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朕亦甚想你-第6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先帝驾崩的突然,储位未定,年长的几位皇子蠢蠢欲动,年幼的两个母族也是有心,一时间,金陵风云突变。
  元城长公主没有同胞兄弟,为保全下半生的荣华,少不得要在其中押注。
  她与靖安侯府选择的,便是实力最为强盛的三皇子。
  最初的时候,事情也确如她想象一般,三皇子一马当先,拔得头筹,笼络大半先帝旧臣,率先对其余几位皇子的势力展开清洗。
  胜利在望之际,却出了漏子。
  ——从没有被他们视为威胁的嫡长兄,居然从西北回来了。
  他暗中笼络金陵十六卫,将沿路官员嘴封的严严实实,率军以为先帝奔丧的名义回京,在即将皇权交替即将尘埃落定的前夕,驻军金陵城外。
  其中意图,可谓昭然若揭。
  后来每每思及,元城长公主便觉讽刺——诸皇子在进行无谓而愚蠢的厮杀时,便早早有人以逸待劳,等着摘果子了。
  可是转念一想,像皇帝这般能够蛰伏隐忍这么多年,丝毫不动声色的人,成功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样深沉的心思,这样艰难的隐忍,皆是非常人所能及,怨不得人家能做皇帝,别人只能败在他手下徒呼奈何。
  金陵最强的两支守备力量便是金陵十六卫以及皇城禁军,在金陵十六卫暗中效命皇帝,禁军只忠于历任皇帝、此刻却新帝未定的现实下,所有皇子不约而同的察觉到了危险。
  下意识的,他们一扫之前彼此之间的狰狞面目,近乎诡谲的兄友弟恭起来。
  ——因为有共同的、强大的敌人。
  到了最后的关头,也只有抱成团,赢的希望才会大些。
  然而,此时再联合,已经是为时已晚了。
  诸皇子的府兵不过五百,便是全部加起来也不过几千,落到几十万人里头去,同一滴水落入大海没什么区别。
  再者,这些养尊处优之下的府兵与精干悍勇的西北军对上,也并无对抗之力,只需一个照面便会惨淡溃败,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阴谋诡计确实没什么作用。
  叫人稍稍安心的是,皇帝的态度并不十分强硬,便是驻军城外,却也与城内秋毫无犯。
  在这样诡异的僵持之中,停灵七十二日之后,宫内迎来了先帝的丧仪。
  细述先帝一生,平南越,定安东,减赋税,缓刀兵,堪称一代明主,他在世时,只怕万万不曾想到,自己的嫡亲骨肉,竟会在自己身后造成这样一场动乱。
  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他去的太过突然,陵寝一干用物制式都不曾具备,随即又陷入了诸王混战的局面,堂堂一代帝王,竟在梓宫中安置七十二日整,才得以行丧仪,后人想来,也是可悲。
  先帝虽亲手扳倒何家,也不喜何妃,可真正说起来——他不曾废后。
  既然如此,皇帝便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皇位的正统继承人。
  再联系到金陵城外的驻军,一众朝臣的心思便开始浮动起来。
  ——我们家既不是皇子外家,又不是皇子妻族,凭什么跟你们一起死?
  要是真的迎了嫡长子继位,说不定我们家也能出一位娘娘呢。
  如此一来,到了先帝丧仪当日,气氛陡然间怪了起来,之前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那些大臣,态度也生出几分暧昧来。
  其余皇子自然不会无所察觉,却也是无能为力。
  内殿里,是三皇子率先站出来,在先帝灵前质问皇帝——率军奔丧,驻扎金陵,是何居心?
  元城长公主是先帝长成公主中最长者,身份最尊,又同三皇子交好,位置自然与这位皇兄紧挨。
  三皇子义正言辞的质问,她在旁听着,却低着头不出声,等一侧三皇子的慷慨激昂结束,殿内陷入一片死寂之后,近乎下意识的,她抬起头打量皇帝——这个她一直都不怎么看得起的皇长兄。
  也是到了此刻她才发现,这位皇长兄……其实同先帝生的很像。
  他面上带着惯常的微笑,缓缓向三皇子走近,唇角似乎动了一下,随即,便拔剑划开三皇子的喉咙!
  像一朵猝然盛开的花,血猛地溅了出来。
  元城长公主站的近,那些温热的、尚且带着腥气的血液顺势溅了她满脸满身,然后缓缓的流了下去,像是有一条湿冷的蚯蚓,蜿蜒着身子,缓缓自她身上向下游走。
  那血液明明是温暖的触感,却像是有一只死人的手,轻柔的拂过她面容,令她情不自禁的战栗起来。
  那一个瞬间,她的灵魂似乎出窍,尖叫着漂浮在空中,目光凄厉的看着她从未想象过会发生的一幕。
  可是在皇帝平静无澜,甚至于含笑的面容下,元城长公主硬生生忍住了,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连擦拭一二都不敢。
  她被吓呆了,其余人也是如此,身后的六公主年纪尚小,尖着嗓子惨了一声,当场就昏死了过去。
  清醒着的五公主也不曾好多少,满脸的泪也顾不上去擦,这个人瘫坐在地上瑟瑟抖个不停。
  谁也不知道这位长兄在想些什么,更不知道他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双方实力差的太大,甚至于,眼见着他佩剑入殿,于先帝失敬,也没有人想为这一点事情同他起争执。
  却不想,他如此轻描淡写的拿着他们未曾在意的凶器,径直取了三皇子性命。
  甚至于,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其余的皇子是最早反应过来的,也是最早联合起来,一起声讨皇帝的。
  唇亡齿寒——由不得他们再磨蹭了。
  透过半开的窗,有惨淡的阳光照进来,云淡风轻的映照在皇帝面上。
  元城长公主见他微微一笑。
  日光下,他的牙齿泛着雪白而刺目的光,亮的叫人心骇。
  她的灵魂浮在半空中,五感也近乎全失,只听得皇帝对左右吩咐了一句话,便觉入坠冰窟,心口冰冷,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道:“——都杀了吧。”


第16章 铁树
  那一日,是元城长公主永生难忘的噩梦。
  她两股战战立在先帝灵前,雪白的素衣与面容上溅了兄长的血,既是有说不出的狞厉,也难言的凄惨。
  庄严肃穆的内殿,满是诸皇子不甘的怒喊与临死之前的惨声,又过了一会儿,终于安静了下来。
  只是,这安静并不曾生出半分安宁,只是更叫人心惊。
  空气中沾染着令人窒息的死气,耳中仿佛还飘荡着那些被撕碎了的嘶喊声,加之若有若无的绝望味道,此情此景,她大概永生永世都忘不掉了。
  她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冷,像是有腊月的寒风被捏成了一根一根的针,硬生生往她骨头里刺。
  令人想死的冷。
  除去因有天残不曾牵涉其中的七皇子,以及先帝留下的三位公主,其余人都已不在了,元城长公主支撑不住,像五公主一般跪坐在地上,面色惨淡的如同敷了几层白粉一般,凄楚中带着哀惧。
  恐惧像是一柄刀,狠狠的刺进了她的心脏,顺势搅了几下,又血淋淋的拔了出去。
  近乎木然的,她转过脸,去看依然站在先帝灵前的皇帝。
  他面色沉静,正取了帕子,细细擦拭手中的那柄剑,目光平和淡然,似乎那柄剑便是他眼中的一切,容不下其他。
  雪白的帕子沾了血色,那柄剑却重归清亮,他随手将帕子扔了,收剑入鞘,目光落到了先帝的灵位上。
  那眼神很平静,既没有对于父亲冷漠的失落惆怅,也没有登位成功的踌躇满志,他只是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天地之大,谁也不知他那一刻究竟在想些什么。
  元城长公主没有任何感觉。
  她的五感似乎都被剥夺掉了,嗅不到周遭的血腥气,瞧不见满殿的狼藉,也听不到那些最后的惨呼,连有宫人上前清理地上的血迹,不小心碰到她裙踞时,她也没有如同往日一般扬声申斥。
  皇帝定定的看了许久,终于起身,走到了先帝灵位前,撩起衣袍,缓缓跪下。
  周遭的内侍宫人也意识到了什么,随之跪了下去,乌压压的占据了元城长公主视线,叫她觉得眼睛发酸。
  他淡淡道:“诸皇子忤逆失德,动刀兵于先帝灵前,大不敬,当法。朕为长兄,虽不忍致法于诸王,却难阻礼法昭昭。传旨,忤逆若此,不当奉先帝神位,敬承宗庙,按制当法,以儆效尤。”
  元城长公主浑身都在颤抖,说不出什么话来,五公主年幼,见得世面少,身子抖得跟筛糠一样,自然也是说不出什么,六公主虽转醒,却并不比前头两位皇姐好多少。
  相较之下,七皇子虽是天残,见识却并不缺乏,决断也是迅速,双手撑地,叩头表示自己的臣服,震声道:“愿附皇长兄骥尾。”
  似乎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几位公主也回过神来,双手撑地,恭敬的行了大礼,便是元城长公主也不例外:“——愿附皇长兄骥尾。”
  皇帝面色肃整,对着先帝灵位三跪九叩,礼毕之后,才站起身来。
  他一摆袖,示意左右扶起七皇子,道:“朕与王,骨肉至亲,何来这般多的生分?”
  话毕,又转向被搀扶起的几位公主,道:“几位皇妹,自然也是同样的道理。”
  之前的几位皇子还陈尸殿外,内殿的血腥气亦不曾散尽,皇帝这几句话说的漂亮,却并无人真的敢牢牢的记到心里去,皆是低垂着头,听从皇帝训示。
  皇帝却不再说什么了。
  似乎是得了什么信号一般,一众内侍自外殿鱼贯而入,为皇帝着玄红二色的九龙衮服,束十二旒冠。
  符节令与少府令自殿外入内,屈身近前行跪礼。
  少府令抬手,将手中托盘呈上,口中道:“此居先者,即为传国玺。后三者,即为皇帝三玺,皇帝之玺、皇帝行玺、皇帝信玺,最末三者,即为天子三玺,天子之玺,天子行玺,天子信玺。天子七玺俱在,望请陛下恤天之诏,上承宗庙;下安黎庶!”
  他这段话说的不算短,殿内却无人感到厌烦——七玺是传国根基,自是不容有失。
  皇帝示意左右接印,验看无误后,少府令与符节令得以退下。
  英宗朝老臣尚有存留,局势已定,自有德高望重者入内,请皇帝往宣室殿登基,受众臣朝拜。
  ——一切俱已尘埃落定,一切都结束了。
  比起其余的皇子继位,皇帝登基,对于元城长公主而言,无疑是是最坏的结局。
  而且,随着皇帝位子一日日的稳当起来,这结局会越来越坏,局势也会愈发糜烂。
  元城长公主不知自己是如何站起身的,更不知自己究竟是如何迈动步子的,她只是面色惨白,任由侍女扶着,缓缓走出了内殿。
  心神恍惚之下,在经过内殿门槛时,她狠狠绊了一下,经了这一日的乱事,身边的侍女也是神魂欲碎,手上又没有多少力气,手一软,元城长公主的身子便抽了骨头一般,向地上便软了下去。
  陈庆自外头入内,顺势扶了她一把,他眯着眼,轻轻笑道:“殿下小心脚下。”
  元城长公主记得他的声音,抬眼望过去,便见到他面上的浅笑,不知怎的,竟觉与皇帝面上的笑意有几分相似。
  皇帝也是这般笑着,取了三皇子性命。
  她忽的打了一个冷战,正要收回手,却听陈庆道:“现下您便觉腿软,日后长路漫漫,却不知要如何熬呢。”
  “殿下,”他慢腾腾的一笑,似乎是在关切:“——保重。”
  元城长公主嘴唇一个哆嗦,正要开口,陈庆却将她扶给了一侧的侍女。微笑着道:“殿下见谅,奴才还要去回陛下的令,怕是不能同您多说了。”
  即使是到了此刻,他对元城长公主也是毕恭毕敬,施礼之后,才动身往内殿去。
  元城长公主只觉身心俱疲,半句话也不想说,半句话也不想听。
  她面上血迹还不曾擦拭,早就干巴巴的凝结在了脸上,做一个表情,便会有暗红色的细小残渣落下,半是凄凉,半是怖然。
  出了内殿门口,再回身去看这座被她视为家园的宫殿,元城长公主忽然觉得这里变了,变成了一只吃人的巨兽,随时都能将她咔嚓一声咬成两截,吞到肚子里头去。
  她不想久留,脚下用力,终于在两个侍女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离开皇宫,回到了靖安侯府。
  今日清早,她离开靖安侯府时还是光鲜亮丽的,到了此刻,却沾染了满身的血迹,厉鬼一般狰狞恐怖。
  侍女们叫了热水,伺候着她沐浴,洗净一身的血腥,体贴的没有开口。
  热水给了她些许安全感,却也叫她想起了某些类似触感的不详之物,眼泪就这样不知不觉的流了下来。
  真的太累了——也太怕了。
  她无力靠在浴桶壁上昏昏欲睡时,却见自己的陪嫁嬷嬷张氏面色惊惶的入内,眼底的畏惧像是水中的浮萍,如何也遮蔽不住。
  她缓缓的合上眼,面皮抖了一下:“又出什么事了?”
  张氏神情中没了素来的精明,战战兢兢的将自己探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元城长公主听了,便不由自主的哆嗦了起来,覆盖在自己身体上的热水再不会叫她觉得温暖,相反的,只会觉得冷,带着血腥气的冷。
  她似乎猛地反应了过来,伸手狠狠搓揉今日陈庆扶过的手腕,力气之大,似乎要硬生生搓去一层皮肉一般。
  张氏说,今日宫变,并不仅仅是局限于丧仪内殿,更大的变故发生在后宫之中。
  先帝遗留下的诸多后妃,一日之间暴毙了十几位,几位皇子的生母赫然在内,剩下的则多半是剃度出家,遣往昭善寺,下半生常伴青灯古佛去了。
  除去两位公主的生母,便只有七皇子的生母恪太妃尚且留在宫中。
  下意识的,元城长公主想起陈庆去回禀皇帝时候的神情。
  那双搀扶过自己的手的主人,刚刚还终结了十几条鲜活的性命,随即,又看似体贴的扶住了自己。
  甚至于,他平心静气的同自己说了几句话。
  这一刻,元城长公主深深觉得,即使是被十几条毒蛇的信子舔舐,即使自己狼狈的摔倒在地,也比那时候,叫陈庆扶住自己要好得多。
  下意识的,她想起了皇帝注视着先帝灵位时的神情。
  平静的,清冷的,不带任何感情,似乎那代表的只是一个陌生人,与他没有半分关联。
  他的血是凉的,没有任何温度,他的心也是冷的,没有半分热气。
  她曾经以为,这样的皇帝,大概注定要孤独一生。
  却从没有想过,这样冷心冷情的男人,居然也会会动心。
  居然……想要娶妻。
  甚至于,会专程陪伴着自己的妻返家,生怕她回的晚了些,身子受凉。
  这般的温存小意,在他的身上出现,真真是……比铁树开花还要稀奇。


第17章 动心
  青漓抬头瞧一眼皇帝,轻声道:“我已经到了,衍郎还是早些回宫去吧,天色渐晚,会冷的。”
  “不过是冷几分罢了,”皇帝毫不在意的道:“有什么好怕的。”
  “是呀是呀,”青漓斜他一眼,道:”陛下英武圣明,天地之大,自是无什么好怕的。”
  “怎么会没有怕的?”
  皇帝搂着他的小姑娘,微微笑道:“朕既怕有日子见不着你,又怕朕于你牵肠挂肚,你却丝毫不念朕。”
  他靠近她耳边,声音温柔:“——越想越怕。”
  这个人,嘴巴上惯来是抹蜜的,叫人听了心跳个不停。
  青漓心头一甜,目光温柔若水,道:“怎么会。”
  “你这话说的含糊,”皇帝问她:“究竟是会想,还是不会想?”
  亲也亲了,抱也抱了,青漓也不矫情,乖乖的点点头,微红着脸道:“自然是想的。”
  皇帝见她如此乖巧可爱的模样,当下便有些迈不动腿,借着一柄伞的遮掩,低头在她唇上亲了又亲,终于依依不舍的放开:“时辰已晚,朕便不入府了。”
  他示意莺歌上前,将手里头的伞递给她,最后伸手摸摸青漓脸颊,道:“朕走了。”
  明明才见了他一日,明明许多事都还不够了解,对于这样一个男人,青漓竟也觉得不舍。
  这念头刚刚在心头升起来,青漓的脸便热了,亏得是天黑,瞧不分明,皇帝也没注意到,否则,少不得挨一通欺负。
  皇帝是骑马出宫,此刻也没有乘车的打算,连雨伞都不曾要,深深看青漓一眼,便飞身上马,带着扬鞭离去了。
  青漓定定的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的身影在雨幕中消失,却久久不曾抬腿入府去。
  经了今日之事,陆女官几人对于这位小皇后的得宠有了计较——还不曾入宫承恩呢,便这般怜惜,等真的到了身边,还不定会如何宠着呢。
  如此一来,几位女官的态度愈发恭敬起来,隐隐的,甚至于有了几分亲近。
  王女官上前一步,柔声道:“娘娘且回去吧,若是在外头待的久了,着了凉,陛下可是要心疼的。”
  她这话一说,青漓原本就有些热的脸颊顿时更烫了几分,轻咳一声,便往府里头去了。
  时辰不早,又下着雨,青漓便直接往自己院子里去了,等进去之后,倒是微微吃了一惊。
  董氏正坐在桌案一侧的绣凳上,晕黄的灯火照在她面上,芙蓉一般的温婉清丽,饶是周遭不甚明亮,却也在眼底照出几分忧色来,见青漓归来,神情才略略一松。
  她上前一步,握着女儿的手,拉她到一侧的凳子上坐下,这才出言道:“不是早就该回来的吗,怎的延迟到了这会儿。”
  金陵勋贵请客行宴,往往都是有固定程序的,男子那边倒是相对宽松,若是喝酒喝的得趣儿,通宵也是有的,而女子那边却相对严谨些,一般来说,午后最多一个时辰便能结束。
  ——更不必说今日下雨,更该早一些回来才是。
  青漓之前也是经常自己一个人出去行宴的,但真的以未来皇后身份出去行宴,却也只是第一次。
  董氏对自己女儿有信心,但是眼见着过了这般久还不曾归家,却也免不了忧心。
  青漓这才反应过来——之前她陪着皇帝在前厅与几位臣子叙话,花费的时间太多了,随即又跟皇帝说了那般久,中间又有元城长公主之事阻碍,回府的时辰自然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往后延迟。
  可是,她内心有些羞涩的犹豫——就这么把皇帝说出来,是不是显得……她太不矜持了……
  才一日的功夫,就从陌生人变成了……嗯。
  不可说,不可说。
  董氏见女儿无事,心便放下了一半,本也只是随口一问罢了,却不想青漓却支支吾吾了起来,半日也没说出什么来。
  她本也不曾细看,又是晚间,屋子里头烛火微摇,却也不甚清晰,此刻定神一看,才察觉出女儿身上的不对劲。
  面颊绯红,目光羞涩,连唇也微微红润了些许,像是含苞的水仙,骤然遭了日光滋润,半遮半掩的涨了起来,含羞带怯的吐了几分娇艳。
  董氏心猛地一跳,嗓子眼儿也紧了紧,一想方才几位女官的态度,心才安了几分,连带着,那目光却也复杂了起来。
  她盯着女儿看了一会儿,才压低声音,道:“妙妙,你——遇见陛下了?”
  青漓本还在犹豫应该如何开口,却不想董氏竟直接问了出来,心底顿时生出几分背着父母谈恋爱被发现的窘迫,隐隐约约的,还有几分说不出的欢喜羞涩,并不比董氏此刻的复杂心绪轻松多少。
  她低着头,轻轻的应了一声:“唔。”
  董氏也是经过男女情爱的,自是看得出青漓此刻情状为何,一时间,既欢喜,又担忧,两种心思混杂在一起,反倒不知应该说什么。
  青漓巴不得董氏别多问,羞答答的低着头,一言不发。
  董氏见女儿面颊上的粉红,再瞧她眼底暗藏的欢喜,便知几分她心思。
  ——她动心了。
  仔细一想,也未必不是好事。
  自己生的孩子自己最了解,董氏自然也是如此。
  妙妙的性子不算强硬,也不算是软和,她生性温和,却并不可欺,同多数人都能相处的很好,却也有不容触碰的原则,不说是心性上佳,至少也是有自己聪慧心思的。
  至少,绝不会被荣华迷了眼,傻乎乎的所托非人。
  陛下能在短短的一日间叫她生出这般意,可见于妙妙的确是用过心的。
  有他这份态度摆在这儿,妙妙的容貌性情又皆是极好,便是嫁到宫里头去,想必也不会吃什么亏,她与丈夫也能安几分心。
  想到这里,董氏也就不说那些扫兴的话了,微微一笑,道:“如何,同陛下见面,可欢喜吗?”
  她压低声音,往青漓的方向靠了靠:“陛下……待你如何?”
  青漓的手指不自觉的开始揉衣角,好一会儿,才低声道:“他……他很好。”
  董氏含笑瞧了瞧女儿的绯色面颊,禁不住摇头失笑,也不忍心再为难她。
  郎有心,妾有意,只要不出什么错漏,结局总不会太差。
  她拍拍青漓的手,温声道:“妙妙也累了一日,还是早些歇着吧”
  青漓尚且有些不好意思,羞答答的应了。
  董氏没叫她送,起身回了自己院子。
  魏国公还不曾歇下,见妻子回来,自塌上坐起身,出言问道:“如何,妙妙回来了吗?可曾出什么事?”
  “回来了,”董氏面色不似方才含笑,而是略生几分沉静,坐到了梳妆台前,顿了一会儿,她才有些犹豫的道:“今日,妙妙在英国公府……见到陛下了。”
  “什么?”魏国公猛地提高声音:“——见到陛下了?”
  “轻声。”董氏斜了丈夫一眼:“你喊什么喊,唯恐别人听不见吗?”
  魏国公被妻子说了一句,倒是不生气,顿了顿,才有些茅塞顿开:“怪不得英国公莫名其妙的设宴,原是为了替陛下掩人耳目……”
  “这么一看,”魏国公与董氏对视一眼,目光中有了几分欣慰:“陛下待妙妙,倒是有心。”
  董氏轻轻出一口气,眼底神色柔和了些,道:“要不然,怎么说咱们妙妙有福气呢。”
  “也是,”魏国公似是想起了什么,禁不住也笑了笑,笑完之后才对妻子道:“只盼着她的福气能长一些,能顺遂一生才是。”
  因着青漓出生那夜所做的吉梦,一向有些重男轻女的老国公对于青漓也很喜欢,待她竟比两个孙儿还要亲近些。
  青漓小的时候,便是老国公带着她的时候最多,祖孙二人的感情极好。
  老国公年轻时征战沙场,身上留了无数暗伤,年壮时显不出什么,上了年纪后,却时常有腰酸背痛,碍于这个缘故,早早便卸了差事,只留在家中含饴弄孙,日子倒也过得潇洒。
  总是在家里头待着自是会闷的,日子久了,他也时不时的带着青漓去看看老朋友,也会对着别人炫耀自己的小孙女聪明,早早的会说话,背诗也比常人快,命里头带着福气。
  老国公上了年纪,见的人又都是有头有脸的,自是不好落他的脸面,便是在心底不信,嘴上却也连连称奇,跟着一道夸奖青漓好多,至于究竟是如何想,便是无人可知了。
  等过了几年金陵众人再看,却齐刷刷的变了想法——咦,还别说,这小姑娘,指不定真的是命中带着福气的。
  高祖立国时,总共册封了四公六侯十二伯,历六代至今,四公便只有魏国公一脉存续,六侯只余其二,只有十二伯剩的多些,还有五个依旧存留。
  至于其余的那些,多半是因着各种事情本废黜,连带着配享太庙的祖先也受了连累,从其中迁了出来。
  而近年来,受到牵连最大的一场灾祸,便是今上继位之初的动荡了。
  没办法,皇帝的根基本就是放在西北的,在金陵虽有心腹,却也只是几人罢了。
  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寡淡,母族又早早的被先帝抄了家,仔细一想,他在金陵还真是没什么亲近的人。
  诸王之乱还在眼前下,皇帝怎么可能叫自己不信任的人继续占据要位?自然是要清理下来一批,将自己心腹安插上的。
  如此一来,那些偷偷摸摸站位的人家就倒了霉,随之遭殃了。
  一时之间,金陵勋贵竟无几家得以幸免。
  还是到了事后,大家蔫哒哒的出去玩耍,才在其中发现了一个平平安安的异类。
  ——魏国公府。
  说起来也是又伤心又庆幸,就在先帝驾崩的前一年,老魏国公无疾而终,于睡梦中平静的逝去了。
  魏国公作为嫡长子,按制辞官守孝二十七月,一时间魏国公府满门缟素,闭门谢客,不再掺和朝堂上的事情了。
  没想到的是,过了年关之后,先帝便猝然驾崩——诸王之乱开始了。
  阴差阳错之下,倒是避开了一场祸事,也是运气。
  相较之下,董氏的娘家运道也不错。
  董氏父亲是当世大儒,曾经为皇帝做过太傅——在何家还不曾被灭族,皇帝还留在金陵的时候。
  等到后来,皇帝被先帝发配到西北去之后,董太傅的境遇便不太好,接连受到诸皇子外家的排挤,在朝上几乎要待不下去。
  好在他人也豁达,看得开,索性不去管那些闲事,一门心思修书去了。
  本就是文臣,又远离权利中心,夺嫡的时候,自然不会有人想着这样一个老者,倒也是避开了一劫。
  等到皇帝登基之后,对于这位幼年与自己相伴的太傅也还有几分香火情,便重新起复,小日子居然也过得有声有色。
  一连串的事情说下来,跟青漓相关的两家人居然都是完好无损,甚至于有些蒸蒸日上的兆头,一时间,青漓命里头带着福气的说法便流传的广了起来。
  甚至于,在封后圣旨还不曾下的时候,便有许多人家悄悄的找董氏打听青漓婚事——这样的儿媳妇娶进去,说不准真的能旺夫呢。
  董氏想到这一节,便忍不住想要发笑,可是再想到女儿的心思,又有些笑不出了。
  她解下发髻上的朱钗,又除了耳环,散着头发到了塌前,目光中隐约有忧色:“我见着,妙妙……怕是动了心。”
  魏国公握住了妻子的手,劝慰道:“所幸,陛下也并非无心。”
  董氏脑海中浮现出青漓的羞怯神态,禁不住摇摇头,在心底暗暗叹一口气。
  ——小儿女。


第18章 步摇
  青漓不认床,觉也不浅,只消合上眼,便能很快睡下。
  她唯一的别扭地方,大概就是不习惯平躺着睡,非得搂着点东西侧着睡才行。
  董氏知她这个习性,专门叫人用丝滑的料子缝了床小被子给她,还细致里头塞了点安眠的香草,软软的,香香的,青漓正好得用。
  以往的时候,青漓只要躺在床上抱紧她的小被子,不一会儿便能安眠,可是到了今夜,却如何也睡不着了。
  她滚过去,又翻回来,脑海里却始终放映着今日经历的那些画面,一颗心,怎么也安不下来。
  他微笑的样子,凑到自己耳边说话的样子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