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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人你不要跑-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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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若柳拉着顾琢斋的手,指尖轻轻勾勒出他掌心的纹路。
  顾琢斋手指修长清瘦,指甲修得短而齐,手掌宽大平整,一看即知是个干精细活的手。他常年握笔,是以右手大拇指、食指、中指都磨出了一层淡淡的茧。
  明若柳仔细看着他掌心阡陌纵横的细纹,努力回想着曾经在前朝宫里看过的一本手相书。
  顾琢斋手心的几条掌纹深刻而绵长,她记不得具体的含义,但也大概知道这样是好的。可他无名指下有一条掌纹就像被刀斩过一样,非常突兀的断掉了一截。
  明若柳伸指点在那断掉的地方,又翻出自己的掌心,想看看自己的掌纹,可她身为妖灵,掌纹随着力量强弱变化,根本没个定数,是以完全瞧不出个所以然。
  顾琢斋东奔西跑了一天,此时难免犯困。明若柳扯着他的手看了半天,他困得撑不住了,便轻轻抽回了手。
  “阿柳,天色不早了,早点休息吧。”他柔声劝着,打了个困倦至极的哈欠,只觉得一闭眼就能睡过去。
  顾琢斋满脸倦容,明若柳也没有强拉着人不睡觉的道理。
  顾琢斋起身走到她房门口,抱起椅子上放的那床被明若柳嫌弃的被子,向她送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明若柳只能点了点头。
  顾琢斋一笑,将被子抱进房间,还顺便帮她铺好了床。明若柳倚在门口,看到他这副心无杂念、堪比柳下惠的正直模样,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看来以后有机会,她还是得找狐狸精烟绯再讨教几招勾引男人的本事。
  山中空寂,唯有偶尔一两声鸟鸣划破沉静的夜。
  顾琢斋这些日子心里记挂着画,每夜就是躺在了床上,也仍是满脑子都是画,翻来覆去得睡不着。不知道今天他是累得狠了,还是晓得纸笔都在明若柳那里,自己急也无用,竟然头一挨枕头,就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待他醒来,已是天光大亮。他睡眠浅,在天宁巷时,他几乎每早都是被巷子里的嘈杂声响吵醒。这日他一觉睡到自然醒,便觉得神清气爽。
  他打开房门,见到客厅的饭桌上放着有热气腾腾的清粥小菜,心里霎时漫起了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
  父亲去世后,他与母亲搬到天宁巷相依为命。仆从散尽,囊中羞涩,他母亲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只能学着洗衣做饭,可这些事情实在不是她会做的,她尽心尽力地照顾顾琢斋,却仍然把生活打理得一团糟。
  她从小学得是如何打理一个大家族,如何做一个能与丈夫琴瑟和鸣的妻子。她能和丈夫酬对诗词、能懂得他的抱负、能替他打理好庞大家族里盘根错节的关系,可她不知道做饭要放多少盐、洗衣要放多少皂角,更不知道怎样和人为了几文钱讨价还价。
  顾琢斋不止一次听到母亲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把自己关在房里哭。
  那时他小,并不懂得她眼泪里真正的含义。后来等他长大,他才终于明白母亲为什么在病重时,会偷偷倒掉他东拼西凑到处求人借钱买来的药。
  想到母亲去世前抓着他的手时那愧疚含泪的眼睛,顾琢斋心口一阵发闷。
  明若柳端着盘香喷喷热乎乎的银丝卷走进房里,看到顾琢斋愣愣地站在门口,不由感到奇怪。
  “你在那儿发什么呆呢?”她不明所以地问。
  她的声音清脆得如出谷的黄莺,将顾琢斋从沉重的回忆里惊醒。
  明若柳穿着身鹅黄衣裙,鲜嫩的颜色更衬得她肤白细腻,眉眼艳丽如画。背后的阳光洒落在她身上,她竟像一块剔透的琉璃。
  她脸上轻快的表情和衣襟上沾染着的甜热的食物味道,一下子将顾琢斋心里那片灰黑色的云翳吹得烟消云散。
  “没什么。”他勾唇笑了一笑。
  明若柳漫不经心地耸了一下肩膀,便催促他快来吃早饭。


第66章 
  明若柳将顾琢斋拐进山里,就是为了不让他碰笔。她两日间带着顾琢斋漫山遍野的逛,每日早上出门,及至日落才回小屋。
  顾琢斋虽然就长在离这山不远的小镇上,倒还真的不知道这山里原来藏着有那么多风景曼妙的地方。
  譬如说山西面靠近山顶处有一块平整的巨岩,天气好的时候可将整个浮桥镇尽收眼底。
  从山上望下去,纵横的河道将浮桥镇划成几块不规则的区域。秋天澄澈,晴空上稀疏飘着几条长云,广阔的天与平原遥遥连在一处,一条泛着粼粼波光的河水蜿蜒九曲穿城而过。
  顾琢斋想要将这旷远的一幕画下来,却可惜没随身带着写生用的画箱。
  今早他本来是想带着画具的,可明若柳死活不让。
  “阿柳,我手痒。”他无奈地同明若柳抱怨。
  他这语气里有几分委屈,明若柳忍不住好笑。她原是圈着他胳膊靠在他身上的,听他如此说,她便仰起下巴搁在他肩上,伸手将他的脸扳向了自己这边。
  “说好了到山里来是陪我消磨时光的,既然是消磨时光,你就只许想着吃、逛、玩三件事情,别的事情一概不许想!”
  顾琢斋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想?
  离开宴只剩三天,山中岁月虽然逍遥,但他仍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难道他真的要拿被言老批得一无是处的那幅画去赴宴?可那幅画他自己都不满意,更不觉得能靠它拔得头筹。
  顾琢斋只要想到自己这辈子可能只有这一次翻身的机会,而现在还在这里无所事事,便烦躁不已。
  他随手拔起地上的一根枯草,没精打采地问道:“阿柳,我们下午做什么?”
  他期盼着明若柳说下午回家休息,明若柳却是说道:“这山里有个小湖,我们下午去那儿逛逛。湖边住了一户人家靠打渔为生,我们还可以借个小舟,泛舟赏景。”
  顾琢斋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我们回去好不好?”
  “怎么,你累了?”明若柳关切地问,还以为他在外面跑了两天,觉得身体有些吃不消。
  顾琢斋垂下头,闷闷不乐道:“我想画画。”
  “不可以。”明若柳想也不想,立时一口回绝。
  “为什么!”顾琢斋心里的烦躁像波涛一般汹涌地向上翻滚。
  明若柳抬眼觑了眼他那不大好看的脸色,心中一合计,当即放柔了声音,反将一军。
  “你不想陪我了吗?”
  “没有!”顾琢斋马上否认,慌忙解释道:“只是……只是这几天都没碰笔,我有点心慌。”
  明若柳得寸进尺,强词夺理道:“你不信我,才会心慌”
  顾琢斋不妨她忽然说得这么严重。
  “我没有不信你!”
  明若柳缩进他怀里,圈住他的腰,娇娇气气地同他说:“那你就陪我好好逛一逛,横竖就剩这一晚上,明天就下山了。”
  她这模样楚楚动人,乖巧可爱,顾琢斋一面为她这依恋的举动感到高兴,一面又隐隐觉得自己被她带到了坑里。
  “风大,我有点冷。”明若柳蜷在他怀里小声嘟囔。
  她这娇娇软软的一句话彻底打消了顾琢斋隐约的疑虑。顾琢斋抬手将她严严实实地裹进怀里,低头看到她水清清的双眸,霎时什么顾虑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吃过午饭,两人小憩了会儿,睡过一觉,顾琢斋总算意识到自己早上是哪里着了明若柳的道。他暗骂自己为美色所迷,下定决心下午不管她怎么撒娇软语,他都要不为所动地找她要回画箱。
  他走进明若柳的房间的时候,明若柳还在对镜整理妆容。明若柳从镜子里看到他,当即嫣然一笑,说道:“我就快好了,你在外面等我等。”
  顾琢斋想跟她说自己不想去了,见到她这兴冲冲的模样,又觉得话有些说不出口。
  “怎么了?”明若柳仔细从首饰盒里挑选着花钿,抬眼从镜中看到他迟疑的神色,便如此问。
  顾琢斋不忍浇她冷水,他挣扎了一会儿,最后却是问道:“要不要我来帮你贴花钿?”
  话一出口,他便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顾琢斋,你真是没救了!
  “好呀!”明若柳当然乐意他同自己亲近,她惊喜答应着,马上起身将他拉进了房间,生怕他反悔。
  顾琢斋没接触过女子的妆饰之物,此时见到她胭脂首饰摆了一桌子,不由有些局促。
  他拿起装花钿的小盒,问道:“你要贴哪一个?”
  “来来回回就这么几个,都贴腻了。”明若柳拨弄着,不满意地撇了撇嘴,
  顾琢斋不晓得这些有什么差别,他瞧见明若柳随手搁在梳妆台上的画眉细笔,心思一转,提议道:“不如我用胭脂帮你画一个?”
  明若柳眼神遽然一亮。
  “好!”她笑眯眯地一口答应,随手将笔塞到了顾琢斋手里。
  顾琢斋将笔头洗净,再将殷红的胭脂调匀,然后沾了一点红色给明若柳在额上画花钿。
  两人凑得极近,呼吸相闻。明若柳不知道他给自己画了个什么形状,又不敢乱动,只得由他抬着自己的下巴。
  额上传来凉丝丝的细腻笔触,明若柳抬眼偷偷看顾琢斋,顾琢斋专心致志,她却不禁红了脸。
  顾琢斋画到一半,才察觉到明若柳的脸染上了层娇艳的绯色。明若柳容貌艳丽,此时清润的眸子水光潋滟,更显得明媚娇俏。
  “快好了。”他不自在地说着,发觉自己声音有些喑哑,连忙掉开脸,欲盖弥彰地握拳轻轻咳了一声。
  “那你快画啊。”明若柳拉着他衣袖催促,听到自己这声儿比之平常不晓得要柔媚多少,脸更红了。
  顾琢斋强定心神,继续给她画花钿。明若柳羞赧垂下目光,两人默然无声,却都觉得这气氛实在暧昧得要命。
  好在顾琢斋虽然紧张,手却依然是稳稳当当,他画完,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方甚为满意地笑道:“好了。”
  明若柳立即转向了铜镜。
  一朵柔媚的芍药在她雪白的额间灼灼盛开,人面花容相交映,更衬得她眉眼妩媚灿烂。
  “好看。”她高兴地称赞,满意得不得了。
  “你喜欢就好了。” 顾琢斋搁下笔,亦跟着笑了起来。
  明若柳含笑看他一眼,打趣道:“以后你要缺银子,别给吴掌柜抄书了,去东街给那些夫人小姐画花钿,保证日进斗金。”
  她这话说得荒唐,顾琢斋哑然失笑,忍不住抬手轻轻捏了捏她下巴。
  “我只给你画。”
  明若柳脸面骤然一热,她似娇似嗔地打了他一下,转过身开始收拾满桌狼藉的脂粉首饰。
  顾琢斋倚在梳妆台边,明若柳额上的芍药被午后微斜的阳光一照,更显艳丽,她唇边噙着抹似有若无的笑,美艳到动人心魄。
  顾琢斋甚至觉得她美得似妖。
  “阿柳,你有没有读过《牡丹亭》?”他忽然问。
  “当然读过。”明若柳得意地挑了一下眉头,读四书五经她读的昏昏欲睡,这种才子佳人的话本儿她倒是读得津津有味。
  顾琢斋望着她的脸,笑道:“杜丽娘成为游魂之后,夜会柳梦梅。柳梦梅见到杜丽娘后的一句唱词,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明若柳摇了摇头。
  顾琢斋深深瞧她一眼,移开目光悠然而吟:“呀,何处一娇娃,艳非常使人惊诧。”
  明若柳一怔,低下头笑了起来。她起身圈住他脖子,笑得得意非常,“你直说我长得好看不就完了吗?”
  顾琢斋笑而不语。
  这种话他直说是说不出来的。
  两人到明若柳说的那座小湖时,天色近晚。夕阳下光融平静的湖面好似一块琥珀。一叶扁舟横于湖岸,而湖边不远处有一座小屋,应是明若柳说的渔户家。
  顾琢斋敲门准备借船,门应声而开,门里站着一个十五六左右,皮肤黝黑的少年。
  少年身材挺拔精壮,眼神十分锐利坚定。他看到门外站着的一男一女,有几分吃惊。他扫过顾琢斋,目光停留在明若柳身上,脸色微妙一变。


第67章 
  顾琢斋没察觉到少年的异样,他抱起双拳,温文尔雅地向他行了一个礼。
  “小兄弟,我两人听闻此处风景优美,特地慕名前来。我们想乘舟赏景,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将小舟借与一用?”
  顾琢斋这通话说得文绉绉的,少年嫌弃地皱了皱眉头。
  “你们爱用就用。”他粗声粗气地回答。
  顾琢斋见少年一直半开着门站在里间,警惕的神情没有半分放松,便晓得他不喜欢有人叨扰。他再三谢过后,便转身走向小舟。
  明若柳故意落在顾琢斋身后几步,她回过头,果见那少年在盯着自己。少年碰上她别有深意的目光,不但不避开,眼神反而更加锐利。
  明若柳微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少年一怔,紧绷的神情骤然放松,他迟疑地向她颔了一颔首,关上了大门。
  明若柳再回过头,脸上的神色已恢复如常。
  这个少年是个黑鱼精。
  有一次南煌到山里来采花,无意中发现了这个藏在山中深处的湖泊。湖面上弥漫着淡淡的妖气,南煌好奇心起,便化为原形守在树丛中,想要瞧瞧在这儿修行的是个什么妖怪。
  等到傍晚,等来了这只黑鱼精。
  许是晓得这地方不会有人来,那黑鱼精一踏入这个山坳,就放松地化成了半人半鱼的骇人模样。一般会这样做的大半是能化为人形没多久的妖精,南煌暗自好笑,从草丛里一跃而出,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同这黑鱼精厮打了起来。
  他是猫妖,而且已经三百来岁,这只化成人形才将将半年的黑鱼精当然不是他的对手。黑鱼精被南煌摁倒在地,正认命地以为自己要命丧此处时,南煌哈哈一笑,松开了爪子。
  “小黑鱼,你也太不小心了些!出门去,留下的妖气不收敛。回家来,妖的模样也不遮掩。怎么?你真当这地方不会被人找见?”
  小黑鱼被他说得面红耳赤。
  这湖吸收山间灵气、日月精华,他生于斯长于斯,无意在一个月圆之夜感灵成妖,有了灵识。他在这儿修炼五十年,终于修成人形。
  修成人后,他不想离开这地方,又对人的生活十分感兴趣,便在湖边盖了间小屋,学着人一般打渔卖钱,还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游玄。
  游玄淳朴稚嫩得很,南煌对他颇有好感,他将他从地上拉起来,一边给他拍身上的土,一边苦口婆心地叮嘱道:
  “人间险恶,你既然要做人,就要完完全全做个人。你今天是好运碰到了我,可你想想万一是碰到了哪个道士大妖呢?”
  南煌是游玄上岸之后碰到的第一只大妖,南煌力量强大,而且对他这般掏心掏肺,游玄心生敬佩,便将他视如兄长。
  南煌自然是不介意多一个崇拜自己的小弟的,从那以后他每次进山里,都会来找游玄一聚。明若柳知道他在山里交了一个小朋友,也曾说要与他一起来找游玄玩,却一直被种种事情绊着,没能与他见上一面。
  今天总算是见过面了。
  顾琢斋已经解开了小舟,明若柳快步走过去,拿起岸边的长篙,好玩地晃来晃去去,顺口问道:“你会撑船吗?”
  顾琢斋笑着点了点头。
  “你会?!”明若柳惊喜不已,忍不住打趣道:“我还以为你只会读书呢!”
  顾琢斋扶着她上小舟,从她手里接过长篙,悠悠一杆将小舟撑向湖中,熟练地掌握着平衡,故意问道:“结果呢?发现我除了读书,还会什么?”
  明若柳不好意地笑着看了他一眼。
  “结果发现你还会骑马、还会撑船,我本以为你除了能拿笔,别的是什么事情都做不了的。”
  “你也将我想得太废物了一点。”顾琢斋无奈地摇了摇头,“礼、乐、射、御、书、数,书院里除了读书,六艺也是要学的。”
  明若柳怎么也想象不出顾琢斋挽弓射箭的样子。
  “你真的会射箭?”她怀疑地问。
  顾琢斋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她到底对他是有多大的偏见?
  “比肯定是比不过正卿的,但是当时院里考试,他是第一、我是第二。”他有几分得意地说着,见小舟已经到了湖心,便放下了长篙,与她对面坐了下来。
  “我不信!”明若柳撇了撇嘴,笑着拉过他的手,见他手掌一片平滑,就如得了把柄一般,抢声质问道:“你要是会射箭?手心怎么会一点茧都没有!”
  “你也不想想我都从书院出来多少年了,平白无故的,哪有拿弓的机会?”顾琢斋从容回答,好笑地抽回了手。
  明若柳恍然,得意洋洋的神情一下偃旗息鼓,她这吃憋的表情甚为可爱,顾琢斋伸手轻轻捏了捏她柔嫩的脸颊,笑着问道:“不过你怎么知道是在掌缘长茧?难道你也会射箭?”
  明若柳猝不及防他如此问,心猛地一跳。
  她知道,是因为江焕是宫中侍卫,天天练骑射,练出了一手的茧。
  她镇定下神色,搪塞道:“我小时隔壁住的是位做弓的大叔。”
  “原来如此。”顾琢斋不疑有地答应,仰面躺了下来。
  太阳已经落到了树梢下,照得西面一片绯红,而月影东升,东面恍若清晨,灰蓝的天光照到平静无波的湖面上,澄透的水色天光融为一体,有种秋日特有的寒凉疏冷。
  顾琢斋枕着两手,望着昏蓝的傍晚天空,又不禁想到了请柬上的词。
  “行云却在行舟下,空水澄鲜。俯仰留连,疑是湖中别有天。”
  他想着想着,没忍住小声地喃喃念了出来,明若柳惬意地依在舟边,听到他还在想着那事儿,不由皱起了眉头。
  “不许念了。”她娇嗔地伸手过去扯了扯顾琢斋的衣角。
  顾琢斋坐起身,夜色朦胧温柔,他不能再像白天那般清清楚楚地望见明若柳五官,但她如落了星的眼和鬓边闪烁的步摇,莫名给了他一种清澈动人的感觉。
  夜色越来越浓,明若柳趴在舟边,低头看着蓝到发黑的水面,意兴阑珊地叹了口气。
  “看不清了。”她轻声说。
  顾琢斋一时没反应过来。
  “什么?”他不解地问。
  明若柳回头朝他莞尔一笑,解释道:“太暗了,我的脸都看不清了。”
  她穿着身柳青色的衣裳,光滑细软的绸缎衬得她娇小的身形别有一种纤细雅致的美感,她斜斜靠在舟边,在这如笼了层烟雾的湖面上,就如一枝垂柳般窈窕清丽。
  顾琢斋心里漫上股难以言喻的感觉,他好像在这片静谧中抓住了一点虚无的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抓住。
  皎洁的月亮一点一点升起来,霜白的月光洒下来,湖面如镀了一层银,反而亮了一些。月亮倒映在水面上,随着微澜颤颤巍巍地晃动。明若柳玩心大起,想要将小舟撑到月亮那儿去。
  她一站起身,小舟立时激烈地摇晃起来。明若柳吓得站定不敢动,顾琢斋连忙横过长篙,在小舟两侧轻点,维持着平衡。
  小舟总算又平稳下来,明若柳本想试着自己撑篙,但此时已经完全没了这个胆子。
  “划去月亮那里。”她乖乖坐下,还是选择使唤顾琢斋。
  顾琢斋猜出她的心思,忍不住勾唇笑了。明若柳恼羞成怒,轻叱:“不许笑!”
  “我就是笑,你又能拿我怎样呢?”顾琢斋忍着笑揶揄道。
  现在在湖中,明若柳可完全奈何不了他。
  明若柳万没想到如今顾琢斋也有作弄她的胆子了,但他说的不错,她的确不能拿他怎样。她被哽得一句话说不出来,顾琢斋笑了笑,还是先退了一步。
  “想学撑船么?”他问。
  明若柳眼前一亮,连忙点点头。她小心起身走向顾琢斋,顾琢斋把住她两手,教她如何撑杆。
  明若柳一点即通,不过多时就大概掌握了撑船的诀窍。她撑得兴起,顾琢斋先还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护着,后来看她越来越熟练,干脆坐了下来。
  湖上银波粼粼,明若柳撑着一竿长篙,清冷的月光洒在她艳丽的眉眼上,竟有种冲撞又极致的美丽。
  夜色浓蓝,月光皎皎,明若柳长衫长裙,撑着长篙立在湖中,恰如从仕女画中走出来的倾城绝色。
  顾琢斋怔然望着她额上自己画的那朵芍药,被她的眉眼吸引得移不开目光。
  明若柳划到月亮旁,放下长篙,弯下身子玩闹似的伸手轻轻拨了水面里那轮皎洁的月亮。水面随着她这个动作泛起皱褶,荡漾开去。
  “可惜捞不起月亮。”她笑盈盈地看向顾琢斋,颇为可惜地说。
  水光映照在她明艳的脸上,顾琢斋被她粲然的笑容晃花了眼,一副长卷跳进他脑海,他蓦地变了脸色。
  “我晓得了!”他激动地合掌一拍,这些天来堵在心里的郁闷和纠结一泄而出。
  他总算是晓得要画什么了。
  明若柳被他吓了一跳。
  “什么呀!”她莫名其妙,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顾琢斋分外轻松地扬唇一笑,他不回答她的问题,却是侧身拿起了原来就放在小舟上的葫芦。他舀了一瓢湖水,将之送到了明若柳眼前。
  “看。”


第68章 
  明若柳不以为然地看向葫芦,待看到葫芦中倒映着一轮皎皎明月,立时惊喜地望向顾琢斋。
  “这就叫‘掬水月在手’。”顾琢斋笑着将葫芦塞到了明若柳手里。
  明若柳噗嗤一笑,信手将葫芦中的水飞洒出去,无数晶莹的水珠落在湖面上泛起点点涟漪,她狡黠问道:“那这又叫什么?”
  顾琢斋想也不想便说:“大珠小珠落玉盘。”
  明若柳还想想个什么法儿考考他,她低眉思忖,可无奈实在没读过多少书。顾琢斋瞧着她这搜肠刮肚的小模样,忍不住笑道:“别想了,你这就叫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
  “你!”明若柳气急,又因为不学无术没办法反击,只能干脆上手打人。
  小舟左摇右晃,顾琢斋哭笑不得,连忙将没轻没重的明若柳扯进怀里。明若柳犹自不乐意地挣扎,顾琢斋怕船真的翻了,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教训道:“别闹了!小心落到水里去!”
  他认真低沉的声音飘进明若柳耳朵里,她耳朵一阵发热,没了继续闹腾的胆量。
  船恢复平稳,在湖中心缓慢地打着圈儿,怀里的人乖乖趴在胸口没了方才嚣张的气焰,顾琢斋悄自勾唇笑了。
  “老实了?”他低声问。
  明若柳倚在他胸口仰起头,细声细气地控诉:“你欺负我。”
  她的眼神被泠泠的月光衬得愈发灵动清澈,顾琢斋心一空,无奈笑着摇了摇头。
  “我不敢。”
  明若柳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顾琢斋这人看上去温温柔柔、文文弱弱的,实际上却一点都不好欺负。他心里有一条不知道是怎么划的线,在线的这一边他可以无限容忍,但是线的另一边却是一点让步都不可能。
  不过好在他的这条线在她这儿划得无比宽容。
  山里夜间温度降得十分快,更莫论在这湿冷的湖上。明若柳玩得差不多了,也怕顾琢斋冻病,便提议回去。
  两人回到小屋时已近二更天。第二天就要回集芳堂,两人早早收拾好东西,各回各屋睡觉。明若柳想着这就是与顾琢斋独处的最后一夜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可不知道下一次有这么好的机会是何年何月了。”她惋惜一叹,侧身翻向床里,正准备胡乱睡去,忽然听到了隐隐的雷声。
  下雨了?
  她起身推开窗户,才感受到飘摇的细细雨丝,天边便飞过了一道亮白的闪电。雷声由远及近地轰隆隆咆哮而来,震得人心里发麻。
  轰!
  一声巨响炸过,明若柳吓得一颤,雨水瓢泼似地砸下,在屋顶砸出噼里啪啦一阵急响。
  屋外电闪雷鸣,她心念一动,草草披上了一件外衣。
  老天都在帮她,她怎么可以白白浪费掉这次机会?!
  她点亮油灯,打算前去投怀送抱。走到门口,她想了一想,果断将外裳扯下一边肩头,露出了里面薄纱的里衣。
  她就不信顾琢斋真能坐怀不乱!
  大雨磅礴,明若柳站在顾琢斋门前,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顾琢斋马上就来开了门。
  方才的雷声雨声,早把他从睡梦中惊醒。
  豆大的烛火随风摇曳,照得明若柳艳丽的脸庞在黑夜里明明暗暗。顾琢斋一见她这衣衫不整的模样,立时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
  明若柳轻咬下唇,做出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雷声太响了,我害怕。”
  顾琢斋慌乱看她一眼,没说什么,却是帮她扯上了她才从肩头拉下来的衣裳。
  “别着凉了。”他低低说着,眼睛却不敢看她,只是盯着地面。
  明若柳的满心旖旎瞬间没了大半。
  恰在此时,一声爆响的惊雷从天边响过,将两人吓得同时一哆嗦。
  雨下得愈发急骤,明若柳望向顾琢斋,颤声道:“太吓人了,我不敢一个人呆在房里。”
  顾琢斋抬眸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心一阵一阵的发紧。他僵硬地站在原地,不晓得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难道他要将她请进房里?
  可这三更半夜的,他这样做同登徒浪子有什么差别?但话说回来,现在风雨交加,确实有几分吓人,他直接将她打发回去,未免也太不近人情。
  顾琢斋的纠结犹疑在脸上表露无疑,明若柳觉得他这样的书呆子,想的越久越是不可能让她进屋,一阵沁凉的风吹过,她趁势打了个喷嚏。
  顾琢斋如梦方醒。
  他见她胡乱披了件外裳,光着脚站在地上,冻得瑟瑟发抖,连忙开门将她拉进房中。
  “快去床上。“他接过油灯,皱着眉头叮嘱。
  这么冷的天,她怎么穿得这么单薄就跑来了?
  明若柳强压下唇角的笑意,迅速上床裹上了顾琢斋的被子。顾琢斋将烛火挑亮,笼上纱罩,影影绰绰的灯光柔和地照亮了卧室。
  他披上件厚衣裳坐在床边,拉过明若柳的手,明若柳的手冰凉,他不禁叹了口气。
  “鞋也不穿,你也不怕生病。”他捂着她的手,对她的粗心大意颇是无奈。
  “我害怕嘛!”明若柳笑嘻嘻的,对他的担心不以为意。
  她脸上哪有半分害怕的意思?顾琢斋默默笑了笑,并不去戳穿她这显而易见的小心思。
  明若柳蜷成一团裹在他被子里,只露出一张俏丽的小脸。被子上留着的顾琢斋身上的温度和味道,让她安心不已。
  雨越下越大,明若柳拉着顾琢斋东扯西拉,大有秉烛夜谈的架势。顾琢斋强打起精神同她讲笑,可现下已是三更半夜,他同她山上山下跑了一天,难免犯困。
  他困到睁不开眼,靠在床边强撑着一下一下点着头,勉强留有一丝神智时不时应上一声。明若柳忍俊不禁,轻轻推了下他肩膀。
  “你困啦?”她柔声问。
  顾琢斋几被明若柳一推,立时惊醒,他困倦得揉了揉眼睛,迷糊说道:“不早了,要不先睡吧。”
  明若柳含羞带怯又期待无比地点了点头。
  顾琢斋温柔笑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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