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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庶女传-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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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待要问原因时,听得隔壁一阵咳嗽声。
玲珑因道:“公主,奴才且去看看婉娘娘,您稍坐。”子蓠恍惚起身道:“我也要回去睡了,你瞧去吧。”玲珑道:“奴才让人送送您。”子蓠摇手道:“不必了,就在对面,我自己回去就是。”隔壁又传来阵咳嗽声,玲珑着急去看婉妃,便让子蓠自己回桃夭阁去了。
虞子蓠提着灯笼,沿着石板道走回去,望着那亮堂堂的灯笼,她叹道:“灯笼能照路,却不能辨人,世间正如此黑夜,纵有月光灯笼,终究不能看得清楚。”
虞子蓠躺在床上,思绪纷纷,也不盖被子。她想,自己本还指望先生知道后能想办法帮自己脱离这里,却没想到先生是自己出宫又入宫的始作俑者。照玲珑的说法,告密的不是她和婉妃,那除了松鸣鹤还有谁人?子蓠又想到去年的那起天文案,越想越清晰,当时大家想不到是谁如此无聊去告密,现在她清楚了,那个人是她先生。虞子蓠顿时心里一座山给人挖走了,连最尊敬的先生都是信不过的,活着还能信得过谁?她觉得里外空虚,一夜没盖被,只求病死。
第二日金家姐妹来服侍她起床时,看见她和衣躺着,也没盖被子,脸上被冻得铁青,都慌忙起来。竹歌道:“奴才们该死,不知道主子起床了。”子蓠懒待理她们,也不起来,昨夜玲珑给的那件斗篷已经被她仍在地上。竹谣拾起斗篷,过来给她盖在身上,子蓠一把掀开去。两姐妹还以为是自己起晚惹她不高兴,急忙跪地请罚。
竹歌道:“主子要怎么责罚奴才,奴才绝无怨言,只求主子爱惜自己的身体。”两人说了好些话,虞子蓠只是不理。蓝姑听说后急忙赶进来,见虞子蓠穿得单薄晾在那里,又连忙去盖被子,她又给掀掉去。蓝姑急得眼泪打转,说道:“小祖宗,您要是冻病了,可让奴才们怎么谢罪呢。快些捂上吧!”子蓠仍旧不理。众侍女见她明是生气的意思,但又不知道哪里惹她生气,只怕把她冻出病来,因此个个劝说。
虞子蓠耐不过这些人跪在地上又哭又叫,一挥手道:“我不是小孩子,不要你们照顾,都出去罢!”蓝姑听她口音,已是鼻子堵塞的声音,心下着急。她见这里人数太多,觉得无益,便让其余人都出去,自己独个留下来劝说。侍女们皆悻悻而去。
蓝姑小心到子蓠床前说道:“奴才们有罪公主只管罚她们就是,何苦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子蓠不答话。蓝姑又道:“天儿这么冷,奴才给您盖些被子吧。”说着又将被子盖上去,这回她却不再掀了,蓝姑心中暗喜。子蓠有气无力道:“我有些疲乏,想再睡会,你们不要来打扰了。”蓝姑听她语气,情绪有好转之象,也不掀被子,恐再待着又惹她不高兴,便答应着出去了。
至下午,虞子蓠忽然高烧,整个人烧得人事不省,唬坏了桃夭阁一干人。众仆敷头的敷头,擦生姜的擦生姜,里里外外急成一团。太医急开出退烧药,但她牙关紧咬,汤水不进,眼看整个人要着起火来。把个太医也弄急了,只得让人撬开牙齿,强灌汤药,也喝不进去。不多时,魏光安闻讯先来。
他见了虞子蓠满脸火红,人事不省的样子,比众人更急。魏光安对太医道:“烦您使尽浑身本事,定要救十公主过来,可千万千万别出事。”太医也听人说过皇上待这位公主的恩典,又见魏光安急得连话都说不利索,心中更急起来。嘱咐过太医,魏光安又将蓝姑等侍婢叫到殿外,训斥道:“让你们来伺候公主,竟把公主伺候成这样?现在打你们怨你们都太晚了,我只跟你们说清楚,倘或公主没事,你们的处罚便是轻的,倘或公主有一点不好,你们个个都走不掉!”众仆听了这话,都满腹委屈,暗怪自己的命运不好,碰上这样一位心性不定的主子,明明是她自己不要人管,出了事自己却要受罚。侍女们暗自嗟叹,均想,万一这位小祖宗一病归西,那自己真要死得冤枉了。
桃夭阁那边玲珑一闻讯便赶了过来,情知是昨晚的话闹的,现在却也无可奈何。长春宫十一公主听说后,又把她送的那些燕窝银耳搬了回来给她,在她榻前坐了好久才回去。
众人忙到华灯初上时,虞子蓠仍是高烧不退,别说太医着急,桃夭阁里那些个侍女们更是急切万分。蓝姑在宫里待的时间长,曾见过好几个皇女夭折,只怕眼下这个也难以保住。众侍女都知她正得皇上疼爱,若是她就这么死了,说不好这一阁的人都得要殉葬,因此人人自危。正在桃夭阁中忙乱无主时,忽报皇上驾到,诸人连忙接驾。
康熙帝径至虞子蓠床前,见她满脸通红,眉头紧锁,用手探了探额头温度,不禁大吃一惊。康熙帝向太医道:“十公主是甚么病?”太医答:“是感冒。”皇帝道:“朕申时三刻接到消息,到现在已经戌初一刻,小小感冒要弄到现在还不退烧?”太医道:“感冒是身病。”皇帝心中一惊,紧接着问道:“公主有心病?”
太医答:“公主之病因受寒而起,本不是大事,但臣诊公主之脉,见郁气凝结,郁结于心加上感受风寒,才成了现在这样。”康熙帝随即召侍女来问,侍女们都说昨天并没见甚么不同,是早上起来后才觉得公主的情绪不对。可怜蓝姑领着一班侍女跪着不敢出气,皇帝知子蓠不是随便对侍女使小性的人,既昨日还好好的,那该是她夜里想了甚么事才心中积郁,于是让那一班侍女都各自归位。
皇帝对太医道:“现在公主不省人事,心病解不了,卿只得先用治身之药。”太医谨答应:“臣遵旨。”皇帝微叹口气,又道:“需要甚么药,药房没有的直接告诉朕,朕让人给你找。”“是。”皇帝又让魏光安每半个时辰来探望一次方才离开。
直闹到晚上亥时,虞子蓠方才开始退烧,喜得个蓝姑急忙让人去通知魏光安,魏光安又急急告诉了皇帝。皇帝正在灯下看一封蒙古部落来的信,魏光安上前打了千儿,“主子爷,桃夭阁好信儿,十公主烧退了。”康熙帝松了口气,“那就好啊。”魏光安见皇帝脸上只闪过一丝喜色随即又陷入忧愁,眼睛直看着那封信。
魏光安道:“主子爷,现在时辰晚了,您该歇歇了。”康熙帝抬头望一眼墙上的洋钟,已是亥时二刻。皇帝按下那信缓缓起身,对魏光安道:“你小心十公主那边的动静,有甚么事即时告诉朕。”“嗻。”皇帝正欲走下案,忽又停了下来,似正在沉思。魏光安叫了声“主子爷”,康熙帝复又坐下,招手让魏光安近前来。
皇帝道:“朕问你,有蒙古贝勒要向十公主提亲,你说朕该应不该应?”魏光安惶恐不堪,这种事他如何敢说话,只得颤颤巍巍回道:“魏光安是个奴才,决不敢多嘴。”皇帝知他也是不敢多说,只是想跟个人说说罢了。
皇帝道:“你不敢说,那就听朕讲。朕有二十个女儿,九个未及成年夭折,九个已经出嫁,现在只剩下十格格十一格格还在宫中。九个出嫁的女儿里,除了一个嫁给汉人,其余八个公主里,有三个下嫁蒙古,现在十一格格也许了科尔沁,便是十个里嫁去蒙古四个。公主下嫁蒙古,从□□时即有,为的是和好蒙古诸部,巩固我大清外藩。公主们身蒙皇恩,理应思量为国家安定效力,且此次求亲之贝勒朕甚喜欢,本不该有所犹豫才是。可朕看此信,没有丝毫高兴,十公主虽是皇女,可并非皇家养大。唉,朕实为难。”
作者有话要说:
早八点、晚八点更新。
第141章 贝勒求亲
魏光安已把事情听得明白,有位蒙古贝勒请求皇上把十公主嫁给他,可皇上不愿意,又不好拒绝。魏光安虽心里清楚,但也不能说甚么。康熙帝又道:“子蓠在民间时本已定下亲事,只不知为何又退了婚,倘若这亲事还作数,朕就好做人了。”
魏光安心思这事自己可以开口,于是对他主子道:“这事主子爷可问问虞铨。”康熙帝恍然大悟,这事只要一问虞铨不就都清楚了?他在木兰围场时亲眼见司马沉璧待虞子蓠的用心,心想退婚之事应该不是司马沉璧的原因,他看来也不是这样的人,如果其中没有了不得的缘故,自己何不定了这女婿?
康熙帝虽嘴上说是因子蓠不是皇家养大不好将她下嫁蒙古,其实他心里清楚,之所以不愿意让此女下嫁蒙古,一是不想她远嫁,二是见了她今天的情况怕她不愿远嫁性子一烈自尽去了。康熙帝没想到自己在暮年时会得这么一个天赋像极自己的女儿,看她时好似见了自己的神影,他如何舍得让她远嫁,只盼着她出嫁后能够不时入宫省亲。自己膝下的儿子,多是没有人情的,而这个女儿,很重情义。她入宫至今,从未呼过自己一声皇父,那是为着还感念自己的养父养母,这样的孩儿才最得人疼。也正因如此,康熙帝待她更珍惜。
虞子蓠渐渐烧退醒转过来,她还以为自己仍在虞府,睁眼看见婉妃玲珑时不禁大吃一惊。玲珑喜道:“您可醒来啦!”虞子蓠看着婉妃,婉妃眼泡红肿,脸上挂着泪痕。她见子蓠醒来,忙起身要走,玲珑拦住她。子蓠见婉妃一头青丝几乎白了一半,肤色黯黑无光,瘦似枯柴,真个像二十年没见一样。虞子蓠见她如此病容,到底是母子连心,心中一阵酸楚,眼呆呆看着她。
玲珑忙扶着婉妃坐下,说道:“公主刚醒,您怎么就走了。”婉妃瘦瘦身子撑着那衣服,好似一块大布披上去一般。她不安坐着,不敢拿眼去看女儿,就如那犯错的小孩。子蓠见她病老成这样,缩在椅子上像只老倦鸟儿,把先前的怨恨不满一时都忘了,只记得她十月怀胎把自己生下。想她已经病入膏肓,自己做女儿的却一直与她赌气,待下人都比待她有情,不由得羞愧万分,也滚下泪来。婉妃见她落泪,更加无地自容,起身又欲离开,玲珑拉她不住。
婉妃摇摇晃晃走出殿来,只听得后面一声叫唤,“妈!”婉妃泪如泉涌,站也站不稳。子蓠跑过去抱着她,泣不成声,玲珑等亦哭起来。子蓠想了一个月,慢慢接受婉妃是自己生母的事,只是想到她为一个不相干的孩子宁把自己抛弃便不愿认她。后来听了十一公主那番话,隐隐心动,便到桃夭阁去探望。
不巧从玲珑那里知道老师松鸣鹤也参与其中,一时心凉,便欲寻死。在高烧昏迷中不断做恶梦,梦见亲人们都不理她,只有她孤凄一人。等到醒来,却见婉妃在床头垂泪,又看她病成这样,血浓于水,一时感动,便再也不顾矜持怨恨,跑过去便喊生母。
再说婉妃自与子蓠相认后,病势稍缓,但总没有好转的迹象。她想起松鸣鹤的话,知道自己难逃此劫,也不再为自己打算,只一心想着怎么帮女儿。而子蓠认了母亲后,忧郁却丝毫不减。她常到蕙香馆去侍奉母亲,婉妃见她日渐不乐,情知原因,却一时不得解决的办法。
这日,婉妃用过药,子蓠坐在床头。她在紫禁城里住了一个多月,正如十一公主所言,目之所见,足之所至,不过东西六宫。对十一公主这样从小生活在这里的人来说都觉得遗憾,更何况虞子蓠这样在外面野惯的人。她本望着松鸣鹤来带她出去,现在老师也没了指望,她只能每日望着高墙,心向外面。又加上思念养父母虞家亲人,想到再难相见,便更加郁闷。
婉妃拉着她的手道:“蓠儿,你想外面不想?”这话正戳中子蓠心事,她看着母亲,点了点头。婉妃道:“我刚进宫时也是这样,很想家。我作姑娘时,爱骑着马四处玩,到这里来很久不能适应,额莫理解你。”
子蓠看着她母亲,心里憋了很久的话就欲问出口,但还是止住了,只说道:“我想出去,可是没法子。”婉妃道:“你要出去,只有出嫁一条路子。”“出嫁?”
婉妃点头道:“额莫这一生,正好可分为两段。前半生十七年过得无忧无虑,后半生十九年则过得人鬼难辨。人都说皇宫□□是囚笼,我原认为这话极是,但现在却有了别的看法。对于所有进了后宫的女人来说,生活并非是一样的。有的女人自做女孩起就是贞静矜持的,她们向来不多出户,所以待在哪里对她们来说区别不大。况且皇宫中吃穿不愁,对她们来说是个好归宿,因此这些人并不以为过着囚笼生活。而另有两种人,她们在□□里过得就辛苦。一种是与上面那种贞静矜持的相反的,她们生性活泼,不能在一处久待。尽管十年二十年的时间会让她们慢慢习惯这种生活,但是禀性难移,她们终究会觉得束缚。最后一种女人,便是有野心的。她们不仅为了吃穿不愁,也为了权力地位。身体的劳苦远不如心力的消耗,有野心的女人耗尽心力追求权位,若是得到了还好,倘若是再也不能得到,那对这种女人来说,无异于判处极刑。她们生活再无指望,只能空虚不满地活着,那就是苟延残喘。”
婉妃喘了口气,虞子蓠听得愣住,没想到母亲目光如此犀利,心境如此明白。婉妃凝视桌上那把长琴,缓缓说道:“可惜,你额莫是后两种人。在一个不能久待的地方卖弄野心,所以落得现在的下场。”
子蓠愕然,她没想到母亲竟会如此评断自己。
婉妃又道:“你身上有一点很像额莫,你也是个性格活泼的人,有草原姑娘的气度,额莫实在没想到今生能够再见到你,决不会再让你重蹈额莫的路。”子蓠道:“子蓠也没想到自己是个满人,从小都认为自己是个汉人,习汉文,学汉话,现在还以为自己是汉人。”
婉妃听了这话没有一点不高兴,反微微笑道:“你是个重情义的好孩子,是额莫没福气。额莫是犯了死罪的人,多亏你汗阿玛格外开恩,才能再与你相处最后一程。”子蓠不愿听她说这样的丧气话,便将话题岔开道:“母亲的病会好的,照太医的话作就是。只是有一处子蓠不明白,我头两次到蕙香馆来都是德娘娘带过来的,她看来很关心母亲,不知怎么这一个多月都不见过来?”
婉妃脸色淡淡,说道:“现在后宫的事都由她在打理,太忙了吧。”虞子蓠“嗯”了一声,见母亲不大愿意说,便不再提了。婉妃忽问:“格格,你在外头定过亲事没有?”子蓠脸上一红,答道:“原定过,后来退了。”“退了?是那人不好么?”子蓠摇了摇头:“我也不知是甚么缘故,退了便退了罢。”婉妃见她不大好意思,也不再逼问。
过了几日,桃夭阁忽闻消息,说皇上已将十公主许了人。没得到确切信息,蓝姑让阁中之人三缄其口,不得乱传。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虞子蓠还是听得些零碎。因问蓝姑道:“你这两天听见甚么话没有?”蓝姑道:“不知公主问的是甚么话?”虞子蓠怎好意思说,便要找她母亲去。
至蕙香馆,正听见里面婉妃玲珑在说什么“这门亲事”的话,她猜母亲也听见了那话,更急着去问。子蓠向母亲问过安后,说道:“母亲听见那话了吗?”她说着脸上还有些忸怩。婉妃一看她的神情,便知她指的是甚么,说道:“听见了,你皇父将你许了人。”虞子蓠一听,急了起来,一跺脚道:“怎么这样了呢!”
婉妃拉着她坐下,慢慢劝说道:“这亲事不是你皇父做主,难道你要自己做主么?你也到了适人的年龄,十一公主比你小几个月都配了人,你做姐姐的怎么还能落后呢。”子蓠急道:“这有甚么落后不落后的,这,这……”婉妃见她满脸着急,微微笑道:“格格,你要一辈子不嫁人么?”子蓠此刻脑子里只想着司马沉璧,只是不愿嫁给别人。婉妃知道她此刻必想知道嫁给何人嫁到哪,但一个女孩子到底不大好意思开口问。
于是婉妃说道:“我听说乌珠穆沁的王爷亲自来信为他的孙子提亲,这位贝勒爷是草原的英雄,人才也好,皇上很喜欢他……”
“哈森贝勒?”虞子蓠脱口道。
婉妃笑道:“你知道他?”虞子蓠一听是蒙古,心里已是轰然一震。又想哈森虽是个好汉子,可不是她心仪之人,要放下眼前挂心的人而远嫁给自己不心仪的人,虞子蓠又急又不知说甚么好。她一不能让别人知道她对司马沉璧之情,二是无力反抗皇父定下的婚事,因此只有着急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早八点、晚八点更新。
第142章 定亲
婉妃见她急得不想说话,忽又笑道:“可你汗阿玛舍不得你远嫁,没答应乌珠穆沁的求亲。”虞子蓠一听,脸露喜色,不禁舒了口气。但一想到哈森已是不错的人,再要换一个能比得哈森的人谈何容易,因此又忧心焦躁起来,只盼着婉妃赶快把那人是谁说出来。只见婉妃正色道:“那人是个汉人,父亲是大学士,家道富足。”
子蓠心中暗道,“家道再富足也不过是吃穿不愁,姚家不也吃穿不愁么,可妹妹还是给害死了。”婉妃见她脸色转忧,不忍再卖关子,索性说道:“额驸家复姓司马,听人说是难得的好人,你皇父的眼光,看天下亦有余,额莫相信皇上不会看错人。”
子蓠一听“司马”两字,心中欣喜难以言语,汉人,司马学士,非他家而谁?虞子蓠好似一下从谷底飞出,只见眼前之景俱是明亮的,婉妃病容也似光润许多,窗外瑟瑟冷风也好似春风柔和。“母亲听清楚了?”她不敢得意忘形,仍内敛着问。
婉妃早看出她神色的变化,她也曾经有过少女时代,少女的心思她还是明白的,含羞含乐。“礼部官是这么告诉我的,应该不会错。”婉妃道,她见女儿有个满意的归宿,比女儿还高兴,这件最大的心事终于有了结果。虞子蓠听礼部官都来知会过了,心想是错不了,又想到可以由此出宫并能探望养父母,真是一天都喜得不知所以过去。
十公主婚讯一出,有人欢喜有人怨。结亲两家自是欢喜,虞府当然也为这桩散而复合的婚事高兴。那不高兴的,有三方。第一方便是乌珠穆沁的王爷贝勒,他们的提亲因公主早有婚约作罢;第二方,是王奕清家,王奕清只恨没有逼迫司马家早些上门提亲,他可拆了虞侍郎家的婚姻,却拆不得皇家婚姻;第三方,则是十四皇子胤祯,他爱慕虞子蓠两年,最终只等到她要嫁人的消息。
哈森知道求亲不得且虞子蓠要嫁给司马沉璧后,带着酒骑着马在草原上跑了两天。两天后,哈森回来时,脸上虽有憔悴之色,但说话精神还和以往一样。阿古达木王爷担心孙子心中难受,特意让萨满潮洛门去劝他,谁知哈森见到潮洛门,大笑一阵,说自己沉沦了两天,已经对得起那份感情,再也不会受其影响,且真心祝福虞子蓠。哈森虽嘴上如此说,心中实仍念念不忘虞子蓠,他告诉阿古达木王爷说他以后不会再向哪位公主求婚。不久,哈森娶了科尔沁的一位姑娘,那姑娘有一双和虞子蓠相似的灵动眼睛。此是后话,暂且按下。
和哈森的豁达不同,王奕清女儿王庆怡对这位曾以为是准丈夫的司马少爷很难割舍。她从未见过司马沉璧,关于司马沉璧的事都是从别人嘴里听说的,尤其是从姨娘杜秋儿那里。这些人本对司马沉璧知之甚少,有些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人,但在杜秋儿的怂恿下,一个个都把司马沉璧描述成亘古难得的好男人,弄得王庆怡想入非非,几度梦中见到个英俊潇洒的少年。
本来日日盼着司马家上门提亲,自己好与这样的好男子共度一生,谁知提亲的人没等到,却等到了司马少爷要当额驸的消息,真个把王九姑娘气得昏厥过去。王奕清心疼女儿,可这回真是没法子了,他要想撼动这门亲事,除非是做梦。而杜秋儿更是没想到自己花费这么些心机要拆散的婚事竟这样合了回去,她的胡编乱造把王庆怡弄得现在伤心欲绝,此时更不敢多言。
至于胤祯这边,既不像哈森那样一通放纵后心胸豁达,也不像王庆怡那样伤心于色,他甚至比这两个更苦。他心里暗恋自己的小姨子,不能外说,有怨恨不甘心也得藏在心里。妙语知道小妹的婚事后很是高兴,自然会在丈夫跟前多说,胤祯则越听越烦,但又不好在妙语面前发火,因此常常一人在外头待到晚上才回来。
他心想,“我当初娶妙语,实是为了她。却不想诡异的事接踵而至,她竟是我同父异母的皇妹,她额莫还与我额莫是亲姐妹,这世上只怕再没有这么巧的事。我们之间的关系当真是理不清,既是兄妹,又是姨兄妹,真真可笑!”胤祯举酒苦笑,想到过去有她在场的情景,更加无可奈何,自语道:“其实我早知道她不会嫁给我,她那样的女子,怎么能嫁给我做偏房,我也舍不得。只是,只是我心里实在放不下,只要见着她,我心中便欢喜,可她,为何从不来不正眼看我一眼?”胤祯想到此处,再不愿想,只拿着酒坛猛灌。
可毕竟愁的少,喜的多。最出乎意料的当属司马家。那日虞铨来找司马明镜,他还满心羞愧不知如何面对。等到虞铨说到圣上有意将十公主下嫁时,司马明镜以为自己听错了,登时又庆幸自己还拖着王家没有去提亲。由于虞铨先跟明镜打了招呼,到了康熙皇帝那里,司马家和虞家说的退婚理由便一致了。
说的是因为舜英新逝,将婚期推迟到明年,虞家恐耽误人家公子,便退了婚,又说了司马家本来坚决不同意的话。皇帝非但没怪罪,还盛赞虞马两家的风度。沉璧得知要与虞子蓠再定亲事,真比知道中了进士还高兴,整整两夜未眠。他原以为是天公不作美才将这桩好好的婚事拆散,谁知才隔了几个月,婚事便要由皇上钦赐了。他以为此生再跟这姑娘没缘分了,忽然来了这样的消息,真叫他如做梦一般。
指婚当日,依礼。司马沉璧身着蟒服到乾清门,向北而跪,执事大臣四面站立。一大臣出班宣制:“以十公主择配司马沉璧额驸!”司马沉璧受命谢恩后退。随后便是到午门行放定纳采礼仪。第二日,额驸司马沉璧领族中之人按品穿朝服到皇太后宫行礼。司马家籍贯浙江,因婚事定得急,家族中人收到信动身还未到京,因此族中人也不多。到皇太后宫行礼后,司马沉璧又领族中人集于保和殿。康熙帝升座,沉璧领盒族人行三跪九拜礼。后又一应进酒还酒,摆宴谢恩等礼,真个皇家嫁女,礼仪比那民间不知繁琐多少。
此是司马家三百年内第一位娶公主的子孙,把四支八派的族人都惊动起来,一得信便从各地赶到京城准备参加婚宴。把司马家忙得里外不能相顾,司马夫人累得昏过去,幸亏湖北外家那边岳太爷派了不少帮手先行到达,帮着司马家料理,否则只靠这爷几个,真是吃不消。
这边司马家为婚事忙得不可开交,宫里内务府亦为公主的嫁妆忙得焦头烂额。公主下嫁的日期定于十二月十六日,与十一公主出嫁是同一天。康熙帝特许这两位公主婚事用费在例钱上每人各加一万两。这是宫里目前为止最后两个未出嫁的公主,康熙帝的慷慨破例倒也没受到言官们的指责。
虞子蓠马上要出阁,心中又欢喜又有些怕,毕竟要到别人家去作媳妇了。这些天,虞子蓠欢喜中又有忧闷之处,因婉妃的病日渐严重,那离世的光景已渐渐显现出来。虞子蓠本怨恨母亲抛弃,但毕竟血脉相通,又与母亲相处这两个月里,备受亲爱,因此由恨转爱。眼下婉妃病势日剧,虞子蓠想到自己一旦出阁再回来探望母亲便很难,心中不禁忧闷。外面是养父养母,里面是生父生母,两边她都不能决绝。目今只有在未出阁前,尽力照顾生母。
婉妃虽是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但神智却没半点恍惚,每日按时用药,宽松心情。这日吃过药,婉妃要弹琴,玲珑道:“您刚吃了药,且歇歇吧。”婉妃摇摇头:“我听听琴声心情好很多。”玲珑没法,只得将张小几案摆到床上,置上琴。婉妃抚摸那琴却不弹,对玲珑道:“不管怎么样,我得撑到格格出嫁,不能害了她。”
玲珑听了心里不是滋味,婉妃双手颤抖,脸色忽转,缓缓问玲珑:“我让你办的香料你办了吗?”玲珑答:“办好了,主子要给公主当嫁妆吗?”婉妃道:“她的嫁妆够多的了,本来公主下嫁嫁妆就不少,何况皇上又在例钱上加了一万两。她原不短我备的东西,但作母亲的再不济,也不能让女儿空手出门。”
婉妃自顾自说了些似不相关的话,才道:“那些香料,九分裹给公主,一分留下来。另外,我这些年有的金银首饰,和两个绣给外孙儿的肚兜,都放在那个紫檀木盒子里。虽然不多,但是心意。等公主出嫁那天,你再交给她。”玲珑听了心里有些不安,说道:“主子何不亲手交给公主呢。”婉妃微笑道:“你交给她我交给她都一样。”玲珑本想问那一分香料为甚么留下来,随即想到,她或许是想留着纪念,一用那香料时便可想到女儿,遂也不再问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早八点、晚八点更新。
第143章 原来如此
下嫁前几天,不断有女官来教导礼仪,又有乾清宫来问候身体的,弄得虞子蓠从小到大没这么焦躁过。越临近婚期,虞子蓠愈发忐忑不安。一时想要是那新郎不是想的那么好怎么办,一时又想那家人的父母不善怎么办,真是种种担心,万般焦虑都上心头。蓝姑又报送礼服的人来了,虞子蓠道:“你自收了就行,我去看看母亲。”说罢,径往蕙香馆去了。
到蕙香馆,看到婉妃比昨日又不如,心里更加着急。婉妃想到自己当年进宫前也是又欢喜又焦躁,再看一眼桌上的古琴,已经一晃二十年过去了,不禁心生感慨。她握着女儿的手说道:“格格,你不要怕,嫁人是高兴的事儿。”
子蓠勉强点点头,微笑着对婉妃道:“刚才是着急的,见了母亲就不怕了。”子蓠当时又想起养母杜氏来,倘若自己现在在她身边,她必也是这样安慰自己的,感激之情不由得涌上心头。婉妃抱着她,眼泪扑簌簌流下来。子蓠忽想到一事,心中又多一结,想要不问,又怕出了宫很难再有机会问,便鼓起勇气,问婉妃道:“母亲,松先生为甚么隐瞒了十几年后才揭发我的身世?”婉妃一愣,随即缓过神来,问:“他是你的老师,你认为这事是他做的?”
虞子蓠忽觉得羞愧,自己身为学生,明知老师的德行,却仍是怀疑他。子蓠道:“我原不信,可玲珑姑姑说知道这事的人只有母亲姑姑和老师,不是母亲姑姑说的,那还能有谁?”婉妃又问:“你老师待你如何?”子蓠道:“老师待我很好,我也很敬重老师。不瞒母亲,刚进宫时,我还曾想过,等到老师知道了这事,或许会来带我出去。”
婉妃紧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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