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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怂且甜-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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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静书是绝不愿步上姑母后尘的。
“你是说,等我也可以像长庆公主那样时?”虽明知赵澈是在胡说八道逗她,徐静书还是忍不住乐了,“譬如你若花了心,要新添一个小娇妻,我就将你一脚踢飞,转头自己也去添一个温柔俊秀的小郎君?”
“别说了。我光是想想心里都发酸,”赵澈猛地皱紧五官,抬起右手捂住心口,“见鬼的小郎君。”
“你竟学会装疯卖傻哄人了,”徐静书笑弯了眉眼,“我又不姓赵,也没可能跃马征战凭军功成为一等封爵的柱国大将军。你说的这法子,至少我得到三公九卿这样的位置才行。”
赵澈缓了好一会儿,才敛了神情,认真地看着她:“然后呢?”
他听出了她话里的余地,这让徐静书没来由地快乐,语调也轻快起来:“那,可不可以等到……我有自己的小宅子时?”
赵澈纵容笑开,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请教一下,为什么偏是要等到你有自己的小宅子时?”
“若我能有自己的小宅子,就说明那时我已经真正在京中站稳了脚跟,有能力养活自己。到时你若叫我伤心了,或者你变卦了,我还是活得下去。”徐静书赧然垂脸。
她不知这算不算是与他达成了共识,只是清楚知道了,自己此前的种种犹豫与纠结,说穿了就是因为清楚自己的弱小与不堪一击。
“好,你只管尽情去做你想做的事,成为你想成为的那种人。”
赵澈伸出手,以指尖在她眉心轻轻一触。
明明是冬夜,他的指尖却温暖如三月春阳,以指尖代替了亲吻,在她的眉心克制地盖下了“印章”。
“只要你别躲着我,我等你,没有时限。随你高兴,任你宰割。”
那一触如蝶儿在花蕊中翩跹轻跃,带起漫天蜜甜花粉。
****
正当气氛无限美好缱绻时,巷口处有一道纤细身影如离弦之箭般蹿了过来。
赵澈周身一凛,立刻将徐静书拉到自己背后,绷了周身对着来人摆出防御的架势。
“打扰打扰,借过借过,”姑娘家焦急又敷衍的嗓音从二人面前飘过去数步后,立刻傻眼地站在原地,“死巷?!”
是位约莫二十上下的姑娘,仓促间踮脚打望了巷子尽头后,咬牙一跺脚,正要转身,余光却瞥见倒扣在墙角的那个废弃大竹筐。
她眼中亮起一种绝处逢生的光芒:“我不是坏人,是有坏人在尾随我。若被他们发现,我可能性命不保,恳请二位帮我在这里躲一躲,拜托了!”
一边说着,她就矮身过去蹲进墙角,掀起那大竹筐躲了进去。
在将自己扣进大竹筐之前,她抬起头,恰巧对上徐静书茫然惊诧的目光。
借着房檐下灯笼的幽光,徐静书看清了她的长相,顿时神情古怪地瞪大了眼,目光紧紧攫着她的脸。
“小妹子,求你了。等我躲过这一劫再跟你们解释。”
或许她也没真的认为眼前这两个素昧平生的人会真的帮她,诚恳发出求救之言后,便一脸听天由命状,将自己扣在了大竹筐里。
对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人,赵澈眉头紧皱,牵了徐静书的手就打算带她离开,显然并不想搅和进这没头没脑的意外中。
可徐静书却满眼惊惶地使劲对他摇头,自己更是挡在了大竹筐前面。
她还没来得及解释,巷口处果然就有四五个黑黢黢的身影探头探脑,蹑手蹑脚慢慢往这边来。
她将心一横,索性一个使力将赵澈拉过来,抬起双臂环住他的脖颈。
这下轮到赵澈瞪眼了。
徐静书略踮起脚,贴到他的耳畔,气音颤颤:“这个姑娘,我认识的。她姓白。”
虽不知那几个鬼鬼祟祟走过来的人是想做什么的,但她一定要帮这个姑娘。
四年不见,徐静书从当初那个面黄肌瘦的小萝卜丁长成娉婷白嫩的小姑娘,形容上彻底大概,那姑娘便没有认出她来。
但徐静书却轻易认出了对方。
因为四年前这个姑娘就已经十五六岁,五官样貌早已定形,如今只是气质稍稍成熟些许而已。
赵澈“礼尚往来”环住徐静书的腰肢,也学她的模样将唇贴在她鬓边,以气声轻询:“她是谁?”
徐静书周身抖得厉害,圈住赵澈脖颈的双臂环得死劲。好半晌后,她才又在他耳畔,很小声很小声地吐出两个字——
“药童。”
藏在竹筐里的这位白姑娘,是当年和她一起被囚在甘陵郡王府的药童之一,也是那批药童里年岁最大的一个。
徐静书记得,当年活下来的十几个药童被大理寺的人从甘陵郡王府救出来后,这位白姑娘是最先被人接走的。
她不明白她此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更不明白那些人尾随她的人究竟冲着什么来的。她只知道,当年撑到活着得救的同伴不多,而被救出来的这四年,她就遇到这么一个昔年共同受难的同伴。
被囚做药童的那半年,她们每日被绑在一间小暗室,一起被灌下各种叫人生不如死的药,一起捱过近乎千刀万剐的反复取血。
她们也曾艰难依偎到一处,气若游丝地流着泪鼓励对方一定要活下去。
乍见昔年同伴,又是在这样的状况下,徐静书脑中乱得很,一时也想不了太多。
但赵澈却是个越危急越清醒的人。
一听徐静书道出“药童”二字,他立刻想起方才那个姑娘藏进竹筐之前说过的“若被他们发现,我可能性命不保”,脑中当即警铃大作。
他脚下稍稍往前近了半寸,将徐静书抵在了墙面,大掌按住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脸按进自己襟前藏得一丝不漏。
他不确定那些人是不是冲着白姑娘“药童”身份来的,若是,那他首先要顾的是保住徐静书不要被那些人看到。
虽四年过去徐静书在外貌身形上都变了许多,但他不能冒一点风险。
虽他先前将今夜带出来的随侍暗卫都留在主街上保护几个弟弟妹妹,但只要他一发出讯号,他们很快就能赶过来。
可是,为了不让徐静书暴露在这些人眼前,他不能闹出太大动静,能不动声色遮掩过去是最好的结果。
那几道黑影在离他俩约莫五步开外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赵澈将徐静书按在怀中,半点不让她露脸,自己则故作慌乱地向那几人投去一瞥,仿佛幽会厮混被打扰的愣头青。
第五十章
像今日这小年前夕“花灯夜集”之类的坊间盛会,向来是胆大的少年少女们浓情蜜意的好时机。
若有心人此刻去细致探看四衢坊周围的众多小巷深处; 难免有那么几对“小鸳鸯”正在这样那样; 因此赵澈与徐静书二人相拥在小巷角落的场景倒也不算突兀。
毕竟举国上下都是从长达数十年的亡国战乱中过来的,大多数人都还记得当初活得朝不保夕的岁月。
战火连天时人命如草芥; 寻常人今日不知明日事,谁都不知能活到哪天; 自没太多拘束讲究,对年轻男女“趁集会躲在无人处稍行些略为亲密的举止”绝不会报以惊骇眼神。即便素不相识,人们在碰到这样的场面时; 通常也都本着体谅之心不去打扰; 与人行些方便。
大周建制四年来; 在律法、规制上大体沿袭旧俗,民风也未大移; 因此这个约定俗成的观念在民风上也就被保存至今。
方才徐静书情急之下扯过赵澈做亲密状; 赌的也就是这个。
果然; 那几人带着几分友好歉意对赵澈含笑颔首; 回他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后; 便非常识趣地退出了小巷。
赵澈按在徐静书后脑勺上的大掌稍稍松了些,徐静书总算能从他怀中抬起头喘口气。
“他们走了吧?”她仰起红脸,紧张兮兮觑着赵澈; 问得很小声; “可、可以松开我了吗?”
到底才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虽明知是情急时的权宜之计,最初还是她主动将人扯过来抱住的; 可两人的身躯实在贴得过紧,她哪能当真坦荡到半点羞赧也无?
柔软的小手颤颤使力,想要掰开环在自己腰间的长臂,退出他的气息包围。
哪知赵澈不但没有放开她,反倒收了收手臂,制止了她轻微的挣扎。
他从来不是个大意的人,此刻也并未因那些人的离去就立刻松懈防备,仍旧以眼角余光谨慎留心着巷口。
“你……”
“乖,别急,再等会儿,”赵澈眼神始终不离巷口,只是略略低头附在她耳畔,小声道,“或许他们还要回来的。”
他是最能推己及人的心性。若今夜换了是他在追踪一个人,到了死巷附近目标消失,凭空出现一对幽会的小儿女,他虽不会咄咄逼人近前打扰探查,却也不会真就只看这一眼就死心离去。
徐静书没敢再动。一则是因认可他的谨慎,二则是……
她脚后跟正抵着身后那大竹筐的边沿,里头藏着个大活人。虽明知躲在里头的白姑娘不可能瞧见她与赵澈的亲密相拥、贴面耳语,可这场景对她来说真是想想就羞耻加倍。
赵澈说话时的温热气息尽数包裹了她的耳朵,炙得她周身滚烫,两腿不由自主地虚软发抖,根本没法动弹。
偏赵澈一面留心着巷口动静,还能有余力来招惹她:“你抖个什么劲?”
徐静书倏地偏头后仰些许,将那只快被烫熟的耳朵从他唇畔“解救”出来。脚下是退无可退的,偏他还故意往前又贴了小半步。
于是她咬紧颤抖的齿关,在他耳边羞恼轻嚷:“我、我抖我的,你不、不要问!”
赵澈闷声忍笑,胸腔的震动使她抖得愈发厉害了。
****
没过多会儿,那一行五人果然去而复返。
“回来了。”赵澈身躯微凛,再度将徐静书的脸稳妥藏在自己怀中。
他低下头,薄唇若有似无轻触着她滚烫的耳朵尖,余光留心着重新在巷口探头探脑的几人,却又忍不住唇角轻扬。
虽那几人明显不是好人,可赵澈心中对他们却有一丝丝感谢。若非他们闹出这场事,兔儿似的羞怯小表妹此刻哪会乖乖呆在他怀中?
可怜兮兮、抖抖索索主动环着他的腰,软绵绵的温热馨香霸占了他的呼吸,若非此刻场合不对、形势不对……哎,算了,这样就不错了。
赵澈抿笑,强按下心底那些不规不矩的躁动,极其克制又极其缱绻地在她耳尖接连落下数个轻吻。
盖章了,这兔子是他的,他会将她护好。
这回那几人没有再进来,只是站在巷口远远打望,最终似乎确认这真只是一对躲在人后亲昵厮磨的小儿女,总算悻悻散去。
赵澈暗暗松了口气,松开抚在徐静书脑后的手。
“这回,是真走了吧?”徐静书小心翼翼抬起头,脸红到脖子根,乌润双眸在灯笼幽微的光芒下莹柔烁烁。
赵澈垂眸觑着她,喉头紧了紧,故作严肃状,仍以极小的声音回她:“说不准。”
“还来?!不、不会吧……你!”
徐静书猛地偏头,他噙笑的唇正好落在她滚烫颊畔。
“对我,你倒是挺警觉。”偷香只成功一半的赵澈笑得无比遗憾,总算松开怀抱。
徐静书赧然瞪着他,恼羞成怒般将他推到一旁。
她发现,打从先前两人将话说了个半透不透后,这人仿佛就彻底不是往常那个温柔矜持中带点兄长威仪的表哥了。
大尾巴狼,可真会顺杆子往上爬啊。
****
徐静书拢好衣摆就地蹲下,掀起大竹筐与里头的白姑娘四目相对。
“你先别出来,我怕他们会在外头等,”徐静书小声道,“待会儿我们先到巷口去替你望风,确认是真的安全再叫你出来,好吗?”
白姑娘如释重负般吐了一口长气:“多谢,真的多谢了。”
很显然,她是真的没能认出徐静书来。徐静书也没有自曝身份与她相认的打算。
“小事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徐静书冲她笑笑,“可否请问,他们为何要鬼鬼祟祟地尾随你?”
白姑娘连叹两声,无奈苦笑:“我从前有些‘奇遇’,为此出京躲了将近四年。这些人不知从哪得到风声,以为我身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我前几日才踏进京畿道地界就被好几拨人追着跑。其实他们想要的那东西本就是以讹传讹被夸大的,况且时过境迁,便是当初真有点什么,如今也半点不剩了。可人心贪婪,真话没人信,他们偏要为那捕风捉影的事对我围追堵截。”
她想了想,又诚挚看看眼前一站一蹲的两人:“小妹子,小兄弟,我承了你们救命的情,原不该这样含含糊糊地解释。但事关性命,我只能说这么多,还请见谅。”
赵澈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扭脸盯着巷口。
徐静书当然知道白姑娘含糊隐藏的秘密是什么。既是性命攸关的事,就不必多提了。不过,你既在外躲了几年都安全,为何不一直躲下去?”
“我回来参加明年三月考官的!”说起这个事,白姑娘立刻精神抖擞,笑眼弯弯。
这话让赵澈都忍不住分神回来看了她一眼。
“若你继续在外躲着,或许就可以像之前四年一样安稳无忧。如今为了考官,自己却置身这样的险境,你……之前没想过这些吗?”徐静书有点想哭。
既白姑娘的药童身份已泄露,根据她先前的说法似乎还是被好几拨人同时知晓,即便她考官中了,将来在京中的日子也不会安生,一定会有人持之以恒地盯着等她落单。
哪怕她的亲族家人尽全力周全护她,这事都不可避免要成一生悬在她头顶的剑。
“我不是心怀侥幸才回来的。我想过若我回来,很有可能就会遭遇眼下这般情况,更糟糕的是或许余生都会因此不得安宁,”白姑娘笑眼中泛起淡淡泪光,无奈地摇摇头,“今夜出门原还叫了家中许多人将我护得密不透风,只是方才主街上人太多,那些人又有备而来,我与家人便被挤散了。吃一堑长一智,往后若无必要,我尽量不出门凑这些热闹了。”
年前节下热热闹闹的坊间盛会,对寻常人来说只不过是锦上添花的欢喜玩乐,可对曾经的药童们来说,却是如此奢侈。
“那这样,你还考官?若考中了,就不可能不出门做事了啊,”徐静书愈发替她起急,眼中起了薄泪,“你不怕吗?”
“实不相瞒,我怕得很。但当初我遇到那件事,有人付出很大代价保护了我和我的同伴们,让我安稳活了这四年。所以我虽怕,却还是要回来,一定要去考官。”
白姑娘笑得有些感慨,更多的却是坚定。
“我要去行‘她’当年之所行,信‘她’当年之所信。要顶天立地、俯仰无愧站在‘她’身旁,向所有人证明,‘她’当年护下的不是个余生只能躲藏着苟且偷生、虚耗米粮的废物!我要成为国之栋梁、弱之庇护,让所有人承认,‘那个人’当年做出的决定没有错,是值得的!”
当年在那间阴暗潮湿、充满血腥与死亡气息的暗室中,大家被捆缚着手脚,每日忍耐着残忍的灌药、取血,流泪看着身旁不断有同伴无辜死去。
而活着的孩子们,总会与离自己最近的同伴相互勾着手指尖,气若游丝地对彼此说,撑着啊,活下去啊,或许明天就得救了。
整整半年的反复煎熬,最终活下来得救的孩子们几乎都成了惊弓之鸟。但事实上他们都是炼狱烈火中开出的小红莲,有最柔弱的姿态,却又有最悍勇的心。
若非如此,他们活不下来的。
世间人有百样,大多数勇者无畏无惧,将生死置之度外。
而另有一种勇者,他们会害怕,会畏怯,会哭泣,却永不会丧失迈开步子去往新生的勇气。
“小姐姐,你保重,这些日子别再独自出门了,”徐静书以指尖拭去眼角泪花,笑着站起身,腰身笔挺,“三月,我们考场见。”
她知道白姑娘说的“那个人”是谁。
武德元年在东城菜市口刑场观刑时,十一岁的徐静书也曾在心中许下与她类似的豪言。
那就一起去长大,一起去发光,一起去成为“那个人”吧!
第五十一章
花灯夜集是通宵达旦的盛会,不过赵家兄妹几个只玩到子时便差不多尽兴。
回到信王府后; 几个小的忍着呵欠; 在侍者们的随护下各自回去歇了。
赵澈挥退侍者,也不让平胜跟太紧; 只与徐静书慢悠悠并肩走在通往西路客厢的路上。
他长指扣进徐静书的指缝间,原本正恍惚走神的小姑娘倏地扭头嗔瞪过来。
“平胜没跟着; 我就得牵着你的手,不然若被旁人看见,我还怎么继续装看不见?”他目视前方; 理直气壮。
徐静书没好气地笑哼一声; 倒是没与他争辩。
“表哥; 我方才听白姑娘话里意思,大理寺的秦大人如今在朝中的处境; 是不是不太好?”
虽白姑娘只说“那个人”; 但徐静书当时就明白了; 她口中的“那个人”; 必定是指当年主持审结“甘陵郡王府药童案”的大理寺少卿秦惊蛰。
秦惊蛰是坊间赫赫有名的“芙蓉阎罗”; 却是徐静书他们这些药童的再生菩萨。
四年前在东城菜市口观刑,亲眼瞧着那祸首在秦惊蛰一声令下被四分五裂后,徐静书就再没见过她。
当年秦惊蛰安排送走他们之前曾说过; “出了这府门; 将来若在京中见到我,你们要当做不认识。倘若你们彼此在街上遇见,也千万莫相认; 更不要去追寻彼此下落!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懂吗?如此是为了你们能安安生生活下去”。
这些话徐静书一直铭记在心,之后便从未打探同伴们的下落去向,也没有刻意找谁追问过秦惊蛰的消息。
今日无意间见到昔年共同受难的白姑娘,又听对方说了那样一番话,徐静书才隐约感觉,或许秦惊蛰在当年药童案中付出的心血与代价,远远超过她那时的认知。
“秦大人,她的处境不算十分糟糕,但也称不上多好。无论按资历还是按功绩,她的仕途都该更通达些的。”赵澈看了徐静书一眼,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似是怕她自责。
朝中的消息赵澈自不会像徐静书这般一无所知,不过这几年他也有心不去揭徐静书旧日心伤,便从未在她面前提过秦惊蛰的事。
徐静书转头回望他,软声恳求道:“你同我细细说说,好吗?我保证不会起急难过,我就是想知道她究竟怎么了。”
赵澈停下脚步,转身与她面向而立,抬手摸摸她的头:“当年她为了甘陵郡王的案子,曾进内城单独见过皇帝陛下,于勤政殿密谈近两个时辰。之后甘陵郡王便被名除玉牒、废为庶人。”
甘陵郡王是皇后陛下所出,又是幼子,素来最得皇后陛下爱重偏袒。战时在钦州那些年,他胡作非为造下不少孽,最终都被皇后及其亲族允州姜氏压下消息,外间少有人知详情,只稍稍有几句耳语传闻罢了。皇帝陛下看在皇后和允州姜氏的面上,通常也只是暗中小惩而已。
武德元年那回,为了能对甘陵郡王处以极刑,秦惊蛰和她的手下可谓呕心沥血。
他们分头出击,在最短时间内奔走大半国境,从京中到钦州,巨细靡遗地搜集他所有罪证,不惜代价将甘陵郡王赵旻“违抗圣谕、通敌叛国、勾连外敌炮制京南屠村惨案、意图谋害朝廷重臣、谋害多起人命”等几项重罪刨了个底朝天,再不显山不露水地将“药童案”一并摆进他的罪名中,最终以如山铁证数罪并举,可谓是对他下了死手。
但要对一个皇子——且还是极受偏爱的皇子——处以“当众车裂”这样少见的极刑,首先得剥去他皇子身份。这不是件容易的事。
“……勤政殿那两个时辰的说服,只是秦大人和她的同僚们诸多努力的冰山一角,”说起秦惊蛰,赵澈也是非常敬佩的,“她当时几乎动用了所有可以动用的人脉,在朝在野都有舆论先行襄助,使我皇伯父有所斟酌松动,才在最终那宝贵的两个时辰里彻底说服了他。”
当时为了争取将赵旻废为庶人,有传言说秦惊蛰甚至胆大包天到打算在御前撞柱明志。
可以说,那年秦惊蛰几乎是赌上了自己的仕途前程,外加自己一条命,才最终护住了律法的尊严,为那些活着或死去的无辜药童们讨来了公道。
迟了四年才知这些内情,徐静书被震撼到唇瓣发颤,许久不能平静。
“她既是得了皇帝陛下首肯才做出那样的判决,为什么后来会处境不好?莫非是皇帝陛下反悔了?”
“用你那机灵的兔子脑再往深想想行么?”赵澈在她额角轻弹了一下,“能在那么短时间就联动出近乎势不可挡的舆论攻势,顺利达成了所有人都以为不能的事,这对她的政敌来说是何等可怕的讯号?况且她又因此得罪了皇后陛下与允州姜氏及他们的党羽,自然有许多人会变着法不让她好过。”
对于朝中那些盘根错节的角力,徐静书目前所有认知仅限于书册,还是稚嫩了些。
她受教地点点头,又问:“那些人后来都怎么对付她?用什么由头呢?总不能怪她判决不公吧?她分明是先征得了皇帝陛下允准将甘陵郡王废为庶人,之后才按《民律》判决,没有错漏之处啊。”
通敌、主谋造成屠村、谋害重臣、多年来因炼药致死数不清的人命,这桩桩件件,哪条不够他死成碎片?!
“铁证如山,秦大人的结案与判罚也是按律处置,本是没有把柄的。”
赵澈稍作犹豫后,抵不过徐静书眼神里的哀求,还是说了:“只是当年她在处理‘药童案’时,对外压下了很多具体讯息,这事就被人当做她的小辫子捏着,诟病至今。四年来始终有人为此弹劾她,甚至多次以此为由拦阻了她本该有的封赏升迁。再加上有心人刻意煽动,坊间民众对她在这件事上的处置也有些不太好的观感,认为她是嗜杀酷吏,当初那药童案不过是生拉硬凑,为了多给甘陵郡王加一条罪行而已。”
总之就是她当年在药童案的相关细节上有所保留,给了对手攻击她的把柄,也让她在民众中的名声变得毁誉参半。
可她一肩扛下所有指责、攻讦、误解甚至憎恨,整整四年,寸步不让地尽全力在守护着药童们的秘密。
奈何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到底还是走漏了些许风声。但徐静书相信,所有的同伴都不会对秦大人有半句怨言,都会像白姑娘那样,愿意追随她的脚步,站到她身旁去。
“即便事过四年,只要她松口将当年的药童案彻底公布,她将再没有把柄给人抓,”徐静书无比笃定,“凭她的本事与功绩,定能扭转乾坤,拿回本该属于她的仕途平顺、青云直上,重新得到万民颂扬。“
可她没有。
她至今依然在尽力坚守这个秘密。她真的真的尽力了。
最最重要的是,她原本没有必要为一群非亲非故的孩子做到如此地步。
“因为秦大人当年就想到了,若是公布详情,我们将会被置于如何危险的境地。”徐静书无比感激地哽咽了。
“能解百毒、长生不老”,这对肉身凡胎的人来说诱惑实在太大。
即便药童们的血当初真有点神奇效用,也不过是当时每日被人用药养出来的;如今四年过去,大家再没有被灌过那些让人生不如死的药,血早就与寻常人无异了。
但是,哪怕当真一五一十公布所有详情,甚至请旨昭告天下说“这世间绝无长生不老之法”,也依然不能彻底打消心怀不轨之人的邪念。
甘陵郡王当年拿孩童活血“炼药”,在不明就里的人看来,或许并未罪大恶极到需要被当众车裂的地步。但其实上,他在这件事上的恶,不仅仅止于“炼药”使许多无辜的孩子枉死。
四年过去,哪怕他已经死透成了碎片,好不容易活下来的这十几个孩子,余生都会因他造的这个孽而惶惶终日,只要身份一暴露,他们就再无安宁,不死不休。
“她做出那样的判罚,是因为她从一开始就明白,那个人像恶鬼一样,毁掉了我们的一生啊。”
“我懂。”赵澈将徐静书揽进怀中,任她用的泪水打湿了自己的衣襟。
“当初救出我们之后,秦大人对我们说,会尽全力为我们讨回公道,也会将我们的秘密守口如瓶,”徐静书靠在赵澈怀中,哭腔糯软颤颤,“她说,不要我们报答,不要我们感激,让我们只管好好长大,好好活下去。”
秦大人绝不是嗜杀酷吏,她是那些仓惶无助的药童们眼里的光。
她让他们相信,这世间虽有阴暗的恶,却也有人始终在执明火涤荡阴霾。
****
痛哭一场后,徐静书总算平复下来,退出赵澈的怀抱,抬起泪眼赧然看向他。
“我没事了,不要担心。我会像白姑娘一样勇敢,不会辜负秦大人的苦心。”
“好。这样勇敢的小姑娘,总该有些奖励的,”赵澈以手替她拭去满面的泪,轻轻勾唇,“手给我。”
“嗯?”
徐静书茫然一抬手,他宽袖轻扬,又倏地挥离,她的腕间就多了一条手钏。
瑰色小珠子粒粒圆润,闭合处坠了一只拇指大的羊脂玉雕长耳小兔。
虽那小兔所用羊脂玉仅很小一块,但通体雪白、玉色莹润,想来价值不菲。但它不是这手钏最贵重的部分。
徐静书颤颤将手半拢在腕旁遮住些光,果见那些小珠子散发的瑰色亮度倍增,却并不刺眼,只让人觉着温柔,觉着暖。
“这是火齐珠啊……”
她只看一眼就脱口认准了,这让赵澈非常意外:“你从前见过?”
徐静书木然摇头,以微微有些沙哑的哭腔轻诵道:“出东境四百里有山曰夷,山阳出奇石曰‘火齐’。状如云母,色如紫金,有光燿。别之,则薄如蝉翼;积之,则如纱縠之重沓也。至暗则其光愈盛,如长明薪火,终夜不绝。”
赵澈轻笑一声,赞许地捏了捏她的指尖:“原是打算在你成年礼那夜送的,可那时你说我已送了两份礼,再不肯收第三份。”
“如今我也不收,这太贵重了。”徐静书说着就想将它从腕间褪下。
赵澈握紧她的手阻止了她的动作:“又不是白给你的。”
“你拿这么贵重的东西,是想叫我做什么?”徐静书大惑不解。
“从今后,你大可尽全力去成为你想成为的人,去做你想做的事,我不会拦你,也不会圈着你拖你后腿,”赵澈弯腰与她平视,满眼认真,“但求你答应我,让我派个人在你近前保护你的安危。”
他怕她不肯,简直要将高贵的头颅低进泥里,竟用了“求”字。
徐静书心中颤颤,垂眸凝眉片刻,郑重点头:“多谢表哥。”
“怎么谢?”他有心逗她开怀些,便意有所指地挑了挑眉梢。
徐静书双颊一烫,羞赧立时将那些伤感愁绪驱散不少:“你这个人怎么……”
“我这个人怎……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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