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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妃君子-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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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皇后是为端庄温婉的美人,当然比不过眼下的罗绮妖娆妩媚。
罗绮已经除去了肩上的绡纱,一层晕火在她白如脂膏的肌肤上如水淌过,这具姣好的躯体,被恭王用上好的羊奶酒泡过,用上好的脂膏保养过,光滑如缎。皇帝不觉眼眶发热,的确,掌心下的人儿是个尤物,犹如一碰即碎的烟花。他此生不只有皇后一个女人,但没有谁比她还令人心动,令他整个身体有些克制不住的激动。
罗绮也有些担忧,忧心他认出自己,但幸得一年前,他们远远没到这个地步,她的身体也没给睿王瞧过,那时她是男装,虽说不上英姿飒爽,但面貌总有几分英气,不是睿王爱的那种容貌气质。但现在,也许是了。
罗绮低声道:“皇上,奴家有些冷。”
青楼里的姑娘但凡说完这句话,男人们便会扑上来回一句“别担忧美人儿,待会就热了”,但新帝和他们不太一样,他弯了弯唇,“朕好不容易给你把衣裳除了,你现在要穿上它?”
“皇上说笑了,奴家哪有衣裳?”
皇帝暗暗低眉,他低下头,视线移到她的手上。
天底下鲜少有人知道,他有一双在黑暗中训练得犹如猎隼般锐利的眼。
吹暗的灯火,对她而言是劣势,对他却是最大的胜算。
他从小便不喜欢被动,到了后来娶妻生子的年纪,到了可以有女人的年纪,在征服女人的床榻上,他尤其习惯主动,将所有天时地利人和都攥在手心。这个美艳张扬的女人,犹如野性难驯的猫,他有兴致得很。
新帝捞起她的一只柔荑,低声道:“美人的手指细白得正好。”
罗绮羞涩喃喃:“皇上……”
新帝见桌上还有几盏酒,眉峰微勾,“敦伦礼前,可愿与朕喝一杯?”
“罗绮自当愿意。”
但那酒才从酒盏之中倒出来,落入杯中,那股浓郁的令人动情的香味便掩盖不住了,罗绮什么出身,识香断料本是寻常事,新帝并未打算隐瞒,“这酒里有噬香散,你们云烟楼的人准备的。朕对女人不怎么温柔,你还是完璧之身,待会儿朕若发作起来,弄伤了你,今夜的滋味儿便不会太美妙。”
罗绮晓得这种药酒的厉害,她们云烟楼中不乏野性难驯的女子,在一夜过后纷纷任命。它功不可没。
她的脸色迟疑了一下,在新帝不动声色地打量之中,轻声道:“好。”
新帝滚烫的唇,终于移到了罗绮的齿颊间,移到了她的唇上。
就是现在。
罗绮软软地依靠着新帝,张开唇让他探入舌尖。那根含在舌间齿缝已久的金针忽然如同一柄削铁如泥的利剑,直直地被推入新帝的唇中,他吃了一惊,没想到罗绮的舌中藏有利器。
新帝的舌头被刺破了,发狠起来,阴戾着脸一掌沉重地拍在罗绮的肩头。
罗绮趁势拎起红绸倒在床褥上,吐出一大口血。
新帝冷眼看着她,从嘴里吐出一根金针,“你敢刺杀朕?”
“针上有毒,皇上你虽然防心重,但到底还是中招了。我赢了。”罗绮冷冷地讽刺,走下床拎起外袍披在身上,不再妖艳的眉眼,荡着一股清冷脱尘的决绝。
新帝的舌尖被针尖刺破,咬了一嘴的血在口中,此时要说话已十分艰难。
他的手里握了一面铜镜,奋力摔在门框上,听到响动声的侍卫纷纷提剑闯入内院,刀剑出鞘的声音此起披伏传来。新帝想不透,为何罗绮分明饮了那杯酒,却还能……
罗绮披上衣袍,嘴唇上咬出了鲜血。为了深入皇宫,她不能携带任何兵刃,唯一的利器,便是舌尖含着的金针,那枚针形状极小,藏着齿中难以察觉,方才检查的婆子们来时,她走入了浴桶之中,热雾一蒸腾,再加上老婆子们的眼神都不大利,才算蒙混过关。
带剑的侍卫闯入,罗绮一脚踢开房门,映着满天星斗,和小院内苍苍的白花,那身海棠花色的丝绸细软宛如九天华服。
远天熊熊的烈焰燃烧起来,映红了半边天。
刀剑齐齐而来……
罗绮厮杀之中夺了一柄长剑,但兵至如流水,她终究是力有不逮,双拳难敌四手,落了几处伤口,被一个人一脚踢到一旁,她听见身侧有流水的声音,就着黑暗的天色,在禁卫军的火把照过来之前,翻身滚入了汩汩的溪水之中。
今夜的刺杀行动出乎柳行素的意料,当时卫六的影卫已全权将信任交托于己,白慕熙也任由她调遣伏兵,柳行素做了第一个安排,便是依照卫六之言,让他通知王述,撤出南门。
于是夜行人翻墙进入皇宫大内,在内花园铺满花草绫罗的回廊里点了一把火,古木率先腾起烈焰,跟着便是木质的精美回廊,挂在长廊下摇曳的藤萝,转眼化为焦灰。救火的宫人拎着木桶,宫内生了乱子,能分给小春逃跑机会会更多。
转眼东墙内的禁卫军遇上了埋伏,这是一支不知来历的人马,他们押送水车而来,但人一到中宫便开始肆意屠杀,这是一群只听命令行事而毫无人性的刽子手,血溅深宫,那晚凤仪宫外的荼蘼花开城了绯艳凄惨的血色。
新帝混乱之中赶来时,只见白承佑被小太监抱着急匆匆赶来,而皇后和幼子已经被拿入了黑衣人手中。
凤仪宫的石阶上,有长风高扬,也有星河欲坠。
新帝脸色阴沉地撩开衣袍上阶,她的皇后,被不相干的人掐着脖子,以一种极为恐惧、惊颤的姿态,抱着怀中的幼子,母子二人都发出了低低的抽泣声。
黑衣人蒙着面,身后立着数十人,台阶下倒下的也有数十个,今夜趁乱攻入皇城的,除了白慕熙的人手,还有后招。王述的禁卫军此时来了不到一半,而王述本人也不见。新帝略一忖度,便知道发生了何事。
原来身边吃里扒外的人真不少。
新帝一步一阶地提步而上,黑衣人见他手中携着一杆冷冽的长剑,扬眉怒道:“皇上最好客气地将手里的利器扔了,否则,我手里的利器不会对你的皇后客气。”
皇后的脖子被他一手掐着,另一手却紧紧护着怀里的幼子,哆嗦着动唇,“不,皇上,你不要过来,不要听信任何人。”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的丈夫,根本无人可信。
就连她自己,也瞒着他做了太多背叛他的事。
皇后的眼角沁出了泪水,绝望地等着脖颈上的刀剑的审判,也沉默地等待着丈夫对自己的审判。如果他要自己死呢,如果他要呢……皇后绝望地微笑,她发觉,即便是这样,她也是愿意的,她就是爱他爱得没有了底气和尊严,即便知道,他今晚离开去了无人的小院是为了什么,她没有阻止,纵然心痛如割,还是爱他。
这就是她最大的可悲和可怜,也是最大的可恨之处。明知是错,却要飞蛾扑火。
她知道,他每往前一步,对他而言,都可能是死地。可她又清楚地明白,在丈夫心中,她并不是最重要的,江山,死敌,每一样都被他摆在她前边,她没有资格争抢,如今连她手中的孩子也是一样。
可皇后,她固执地爱了这么久。
新帝的脚步停在石阶上,他的剑落在地上,敲出清脆的龙吟之声。
他脸色如寒潭,冷冽愤怒,“将朕的皇后和孩子,还回来!用女人孩子要挟朕,卑鄙无耻!”
黑衣人首领哈哈大笑,“皇上,我还能卑鄙得过你?你当年,调遣人马假冒突厥人,击杀柳氏于落红谷之时,也才十五岁而已。无毒不丈夫,这句话我也是同皇上你学的啊。哈哈哈哈。”
新帝的脸犹如堕入了寒窟,修罗一般死盯着眼前之人。
他知道自己此刻的距离,如果他体内的毒没有发作,他使用飞剑,可以顷刻间蹿上台阶取下此人首级。皇后不一定保得住性命,但他的孩子一定会平安回到他手中。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夜动手的有三拨人。
不得不说,真的炒鸡有默契。
这么多人看他不爽,睿王殿下不得不心服口服啊。
☆、第88章 空庭春欲晚(二)
就在几步之外的距离,新帝已经估算好了一切。
脚下的剑; 阴冷的光映在冷峻寒凉的俊脸上; 犹若浸过寒天长夜的冰雪。
皇后的眼角停着两滴泪,她不可置信地望着新帝; 自己的丈夫,他的瞳孔里; 没有让自己生的一丝意味。她陪伴他这么久; 他所有的心意,她都能揣测一二; 她看着他,从西北边境伊始; 单薄瘦弱、以一人之力抗突厥五万兵力的少年,他不快乐; 到如今黄袍加身; 他成了皇,他还是不快乐。她从未见他脸上看到过任何舒心的真正愉悦的笑。
她心里清楚,他恐怕从未对自己动过心。
他的专宠; 不过是一个笑话。
那刹那; 新帝的手动了。
快得如疾速掠过的一道闪电; 他几乎从台阶之下凌空跃起。黑衣人皱眉微怔,他没想过; 新帝竟然似乎不顾及自己的皇后,他手底下的长剑也以惊鸿之势划过,抛出月光一般凄惨的白影。
“接着!”皇后秀美的喉咙撞上了剑尖; 怀里的孩子被她伸出双掌抛了出去。新帝恍然一惊,要借着啼哭不止在半空中下坠的孩子,这一掌只能卸了力道落空,他腰一折,抱住怀中的幼子,落地之时踉跄地倒退了几步,险些沿着台阶滚落下去。
“不——”
皇后的喉咙沿着冷锋划过,一道几寸长狰狞的血口溅出猩红的长串。
黑衣人也惊呆了。
方才新帝那一击,本是要抢夺孩子,根本不管皇后死活,而他挟持的这个疯女人,竟然顺从地将孩子扔给了新帝,自己撞上剑锋横剑自杀。
“这……”那人傻了。
新帝抱着哭啼的孩儿,死死地钉在原地。与他相敬如宾的皇后,他的妻子……牺牲了自己。
“皇后!”
四肢血脉之中,有一股隐隐冲动的压力流淌下来,将手腕一沉,新帝再也抱住怀里的幼子,他单膝跪倒在台阶上。
风声如怒,参天的古木被卷起一道道飘零残叶,明月冷得令人战栗。
新帝的脖颈上多了一柄剑。杀死皇后的剑。
他冷冷笑着,阴戾地扬起眼睑,“皇兄高招,朕领教了。”
黑衣人嘴角一咧,拉下了面巾,他的脸上刻着狰狞的玄墨色烙印,这是——黥刑!那人凶恶地压了压剑柄,新帝双膝都已跪下,黑衣人扭曲而得意地露出两排黄牙,“皇帝死都死不明白,可真叫我看得不忍心啊。”
“你可还记得我?”
新帝正被窜入五脏六腑的毒搅弄心肺生疼,眼眶一片滚烫,他模模糊糊地睁开双眼,月色皎白,黑衣人将脸低了低,那清晰分明的图腾,刻着一个“耻”字。
他豁然明白过来,新帝哈哈大笑,“你也不过如此!这么多年,也不过是做了别人的走狗而已!从我门下的一条狗,变成别人的狗,这是你的复仇方式?朕真该当初杀了你,免教苟延残喘下作恶心地活在世上!你这副狗模样吓死了多少人哈哈哈,你夫人不正被你气死的么?”
“你!”那人被逼得大怒,却终于还是阴笑着,阴阳怪气道:“也是,皇帝都要死了,这时候随便你如何说道。我们王爷说了,要拿你给他世侄女做见面礼,洗雪当年柳氏之恨。皇帝,你可怜得,仇家如此之多,哈哈哈!”
皇帝脸色阴沉如墨。他终于明白,原来这群人是皇叔的人马。
他果然蛰伏在上京,他果然选择今夜动手了。
原来今夜是白慕熙和皇叔联手。
新帝嘲讽地挑起嘴角。
只是此时他不知道,今夜兵部的尚书和两位侍郎大人已被人秘密扣押,不止恭王和白慕熙。
那人朝身后唤了一声,“上来,将皇帝绑了!”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冒着精光,多年仇雠得报,一雪前耻,何其快慰!
新帝冷然道:“没想到皇叔竟会收了你这种人,真是愈发不济了,他纵然是赢了朕,又能嚣张到几时?”
黑衣人笑容一凝,“绑了,押走!”
东辕门之变后,不过区区两月,新登基的皇帝白慕泽屈辱地被人逼宫挟持。
而今夜,被囚禁于万国寺的太上皇不知所踪。
新帝屈辱地被五花大绑起来,蹲在地上嚎啕不止的小孩儿用力抹着眼睛,呆呆看着倒下的娘亲,上一刻娘亲柔软的呼吸就在耳边,此时,她却已经血流成河,死不瞑目地倒在自己小手边,小孩子哇哇大哭,发出两个不完整的音节:“娘……娘……”
新帝艰涩地被人插起来,怒道:“拿朕一人足矣,放了朕的孩子!”虎毒不食子,何况他真心疼爱两个儿子,他们身上流着与自己相同的血啊。
黑衣人冷哼,“绑了小皇子,一切交给王爷定夺。”
“诺。”
此时新帝才看清,那帮人拉下面巾之后,脸上无一例外都纹了一个“耻”字。
数年之前,睿王在北境灵州带兵,军中治下极严,但也难免挑不出周例,譬如,军中的将士在攻占突厥的山头之后会劫掠妇女,那一年,他们从贺兰山带回数百名女子,都是突厥人,胡人。
那晚犒赏的全羊宴,马奶酒被扫荡一空,帐篷之中全是男子的放纵的大笑和女子挣扎的惊呼声。
睿王心思烦乱,唤了一声自己的先锋官,发现没有人。他气愤地长身而起,拿起自己的弯刀朝先锋官营帐而去,帐外便听到女人的哭喊声,打骂周军不是人。睿王能听懂是因为,那女人用的是大周语。他沉怒地冲入帐篷,只见先锋官正骑在女人身上,一边用鞭子抽她,一边狠狠地骂着,挺着自己的身体。
睿王大恨,从背后一脚踢开他。先锋官骨碌碌地滚到一旁,忙掩住下身,惊愣地望着睿王。
女人凌乱的下裳下一片狼藉,身上俱是鞭痕,她含着恨,眼眶通红地骂:“你们不是人,禽兽,畜生……”
睿王就算再不得所喜,也是皇子,他从未被人骂过禽兽。这个女人是他们大周的女子无疑,可这群人竟然借着劫掠突厥为名,到贺兰山底下……
睿王冷冷地朝外喊,“来人。”
先锋官面如土色,忙跪下磕头,“睿王殿下,末将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睿王殿下,殿下饶命!”
睿王置若罔闻,那一夜,所有欺凌妇人女子的将士,都被纹了一个字在脸上,那就是“耻”,他们不配做周军,更不配在他白慕泽帐下为军!
他下令将那群人发配边疆,但没有想过,这一夜他败在这群猪狗不如的东西手中,苍天果然待他不薄。呵呵。新帝仰天长笑,“哈哈,这天下朕有谁可信!”
父王的笑声让两个啼哭的孩子也跟着哇哇大哭不止。
今夜,白慕熙便安插了人手,趁乱去万国寺营救太上皇。上回杀了那几个侍卫之后,他的影卫已假扮新帝的人手监视着万国寺一举一动,白慕熙心明如镜,新帝不会真对父皇下毒手,一旦时机成熟,他便趁乱带走皇帝。
皇宫大乱的消息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便传到了万国寺,守寺的人是新帝心腹,因此率领侍卫先行撤了一波前往支援。但当白慕熙的影卫攻入万国寺时,本该在青灯古佛前礼寺烧香的太上皇,却倏忽之间不见踪迹。
回来禀报的人都说并未找到太上皇,一个时辰之前,太上皇在金光殿中礼佛,木鱼的声音便从未断过,谁知他们接到信号赶到金光殿,早已人去楼空,里头的人用木棍做了个摆子,摇晃起来便能在短时间内时时敲击木鱼,但这种方法只能维持半盏茶时间,也就是说,有人在这之前钻了空子偷梁换柱了。
“殿下,”卫二回来禀告,“属下在山上兜了数圈,都没有寻到太上皇。夜里太暗,山路又崎岖,怕是我们漏了什么地方,但人手不够,殿下,属下是否应当……”
“不必了。”白慕熙负手站在回廊下,庭院里的杏花莹白,穿破幽树,满天满地都是碎白如雪的光。
他声音微哑,“既然找不到,那只能是被人劫走了。”
“殿下,可是此时,谁想劫走太上皇?”谁人有这个胆子,敢在这个时候劫人?卫二想不透,唯独知道今夜之事有皇叔参与,他犹疑地问道,“难不成,是皇叔?”
柳行素正好放下雪白的信鸽,闻言柳眉颦蹙,她摇了下头,声音笃定,“不可能是皇叔,他要劫走皇帝,没有丝毫作用,而且今夜睿王大势已去,他不动手,皇帝自然也是他的囊中物。”
白慕熙虽不大爱别人如此称道自己的亲爹,但她所言却句句在理。
皇叔的确没有必要。
白慕熙对恭王有几分了解,他耸眉道:“潺潺,皇宫火起,水部兵部毫无动静,你没想过有什么不对么?”
柳行素抚了抚鸽子羽毛,手指微微停顿。的确,水部负责监造一事,上京城的火事向来也是他们负责灭,而兵部,皇城禁卫军调动有异,上百人马潜入宫闱,兵部尚书若不是个酒囊饭袋,便是被人控住了。
他们默契地交织了目光,柳行素惊疑不定,有些难以相信,然而仍脱口而出,“我们漏了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罗绮上哪儿去了?下章就会出来了哈。
至于后面的事,嗯,有点小复杂。但是有童鞋说对了,木樨不会成为皇帝。太子系列里边,他应该是唯一一个不会成为皇帝的人,性格使然。
☆、第89章 宫车过往频
在上京城里,若说起谁人韬光养晦; 最是教人雾里看花水中望月的; 远远不是皇叔。
柳行素挺着笨重的肚子,沉沉地走上了台阶; 白慕熙拉住她的手,护住她不至于摔倒; 柳行素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的眼睛; 低低地问:“你告诉我,太子殡葬举国同悲; 那时众目睽睽,你是如何换了尸体; 安然无恙地从上京城离开的?”
白慕熙修眉一动,目光有些凝住; “是; 襄王。”
太子“出殡”那日,睿王早有怀疑,企图说服皇帝开棺; 虽口吻委婉; 但实则是铁了心要验一验棺椁之中躺着的人到底是谁。但最终皇帝颓然无所应; 襄王趁热打铁,说服皇帝先行回宫休憩; 顺带拦下了殡葬之事。
睿王计划落空,并未瞧见棺木中人。
原来真是襄王。
柳行素疑惑,“难道襄王想帮你?”
“不; 他有他要的东西。”
皇族人丁寥落,能即位的人区区无几,襄王若是有野心也想分一杯羹,那完全是说得通的。
“襄王殿下也赞成举事?这可真是奇怪,比起睿王,皇叔和你才更可怕。”柳行素嗤了一声,嘲笑似的睨了他一眼。
白慕熙敛唇,携了点笑意,“嗯,我可怕。”
柳行素伸手掐他的腹肌,白慕熙吃痛,只听女子张扬的声音,微微一提,“别敷衍我,我是认真的。襄王这人要的是什么,他同你说过没有?”
“嗯。”白慕熙握住她作乱的柔荑,眼眸有些与有悲焉的恻然,“他不说我也知道。他要的是皇陵郊外的一块地。虽然只是区区寸土之地,但依照祖制,只有获得天子降旨才能划给他。”
“要地做什么?”柳行素是个问到底的人。
白慕熙抬起眼望了望她,眉峰淡扫,“襄王妃在数月前过世了。”
传闻之中,襄王虽有腿疾,但幸得王妃衣不解带地照料,夫妻二人举案齐眉,情深意洽,可惜襄王妃红颜薄命,难产而死,留下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孩儿便走了。襄王大恸,问皇帝请旨择皇陵郊外为墓葬之地,但皇帝不允,那之后,襄王便再也没有提起过,日日在王府之中不曾出门。
襄王自幼便内敛,脸皮薄,却为人纯孝,与世无争。所有人都以为,日子久了襄王自会忘了此事,也不会再忤逆君王了。
谁知这背后竟蕴藏着更大的风暴。
柳行素咬了咬唇,低声道:“有我的……陵墓么?”
“没有。”白慕熙摇头。
也对,若是有柳潺的墓,他不会傻到,这么多年都不知道有个太子妃的存在。皇帝既然有心将“柳潺”这个人从他的记忆里抹除,那便不会留下这么大的痕迹。
柳行素微微释然,柔软的掌心摩挲过他修长的指,“小白,若有一日,我们能一起离开这里,我想去胜州拜祭爹娘,你会陪我么?”
“当然。”他深深望了她一眼,想看清她的眼波里,那些千头万绪,那些迂回纠葛,那些爱恨情仇。但最终,柳行素错开了目光。
……
今夜埋伏在宫外的人马分了好几拨,莫玉麒原本随同卫六在长水河畔把关,一旦有人冲出,便立即杀入。但此时宫里动静不小,宫外却没有什么异动,也没有人再从南墙进出。
王述的一个探子来报,新帝中了毒,也落入了恭王埋伏,叫他们先撤退。
卫六闻言,目光朝莫玉麒扫了眼,他知道他不会在此时弃小春于不顾。
“老莫,事已至此,如果不能……你还是看开些。”
深幽而微澜的河水泛起了一波波银色的水浪,明月被涟漪荡开,割碎。
水面忽然腾起了四散的水花,莫玉麒屏息凝神,此刻半数的长矛都对准了水心那跌宕的波纹,疑心这深宫里头是否有水怪。
但跟着大波的浪花被凌空一掀,一个姣好的女子身影从水中砰地跳了出来,水花四溅,握着兵器的影卫纷纷退了一步,女子凫在水中,眼波迷离地揉着额头,莫玉麒忽然浑身一震,颤声道:“小春?”
继而冲岸上的人大吼:“都给老子转过去闭上眼睛!”
头儿第一次发火成功吓退了这帮人。
莫玉麒衣服也不脱,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扑通一声,水溅了卫六一脸,他啧啧一声,道:“好色之徒,饥渴难耐。”
莫玉麒浑身湿透了,才捞起朦朦胧胧被折磨得全身滚烫的罗绮,饶是身在凉水之中,她的肌肤仍然烫得吓人,莫玉麒飞快地贴住了她的额头,“小春?小春,你听得见我说话么?”
罗绮迷迷糊糊睁开眼,撞入一双担忧惶急的眼眸之中,手指轻轻抬起,抚摸他的脸,“我,我自由了。”
被皇帝威逼着饮下那碗酒时,她虽然义无反顾,但心底到底还是怕过。幸好她从小就是比任何女子都要坚毅,更擅长忍耐,何况新帝是她的大仇人,而她心上的则另有其人。她强迫自己提起力气,但也无力与众人厮杀,还好那僻静的院落正好有河水穿过,她受了一掌,借着掌势跳进了河里。罗绮自幼水性极好,如鱼得水一般窜入了深水底,夜晚的凉水一刺激,意识就更清醒了几分,她在水里杀了五六个人,才借着暗流一股脑冲出了宫门。
但也因此,身上裹着的红绸被水流冲走了,只剩一件外袍,此时浮在水流上,里头没有任何遮掩春光的物什,无数好景落入了莫玉麒眼中。一想到这般景色皇帝指不定也看过,莫玉麒又气又妒忌地抱紧了罗绮,低吼道:“以后不许随意抛下我!你当我莫玉麒是什么人!”
身上一阵一阵的热意熏得她在心上人的怀里,再也不能自禁地勾住了他的脖子,“莫玉麒,你来了。”
他仿佛恍然大悟,终于洞悉了怀里心爱的女人身体的秘密,任由她紧紧地贴着自己,抱着她往岸边划去。
“卫六!”
卫六听到莫玉麒传唤自己,一转眼,只听莫玉麒冷冷道,“不许回头。”
“哦。”不回头就不回头。卫六啧了啧舌。
莫玉麒皱着眉头,命令道:“把你的外裳剥了。”
“啊?”
“剥了!”
卫六虎躯一震,叽叽歪歪地将外面那件玄色的披风脱了,手磨磨蹭蹭往后伸,被莫玉麒的手用力一扯,便落空了,跟着披风扬起的声音,一股瑟瑟的冷意逼得卫六牙关打颤。
那个以权谋私、毫无良心的莫玉麒此时温温柔柔地抱着女人,“小春,你要去哪儿?我送你去。”
罗绮严丝合缝地贴着莫玉麒,嘴唇微微张开,艰难地呼吸着他身上男人的气息,浓烈得犹如罂粟,她肌肤战栗地靠着他,“我是你的了,你带我哪儿,我就去哪儿。”
惊险的刺杀已经过去了,救命的恩情还清了,她终于解脱了枷锁。她不喜欢云烟楼,不喜欢学她不想学的东西,给柳大人驾车、为她打扫庭院的单纯日子,还有莫玉麒上门讨好她、和她说说笑笑的日子,才是她心底最柔软的所在。
卫六继续啧啧。
绕指柔莫头儿这时候估计只有一处是硬的。
莫玉麒的眼睛里溢出了灿烂的光,有些微湿意,他在刀光剑影底下匍匐过,经过无数次刺杀围剿,都没有此刻片刻触动。他沉重地、犹如海誓山盟势不可摧的姿态,点头,“好。”
他将罗绮肩上的披风轻柔地一拢,便将人抱了起来。
罗绮软绵绵地吐出一口幽兰般芬芳的气息,“我中毒了。”
莫玉麒紧张地将她抱得更紧,“别说了,我知道。”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异常艰难。
罗绮难耐地溢出一丝低吟,柔媚婉转,身后的影卫还有翩翩少年,此时红透了耳根,莫玉麒脚步加快,离开了此处,只听怀里罗绮曼声低回的声音,全然不似平时倔强骄傲的她:“今晚,成功了。”
她的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袍,“其实今夜,我本想把自己给你……可是王爷突然给我指令,我只能……”
“别说了。”莫玉麒满藏郁火,低吼着打断她的话,意识到自己有些粗鲁,他下意识咬紧了牙。他知道自己身份低微,不配吃那人的醋,但那个人,他怎么可以如此利用小春一个柔弱女子?他的良心不会不安么?
“所幸,所幸都过去了,我还清了欠王爷的,还有、还有就只是我欠你的了。”罗绮离开了水面,便越来越烫,整个人依偎着他,低喃道,“要了我,玉麒,要我……”
蹭蹭的火吞灭了莫玉麒的理智,他虎吼一声,抱着小春跳进了长街的一条胡同,再也没有了踪迹,只有树枝擦过一两朵云翳,曼妙地摇曳浓阴。
深巷里传来一声拉长了的狗吠。
卫六蓦地忍笑捂住了嘴,“哈哈哈哈。”
一众影卫不动卫六为何突然发笑,只听卫六忽然大笑道,“老莫守了二十多年的贞操今夜终于要没有了!哈哈哈哈!我以前老怀疑他不行哈哈哈哈!”
“……”
卫六这笑声一过,皇宫南门忽然有了动静。
蛰伏了这么久,此时终于看见大队人马来南门交接,但这已经不是新帝的人马,宫里宫外,一切几乎已然尘埃落定。
卫六止住笑声,神色变得无比凝重,一挥掌,让众影卫提着兵器隐藏起来。
不一会儿,宫车辘辘而来。
明月如霜,车篷披戴了一天的星光月色,从南门徐徐地、经由众人把守随行地行驶了出来。紧跟着,又是数辆马车驶出。
卫六提神,暗忖道:这时分,难道有人已被生擒?当然此时卫六还想不到,方登基不久的新帝,此时成了阶下之囚,而为首的马车去的地方,正是白慕熙和柳行素暂住宫外的那方避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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