宫里给御膳房的厨子学起来。”
“是吗?”蓝漪埋头回想,他一直心不在焉,这时也不太记得了。不过见他们信誓旦旦,也就没去多想:“哦,这样啊。”
*
“为了我?”花小术有些踌躇,不解地摇头:“我不明白。”
蓝霓打一开始就并不惊讶她会出现在蓝府,而且看上去对她与蓝漪之间的关系似乎了然于心。如果她已经什么都知道,那么她来见自己的原因想必不仅仅只是为了叙旧这么简单。
蓝霓神色复杂,幽幽吐息:“小术,我听说你不记得了一些事。”
花小术神色动容:“霓姐姐,我并没有遗忘你。”她确实忘记了一些事,至今仍不能够想起来。今次随阿爹回京,为了正是重拾旧事,想起那些曾经过往。
她们一家于十年前离开京师,那时的她其实已经不小了,能够记住很多事。比如教她写字的陆老太爷,幼年玩伴的狗蛋哥哥,还有这位曾经亲昵交好的霓姐姐,她全都记得。
她不记得的,独独只有蓝漪。
“那孩子过于执拗,当年他不管不顾追去墨凉,我就知道他心里终究是放不下你的。”蓝霓不禁摇头:“小漪知道你忘了他,一定伤心透了。”
花小术抿着苦笑:“正因如此,我才想要回到这里,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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