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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人你不要跑-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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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这次来,其实是有一事想求你帮忙。”
  她这次说事温柔妥帖,顾琢斋却被吓得不轻。
  “我帮不了你。”
  无论如何,莫和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扯上关系是正经。顾琢斋避之不及,拔腿往家中逃去。
  “唉?顾公子!”
  眼看顾琢斋就要把门合上,第三次把她关在门外。明若柳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伸出手拦在门中间。
  顾琢斋收势不及,她那双纤纤玉手一下就被夹了个正着。
  “明姑娘!你没事吧?”顾琢斋大惊失色地打开门。
  明若柳泪花闪烁,颤抖着声音坚强地吐出两个字。
  “没……事……”
  手都肿起来了,怎么可能没事?!不管明若柳行事有多疯癫,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娇滴滴的年轻姑娘。害她受了伤,顾琢斋不由感到自责。
  明若柳楚楚可怜地看向顾琢斋,泫然欲泣,“顾公子,我这次来真的是有正经事情同你说,你让我进去,好不好?”
  一个天仙似的姑娘对自己这样低声下气的祈求,顾琢斋心里饶是装满了对她的偏见,此时也免不了心软。
  “请进吧。”他侧身让开了一条路。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每个想要报恩的妖都需要读一读《演员的自我修养》吧。


第4章 
  明若柳进到顾琢斋家中,一展自己从集芳堂带来的那轴画。
  “顾公子,你看这画怎么样?”
  画上画的是一株开的热烈的白色山茶花,单论画功,这画设色鲜明,浓淡得当,颇能表现出白茶浥露疏风的清雅。
  “画技虽有些勉强生疏,但已得情致。”顾琢斋看罢,疑惑地看向明若柳,不知她特地来此给自己看这幅画的用意。
  明若柳莞尔一笑,颇不认同地轻轻摇头,“这画是我画的,可我画的这幅画,不足画出这株嫦娥彩十之一二的风致。”
  她抬头望向顾琢斋,“顾公子,你知道嫦娥彩么?”
  顾琢斋面露疑惑之色,明若柳垂眸看向画中的白茶,款款道:“嫦娥彩是茶花的一个品种,这画里画的虽是白茶,但其实这花的花瓣上长有粉色的花线,并不是纯白。”
  “这样的嫦娥彩称为挂线嫦娥彩,培育要花费很大功夫。我研究了好久,才种出一株朵朵挂线的嫦娥彩。”
  “白花高洁,红花热烈,白中带粉线的嫦娥彩清秀典雅,又不失柔媚娇艳。你看过真花,就知道这幅画一把火烧了也不可惜。”
  明若柳说罢,似是当真再不能容忍这画一刻一般,抬手便拔下发上金钗,刺啦一下将这画划成了两半。
  “明姑娘!”顾琢斋被她这举动吓了一跳。
  “顾公子,城里的爱花之人,想必你也有所耳闻。实不相瞒,我培出这株茶花的消息传出去后,一直有人想要买下它。”
  “他们出的价钱不低,可我看他们大多都是附庸风雅之辈,俗不可耐。我宁愿让我的花凋谢成泥,也不愿让那些草包看一眼。”
  想不到这样一个轻佻妖冶的女子,还能有这样的气性。明若柳话说的决绝肯定,顾琢斋不禁对她生出几分敬佩。
  他画百花图时参阅过百花图谱,虽对花品谈不上有多了解,但也知道这样名贵的一株花,至少价值千金。
  明若柳将金钗重新插入发鬓,“我定下过规矩,想要从我这儿买名品,必须先看画,再看花。只有对我脾气的人,才能从我手里买到我心爱的花。”
  “那这些又与在下有什么关系?”顾琢斋依旧不明她的来意。
  明若柳眼波微荡,“我想请你来做我的画师。”
  “我?”顾琢斋甚是讶异。
  “我那儿不仅有这株挂线嫦娥彩,还有别的名花。我一个人画不来这么多花,画得也差强人意。”
  “前几日我帮你收拾书桌时,曾看过你完成的画作。以你的画功,若能来帮我画花,想必能更好展现出花的神韵。”
  说实话,顾琢斋对明若柳的这一请求,着实有些心动。画画除开埋头苦练,见识也很重要。有见到名贵品种的鲜花机会已是难得,更莫说能近距离地欣赏描摹。
  但这姑娘前几日状若疯癫的举止,让他到现在都惊魂未定。自己若是和她扯上银钱的关系,以后她要是再发疯,自己可就当真有口难辩。
  顾琢斋动摇的神色全被明若柳收入眼中,明若柳眼中生出几抹笑意,拿出两粒银锭放在桌上。
  “顾公子要是愿意相助,这十两银子便是定金。”
  十两?!顾琢斋惊异非常地看向明若柳,十两银子足够他过一年的生活,而她却说这只是定金?!
  明若柳收起一裁两半的画,红肿的右手手背有意无意从顾琢斋眼前晃过。凝脂般白皙细嫩的手上一道红痕甚是扎眼,顾琢斋回过神,不由关切道:“明姑娘,你的手……”
  “不妨事。”明若柳慌忙将右手掩在身后。
  她缓缓抬眸望向顾琢斋,澄澈的眼睛犹如两汪春水,“今天顾公子能听我讲这番话,我已是十分感激。这些个小伤回去擦些药油也就好了,公子千万因此不要自责。”
  顾琢斋避开她的目光,表情无甚变化,耳垂却悄悄地红了。
  就你这个呆子,还想逃出我的手掌心?!明若柳暗自偷笑。
  已经将想说的话说明白,她袅娜站起身向顾琢斋告辞,眼中含泪,我见犹怜:“明日我会早早等在店中,希望能等来公子。”
  “明姑娘……”顾琢斋心内天人交战,仍是拿不定主意。
  明若柳朝他柔婉一笑,再不多做劝说,默默转身离去。出得顾宅,她柔弱温顺的表情眨眼就化成了狡黠得意。
  路过街边种的一株梧桐树,她伸手摘下片宽大的树叶,仔细裹住红肿的右手。浓绿柔软的叶子贴在伤处,渐渐变得枯黄蜷曲,待拆下叶子,手上的伤痕已经恢复如初,一点看不出才被门狠狠夹过。
  “千年的狐狸精果然不可小觑!”明若柳扔掉枯萎的梧桐叶,一边欣赏自己的纤纤玉手,一边不无得意地想。
  来浮桥镇之前,和明若柳一起住在御花园的狐狸精烟绯特特叮嘱过她,面对男人要柔情与绝情并存,切忌死缠烂打,热情太过。
  起先她还觉得这一招只对风流成性的男人管用,可万万没想到顾琢斋那般木讷内敛,也会落入陷阱。
  男人啊,就是贱得慌!她摇头轻叹。
  接下来一整天,明若柳都心情大好。晚间集芳堂打了烊,南煌独自在前厅拨着算盘清账,明若柳拉着泛漪给自己参考明天穿什么衣服,两个女人在房里叽叽喳喳说个不住,吵得南煌连算两遍账目都对不上。
  算得心烦,他一把推开账本,走到明若柳房前重重锤了两下门。
  “小点声!”
  房门不提防一下从里面被人拉开,明若柳穿着身簇新的石榴裙,兴冲冲朝他一笑,“好看吗?!”
  火红艳丽的颜色冲进南煌眼里,他上下打量明若柳一眼,嫌弃地皱起了眉头。
  “要什么没什么,哪里好看?!”
  “不好看吗?”明若柳不可置信地转头问泛漪。她在御花园虽比不得牡丹、桃花倾国倾城,但和凡人相比,总还是算有几分姿色。
  泛漪仔细为她整理散乱开的裙摆,“别听他瞎说,他是猫妖,审美跟我们不一样。”
  “你就那么确定顾琢斋明天会来?”南煌抱起双臂,扬眉一问。
  “他为什么不来?”明若柳嗤笑反问,心里十拿九稳。
  顾琢斋缺钱,她给他送银子,这不就是俗话的说得雪中送炭,救人水火吗?
  “我看你还是别高兴的太早。”南煌兜头朝她泼下一盆冷水,“下午我去给邱员外送花,回来的时候恰巧看到顾琢斋进了松风书院。”
  “我化成原形跟进书院,发现他在跟他老师借钱。借的不多,只借了五两银子。”
  “可他要是打算来我们做活,还用得找巴巴地去借钱?”
  煮熟的鸭子还能飞了?明若柳雀跃的心情一霎坠到谷底。
  “他来还是不来,明儿就知道了!”明若柳没好气地转身冲进房,重重关上了房门。
  榻上胡乱摊满了刚刚挑选的衣裙,明若柳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穿的榴花般鲜艳的长裙,心头猛然泛上片委屈。
  那是个什么人啊,软硬不吃!
  她走到梳妆台前,打开一个做工精细的紫檀木盒,从里面取出一根男子用来束发的玉簪。玉簪样式古朴简单,上面刻的花纹颇似前朝遗风。
  明若柳把玩玉簪半晌,忽然心血来潮将长发盘成了男子模样。
  看着铜镜里扮成少年的自己,她的神情一点点变得落寞。她叹息一声,闭眼用力拔出发簪。如瀑青丝落下,铜镜里她披散着长发,看着手中玉簪的神情既温柔又哀伤。
  “我的模样一点都没变,你却已经转了好几世。”她轻声与玉簪说话,就像在与故人对话一般。
  罢了,自己欠江焕一条命,就算死缠烂打,也总得还上他这份恩情。明若柳释然一笑,重新收好玉簪。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男人可能不是贱得慌,就是有点蠢=。=


第5章 
  第二日顾琢斋登门拜访的时候,明若柳正在花帐里伺候花。大概猜到他为何而来,她放下手里的喷壶,吩咐泛漪将他带到茶室等候。
  泛漪答应着,一只脚踏出花帐外,又转过身来问:“阿柳,他要是真把银子退给你怎么办?”
  明若柳弯下腰细心察看牡丹的枝叶,笑而不语。山人自有妙计,今日留下顾琢斋,杀器在手,她已成竹在胸。
  泛漪带着顾琢斋穿过前堂,走到后院起居的茶室。顾琢斋本以为集芳堂不过是一前厅后院的普通小宅,却不想堂后竟然是一亭台楼阁具备的小园林。
  铺子临街,铺后便是一不大不小的庭院,庭中满目翠绿,沿着白墙种着纤细挺拔的青竹。白墙碧影,风过竹声悠然,一扫前堂人声鼎沸的喧闹,甚为清幽宁静。
  再穿过一月洞门,方是明若柳三人日常起居的住所。园中一汪清潭,潭边磊着数块嶙峋的岩石,看过去甚为古雅拙致。
  几株生长得极为茂盛的垂柳,细嫩纤长的柳枝垂到水面上,时不时随风抚起一池涟漪。
  后院东西各是一排两层小楼,北面有一白绡搭成的花帐。泛漪指给他看那花帐,“阿柳每日这个时候都会在那里照料花,不把所有花整理一遍不会出来。”
  “你来的时候她才进去不久,可能得多等一等了。”
  眼前的少女面容和善,举止天真亲切,顾琢斋对她不禁抱有好感。
  “没关系。”他温文而笑。
  园中小径由鹅卵石铺就,径旁种满了半人高的花木。彼时正直春盛,满园芬芳鲜妍,空气中弥漫着馥郁花香。
  茶室在西面小楼的二层,爽朗的阳光撒落房中,视野明亮又宽敞。茶室布置得甚为雅致,靠窗的长几上袅袅燃着一炉香,香味随风而散,既提神醒脑,又不会夺了茶的清新味道。
  房中摆着数盆枝干遒劲、造型古雅质朴的盆景。壁上挂着梅兰菊竹四君子的画幅,整个茶室爽朗轩敞,自有一股君子之风。
  “这里也是明姑娘布置的?”顾琢斋忍不住问。
  “这里全是是阿柳布置的!”泛漪不无骄傲。
  “这个宅子荒了十几年,院里的树木都长到墙外了。我们买下宅子后,花草树木怎样修剪新种,房中如何装潢摆设,全是阿柳一人说得算。”
  “是么?”顾琢斋十分惊讶。
  明姑娘能将这园子打理得这般有品位,按理说应当是一个满腹才情,聪□□黠之人。那她的行为怎么会那般匪夷所思?
  他却怎么也不可能猜到,明若柳是前朝宫中的柳树成精,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在宫中耳濡目染几百年,眼界品位自然高过常人。
  明若柳收拾完花,没急着马上去西面小楼,而是先回了一趟自己的房间。她洗过双手,对镜整理过妆容,又用丝帕裹住昨天受过伤的右手,方施施然走向茶室。
  “顾公子久等了。”
  明若柳到茶室的时候,顾琢斋正仰首看着室中挂着的画幅。他回过神,看向她,“这幅画也是你画的吗?”
  “画得不好,让公子见笑了。”
  “不,画得很好。”顾琢斋的眼神里真实有几分惊喜。
  画展人意,从这些画虽然能看出明若柳没正经学过画,但画意清朗俊明,能看出她为人坦荡,心无尘垢。
  明若柳低头浅笑,心内暗爽:不枉昨晚她特地让南煌把这些画挂到茶室。
  她坐下,将话提到正题,“公子今天来,想来是对我昨儿说的话已经想好了。”
  顾琢斋想起来意,他走到桌前,将包好的银锭从怀里拿出放在桌上。
  “明姑娘,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在你这里画画,却恕我不能答应。”
  明若柳并不意外他的回答,她抬眸看向他,平和问道:“是因为前几日我给你招来了麻烦?”
  “不是……”顾琢斋矢口否认,尴尬避开她的眼神,“明姑娘,前几日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以后无需多提。”
  他把那包银子向明若柳的方向推了两寸,再次重复:“无论如何,这银子我不能收。”
  明若柳看一眼桌上的银子,又看一眼顾琢斋,情绪依旧没有任何波动。
  不愿意就不愿意,我就不信等我放完大招,你还能不愿意!
  她从袖中取出只金镶珠石点翠簪,果不其然,顾琢斋见到簪子,神情一下变了。
  “这?!这簪子怎么会到你手里?!”
  顾琢斋想要拿过金簪,手伸出一半又像意识到什么一样,颇为羞愧地收了回去。
  明若柳笑容温婉,开始不疾不徐地诛心。
  “当铺钱掌柜的女儿是个爱花之人,我和她脾气相投,昨儿见园中的仙客来开得好,就送了一株过去。下午她来找我玩,便将这金簪赠给了我。”
  “顾公子,原来……这是你娘亲的簪子。”
  顾拙斋脸色灰白,无言以对。顾家败落后,他母亲出嫁时带来的首饰,在这些年里为了糊口,差不多已经当了个一干二净。
  “顾公子,你莫怪我多事。昨日我一时好奇,便向钱姑娘打听了些你的事情,钱姑娘与我说,你在她家当的东西都是死当。”
  明若柳故作讶异,“怎么,你不打算日后再赎回去的么?”
  顾琢斋惨淡一笑,满是辛酸。若能赎得回去,他又何必去当呢?
  对方防线已瓦解得差不多,明若柳眸光轻闪,起身从小柜里拿出了一个檀木盒。她拉开木盒,盒里放的皆是些旧式的首饰。
  “你母亲的东西,还在当铺的我全给你赎了出来。”
  “明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顾琢斋面红耳赤,不解其意。
  “爱君才情,不忍见君潦倒。”明若柳眸光明亮清澈,一字一顿缓缓笑道。
  她将银子推回顾琢斋那边,送上最后一击。
  “我不懂你们读书人的所谓气节,我只知道,只要你能靠自己的本事吃饭,那谁也没办法苛责你。”
  顾琢斋沉默不语,眼神始终落在母亲的旧物上。
  “顾公子,不如就让我帮你一把。你要实在不想与我打交道,大不了等画完我花帐里的那些花,我们银钱两讫,此生再不来往。”
  明若柳说得从容,心里却想着说等画完花帐里的花,应当也能让顾琢斋心甘情愿地娶了自己。
  没办法,人讲究繁文缛节,不当他娘子,就不能顺理成章的陪他一辈子。
  唉,她默默一叹,戏文里不过一两折的过场戏,放在她这儿却要大费周章。
  顾琢斋根本没注意到明若柳蹊跷的脸色。他低垂着头,脸上发烫,羞愧难当。
  这些年来他活得狼狈不已,他不愿这样狼狈,可生活实在是太过艰难。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读书再多,也免不了要为一文钱气短。
  明若柳不忍地移开目光,在高兴的同时一点点泛起心疼。
  “好。”顾琢斋沉默半晌,到底还是答应了她。
  大获全胜,明若柳绽出个明艳动人的笑容,“这些银子你收好,以后有什么难处,你跟我说,我一定帮你。”
  顾琢斋勉强笑笑,却只拿起了一粒银锭。
  “定金这么多就足够了。再多,我受不起。”
  明若柳出手阔绰,顾琢斋却清楚哪些钱是他该拿的,哪些钱是施舍。君子不取不义之财,他只想拿和自己做的活匹配的工钱。
  明若柳心疼一瞬化成无语:死脑筋就是死脑筋!
  但不管怎样,这呆子总算是松了口。以后大家朝夕相处,日夜相对,等熟稔后,要做什么不都还是手到擒来?
  和明若柳约定好后,顾琢斋便每日辰时准时到集芳堂上工。
  明若柳知道他爱清静,专门在西面小楼的二层给他辟出了一间画室。有打算要卖的花,她就将花送到画室,要他画成画,挂在铺子里供人拣选。
  顾琢斋天天往明若柳的铺子跑,时间久了邻里巷间果然生出来不少风言风语。顾琢斋不想理会这些无聊言语,听到了也装作没听到。
  明若柳精心养了许久的独占春今年生了花苞,她打算将这盆兰花卖个好价钱,这日一大早就要南煌将这盆花搬进了顾琢斋的画室。
  独占春花瓣白中微微泛黄,香气清幽沁人,是兰花的一种。这花好生于深山溪涧旁的高崖上,顾琢斋画前仔细观察这盆兰花,不由暗暗咋舌:也不知明若柳花了多少功夫,才采来这样一株枝叶碧绿柔韧,疏朗清秀的极品。
  他调好颜色,打好底稿,方缚起两袖正式动笔。他精细描摹着花的形态,每一笔都经过深思熟虑。
  独占春的花型犹如飞燕,颇为灵巧秀气,顾琢斋手执衣纹笔,以双钩填色法描绘。他画完朵花,甚为满意地端详了一会儿,想要抬头松快下弯了许久的脖子,这才注意到明若柳正含笑倚在门口看着他,也不知道呆了多久。
  他赶忙放下手中的笔,“明姑娘,是有什么事情找在下吗?”
  他呆头呆脑的模样不由让明若柳觉得好笑,“顾公子,该吃午饭了。”
  顾琢斋看向窗外,一轮朗日煌煌挂在正中,他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啊,原来都晌午了。”
  “洗了手,就快来水阁吃饭吧,泛漪和南煌都在等着呢。”明若柳说完,也不等他答话,就自顾自转身下了小楼。
  作者有话要说:  明若柳:计划通!
  顾琢斋:我真惨


第6章 
  顾琢斋收拾好画卷,匆忙赶到水阁,明若柳和泛漪倚在栏边逗弄着池中的游鱼,南煌只能看不能吃,脸色便不大好看。
  “等了你好久。”他坐直身子,敲着筷子朝顾琢斋抱怨。
  “对不住,一时忙忘了。”顾琢斋歉然。
  “别管他,就等这么一会儿,饿不死。”泛漪一边笑着替顾琢斋回嘴,一边为众人盛饭。
  集芳堂中午都会打烊一个时辰,让伙计们吃饭休息。水阁三面环水,春风穿阁而过,和煦爽朗。几人边吃饭边聊着些家常闲话,甚是自在。
  午后阳光温热,明若柳靠在美人靠上,枕着双臂不觉昏昏欲睡。
  “明姑娘,这日有风,小心受凉。”
  顾琢斋的声音将她从半梦中惊醒,她恍惚抬头,顾琢斋立在她身前,穿着身天青长衫,广袖微垂,不管是身形还是神情都颇似旧人。
  “焕郎。”鬼使神差,她对着顾琢斋叫出了江焕的名字。
  懒散呆在一旁的泛漪和南煌同时惊觉地望向顾琢斋。
  “明姑娘,你说什么?”明若柳这一声几似呢喃,顾琢斋并没听清,倒是她的眼神,让他看着心惊。
  明若柳回过神,霎时心跳如雷。
  “没……,没什么。”她胡乱敷衍着,起身往自己房中走去。
  顾琢斋莫名其妙,不知她为何忽然变得古怪。不过无所谓了,五日后就是将画交给白婉宁的日子,他得告几日假专心完成百花图。
  回到房里,明若柳背靠门扉,右手轻抚心口,总觉得手下那道狰狞的伤口在隐隐作痛。她闭上眼睛,江焕死前圆睁的眼和满身刺目的殷红血迹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外间响起敲门声,泛漪闪身进入房中,将明若柳吓了一跳。
  “阿柳,你没事吧?”刚才在水阁里明若柳忽然妖气弥散,吓坏了她和南煌。
  往事盘桓不散,明若柳想说自己没事,张嘴却忍不住哽咽。
  “阿柳?”泛漪担心地拉住她的手。
  手心传来点点温热,明若柳一眨眼,眼泪从她眼中倏然而落。
  江焕死的时候,背上插满了箭。他压在明若柳身上,血染了她一身。她现在还记得,他的身体又凉、又重,一点生气都没有。
  最要命的是,他死前就穿着这样一件天青色的长衫!
  眼泪不住地往外涌,明若柳泣不成声,泛漪心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御花园里的土地公管着他们这些小妖,有事没事就叮嘱不许他们和人打交道。土地公总说人妖殊途,他拘管一方土地千年,还从没见过和人有好结果的妖。
  两百年前明若柳不信邪,偏要和江焕相恋,结果就是江焕被万箭穿心,她差点灰飞烟灭。
  画完独占春,顾琢斋告了三日假赶制百花图。三日后不知怎的,他却没像往日一般准时到花铺。
  泛漪打扫着铺子,不时往外张望。
  “顾公子向来都不会迟到的,今儿这是怎么了?”
  “下雨,路上耽搁了时辰吧。”明若柳摆弄着鲜花,不以为意。
  眼看热得就要换上单衣,前日半夜下过一场雨后,天气又冻得人恨不得穿上棉衣。等了半晌顾琢斋也没来,明若柳心里不禁犯起嘀咕。
  天宁巷离这儿不过一炷香的脚程,就算是雨天路滑道路难行,也不至于耽搁这么久。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她越想越心慌,干脆拿起油纸伞打算往顾琢斋家走一遭。天气阴沉得让人昏昏欲睡,见明若柳要出门,泛漪忙跟着凑热闹。
  南煌对她们说风就是雨的举动甚是吃味。
  “一个大男人,能出什么事情?还下着雨呢,要去也等雨停了再说。”
  “就去看一看。”明若柳打起雨伞,匆匆走进雨幕,泛漪向南煌做个鬼脸,二话不说跟了上去。
  “喂!”
  南煌阻拦不及,只得摔手中的抹布出气。天天就围着那顾琢斋打转,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了!
  顾琢斋家大门紧闭,明若柳敲了半晌门,里面才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顾公子今日睡到这么晚啊?”泛漪惊讶地小声念叨。顾琢斋在集芳堂当画师一个多月,只有早到,没有迟到。
  门打开,明若柳看见顾琢斋苍白的脸色,大吃一惊。
  “明姑娘……”顾琢斋的声音有气无力。
  “对不住,今日我有点不舒服……”他说到一半,忍不住连连咳嗽。
  顾琢斋面无血色,两颊却隐隐泛红,明若柳伸手触上他额头,他仰头想要躲开,到底没躲过去。
  入手滚烫。
  “不打紧……”顾琢斋靠着门撑住自己,眼冒金星,还在嘴硬。
  “怎么会不打紧?!”明若柳打断他的话,“泛漪,快去请大夫!”
  泛漪答应一声,麻溜儿地往医馆跑去。明若柳将顾琢斋扶进房里,顾琢斋觉得两人这样亲近不大合适,但此时他每一脚都像踩在棉花上一般,也没力气挣开她。
  请来大夫,抓药熬药忙活一通,就到了下午。明若柳担心南煌一人守在铺子里忙不过来,就打发了泛漪回去。
  顾琢斋喝完药捂着被子沉沉睡去,明若柳守在他榻旁,见他额上汗涔涔,忍不住伸手给他擦汗。
  薄唇、挺鼻、秀气到像女孩一样的眼睛,顾琢斋五官凑起来清秀斯文,一看就知道是个读书人。
  顾琢斋长得和江焕完全不同,但明若柳总觉得他的举止神态,和江焕很像。
  外间响起有节奏的敲门声,明若柳以为是泛漪去而复返,打开门,站在门前的不是泛漪,而是两个从未见过的少女。
  见到明若柳,她们同时一愣。
  “你是谁?”撑着伞的少女仰头直问,语气颇为不善。
  “玉溆,不得无礼!”另一个长相清丽端庄的少女连忙轻声喝止。
  “小姐!”名叫玉溆的少女委屈得小嘴一扁,倒没再多话。
  明若柳打量着门外的主仆两人,这小姐身上穿的撒花裙是撷绣坊新出的样式,头上带着的碧玺花蝠簪还是衔珠阁她想订订不上的。
  那说话老大不客气的小丫头虽然没戴什么名贵首饰,但一身衣裳裁剪得体,干净整洁,比平常人家的姑娘穿得还要好。
  想不到顾琢斋穷成这样,还认识大户人家的小姐。
  那衣着精致的小姐对着明若柳婉转一笑,温柔问道:“在下姓白,是顾公子的旧友,敢问姑娘是……?”
  一个漂亮女人遇到另一个漂亮女人,总会生出几分锋芒。
  明若柳冷冷看着面前的白姑娘,语气也颇冷然:“我姓明,名若柳,城东那家集芳堂就是我开的,顾公子是我雇的画师。”
  这白小姐一看就是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明若柳不过是将语气放得冷淡了些,她的眼睛里就有掩不住的慌张。
  “那顾公子……在家吗?”
  “他病了,吃了药才睡下。你有什么事同我说,我……”明若柳正想三言两语把这姑娘打发走,话还没说完,就见白姑娘眼睛一亮,将目光投向了她身后。
  “婉宁。”
  身后传来的顾琢斋的声音,明若柳回身一望,顾琢斋已不知何时被吵醒。他披着身外裳,手里拿着装裱好的一幅画,咳嗽着向他们走来。
  “顾公子!”那叫玉溆的小丫头颇是机灵,边喊顾琢斋的名字,边把明若柳拦在一旁,好叫自家小姐进门。
  “琢斋!你怎么病了?”白小姐一脸关切地迎上去嘘寒问暖。
  顾琢斋连声说没事,两人并肩走进书房,由始至终顾琢斋都没看明若柳一眼。玉溆从明若柳身旁走过,半是挑衅半是得意地朝她挑眉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并不恶毒的女二出现!
  洗火炭丫鬟就位!


第7章 
  顾琢斋和白婉宁在屋里说话,明若柳和玉溆两人坐在客厅,谁都不搭理谁,除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厅中寂静得针落可闻。
  气氛尴尬得要命,明若柳想要一走了之,却又觉得自己这样未免气短。好在没过一会儿,白婉宁和顾琢斋就出了书房。
  白婉宁手上拿着百花图,有几分失落地向顾琢斋告辞:“顾公子,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扰你休息了。”
  顾琢斋点点头,强撑着要将白婉宁送出门。白婉宁立在厅中,声音温柔得可拧出水。
  “你我之间,何必计较这些虚礼。你既然病了,就快去好生休息。伤风可大可小,你是要多多保重,注意不要辛劳太过。”
  这暧昧的口气是怎么回事!明若柳心中警铃大作。戏本子里的主角可全是孤身一人,从没有过牵扯不清的红线。
  顾琢斋再三坚持,白婉宁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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