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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代盛宠-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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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抵御她这般苦苦的哀求,临霜的手颤了,一直隐忍的泪逐渐划下。她心中大恸,心脏却好像被一只大手紧攥着,缚得她整个胸口都疼痛欲裂,铺天盖地的难受。
“我……”隔了很久很久,低低的话终于送出口,却似乎被巨石碾压过,艰涩而悲恸,“我答应你……”
“我答应你……长公主,你说的,我……都答应你……”
·
回到紫竹苑,临霜终于忍不住,大片大片的泪犹如暴雨海啸,拼了命地掉下来。
她哭得极凶,仿佛恨不得想要将这一生的眼泪都在这一次全部流干了,大声的啜泣声呛着空气,转而华为一种嚎啕似的痛哭,她哭得很急,慢慢地眼泪已经不再流出来,却只有胸口蕴着的那抹悲伤一直存在,荡在心头的地方久久挥之不去。
忽地翻身下榻拉出木匣,临霜从中拿出那枚紫珠,望着那枚紫珠,她的手逐渐紧握,更多的泪也大片坠下,泣不成声。
“三少爷……”细弱的呢喃逐渐从口中流出,却被抽泣搅得破碎,悲哀欲绝,“三少爷……”
我要走了……我就要离开了……
无数悲戚的情绪涌上心头,她悲难自抑,轻轻闭上眼,泪水沿着脸颊渐渐滑落,缓缓滴落在衣袂之上,绽成微渺的花朵。
……
第120章 离去
沈长歌下了学; 方才步进紫竹苑的时候,便见秋杏阿圆、知书入画几个丫头站在苑中,正朝着苑门口东张西望着什么。
眼见着他回; 几个人的眼睛都似乎倏地亮了; 一股脑地全部跑上前,齐齐道:“少爷; 您回来啦!”
那喊声很大,足以令几十尺开外的人也能清晰听得到; 震得沈长歌的耳朵都一阵作响。
沈长歌一愣; 心中不由感觉有些反常; 随意“嗯”了声,绕开她们便要回去内苑,却一下被几个人给匆匆拦住了。
“诶!少爷; 少爷!您这是……这是要回内苑吗?”
“废话。”
一旁的安小开没忍住,下意识地说了声。几个丫头登时齐齐地瞪过来,瞪得他一下讪讪地住了口。四个人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立即相互靠得更紧了些,并作一排列在沈长歌的身前,笑嘻嘻地道:
“少爷; 你等会儿再回去!就再等会儿!”
“怎么了?”沈长歌大为不解,只觉以为是临霜又出了何事,心中一急,绕开她们便要回去。
“诶少爷!少爷少爷!”阿圆秋杏见状一凛; 登时不顾僭越用力扯住他的袖摆,连连劝阻,“你放心少爷!临霜没事的,真的没事的!你就再等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
“到底怎么了?”他不禁微微蹙眉,见这几个丫头这般,显然是这几人合起伙来在搞什么鬼,不由有了些狐疑。
几个人挤眉弄眼地对视了几眼,又不由地眯着眼笑起来,阿圆一步上前,拍着胸脯说道:“少爷您等会儿就知道了!反正,您放心,绝对不是坏事的!”
“……”沈长歌更加不解了。
“少爷。”
一个清音倏地从不远处静静传来,沈长歌转过身去,便见内苑的门口处,临霜静静地矗立着。她一身纱质的衣裙轻盈雪白,被傍晚的风拂得微微飘起。眉目清丽,长发披散,立在他几步以外的不远处,似是一抹极美的云雾,随时都可能飘散。
沈长歌微怔住了。一旁的几人也在瞬息间有些愣怔,半晌没缓过神来。轻轻对视了几眼,几个丫头不由暧昧地笑了笑,悄声无息地走远。
·
室内布置得十分温馨,虽还未黑天,屋中已燃起了几盏轻烛。屋中的一切显然都是重新收整过,所有的家具陈设全部一尘不染,空气中还弥漫着一丝些微的栀子香气,沁鼻温暖而清新。
桌案上已摆好了几道酒菜,香气浓人色泽宜人,极为引人食欲。他轻触了触菜碟,那酒菜尚还是温热着的,显然方才做好盛盘,
屏退掉了安小开,关上门,屋中只余下了他们两人。沈长歌轻笑了笑,望了望那一桌的美味佳肴,道:“你做的?”
“嗯。”临霜点点头,乖觉摆好了碗筷,引着他落座。
他却没有马上落座,忽然绕到她的身后环住她,伸手轻点了点她粉嫩的唇,道:“今天怎么这么贤惠?嗯?”
说着,他伏下首,轻吻了吻她的耳朵,温热的气息喷薄。
“别闹。”临霜只觉耳朵一阵轻痒,整个皮肤都浮起一层战栗来。她嗔声将他推开,推着他在一旁坐下来,将筷子递给他,笑道:“少爷,您快尝尝,这些菜,可合你的口味。”
沈长歌将筷子接过了,目光却一直望着她,轻哂,“只要是你做的,都合我的口味。”
她怔了怔,似有些含羞地低了低头,为他夹了一颗糖心莲子,道:“少爷,您尝尝看。”
沈长歌轻笑,依言将那颗莲子吃下了,点头,“很好吃。”
她轻笑,又为他斟了一杯酒,递给他,“少爷,临霜敬您一杯。”
他静了一会儿,抬手将酒接过,又顺势握住了她的手,看了她许久,眉目温和,“临霜。”
临霜看着他。
“你今天,是怎么了?”
她一怔,手中极其细微地抖了一小下,又再次绽出笑来,摇摇头,“我没事啊少爷,只不过……今日,是我的生辰。”
“你的生辰?”他显然怔了一下,脸上显出了抹有些讶又有些惊的神色,半晌才道:“你的生辰,不是在冬月?”
“嗯。”临霜轻轻笑了,没有回驳,“可那是我出生的日子,而今日,是我当年来到紫竹苑的日子。对我来说,就是临霜的第二次重生,所以,今日也是我的生辰。”
他恍然大悟,面上不由有了些动容之色,笑,“原来是这样。”接过了那盏酒杯,他二话不说一仰而尽,道:“那,就祝你生辰快乐。”
“嗯!”她也笑,将自己的那一杯酒也喝尽了,辣得她忍不住皱起脸来。
他在一旁止不住地笑,又主动为她盛了一碗汤,轻搁在她的手边。
临霜的脸有些羞窘的红了,执起汤饮下去,缓解了口腔中浓重的辣意。
屋外的天色逐渐黯淡下来,小屋之内烛火轻燃,将整个室内都渲染了一层温暖朦胧的雾色,佳肴爽口,酒香微靡,幽幽地荡在空气中,让人无端便蒙上了一种淡渺的醉意。
一连啜了几杯,又吃了些小菜,屋中的气氛逐渐轻松下来。两个人娓娓谈着些散淡的话题,时不时歪扭在桌上纵声欢笑,兴致极欢。逐渐的她似乎有些醉了,白皙的脸颊晕了两酡绯红的霞晕,眼睛晶亮。
无意间谈议起两人的初次相见,她总不由地有些羞窘,斜倚在案上郁闷地撇嘴,似乎十分不满地道:“……当时也真是的,明明我平时表现得都非常好,偏偏是那日不知怎么就触了那刘嬷嬷的霉头,让她把我打得乱七八糟。还就碰见你了,真的是……”
他不禁觉得好笑,看她似乎有些迷醉得七扭八歪,伸手一揽将她揽抱入怀,道:“怎么,你不想碰见我吗?”
“嗯……也不是。”她仿佛真的歪着头仔细想了好久,又倏而轻笑,眉目间有了一丝狡黠,说道:“只不过我觉得,我应该可以用更好的方式碰见你的,这样,说不定还能留个好印象!”
他微笑,手指微微轻点了点她的鼻尖,柔声道:“那有什么关系?反正不管你那天是什么模样,我都会对你有印象,因为,我们第一次见面,并不是在那个地方。”
“不是在马厩?”临霜反倒真有些怔愕了,不禁回头看了看他,细绒绒的发蹭拭着他的胸膛,“那是在哪儿?”
还不等他回答,她的脑海中恍惚浮起了一层印象,立道:“哦!我知道了!是我刚入公府那天!”她犹记得她刚入府的那天曾与他擦肩,那一抹熟悉的松香,似乎至今仍在记忆里飘荡,“我有印象,当时,你曾在我们身边经过,还曾我身前停过。”
唇角不由携起一抹稚气的笑,临霜戏谑道:“原来,那时你就对我有印象了呀!”
她甚少像如今这般显现出无比欢欣祈悦的神色,又在他的面前娇嗔地调笑,望得他都不禁有了些愉悦,低头轻啄了下她的粉颊,“你说对了一半。”
他道:“那时,我的确对你有印象,但是,那却不是我们的初见。”
“还不是?”她的脸上露出了一点迷茫,不解道:“那到底是什么时候?”
他笑得更深了,将她拥的更紧加了一些,低低的话音荡在她的耳畔,“在前世。”
“前世?”她不由地骇笑了起来,只觉他不过只是玩笑之言,直乐得前仰后合。她扭动的幅度过大,令他环抱不及,干脆便放开了伸出手,轻绵绵地咯吱她。
“你不信?”他好整以暇地观察着她,玩弄的心思愈烈,“信不信?信不信?”
“信信信!我信!”难以忍受的痒痒弄得她笑得更加花枝乱颤,整个人在他手下左躲右闪,眼泪都几乎流了出来。咯咯乐了半天,慢慢气息终于平稳下来,不禁道:“那,前世,我们相见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重新将她拥揽入怀,他轻然微笑,慢慢陷入了回忆。
“嗯……那时候,你已经是我苑里的小一个二等丫鬟,刚来的时候,干干瘦瘦的,望上去,就好像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不爱说话,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然后总是把苑里弄得一尘不染,浇花剪树,煮雪烹茶,特别没有存在感。”
她依旧忍不住乐,眉目轻皱忍不住品评,“那这初见也太糟糕了些。那……你又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呢?”
下巴依靠着她的额头,他的目光似乎眺得极远,眺过了无数空濛的时光与空间,声音低柔。
“后来,你就成了我的侍读。就像我们现在这般,朝夕暮处,日夜相伴。你成日跟着我,甩都甩不掉。可是后来,我发现,你这丫头,会做饭,会作诗,也喜爱我一切喜爱的,机灵狡黠,又聪明,所以……”
淡渺的烛光落入她深黑的眸中,让她的眸异样的亮,她的脑海中朦胧勾勒出相似的景象,不禁道:“所以,你就喜欢我了?”
“嗯。”他顺着她的话点头,顺势轻吻了吻她小巧的耳垂,笑意悠然,“所以这一辈子我再看见你,就已经认准了你了,你跑都跑不掉。”
“那当初我丢了埙的时候,你还说不允我入苑,”她却大为不信,想起当初他漠然相对的态度,颇为不满的抱怨,“弄得我难过了好久。”
“你当时难过了?”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话中的字眼,他不放弃地追问,“你那时为什么难过?难道,那时候,你已经爱上我了?嗯?”
“我才没有!”她执拗地撇开脸,不想回答他的问题,脸上却有些羞涩。
他笑得更盛,将她静静揽住,一时无言。
烛光温暖,夜色宁静,一切都仿佛静止在了这一瞬,静谧而美好。头静靠在他的胸前,不知是渐渐想起了什么,临霜的笑容逐渐弱了,清澈的瞳中越来越亮,点点泪意逐渐涌上,烛光影射着水光,仿佛落了无尽的星芒。
她道:“你说,我们会有下一世吗?”
“会。”他笑道:“我们不仅会有下一世,还有下下世,下下下世,生生世世……”
“那……如果有下一世,我们会在一起吗?”
“当然。”和暖如风的声音极其温和,“而且我们不止会有下一世在一起,下下世也会,下下下世也会,我们要永远永远都在一起。”
眸光轻漾了一漾,她的脸颊有一滴泪轻坠下来,脸上却仍带着一点笑意,道:“可是我很怕,到那个时候,我不会再记得你。”
他默然,忽然手臂一弯放倒了她,让她斜躺在自己的腕臂。静静注视着她的脸,他微笑,手指轻抚开她遮颊的发,“没关系,就算你不记得,可我会记得你。然后,我们会相遇,我会想办法,把你放到我的身边,你会慢慢喜欢上我,我们还是会在一起……”
轻轻低下头,他的唇缓缓贴在她的唇上,气息温热。
她的眼眶一阵滚热,心中却是异样的某种悲凉,两个人唇瓣相碰,逐渐辗转成一种难言浓郁的情愫,她闭上眼,一滴泪从眼角渐渐流坠,慢慢隐入鬓角,不见声息。
双手逐渐探前环住了他的颈,她学着他的方式,主动张开口,轻而小心地回吻着他。她有一些生涩,还有一些不自在,却努力克制着心中的不安,试探着去动作。
她的主动不禁引得他更加炽热,仿佛着了一团火,更加深也更加浓的吻绵绵密密地落下来,令周身的气流都不禁灼热了起来,他似乎忘记了一切,忽然抱起她伏在一旁的榻上,细而耐心地轻啄,神思却越来越迷乱。渐渐地,体内的火似乎愈来愈盛大,烧得他几欲自焚殆尽。他骤地起身,想要翻身压住她的时候,整个身体却猝地顿住——
身上所有的力量似乎被瞬时间抽离殆尽了,他浑身的肌肉异样的紧绷,整个人却瘫软无力得无法动弹,他惊讶地睁大眸,却只见她慢慢从一旁坐起来,默默地看着他。
“对不起……”她的脸颊还晕着酒后的潮红,目光却是异样的清醒,脸上的泪水纵横一片,她望着她慢慢摇头,眼神留恋而不舍。
“你……”沈长歌不知发生了什么,神情震讶而迷惑,不可思议,“临霜……”
“对不起……”她似乎一时只能说出这一句,眼泪一滴滴地滴落,汹涌喷薄,“对不起……”
声音很轻,轻到几乎听不见,“少爷,我们不能在一起……”现在不能,不管上一世下一世,永远都不能。
“你是这定国公府的世子,身份尊崇,你的嫡妻,一定会是如你一般的,一个身份高贵的女子。无论是谁,我一定都会祝福你,而我……”她别过头,默默拭了一把泪,音线极低,“我要走了。”
“……”
“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日子,我真的很开心。可是其实,你我都明白的,你所说的那种日子,我们根本不可能实现的了的。能遇见你,我已经觉得十分的幸运,真的……”
“……不……要。”他艰涩地张口,身体的沉重与不受控令他的声音都不觉有些沉重,勉强才发出几个低哑的音节,“你……不能这么做……不……能。”
她却已经从榻边站起身,静静撤退了两步,脸上带着抹微笑,笑容却悲凉。
巨大的空洞与惊慌冲击着他的胸口,他极细微摇着头,道:“是我祖母她们……逼你的……吗?”
“不是。”她摇头,凝望着他涌了泪的眼,忍住心底的酸楚,“是我自己要这样做的。”
走到柜前,她从中取出一个朴素的包裹背在身上,回头深深看了他一眼。
“未来,你会有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你们还会有很多的孩子,你会很幸福。”
“……”
“再见了,长歌。”静静留下最后一句,她没再犹疑,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不……不……”
“……临霜……”
“……你回来……你……”
他的心中急切而仓皇,极想要立即翻下身,去大步追到她的身边将她滞住。可是他的身上却丝毫动弹不了。眼见着那道纤秀的身影消失在视野深处,他只能拼尽全力地伸出手,眼前余下的却只有一片朦胧,映着满屋的温色烛光。
手指渐渐垂下了,他闭了闭眼,心口一片绝望。
第121章 皇宫
数九寒冬; 暴雪过后的朔风呼啸凛冽,放目天地之间一片雪色。
细窄而冗长的巷子似乎永远望不到尽头,两侧高耸的灰石宫墙漠然矗立; 隔去了视野所及的大片的灰色天空。远处的建筑瓦檐飞翘; 廊腰缦回,雕梁画栋。入目明明是异常宏伟巍峨的; 可经久远眺,却总挥之不去胸口所荡漾的那抹逼仄压抑的气息。
这便是这大梁国中最辉煌壮丽的所在——大梁皇城。
一列云衫流裙的宫婢自青石宫道上慢慢走过; 凛人的风拂略而过; 衣袂微飘; 遥远相望,真仿若一群自雪地飘来的云雾。可拂过人的脸颊,那冷风中却总似掺杂了厉石般的冰碴; 吹得人皮肤都烈烈生疼。
打头的林嬷嬷扣紧了衣领,襄了毛的大氅将整个身子层层倾裹,却依旧挡不住冷风的刺骨。她牙齿打着寒颤,口中却仍不忘着告诫; 话音随着风断断续续地飘浮。
“……我不管你们以前都犯过什么事,也不管你们以前侍候的主子是谁,如今到了这浣衣苑; 就要听从我这浣衣苑的管教……”
“……这儿的奴婢,可全部都是这宫里最低等的下婢,你们可要记准了,时时刻刻低眉顺眼; 恭敬有礼,不要平白惹到了什么事端,更不要冲撞了什么贵人,那可是你们有十个小命也死不起的……”
“……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一旦你们出了什么岔子,我可决不轻饶……”
……
队伍沿道拐入一个道口,刹时间寒凛的风灌进,吹得整个队伍都不由自主地停了停,以袖掩住鼻口。林嬷嬷斥了几句,召唤着队伍赶快跟上,重新规矩地沿着宫道继续前行。
“真是的……这么冷的天,还这么啰嗦……”
队尾处有几个小宫婢不满地撇嘴,林嬷嬷的话语隔着呼啸长风,传至这头早已变作了片碎,完全无法听明所说的究竟是什么。其中一个女孩忍不住缩了缩肩膀,碰了碰同行人的肩,随意谈聊,“诶,我叫幼白,以前是央华宫的,你呢?你叫什么?之前是哪个宫的?”
“我叫香兰,是长秋宫的。”同行的女子闷了一道,似也觉着无聊,应着她的疑问顺势回答:“我以前是做缝补的,上次不慎给青阳公主缝坏了件衣裳,就被发落来了这浣衣房。你呢?你又是犯了什么事被发落来的?”
“还说呢,就是我前儿供膳的时候,十三殿下养的那只小狗绊了我一脚,不小心摔了一跤,摔碎了供膳,就被贬到了这儿了……”
女孩哀怨地叹了声,又随口聊了聊,一回头,望向队列最末的一个女子,她凝着视线,朝着她的面容仔细打量了番,问道:“诶,你呢?看你长得这么漂亮,之前的位份该不低吧?你叫什么?”
听见她的声音,香兰也不由回眸望了一望。
目光微微凝定。
那女子身形高挑,眉目如画,面庞异样的出挑,虽着着同她们一般的流裙宫裳,可那本平平无奇的衣裳着在她的身上,看似却总有些不一样。她微低着脸,白皙的脸颊被风割得通红,却丝毫掩不去那倾世之姿,就如若一枚名贵的裸玉,低调却难遮光华。
听见了对方的问话,她微抬了抬眸,似乎隔了很久,才答:“凌双。”
低婉蕴秀的声音异常动听,两个女孩微微愣怔了一瞬,很快得到了第二句话,“霜云宫。”
“霜云宫?”两个女孩微惊了一惊,互相微的对视一眼。
霜云宫,当今圣上的爱妃沈贵妃所居的寝宫。赐名霜云,寓意沈贵妃犹若云中之仙。可令她们大为讶异的,却非沈贵妃身居高位,亦非沈贵妃乃陛下挚爱。而是因由宫内无人不晓,沈贵妃为人纯良和善,若非德行重罪,绝不轻易发落宫婢。
而能令她如今发落至这最卑下的浣衣苑,她所犯的,又会是何种罪?
似是感到了两女的疑问,临霜淡然微哂,轻轻开口给出答案,“我是自愿到浣衣房来的。”
“自愿?”那两女无疑更加疑惑了,不解。众所周知浣衣房的乃是低奴所,怎么会还有人,会自愿去此受苦?
面对她们的疑惑,临霜这一次却再未开言。
她默默地抬起头,目光远眺望那极远的宫墙之外。一枝红梅静静深延,沿着那积雪的瓦檐轻探,悄然坠下几朵火红的花。
红得就似那一日屋中跳跃的烛火,他眸光星亮,神色微醺,面庞蕴烫的红霞……
·
浣衣房在整个宫城的最北方,新来的婢女被安顿在了一处最差的房间,虽燃着炭火,屋中却让人感不到丝毫的温气。几个同居的女孩子们无疑哀怨连连。却仅有临霜怡然自得,似乎颇为满意。
推开门,房间不远处正对的便是一面巨大的宫墙,连接着内廷与外宫,宽敞的护城河,以及……那紧邻着宫城,最雄伟高大的太学。
这里,是整个宫城内,距离太学最近的地方。也是她而今,可离他最近的地方。
六个月了,整整六个月了。
当初她应了长公主的请托,愿意从他身边离开他,长公主思虑再三,摆给了她两个选择。她说她愿意为临霜除去奴籍,为她择一个合适的夫婿,让她嫁过去,从此生活安逸不再受苦;再或者,便是改名换姓,入宫为婢。
但无论哪一个,她都必须要永远的离开公府,销声匿迹。
当时她想都没想,便直接选择了后一个。然后依照着长公主的指令,将那一小瓶的药带了回去。那药无味无毒,只是服下后数个时辰之内丧失全部力气。她将那药放入了其中的一碟菜里,就在那一天,眼看着他服下。
然后,她便依照之前与长公主所说好的,趁夜悄然离开了公府,来到了这座皇城之中。
没有人会知道她去了哪里,更没有人会知晓发生了什么。
从此之后,世上便再没了那个叫做陆临霜的女子,只有这大梁皇宫中,多了一个叫做的凌双的,普普通通的宫婢。
许是因由长公主心有惭愧,她一入宫,不多久便将她安排在了老夫人之女沈贵妃沈君瑶的霜云宫中。虽只是一个低等的小婢女,每日的工作繁杂而辛苦,但她的心中却是异样的平静,似乎一个人,一旦对未来没了期待,便连做起事来都十分的利落,不再有彷徨,不再有迷惘,有的只余下对过去的无数回忆与思念,在无数个夜里在心里扎成根络,辗转成荫。
有时她也能够听说他的消息,或在宫中那些宫婢的闲谈碎语中,或是在沈贵妃与其他宫嫔的闲聊里。但似乎无论从在何处听晓,他似乎依旧是恁般的辉耀、恁般恣意。
听说他参与了秋闱,毫无悬念获得了魁首,入了翰林院……
听说他陛下十分欣慰,有意要将潋阳郡主下降许配……
听说他不久前又入了宫,即便隔着很远,仍教无数宫婢忍不住心悦……
听说他与潋阳郡主一起参与了陛下的寿典……
……
那些点点滴滴的传言传进她的耳中,她似乎都能想象得到,那些情景之下的他是种怎样的模样与姿容。从容立在气氛紧蹙的考场之下、着着整洁的冠服静静踏入门之中、或是同潋阳郡主并肩屹立,站在巍峨宫城的漫天烟火之下,英姿飒爽,意气风发。
唯一的变化,便是他的身边再没有了她。他生活他的一切却都不会有任何的不同。
站在宫墙之下,临霜轻轻伸出手,手掌轻轻抚在那面冰凉的墙上,怔怔地抬头看着那枝跃墙而入的梅花。
“少爷……”唇齿轻翕,她张了张口,一个低若的话音从颤抖的口中喃出,“长歌……”
一滴泪沿着颊缓缓坠下,悄然隐于雪地之中。她抬手悄然拭去,心中不可自抑地难过。
第122章 夹道
在浣衣房待了一段时日; 临霜逐渐便与周围的人与环境熟悉了。
这浣衣房中的浣衣婢,大部分皆是曾在其他各宫殿中做活,或犯了什么宫规宫忌、或不慎惹了什么祸端; 因此被罚贬至此处服役。因知晓在此处的宫婢都不过是这宫中最低下的婢女; 更没什么可争抢的,互相之间相处得倒也和顺平安。
如今正处冬寒; 也是整个一年之中气候最寒的日子,自然不适合触水洗衣; 然而每日自各宫中所分发下来的脏衣脏布不断; 即便不适; 也必要硬挺着去做活。尽管临霜每日浣过衣物前后皆将自己的手前前后后涂满了预防冻疮的药膏,却总捺不住长时浸在水中,仍还是生出了大大小小的冻疮。
加之; 故人相逢。
这一日下过一场大雪,整整一夜的风雪过后,接连阴了几日的天光终现初晴,阳光照耀; 使得即便是在室外,仍可感到温暖。林嬷嬷命人将院里的雪扫尽,扫得出一片空地出来; 在阳光最好的下午令婢女们就在院中映阳洗衣。
女孩子们自然也十分乐意,不禁嘻嘻哈哈地聚在一处边洗边聊。临霜虽未参与话题,却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别人谈笑,看着她们一个个笑得肆意; 令她的心情也不禁有些轻快。
便在这时,她忽地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林嬷嬷,我方才赏园,不慎踏了泥,你来替我瞧一瞧,这雪狐狸毛所制的绒里,可否还能洗净了。”
“是。这等小事,方奉仪又何至于亲自来一趟,交给那些奴婢们过来便好了。”
“我觉得闷,正巧出来走一走,何况那些奴婢们做事粗手粗脚,我不放心。”
……
临霜的神思蓦地一顿。
那音线与记忆中的面孔忽地重叠在一起,让她不由自主有些莫名的诧愕,她下意识地回过头,目光与那人的无意轻瞥正巧碰在了一起。
方锦心!
竟真的是方锦心!
她登时一怔,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个她本十分熟悉,此刻却又格外陌生的女子,长久缓不过神。
锦心着了一身鹅黄的宫装,锦衣玉袖,衣着鲜亮,高挽的发髻衬着明亮的宫衫。她这装扮明显并非普通的宫奴宫婢,身边还有着两个婢女围簇,分外闪人夺目。
锦心的目光也是一瞬凝住了,定了一刹,朝她缓缓走来。
“陆临霜?”
低头睨视着她,她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凝盯了半晌,终于确认了自己所识非虚,忽地冷笑了一下,眼神冷漠,“居然是你。”
临霜没有答话。
林嬷嬷没想到她竟会与临霜相识,不由也十分惊讶,走上前来,恭维道:“方奉仪,您……与凌双,这是认识?”
“何止是认识。”锦心轻笑,视线却一直一瞬不熟地锁着她,无端透着骇人的冷意,“是老相识了。”
“奉仪?”临霜闻言却真个怔愕,难以思议,“你做了皇妾?”
锦心却没有回答,只是依旧冷讽地盯着她,眼神中的那股恨意愈来愈浓。
林嬷嬷在一边笑着应和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一直觉得凌双这孩子做事利落干净,竟未想原来是方奉仪的相识。那……奉仪可是要老身日后对凌双,多加照应一些?”
“自然是要多照应些的。”锦心轻笑,再次向前踏了两步,声冷如蛇,“而且,还是要好好照应照应呢!”
说着她骤地一伸脚,竟骤地将她面前的水盆踢得翻过,水与盆中的衣服漫了一地。
临霜的面容顿时一白。
周围的婢女吓了一跳,轰然向旁散开了一大圈。虽然不知这位奉仪突然这般是因为什么,但到底都是自宫中待过些时日的,见状态便也能知她与临霜向来是曾有过什么过节,不敢说出话来。
林嬷嬷见状也登时讶然,忍不住走上前,试着劝解,“方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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