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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代盛宠-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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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如若不闯一闯,怎会知道不会闯出一条自己的路呢——
  陆临霜徒然怔住了,这一句仿若一股电流击中了自己的四肢百骸,又顺着血液逐渐流淌到大脑。
  是……左右都是路,都要一步一步的走。又怎知,这条路行不通呢?
  爹娘自小教她读书,命她要身具傲骨,就是为了她不必走普通农女的道路。可她自小生长在那个小村庄,似乎也没什么可以步出村去的可能。如若不是这一次,她或许此生,都无法到那传说中繁华广阔的京州帝都……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如风破开缭绕眯眼的云雾,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恍然洞明,满心的难过仿若随风散去了,瞬息间心中已有一个决定浮出心湖,慢慢变得坚定。
  ……
  爹,娘。
  临霜过去的十余年,一直都是在爹娘的庇佑下长大的。
  而今,既然你们已经不在了,那么临霜未来的路,便要由临霜自己来走了。
  无论临霜的结局如何,临霜一定都会听聆你们的教诲,坚韧不挠,勇敢走下去的!
  ·
  人的心中一旦有了决定,心便会逐渐平静下来,逐渐的,便会令人忘却了悲伤。
  又过了几日,临霜已彻底从最初的沮丧中抽出身来,精神也逐渐好了许多。
  经过她的了解,她大抵明晓了目前的境况。他们这一行,本是要自北地南下向往腹地京州的方向,谁知途径平州郡地界时,载人的马车竟坏了一辆,不得已才停在客栈歇脚。好在马车的问题不大,拉去集市很快便修整好。众人在平州盘桓了几日,也纷纷养足了精力,便就此再次启程。
  这一行共十五人,其中有八名是定国公府新定的婢女,除却带队的温嬷嬷,其他六个是府中负责护送的小厮侍从。听秋杏的描述说,他们后面本还有一队,不同的是那一队载的为公府新定的男童小厮,自平州时便率先走了。
  这本也是公府历年来的惯例。定国公府家大业大,其下的奴仆侍婢数不胜数,每年皆会在一些偏远的村庄收买些少年少女作丫鬟仆从,来补缺那些为己赎身的丫鬟小厮、或上了年纪被送出府的姑姑嬷嬷。至于公府为何专爱挑选边隘偏远的孩子做奴婢,据闻一来是担忧变卖这些孩童的家长约后反口;二来,则是令这些孩童知晓家乡道远,断了他们妄图回乡的心,也好一心一意侍奉家主。
  入京的一路道途漫漫,就这般马不停蹄风餐露宿地走,也至少要走上二十几日。好在女孩子们年纪相仿,聊起嗑来倒不会觉得闷。这八个女孩子中,最长的方才十四岁,最幼的也仅有九岁。依照临霜的了解,她们大抵都是家庭贫瘠,被父兄变卖为奴的。亦有少数同秋杏一般,自己将自己卖掉,只为得个能活下去的活计,也好混的口饭吃。
  漫漫走了几天,几个丫头已经互相混得熟络。偶尔谈笑间,也都会流露出些许对自己未来的迷茫和期盼。她们基本都来自远乡村野,连郡城都极少见过,更不消说帝都的繁花似锦,琼楼玉宇。随着即将入京,众人的好奇心也都纷纷提悬了起来,幻想着那京州帝城是怎般的车水马龙,灯火璀璨,十里长街繁盛未央。
  自然,提及最多的仍属定国公府。
  即便云水村天高皇帝远,临霜一心不闻窗外事,但对于这举国闻名的定国公府,也是有所耳闻的。
  大梁国立国百载,国之名士贵族无数,其中却以定国公府的沈家来历最为悠远——据闻前朝末年,前朝皇帝昏庸无道,祸国殃民,致使周边诸国发起战乱,民不聊生。梁太。祖皇帝不忍见国土分割,以靖国难的名义发起兵变。彼时沈家为中原世族大宗,不仅斥巨资助太。祖皇帝集军器人马,且率亲子亲自披甲上阵,威勇杀敌,至天下大定。太。祖皇帝铭感五内,便以“定国”之号亲封,敕令其建立公府,诰封爵位,世受皇恩。
  沈家祖上首位定国公沈成清,倾举族之力助太。祖皇帝打定天下,其下三子,长子沈竹文、二子沈竹义,均自战争中英年早亡。三子沈竹胤自沈成清逝后,承袭定国公爵位,娶云南王嫡女云氏为妻。而今云氏孕三子一女,其中长子沈震域自幼习武,武艺超绝,方过弱冠之岁便被封为怀远大将军,掌精兵数十万,镇守大梁边关,并娶乐安长公主;幼女沈君瑶更被当今梁帝收纳后宫,赐封贵妃。真正使得沈家门楣光耀,方为诸贵族之首。
  为示沈家的繁荣,坊间甚至有俗语称,“这天下,乃是萧氏平定的天下;梁国,却是沈家打下的梁国。”
  这样一个雍贵繁盛的定国公府,即便是最底下的小厮丫鬟,似乎也是不平凡的。
  这一天,临霜这一队马车踏入了帝都京州。
  许是由于季冬,城中路上马滑霜浓,行人略有稀薄,却依旧抵不过十里长街的热络。自车窗的帘幕轻掀一角,便可见街上商贾云集,坊铺琳琅荟萃。几个丫头争先恐后,伸长了脖子向外瞧,目不暇接欣喜不已。
  然而领队的温嬷嬷却并未带她们直接去往公府,而是到达了一个别院,与另两队人汇合在一起。陆临霜这才知道,此次公府除却在北地收买了些小厮丫鬟,亦在南地收了一批。而今两队人马汇合,待人数集的齐了,方才列为一批,共同送入定国公府。
  在别院待了几日后,终于在一个晴朗天里,温嬷嬷带着这一批女孩,踏入了定国公府——

    
第4章 公府
  定国公府的府邸位于京州城南屿山下,占地极大,虽名为“府”,但远瞧过去,倒更似是一座巨大山庄一般。府邸修设得极其雍容华贵,雕梁画栋,彩琉为瓦,尚隔着几条街,便已远远可见那鳞次栉比的建筑,气派非凡而庄严。
  这一日,一行女子自温嬷嬷的带领下入了定国公府。
  “定国公府一共六大院,三小院,九阁,十二偏院。六大院中,除却后院,东、西、南、北、中,皆是家住的住处,你们可不能擅闯……”
  丫头们走的自然不可是正门,而是偏巷后的一处小角门,从门外一入,正对的一处极大的园落。只是而今正处冬季,园内百花零落,然而通过园中那栉比有序的陈设,已可测想若是盛夏,园内又会是怎般的绚丽盛景。
  这一批入府的女孩子们共二十人,年纪都不大,家世、经历亦都如出一辙。许是经过了路上数十天的磋磨,孩子们都已不再同最初般哭闹悲伤,而纷纷显露出了认命的姿态。临霜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但自从别院起,这种异样便一直在自己身边萦绕,直至来到公府后达到最盛。
  依照惯例,新入府的婢女小厮皆要在资历较深些的姑姑嬷嬷带领下,巡绕一圈公府,也令她们对公府有些初步的了解。然说是巡绕,公府中几座大院都不可踏足,其实不过是在周侧的几座小院中大抵走上一圈。然而即便只是几座小院,便已可见整座公府是怎般的大小。其中的建筑景色更是风格各异,美轮美奂。几乎可说是个小小的皇城都不为过。
  据说这一处府邸乃是太。祖皇帝特为定国公沈成清亲建的,占地足有百亩,依照临霜的估量,怕是十个青水村尚不能及。那一刻她突然有种尴尬的羞惭,心觉此番哥嫂将她卖掉,似乎,也并非一件坏事。
  随着温嬷嬷大抵巡了一圈,温嬷嬷的脚步稍微一停,回头望了望众女,吩咐道:“这里的规矩繁多,你们要尽快熟悉。入了公府,你们可不再是民间的小野丫头片子了。在公府中行事,少说多做、恭敬遵从方为上策。你们方才入府,是最没有品阶的下婢,更要万事小心,否则稍有行差踏错,可是十个脑袋都不够赔命的,所以行为言语都要加倍小心,可明白了?”
  这些女孩子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忽闻训言,一个个纷纷睁着大眼睛,点头嚅嚅地称“是”。
  听见了回应,温嬷嬷的容色柔软了些许,顿了顿,又蹙眉道:“还有,你们初来,如若遇到家主,可不能这样直勾勾的盯着,这可是对家主的不尊重,一定要低头敛眸,知道了?”
  她方一开口,女孩子们又立即听话的将头低了下去,异口同声,“知道了。”
  温嬷嬷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温嬷嬷。”
  一个声音这时从列队的正前方传来。
  音色清冽,沉稳淡然,是个少年声色。
  数十个女孩子们还未及抬头,耳边已然响起了温嬷嬷的声音,“呀,竟是三少爷。见过三少爷。”
  听见那句“三少爷”,众女心知这便是温嬷嬷口中所言的公府家主,此时脑中回荡的唯有温嬷嬷方才的训言,更加不敢抬头看。有几个大胆的姑娘悄悄抬头,想要探一探究竟,可方一抬眼便对上了温嬷嬷冷厉的眼,又迅速低下头去。
  临霜处在队伍的最末,低头望着脚边的卵石。隔着稍远,仅能听见两人的谈音:
  “奴婢不知三少爷在此,扰了三少爷清修,还望三少爷恕罪。”
  “温嬷嬷客气了,我只是路过。”少年淡淡的声音说不出的好听,“这些是今年新入府的婢女吗?”
  “正是的。奴婢方带她们巡绕完公府,正要带她们去后院的红枫苑去。”
  “那嬷嬷快去吧,天色不早,以免耽搁了。”
  “是。”
  ……
  静寂间可闻衣袂擦动的微响,伴随着少年沉静的步伐。
  临霜低着头,视线所及只能见一抹淡蓝的衣角。就在他从自己身边欲要擦肩而过时,他的步履似乎停了一停。
  然后,走过——
  轻薄的衣袂拂过她的裙摆,微风徐过,临霜只闻一抹淡淡的松香,轻若丝雾,很快隐去了。
  ·
  夕晖时分,一行女子跟随温嬷嬷来到了红枫苑。
  红枫苑处在公府后院,正是公府中等级最末的婢女的住所。临霜方一进入后院,略一观察,方才明白了为何温嬷嬷会说公府六大院中,唯有后院可容丫头畅行。定国公府立府上百年,传至而今这一代,家业庞大,分支繁杂,已然将各房分散在其他五大院中定居。其中五大院中品阶稍高些的婢女小厮,必是要跟着主人留在院中的。唯有不曾跟主的低等奴婢,全然被置在后院,分替其余五大院做些粗使的活计。
  她们初来,自然也是要先入到后院的。按照温嬷嬷的叙述,她们要先自后院随教习姑姑的指导,修习作为婢女应当掌握的技能,最后经过统一考评,依照能力与特长被选择分配在哪个院中。如此一来,这最终的考评无疑成了最关键的所在,也是决定这数十丫头中未来命运的分水岭。
  舟车劳顿了仅小一个月,温嬷嬷也不愿给她们太大的压力,简单说了些许便很快离去了。接替温嬷嬷的是一名十五、六岁的二等婢女,名唤锦瑜,据闻是红枫苑的掌事婢女。她似乎不大好接近,未说太多,只很快令众女们熄灯入寝,好在明日一晨带领她们去见教习姑姑红玉。
  第二日晨,后院负责织补的丫头送来了一批新衣。
  公府繁荣,便连婢女们的行装都颇具考究,品级不同,衣容上也有很大异同之处。如她们这般没有品阶的婢女,所着的是棉布所缝制的半臂,天蓝的裳,鹅黄为衽,窄袖束腰,最为方便行止做活。
  “临霜,我好看吗?”立在镜前,秋杏止不住地照,一脸甜笑喜不自胜,“我可从没穿过这么漂亮的衣裳!”
  “好看。”临霜点了点头,手中摩挲着绵软的衣料,尽管听说这是府里最次的衣裳,但已然是她穿过的最好的布料,心头不禁酸楚。
  “临霜,秋杏!快走了,锦瑜姑娘已经在点人了!”
  苑外传来脆嫩的呼唤,临霜略略一应,抓着秋杏急匆匆跑出门。
  ·
  兰亭阁是后院中一个古雅的小阁,阳光明媚,斜阳穿透窗棂,在室中投上无数斑驳的光点。
  锦瑜将二十个女孩子带到阁中后便离去了。女孩子们见门外没了动静,不禁又纷纷嬉笑起来,互相调侃夸耀着对方的穿着与衣容。她们这些女孩子多数都是大字不识的贫困农女,此刻吃饱穿暖,便已是最大的喜悦。
  争笑间小阁的门突然开了,一行人陆续走进来。打头的嬷嬷见状蹙眉,用力咳了一咳。望见来人,众女顿时噤声敛神,重新乖乖地立好了。
  二十个女孩,共分两列,两人一排,齐齐立在屋内。
  一行人中,一位女子自列队中央穿过,立在众女身前。
  女子大抵二十余岁,遍身暗绯的衣裙,飞眉入鬓,眸光冷亮。她的身姿犹若一根笔直的竹,傲然直立,下颌微仰,无形透着抹倨傲。
  视线一一从数十个女孩子身上扫过,她的容色本不冷厉,可不知为何,却令众女心中无端透着骇然,几乎连呼吸都不敢放大声色。
  “我叫红玉。”——
  慢慢掠过了众女,她收回了目光,冷冷淡淡地开口,“你们可唤我,红玉姑姑。”
  女孩子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静寂间不知是谁打头带了一声,“红玉姑姑好。”登时其他女孩们纷纷效仿,仔细鞠了一礼,同声道:“红玉姑姑好——”
  红玉冷眸微瞥,顿了顿,复又淡淡开口,“从今天起,便由我和诸位嬷嬷,来教你们公府侍婢所具的技能。粗使分为修草、浣衣、下厨、刀工、生火等。细使共分研墨、烹茶、书画、刺绣等。除此之外,你们还要修习府内的规矩和礼仪。三个半月后,我会对你们进行统一的考评,考评中上者,可分配至其他五院,不合格者,便就留在后院,可懂得?”
  整个室内鸦雀无声。
  “我会对你们严加管教,从明天开始,入卯集合,至兰亭阁。若有迟到缺席者,当受苛罚。你们既已入了公府,便要依巡公府的规矩行事。如若有差错,便要自认惩处,可都明白了?”
  冷冽的气势在室中弥漫。
  女孩子们哪敢不应,纷纷欠身,战战兢兢地应“是”。
  “好。”红玉道了一声,目光轻敛,又开口:“那今天,我就先教你们,‘礼’——”
  她话音方落,仰首微瞥,指向列队中一个头簪黄花的女孩,问道:“你,我方才所说的那些,可都明白了?”
  被指住的是个十一、二岁的女孩,立在原地愣了半晌,点了点头,“明、明白了。”
  红玉没有说话。
  立时一旁另一个嬷嬷步上来,手中一根粗长的戒尺。径直走到女孩的身侧,二话不说,骤地扬起手,便往女孩的背上狠狠抽了一记。
  啪!
  那一击不仅打在女孩身上,更似是给其他女孩的心中抽了一尺,望得众人直心中遽然骇悚。
  黄花女孩顿时嘤声哭出来,“为什么要打我!”
  红玉的脸上没有表情。
  “出口顶撞,毫不知礼,衣容不整!”却是身侧的嬷嬷狠狠道:“是谁允你簪花的?温嬷嬷就没有告诉你,公府二等以下婢女,非年节佳日不得簪珠着翠吗?!”
  一把扯下女孩头上的黄花,她重重摔在地上,“去外面跪着,不过午时不得起来!”
  女孩仍在哭,执戒尺的嬷嬷立刻拉着她出去了。
  众女闻言大骇,屏息静气,更是大气都不敢出。直到这一刻,这些上一刻还在庆幸公府生活舒适奢华的女孩子们,终于知道了这背后的厉害,心思都不由的坠了下来。
  诡异的气氛在小阁内蔓延,空气都仿若凝滞住了,迫人心弦的压迫。
  静静环视了一圈,红玉抬手指,“你。”
  一时间周围微微响起松气的声音,秋杏的心却悬起来,“临霜……”
  “你来说,可都明白了?”
  顶着众人的视线,临霜缓慢从列队里步出来,指尖紧蜷。
  深吸了一口气,她缓慢道:“回、回姑姑话,姑姑方才所言,奴婢明白,自当谨记在心。”
  依旧是良久没有说话,红玉紧盯着她,又问:“那你可能复述一遍?”
  呼吸逐渐平缓下来,临霜缓缓道:“姑姑方才说……今日起,姑姑与诸位嬷嬷会教奴婢等修习侍婢所具的技能。粗使为修草、浣衣、下厨、刀工、生火等。细使为研墨、烹茶、书画、刺绣等。除此,还要修习府内的规矩和礼仪。三个半月后,奴婢等会有统一的考评,考评中上者,可分配至其他五院,不合格者,便就留在后院。另外,明天开始,奴婢等需入卯集合,至兰亭阁。若有迟到缺席者,当受苛罚……”
  几乎不差,四下不禁有些微的惊叹。红玉虽还是面无表情,但紧绷的脸色却已略微和缓下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姑姑,奴婢,陆临霜。”
  “临霜。”她念了念,许久点点头,“你回队吧。”
  “是。”临霜颔首应声。
  静静退回至队列,临霜松了口气。
  身侧的秋杏“噗嘶”了两声,对着她做了一个钦佩的手势。
  她勉强还以微笑,摊开手,冰凉的细汗已然浸透了手心。

    
第5章 欺凌
  时已入了夜,月如弯钩,自天地间点撒淡渺辉色。
  红枫苑内,堂屋的门骤地开了,同时伴随的是一声踉跄的巨响。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
  “秋杏!”
  临霜闻声回头,见状立即吓了一跳,便见秋杏斜斜绊倒在地上,身旁散了数件蓝蓝粉粉的旧衣。一个二人宽的木盆偏扣在一旁,里面的水已撒了一半,浸漫了一地。
  临霜连忙上前将她扶起,“你怎么了?”
  秋杏却仿若连说话的力气都被剥去了,浑身疲惫不堪。任由她将自己扶坐在小榻上,又替她一一拾起了散落的衣裙。略微数了数,临霜的面庞有了些变化,微诧问道:“怎么多出了五件?”
  “别提了。”提及此秋杏立即拧起了脸,神情说不出的烦躁,“刚刚遇到了锦瑜她们,把她们还剩的活计都丢给我们了,我还算溜得快的,只拿了五件,阿圆她们每个人就分了不止五件呢!”
  轻捶了捶臂膀,她原本细嫩的手已然被水泡的发白,手心点缀着几个茧泡,“临霜,你说凭什么!我们每天,卯时就要去兰亭阁听训,晌午只歇半个时辰,晚上酉时才会回来,结果还要我们替她们干活!这明明是她们自己的活,她们偷懒,凭什么要我们帮她们做!”
  原以为定国公府会是天堂,即便为奴为婢也好过食不果腹,却不想,她们却成了奴婢的奴婢。
  临霜没有言语,淡淡垂着眼,望着怀中木盆中的脏衣。
  无怪秋杏气忿,这几天来,她早已不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声音。只是像她们这般没有品级的小婢女,即便怄气,也无可奈何。
  梁国自立国起,等级森严尊卑有序,上至皇城朝廷,下至贫户家室,这座公府后院的奴婢仆从,自然也有严格的等级分别。红玉在第一天的授业时便已明确讲解过,自公府的奴婢分列五等,最上等自然是家主身侧的贴身侍婢,其下四等分列一、二、三、次。一等可掌总院之事;二等可掌分苑分阁;三等为粗使。而至于她们,却是连最末等级也无的小婢女,自是这座府里最低卑的蝼蚁。
  原本指使她们做活的这些丫头,也不过是后院中做粗使活计的三等婢女,以往即便府中新来了末等的丫头,一般也并无人敢指使。一来担忧这些丫头活做的有误,出错开罪在自己身上。二来,这些丫头考评后会分至各院,不知哪一个或就此等级逾己之上。只是近来红枫苑的掌事锦瑜率先开了先例,竟也教其他同她交好的丫头效仿起来,纷纷将手中不大难的粗活交给了这群新来的婢女。
  “唉。”秋杏忍不住感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摆脱这样的日子……”
  捧着那一篓脏衣,临霜暗自思索。心道应该快了……待到一个半月后,她们这一批人经过考核,应该就会被分到不同院落。届时各司其职,也不必每日空替她人做活。
  “你们怎么在这里!”——
  一道尖刻的厉音打破了思绪,下一瞬,屋门被“砰”一声推开了。
  临霜与秋杏同时一凛。
  门口多了一名少女,大抵十五、六岁,面容眉清目秀的,却因深蹙着眉,而显得有些刻薄。她仔细巡视了一周,在见到临霜手中的脏衣时遽然凝了眸。
  秋杏立即起身,与临霜站在一起,“锦瑜姐姐……”
  “好哇!”锦瑜冷冷道:“你们居然在这里偷懒!”
  “不是的。”临霜立刻开口解释,“是我……方才不舒服,秋杏回来看我,并非偷懒……”
  “少出言狡辩!”锦瑜眉眼一厉,手中的戒尺猛地敲了一下门框,击出一声厉音,“刚入府就要偷懒,看我不教训你们!”说着劈手朝着两个女孩身上打下去,“我让你们偷懒!让你们偷懒!”
  “锦瑜姐姐!姐姐饶命!我们马上去!我们不偷懒了!”
  粗长的木尺击在身上渗骨的疼,很快就升浮起一道道绯红的檩子,秋杏的眼泪瞬时滑下来。她虽出身贫农家户,自小和奶奶相依为命,却从没受过这样的委屈,一时间悲愤交加,骤然一怒,劈手将她手中的尺子夺过来,用力折成了两半。
  锦瑜登时愕住了,“你……”
  “究竟是谁偷懒了!”揉了揉通红的眼眶,秋杏音容愤懑,“那明明就是你们自己的活,偏拿过来让我们替你们做,究竟是你们偷懒还是我们偷懒!”
  “秋杏!”见势不对,临霜立即拉住她的袖摆。
  原地怔了片晌,锦瑜忽然一声冷笑,“好啊!你居然还敢来质问我了?红玉是没教过你们规矩吗?!她没教好,那就让我教你,真是反了你了!”
  言罢又要冲上前,被临霜从中挡隔开,“姐姐息怒!秋杏是一时口误,并非有意冲撞!”
  秋杏顿时大喊道:“红玉姑姑教我们规矩,可没教我们还得替别人干活!你们自己的活自己都做不好,有什么资格教我们规矩!”
  “秋杏!”临霜回眸摇头暗示她。
  “让开!”锦瑜呵斥,劈手便要从临霜身后将她抓出来,“我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我有什么资格!”
  她猛地将临霜推倒在地,步上前便要揪秋杏的发髻,被秋杏闪身躲过。猝地抬起一脚,秋杏一把踢上她的小腿,险些将锦瑜踢倒在地。
  临霜一惊,顾不得疼,连忙便要去扶锦瑜,却骤地被她反手推开了。锦瑜大怒,抄起一侧桌上的茶具,朝着秋杏的方向便丢掷去。
  “秋杏!”
  “临霜——”
  ……
  一行血从额上渐渐坠下来,一滴滴落在地上。
  一大片的绯红逐渐模糊了视线,浑身的血液都一股瞬间变得缓慢冰凉。
  临霜挡在秋杏的面前,定了定,胡乱蹭去额上的血迹,她跪下去,急力抑制着自己颤抖的身体,道:“姐姐息怒……我们马上去浣衣。秋杏年纪小,心直口快,一时说错了话,望姐姐原谅!”
  室内寂静,一时未曾得到回语,临霜心中微慌,拉了拉秋杏。却被秋杏满不情愿地甩开了。
  她无可奈何,回头使了个眼色,终于令她磨磨蹭蹭跪下来。
  “哼”了一声,锦瑜将手中残剩的一枚茶杯丢在地上,碎开一小片瓷花。
  “你们两个,把衣服给我洗好烫好,明天一早我就要看到!否则,等着瞧吧!”
  冷冷丢下这一句,她转身离去。
  锦瑜一走,秋杏立即为临霜擦伤。
  “你为什么一直阻止我!”擦药的手放得极缓,秋杏泪眼濛濛,“现在好了,害得你也受伤了。”
  额头上的疼令她轻“嘶”了一口气,临霜无奈叹息,“她是红枫苑的掌事,无论以后我们会到哪里去,毕竟现在还在红枫苑,不好得罪她的。”
  说到这里她不由又有些凝肃,仔细盯着她,“秋杏,你今天真的太冲动了。不管锦瑜有没有错,这件事一旦传出去,你和我也定会受罚的。”
  秋杏嚅嚅地低头,“我只是气不过……”
  这一次临霜没有反驳。
  她怎么会不明白呢?恃强凌弱,拜高踩低,是人亘古遗传下的劣性。她只是没有想到,泱泱公府之中,也会有这般明显的欺凌。
  这一夜临霜几乎没有睡着,一直凝视着窗外的月,思绪却远远飘飞到北方一个遥远的小村。不知家乡的夜是否同京州的夜一般,天高云阔,月若霜色。
  曾经尚在青水村时,临霜也曾受过同村孩子的欺负。那时陆家家穷,父母无钱给她置办衣裳,只能将陆松柏的旧衣改小后给她穿。那时母亲为了省力,常较着她的身量改得稍大些,以便可以多穿些时日。通常那些以上穿起来长衣长袖,肥肥大大的,裹在她细瘦的身上,外加上缝缝补补的痕迹,着实像是流浪来的小孩子。
  于是那些孩子每次见到她,便会说:“陆临霜,小邋遢,陆家有个小叫花……”
  每当这时,年少的陆松柏便会冲出来,用石子赶走那些孩子,然后蹲下来擦掉她的泪,“临霜,别听他们的!你可是我们陆家的小明珠啊!”
  爹爹也教导她: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辱人者,人恒辱之。
  即便受了他人欺辱,也不可欺辱他人,自当对人怀有敬爱之心。
  可是……
  “爹……”
  “我按照你说的,爱人,敬人,却还是会遭人欺凌,又当如何呢?”
  清缈如雾的话语逐渐飘散,临霜怀揣着那块自家中唯一带来的方帕,轻轻阖上眸。
  夜,再漫长,终将还是会过去的。

    
第6章 长序
  晴出霜旦,碧空万里,正是冬末春来的好时节。
  红枫苑内,锦瑜正在一一训斥众女。
  “衣冠不整,发髻不齐,阖手的位置不对,罚。”
  “衽结没有规系整齐,交领处还有发丝,罚。”
  “指甲修剪不齐,衣袂太皱影响观容,罚。”
  ……
  一个一个查验下去,几乎没有一个可全然通过,直到一行人全部点查完,锦瑜静立中央,清丽的面庞带着严厉,定声道:“你们作为我红枫苑的奴婢,却一个个衣衫不整,容止难观。回去,都给我将府规中衣容这一项罚抄十遍!听明白了吗?”
  “是。”众女纷纷欠身。
  “都下去吧。”
  一行人立刻如蒙大赦般退下了。
  “锦瑜。”一个淡漠的声音从红枫苑的苑门出传来,冷冷淡淡的,没什么温度。
  锦瑜回头望去,眼神立即亮起来,“娘!”
  那是一个年逾四十左右的妇人,身着暗苍色罗段,青丝高束,隐约已泛出了微微的白。她的脸上略施薄粉,虽遮不住面颊的岁纹,却仍可见年轻时的柔美姿色。狭长的眸眼角微挑,平添了抹傲冷的厉色。
  锦瑜欢快地跃过去,方才走近,才发觉她身后还有一个人,满脸的欢喜顿时敛住了,“妹……”
  她虽说着妹妹,但乍望过去,那女孩却比锦瑜还高上半头,风姿绰约,长挑的眸同妇人如出一辙,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姐。”
  妇人轻咳了一声,平淡的语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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