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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庶女传-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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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子蓠却不安起来。约是慢慢冷静了下来,琴声有所减缓,松鸣鹤额上大汗,手指微微松缓下来。高远之蓝天,平旷之草原,驰骋之骏马,悠扬之琴声,一齐并现松鸣鹤眼前。
玲珑听见琴音渐缓,似跑累的马按节信步,微风轻扬,白云飘动,方才被琴音带紧张的心此时放松了些。婉妃知他慢慢地想通了一些事,心境逐渐开阔,她真心为他高兴,少女时看上他不正是因他这份超逸的气度吗。琴音愈加慢了,又回到了虞子蓠常听见的那样,只是飘逸洒脱中又夹杂着些许感伤,或者是慨叹。婉妃知道这段是真正道别的曲子,尽管松鸣鹤背对着她,但她仿佛看见松鸣鹤正对着她跟她说话,他说,此生如此,他世再叙。婉妃病容露笑,松鸣鹤按弦罢响。
琴声绝响,松鸣鹤起身,不再看婉妃一眼便出去了。虞子蓠正心里哼着先生在桂花林里哼的词配乐,她却不知,刚才那段曲子,原来的词并不是“玉衡指酉风起兮,习习吹乱花雨”那四句,到底这曲子原来的词是什么词,只有松鸣鹤婉妃两个知道。
玲珑见松鸣鹤出来,怕他立即招呼虞子蓠离开,心想要先进去问问婉妃是否再见虞子蓠,因此向松鸣鹤说道:“先生且稍坐一坐,奴才进去略收拾一下再让人送先生出宫。”松鸣鹤知她有事要请示婉妃,便点头先坐了下来。虞子蓠刚才看见玲珑满面愁容的样子,心里十分不安,这会问老师道:“先生……”她话还没问完,松鸣鹤已示意她不要问。虞子蓠见先生神色郁郁,虽然想问,但也只得暂把问题放在心里。
玲珑进去看时,婉妃正伏在古琴上,仍是咳嗽不止。玲珑上前恭敬问道:“主子,公主还在外头,要不要请她进来?”婉妃稍稍直起身来,看着那琴,良久,缓缓摇了摇头。玲珑又道:“公主难得进宫一次,主子不见见吗?”婉妃长舒一口气,说道:“越见,越舍不得。她是我生的,却不是我养的。她如今是别人的女儿,想必也是很得父母疼爱,但愿她一辈子也不要知道过去的事。原来我不知她过得如何,因此总是担心,现在看见她过得好,那就行了。若是再见她,只怕愈加舍不得,万一事情透露让她知道,那我是又对不住她一次。不要再见了,这辈子不要再见,下辈子愿我做她的女儿教她抛下我来赎罪吧。”
婉妃才说完又咳了一阵,玲珑听得心酸,低声说道:“您这样想,可教奴才怎么办呢?”婉妃听她又自称奴才,说道:“往后不要让我听见你自称奴才了,你是奴才,我便是奴才的姐妹,你可是要我降低身份呢。”玲珑听罢,慌忙跪在地上,说道:“主子折煞奴才……折煞我了……”婉妃扶她起来道:“你去让人送他们出宫吧。”玲珑答应着,走出两步,回头又问道:“主子真的不再见一面了吗?”婉妃沉吟一会,说道:“不再见了,送他们出去吧。”玲珑只得照办出去。
玲珑交代两个小太监,让他们送松鸣鹤和虞子蓠出去。松鸣鹤师徒出蕙香馆时,各自心想不一。松鸣鹤见到故人,自是勾起许多陈年旧事心中感慨,而虞子蓠只听着里面不住的咳嗽声,忧心不已。她心想,这妃子真是多灾多难哪,疯病才见好,现在又是新的病,每日就待在这里吃药养病,有什么趣呢,愿她快好起来吧。十七年前,松鸣鹤将她放在箱子里提着出去,现在,她是跟着松鸣鹤自己走出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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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挨打
出了紫禁城,松鸣鹤没到虞府坐坐直接回了飞云庄。这一次进宫,让他想透了许多事情。虞子蓠既现在虞家过得很好,那便让她这么快活地过下去。生母是谁,生父是谁,她只要不知道那么就是虞铨夫妇,虞铨夫妇待她如自己亲生,自己何必坏了这样的好情景。松鸣鹤长舒一口气说道:“尔后可以放浪形骸,长啸山林了。”
虞子蓠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说出这句话,松鸣鹤接着对她说道:“子蓠,我马上就要动身去安徽,有几句话需要嘱咐你。”虞子蓠恭敬地道:“学生谨受教。”松鸣鹤道:“你在钦天监当天文生也好,不当也好,我只望你潜心学问,日渐稳重。谦逊在中,才自内发,学以外成。做树为人,都不可太露锋芒,往后皇家之事,你不必太过关注,以免让你父母担心。”松鸣鹤这番话,与他平时的说话风格不大相符,他从未对学生说过要内敛锋芒,谦逊在中的话,他从来是主张随性而发,率性而为的。至于最后一句“以免让父母担心”更是让虞子蓠觉得吃惊,以前跟着先生学习时晚归时父母不也很是担心么,可先生也从来没断过,今日不知怎么叮嘱起这样的话来,好似这回他真的要走很久的样子。
松鸣鹤知她一时难以理解,但却不解释,而接着说道:“你父母视你如命,你父亲可算得十分开明才让你跟着我学了这么多年,你母亲之慈爱你自知道不需我多说,日后切记稳重行事,用心侍奉双亲。”虞子蓠虽不知先生为何说到这里来,但先生一番话也让她心里感激不尽,虞子蓠当时向松鸣鹤跪下来,恭敬叩首道:“老师教诲,虞子蓠谨记心上,学生拜谢先生教授之恩。先生远行安徽,学生不能侍奉左右,实在不该,学生必听先生之言,谦逊为学,敬奉双亲。再拜先生之恩。”虞子蓠说罢再叩一首,松鸣鹤只当这是他们师徒最后一次见面,他从紫禁城出来时已经想得清楚,虞子蓠此生不再由他做主,她也不会再遇见什么坎坷的事情,出钦天监,成婚,生子,老死,这将是她的一生。临分别时,虞子蓠并不知这是分别,松鸣鹤看着她,多年的师徒之情,让他有些舍不得,但正如放下她母亲那样,也该放下她了。
师徒二人在城门分别,松鸣鹤白衫轻摇,洒脱而去。春风纸鸢,百花香散。
再说姚兰城在耗子城被虞子蓠一阵大闹出了大丑之后,请了几天假不到衙门办公。连曼知道他是在窑馆给人家逮住一顿痛打,心里竟也十分高兴,姚兰城又淫脾气又臭,连曼平时也只是在他身后抱怨,并不敢当着他的面说。这下好了,不知哪个侠士痛下打手,替她解了心头怨气。连曼心里虽高兴,面上却一点不显现出来,毕竟舜英新亡,她还要讨好丈夫和老夫人以求坐上正室的位置。
姚兰城正趴在床上养伤,嘴里不停地骂着。“没胆的王八羔子!出门撞了瘟神了,碰上这等疯子!”他边骂边想着那天的事,一想到自己居然给他扒了个精光牵牛一样牵出来□□,姚兰城顿觉再无脸面出去见人。他细细推想揣测,到底是谁让他受这种巨大羞辱?他思来想去,脑子里都是那首羞辱他的四句诗,“姓姚名兰城,身为给事卿。昨日新亡妻,今日柳枝栖”,这事分明是和舜英有关!“知道舜英这事的人只家里这几个,连曼?决不是她,她我还不清楚,面上姐姐长姐姐短,暗地里巴不得舜英归天,她是决不会替舜英抱不平的。那还有谁呢?娘?那就更不可能了。”
姚兰城忍着脊背上的疼痛,忽而想到一人,登时大叫起来:“是她!”“一定是她找人来整我!小贱人!我饶不了你!”姚兰城一面想着一面向房外大喊道:“来人!”正巧连曼炖了补品来看他,听见他大声叫唤,连忙柔声答应过去:“这呢,爷什么事?”她边应边推门往里走,看见姚兰城躺在床上,脸色铁青,似正在大怒上。连曼小心将东西放到桌上,轻声带笑问道:“什么事惹爷不高兴了?”“什么事?哼!”姚兰城忽而厉声说,“把雨燕那小贱人带过来!今日我要打死她!”连曼见姚兰城面带杀色,语含杀机,大吃一惊,他以前再怎么过分,也还注意些伪装风度,这回看来是什么也不要,完全撕破脸皮了。姚兰城见连曼怔在那里,又大喝一声道:“你聋了吗!去将那小贱人带过来!”连曼吓得倒退一步,连忙出门去寻雨燕。
雨燕回姚家这两日,看见姚兰城果然被虞子蓠打得不能着地,一面心里大叫痛快,一面告慰舜英在天之灵。她回来时虞子蓠已经交代,叫她什么时候到虞府来都可以,想什么时候离开姚家便可以什么时候离开,不需顾虑其他的事情。雨燕还没瞧见姚兰城到衙门办公遭人嘲笑钻地无门的样子,因此还想再待一段时间,她要看着这个伪君子被人揭下面具后是什么样子。这时她正在院子里侍弄花草,连曼亲自找来了,冷冷向她说道:“爷要见你,快跟我过去。”雨燕手持花壶问道:“爷有什么事吗?”连曼道:“我哪里知道,你快跟我过去就是!”雨燕只得跟随连曼过来。
姚兰城越想越气,热血灌上脑门,不等雨燕过来,已经在房里大发雷霆。雨燕在外面就听到摔东西的声音,她不知道姚兰城又突发什么神经,连曼也不让她住脚,两人进房来。
姚兰城一看见雨燕进来便一手操起床边连曼坐的椅子奋力朝雨燕砸去,幸而他是卧着不方便,那椅子只轻微打到雨燕腿上,但雨燕已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弄懵。姚兰城指着雨燕大骂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狗奴才!是谁教唆你来害我的,我姚兰城有什么对不住你们主仆,你们到姚家来吃穿用度哪一样缺了你们的?你们一个一个这么来寻我的晦气,都巴不得看我笑话呢吧,老子告诉你们!让我难看的,我一个也饶不过!”
姚兰城骂得满脸通红,又向连曼大声道,“你找两个执家法的来,给我打她三十大板!”连曼被他这般恶狼样吓到,唯唯诺诺答应着就出去了。雨燕听他刚才的话里说“你们主仆”,这分明指的是她和舜英,若是只骂她一个也就算了,舜英过世还不到十天,他竟也拿来骂,可见无良心至极。姚兰城忿怒,雨燕也是气得冒火,只两眼恨恨地盯着姚兰城,并不分辩也不下跪求饶。姚兰城见她直挺挺立在那里不争辩,更加确定就是她找人来让自己出丑,但又料想她一个奴才没有这种谋略胆子,背后必有操纵者,因而又恶狠狠问道:“你跟什么人合谋害我,老老实实说出来!”
雨燕听他刚才把新逝的舜英也骂上,这会已经是两耳冒烟,又想起姚兰城素日那些虚伪的行径,心中好似有人壮胆,大胆指斥姚兰城道:“姑爷!你这说的是人该说的话么?小姐哪里对不住你,她才走不到十天,你竟狠心连她一起骂!”姚兰城见她顶嘴,气得不顾背疼就要坐起来,“你,你你,好啊,当下人顶撞起主子来了!有什么样的主子出什么样的奴才,你跟你那主子都是一种货色,故作清高!你今天要不招出合谋,老子打死你!”
雨燕已经顶了一句,也不再害怕,又回道:“事是我自己做的,没有什么合谋。我就是看不上姑爷这般虚伪做作,人前一副彬彬君子形象,人后却是禽兽不如!小姐不是病死的,是给你害死的!”姚兰城听她说自己虚伪做作,差点没把他气晕过去,他最怕别人说他虚伪做作,这正中他的要害。
连曼已带了两个家丁并家法过来,姚兰城指着雨燕气得几乎说不出话,“好啊,好啊,你厉害,你们两个!给我往死里打!要是还有一□□气,你们就跟她一起去死!”两个家丁不知出了什么事,但见姚兰城这般生气的样子,不敢丝毫怠慢,当即按下雨燕就开打。雨燕趴在地上,咬着嘴唇,忿恨地瞪着姚兰城。连曼从没见过姚兰城这一面,当时吓傻在那里,平日里那些厉害的嘴皮一点也用不上了。
姚兰城嫌家丁下手轻了,喝道:“你们这么护着她做什么?难道跟她是一伙的吗!”家丁不知雨燕犯了甚么错,姚兰城对她这么厉害,但他们心里清楚,要是被姚兰城划入雨燕“那伙”,肯定是没好果子吃,因此只能对不住雨燕,痛下打手了。雨燕起初要强忍着不叫,至十几棍时,屁股已疼得麻辣,再后来加重分量,肉好似已经打烂一般,雨燕终于忍不住喊出声来。姚兰城听见棍子落下的结实声和雨燕歇斯底里的喊声,心里别提有多快活,心想,我在耗子城挨的打,今日要叫你十倍还回来。
连曼眼见雨燕屁股上渗出血来,实在看不下去,便怯怯向姚兰城请求道:“爷,再打要出人命了。”姚兰城听得正上瘾,见连姨娘求情,狠狠向她瞪去:“难道你也想尝尝滋味吗?”连曼不敢再多嘴,她见雨燕脸色惨白,将要撑不住的样子,慢慢退出房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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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控诉
姚兰城将手一挥,两家丁终于可以略歇口气,雨燕整个人贴在地上,一动不能动。姚兰城缓缓向她再问:“你说,合谋是谁?说出来,你的罪就受到这,要是不说,哼,打死你也白死。”雨燕万万想不到姚兰城竟是这样心狠手辣之人,以前只觉得他虚伪禽兽,断不知他还是个黑心之人,看今日之势,他是不会放过自己,与其向他求饶再死,不如痛痛快快把原来想说不敢说的说出来再去见主子。雨燕这么想着,冷笑两声。“你笑甚么?!”
雨燕抬头看着他,冷冷说道:“小姐新嫁来时,以为自己嫁了个文质彬彬的公子,心里很是欢喜。小姐确实素来身体有病,但嫁进来之前已经治好了,若不是你这么待她,叫她心寒,她如何会犯病,又如何会这么轻易就没了?”“你讲这些,是来指斥我了?奴才!她自己犯病,本就与我无关,况她病后,我岂没有给她找过大夫!是她自己身子不争气,我姚家上下,哪一个对不住她。”
听到“姚家上下”这一句,雨燕又不禁冷笑起来,姚兰城见她不说合谋之人,正待要打,听她冷笑,便又问道:“狗奴才,你还有什么不满,本公子叫你明明白白说出来,也好让你死得清楚!”雨燕看姚兰城脸色,又听他连说几次“死”,料想今日是再不能踏出姚府一步,人之将死,其胆也大。雨燕看着姚兰城接着说道:“小姐病里,确实来了几个大夫不假。大夫开不对药方不怪,小姐身病由来已久,只是身病不好,心病更甚!”
雨燕泪汪汪抬起头来看姚兰城,接着说道:“我再称你一声姑爷,为你是小姐的丈夫。姑爷,你可知小姐那天为何突然呕血?”姚兰城见雨燕说到动情之处眼泪簌流,他情绪稍稍稳了些。雨燕道:“小姐那日本是想去给老太太请安,姑爷,你看小姐只看她是个清高多病的人,你可知她也是个易感恩戴德的人。但凡老太太有问她的病,她那两日便觉身上大好,每每提起老太太,她总说自己愧为人家儿媳,不能辛勤侍奉。至于连姨娘,小姐也说她是个好人,只因她来看望时总是姐姐地叫着,可她不知连姨娘背里都是怎么讲她,我告诉她反说是我多心。”
当时连曼与姚夫人已在门外,听见雨燕这番话,连曼不觉略垂下头来,姚夫人轻叹了口气。姚兰城听了,怒气微沉,听着雨燕继续讲。“那日小姐本想去给老太太请安,她那时走路都打颤了。不想却听见两遭要命的话,老太太说小姐不能生育,家门晦气。小姐本感念老太太关照而去,却听见这样的话,她不是当面撒泼的人,听见这话也只是自己转身回去。”
姚夫人在外头听见这话,才知那日与老奴所说的话让舜英听见了,这么说来,舜英重病,自己有一分罪过了。连姨娘听雨燕说“她不是当面撒泼的人”,便觉她是在暗指自己,心里有些不满,又想起刚才她说自己在背地里讲了不少舜英坏话的事,更加不高兴。连曼看了姚夫人一眼,正要说些什么为自己分辩为姚夫人解围,只听得里面雨燕又说:“老太太这话已叫小姐受不消,不提防回来的路上又听见连姨娘在嚼舌根。”雨燕说到这又冷笑起来,“反正我是要死的人,不再忌讳什么,索性都说出来罢。”连曼不知她都要说自己什么,心下紧张,就要闯进去,却被姚夫人拉住,连曼见姚夫人面色冷峻,不敢造次,只好暂且在门外听着。
“连姨娘说话不饶人,想必姑爷不会不知。因小姐少出门,也不爱听墙根,所以总不知连姨娘暗里讲了她什么话,我却清楚得很。连姨娘对小姐有个称呼,叫‘大房那个病不死的’,哼,她的心倒好,天天把这话挂在嘴边,似是为我们小姐祈福让她不要病死哪。”连曼听了雨燕这讽刺的话,两耳冒烟,就要冲进去,又被姚夫人拉住,狠狠瞪了一眼。
“她总爱拿自己那次流产说事,大有一副自己流产胜过别人不怀孕的样子。她平日那些难听的话我不稀罕再说,只说小姐从老夫人那边回来时听见的。小姐听见连姨娘在亭上,又说她的病不能长久,又说她不知礼,这叫小姐怎么活呢……”雨燕说着已经泣不成声,外头连曼又气又愧,姚夫人松了连曼的手,长叹一声。雨燕讲完,心里舒畅,姚兰城似有所思。那两个打棍的也不知是要不要接着打,都望着姚兰城。姚兰城见雨燕背上血肉模糊,再打下去她势必会送命。他心中犹豫不决,想起在耗子城里所受的羞辱,姚兰城还是忿怒难平,要是明知是这个奴才下的手还放过她,那真是自己对不住自己。
姚兰城思来想去,挥手让两个家丁出去,对雨燕说道:“你对你主子倒是忠心,但你一个奴才!竟敢计谋陷害自己的主子!这是万万不能饶恕的!念在你对舜英的赤诚,我也不想再与你为难,白绫或□□,你任选其一。你死之后,会将你葬在她墓旁,成全你们主仆。”雨燕对这结果丝毫不觉意外,不止是因为谋害姑爷这一条罪,另有对主子不敬一条,刚才她决意把姚夫人连姨娘的事说出时,就已想到了这层,一个仆人对主人胆敢说这样的话,那不是找死是甚么呢。但她没想到的是,姚兰城听后语气没变得更激烈而是缓和了,不知是否是因为他这会对舜英之死有了些许愧疚。
“请爷赐□□,雨燕这会是站不直了,白绫来了无用。只望爷不要食言,将我葬在小姐墓旁,让我们主仆地下相聚。”姚兰城点了点头,向门外招呼下人道:“进来一个!”
下人没有进来,姚夫人与连曼进来了,姚兰城一惊,连忙向母亲道:“儿子给母亲请安。”姚夫人看着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雨燕,姚兰城只怕刚才雨燕说的话已经给姚夫人听见,因问道:“儿子今日已觉好多,劳妈来担心了。”姚夫人冷冷看着姚兰城,姚兰城有些害怕,夫人旁边的连曼面带愠色看着雨燕,却也不敢多话。
姚夫人居高临下对雨燕道:“你做的事不可饶恕,饶了你一个,将来再有下人这么放肆狗胆,那作主子的都给整死完了。”雨燕反正横竖一死,便大胆对姚夫人说道:“夫人您每日诵经礼佛不断,心中究竟存不存着佛祖呢?”“大胆!怎么跟太太讲话呢!”姚兰城冲她大喝一声。“你闭嘴。”姚夫人对儿子说,姚兰城一惊,她接着对雨燕说道:“老身心中存不存着佛祖,不到你一个下人来操心。只是你一个奴才,却叛主害主,这是你自己承认的是不是?那就不能饶了你。”
雨燕冷笑道:“还请老夫人洪恩,赐奴才□□。”姚夫人见她丝毫不惧,也无求饶之意,便向门外的两个家丁道:“你们两个,把她抬到菜市口去,让她自生自灭。”家丁疑惑:“夫人,这……”姚夫人厉声再道:“没听明白吗!抬过去!”“是!”两个家丁得令便将雨燕架起,朝外头扛去。姚兰城开始听雨燕承认是她找人来对付自己时,是铁心不要留她,但后来又听她讲了舜英的事情,便有些犹豫,不过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能放过她,便叫她自己白绫□□选一样。不想姚夫人进来,命人将她抬到菜市口去让她自生自灭,这算是放了她一条生路,姚兰城沉默不语。
两个家丁抬着雨燕出宣武门到菜市口,那里这会人正多着。他们把雨燕放在一处墙角便回,雨燕不知挨了姚兰城多少棍子,反正这时已是完全动不了,衣服上尽是血迹。街上人来人往,看见一个丫环装扮的女子趴在地上,背上一片血色,料想她是哪个大户人家犯了错的下人被主人惩罚赶了出来,因此都不理她。雨燕背上火辣辣疼着,渐渐发起烧来。她想托人到虞府去找虞子蓠,但却没一个人愿意靠近她,只怕惹事上身。雨燕身上疼痛难忍,心里又哀伤,不禁哭泣起来。过路之人,只是投去两瞥目光,也没有过去问的。雨燕想到自己自幼为奴,好不容易伺候到一个脾气好的主子,那主子偏偏多病命薄,自己伺候别人快到十年,到头来要落得这样凄惨的下场。她看着菜市口行刑台,一到秋天,这里便是死刑犯行刑的地方,自己从没做过犯法的事,竟要和死刑犯死在一个地方,越想越凄凉,也越哭越大声。
雨燕哭了好一会,看见一双布鞋朝自己走来,她猛然抬头去看。“你,你?”那人不知如何开口,只这样说。雨燕这会已经高烧滚烫,见有人来问,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急急说道:“公子,你帮帮我,帮我传个信儿,到崇文门外的虞侍郎府帮我传个信,告诉虞二小姐就说我在这里,劳烦公子了!”那人一怔,问:“可是刑部虞侍郎府上的二小姐?”雨燕点了点头:“就在崇文门外不远,公子一问便知。”公子迟疑一下,又问:“你叫什么名?”“我叫雨燕。”他点点头,转身便走了,雨燕在后边不住叩头称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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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羞愧
那公子走后没过多久,便有两人骑着马来了,前面一个是穿着月牙黄色衣裙的姑娘,后面跟着一个穿灰褐色马褂的小厮。雨燕烧得糊涂,模模糊糊看见那两人快速下马,朝自己疾步走来。
虞子蓠看见趴在地上几乎昏厥的雨燕,怒道:“他姚兰城太欺负人!气死一个,又要打死一个不成!”柳歌道:“小姐,她在烧着,咱们先把人弄回去吧。”虞子蓠点点头:“你去雇顶轿子来。”“是。”柳歌去雇轿子,虞子蓠抱着雨燕的身子,愧疚地说:“是我不好,我明知姓姚的不是好人,还让你回去看什么热闹,要是今日你被他打死了,我再也无脸见舜英了。”雨燕绝望凄凉之时,得一人抱着说这话,已无所要求。
按下雨燕这边不提,先说姚家这里。打过雨燕两天后,姚兰城勉强可以直身坐起来,中午不到,姚府来了个客人,这客人是詹事府詹事王奕清,王奕清本是掌管东宫事物的官员,且官衔比姚兰城足大出了四级,王奕清是正三品官,姚兰城是正七品官,两人如何搅到一起去了?这其中又与储君之事有所关联,简而言之,姚兰城是太子一党的人,在户部主要的事情不是办公,而是监视。因为户部有许多官员同八皇子有关系,太子不便出面,便让王奕清来安排在户部的眼线。王奕清一番琢磨之后,挑中了姚兰城。一是因为姚兰城这人好打发,给钱给女人就行,二是姚兰城不惹人注意,他善于和稀泥,凡事讲究“持中儒雅”,因此并不十分扎眼,谁也看不出他向着哪边。
他们两个平时见面都在外头,谁也不会到谁家来,以免叫人看见生疑,但今日王奕清突然造访,让姚兰城很是吃惊,心想着是否是自己在耗子城出大丑的事情传到户部,被革职了?
正在姚兰城忐忑不安之时,王奕清进来了,他穿着一身便服,由下人引进。姚兰城见他进来,连忙要爬起身来相迎,王奕清上前虚扶一把,说道:“姚给事不需多礼,躺着就是。”姚兰城看王奕清面色并不难看,心里稍放心了些。
他说道:“兰城愧疚,劳王詹事到敝府,不知詹事是否是有什么指示?”王奕清捻着胡须,似在思索怎么说。他四十几岁,但人看起来比实际年纪要老,黑发中夹着不少白发,胡子又很长,像是五十几岁的人。他看着姚兰城,缓缓说道:“兰城,你这事办得糊涂啊。”姚兰城听了心里一惊,猜想他指的是耗子城那件事,不觉羞愧难当,分辩道:“詹事明鉴,那是有人存心要害我。我,我……”“你在我面前不要遮掩了,白纸黑字写的借条,还有人能害你吗?”“借条?”姚兰城觉得奇怪,难道王奕清说的不是耗子城那件事,他连忙问道:“兰城不明白詹事的意思,还请詹事明示。”
王奕清见他还不承认,有些不高兴,说道:“我来这里就是跟你商量解决的办法,你还要瞒到甚么时候?要是你还顾着面子不说,那可就真得你自己来解决了。”姚兰城本来以为他讲的是耗子城的事,但又不是,他一下真想不出来是什么事。王奕清见他一副迷惑的样子,也不知他是装的还是真的,干脆直接说道:“你在国库借了一万两银子是不是?”姚兰城猛然一惊。王奕清接着说:“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帐补上?”
这可要了姚兰城的命,他是两年前借过国库的钱,但早把这事忘了,冷不防今日王奕清亲自来提这件事。他自己借过的钱,又是这么大一笔数目的钱,如何会忘了呢?原来这钱并不是姚兰城给自己用的,虽然一万两银子确有一半落入他的腰包,但办事的名义还是为太子的。这会王奕清来说这件事,姚兰城觉得冤枉,便向王奕清申辩道:“借的钱也是给太子用的啊,詹事,这事您知道的,要不是太子的意思,我一个小小的给事中,哪里能借得动国库的一万两银子。您可得帮帮我。”是以至此,姚兰城再也不顾什么儒雅风度,要是事情弄得不好,他可要砸锅卖铁还国债了。
王奕清见他急得满脸哭相,心中冷笑,慢慢说道:“本来这事可以拖下去,早些时候户部也才清过账,本想短期内不会再有。谁知皇上因西北准噶尔部频扰边境,担心国家要用武边陲,便又下旨清帐,为用兵准备银子,这回是四阿哥负责这事。你想想,四阿哥是甚么人?出了名的冷脸阎王,不同八爷一党,也跟太子近乎,一个人立一派,这样的人怎么办?他又是得了皇上旨意办事,前回查不完的,这次都不放过,他就不怕得罪你八爷的人或是太子的人,你怎么办呢?”王奕清一通话下来,把姚兰城唬住,他那时怎么没想到这层厉害关系,虽然用钱的是太子,可借的人还是他啊。到了要还钱的时候,债主还是要来找他,可太子帮不帮他还又是个问题了。姚兰城额头渗汗,干看着王奕清问:“这,如何是好?”
王奕清前头紧后头松,这下稍缓了语气,说道:“我这不是来跟你想办法了吗。这个钱,是一定要补上的,四爷不是好惹的人,也跟他讲不上情面。至于怎么补嘛,要跟你说说。太子知道这钱你是借给他用的,太子也不会袖手旁观,但是却不能给你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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