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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福门-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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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娘了便不响了。
  “大哥,你回去吧,这里有我。”戴谦终于抬头讲话了。
  “好。”戴政点头,不再多说,跟爱珍一起回了后街。
  戴娘子这时才又一把扯了戴谦进屋里,重重的关了13号的门问:“募捐款的事体你怎么讲的?”
  “依娘的吩咐,我只说我不晓得,并未见过存折和印鉴的事体。”戴谦背靠在门上,闭着眼讲。
  “对头。”戴娘子一拍巴掌。戴谦闷不啃声。
  戴娘子看戴谦那样子,显然有些过不了心里的关,便劝道:“你也别觉得愧疚,那天的事体,也是淑丽她自己作妖,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也怨不得别人。你爹已经这样了,你若是再出事,娘可就没活路了,你把这事推了,淑丽那边有虞景明呢,虞景明手腕高的很,衙门那边,每年还拿着虞记的上贡呢,自治公所王家跟虞景明那关系更亲,淑丽也不会有事儿的。”戴娘子拉了戴谦进堂前坐下,还倒了杯水,递给戴谦。
  戴谦捧着茶碗,好一会儿却是带着哭腔讲:“淑丽她认罪了,讲习所把她送往衙门,暂时由衙门收押了……”
  “哟,淑丽傻呀,不管她的事,她做什么要认?”戴娘子不由惊跳出声,她之前打的如意算盘,不管如何,戴谦一定不能有事,所以募捐款的事体,戴谦决不能认,认了就完了,而淑丽那边,没做的事体没哪个傻子会认?再由虞景明,跑关系,塞点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都是套路,虞景明玩的来的,到最后,结局终会圆满的。
  可如今,她实在想不明白,淑丽为什么要认。
  “娘,你也不想想,存折和印鉴都归淑丽,现在出事了,没有人出来认,淑丽便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的,而淑丽那性子,晓得我负了她,她便是要以这样的方式跟我决裂的。”戴谦讲。两人自小一起长大,对于淑丽的性子,戴谦是明白的。
  “唉……淑丽这丫头太倔!”戴娘子撇撇嘴。


第二百四十九章 城头变幻大王旗
  “这孩子,她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呀,不是自己做的事体能认吗?她是叫戴谦迷了魂呀?”静夜里,车辙声尤其的响,而枯燥单凋的车辙声,更显夜的寂寥,虞二奶奶坐在车里,心里又气又急,她哪里想到淑丽会犯那种傻。
  虞景明不作声,心里想着,三妹是傻的,当然这种傻到不是叫戴谦迷了魂,而是戴谦的背叛让她失落,再加上贪没募捐款这样大的罪名栽下来,她抗不住了,于是三妹便破罐子破摔了。
  “虞景明,我跟你讲,这回,只要你能让你三妹无事出来,过去的恩怨,咱们一笔勾消。”虞二奶奶转过有来,瞪着虞景明,车里没灯,是黑暗的,只有夜风过时,卷起车帘的边角,车头气死风灯的亮线才隐隐约约照进来。
  虞景明面无表情,不声不响。
  虞二奶奶便冷笑:“怎么,要落井下石呀?”
  虞景明翘翘嘴角:“二奶奶晓得我不会那样做,只是能不能保二妹无事,我心中没数。”虞景明讲。
  “你现在跟我讲心里没数?当初,你对付你二叔那会儿,还有你跟陶记相斗至今,哪一回是没数,谁不晓得虞记东家大小姐的肚肠是九曲十八弯,最是有城腑,你现在跟我讲没数,找借口也不要找的这么浅白好吧……”虞二奶奶尖着声音大声的道。
  虞景明无奈的笑笑:“我没找借口,我听红梅讲了三妹的事体,你也晓得我做事向来是预则立,不预则废。所以来的路上,我路过电话亭的时候,给王家大哥王端正打了电话,端正大哥讲,讲习所那边是上午就发现募捐款不对的事体,当时就联系戴谦,让他和三妹回讲习问话。戴谦心虚,这事体他没跟三妹讲,只是发疯似的到处找他爹,然后是吴先生卷款跑路,元甫表哥也叫人告到衙门,戴家大舅的事体就发了,紧跟着戴家大舅也跑了,戴谦没法子跟讲习所交待,所以一直拖到晚上,讲习所那边听到戴家大舅逃跑的消息,怕戴谦和三妹这边也出意外,所以才临夜带走了三妹和戴谦,这是事情的经过。”
  虞景明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虞二奶奶便咒骂一声:“挨千刀的戴谦。”
  虞景明继续讲:“我打电话给端正大哥时,端正大哥跟我讲,那时候三妹已经认罪了,我便请王家大哥帮我想办法,讲了三妹跟戴谦还有戴家大舅的情况,说三妹是冤枉的,不能让三妹背这个罪名。王家大哥跟我讲没有办法。”
  “怎么没有办法,你三妹是被冤枉的,衙门和自治公所不正是应该还人清白的吗?”虞二奶奶气愤的讲。
  “三妹是冤枉的,可说到底也不冤,她是保管印签和存拆的,东西在她手上出的事体,她能没有责任?而戴谦跟三妹是未婚夫妻的关系,戴谦不管认不认罪,三妹都撇不清她自己的关系,我想这也三妹认罪的原因,三妹是读过新学的人,她看得清这些。”虞景明讲,正是因为看不到希望,虞淑丽才干脆认罪算了。
  “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你找找关系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最重要的是救人哪,募捐款损失了多少,我赔就是了,女孩子家家,名声顶重要呀。”虞二奶奶有些六神无主了,又说:“要晓得今日,当初就不该让她去弄那些东西。”
  虞二奶奶不由的又抱怨,只是这样的抱怨一点用也没有。
  “现在不是钱的问题,能用钱解决的事体都不叫事体,主要是三妹这事体暴发时机不好,如今成都可是血流成河呢,武昌又爆出革命党起义事件,谁都看得出来革命一触即发,而越是这个时候越需要用钱,讲习所那边的募捐说是为了发展实业,可真正用处大家心知肚明,现在的情形是,募捐的款远远不够,还要再募捐,而这时候爆发出了三妹贪没募捐款,这影响可太坏了,若是没有个交待,谁还愿捐款。”虞景明讲。
  “所以,你三妹就活该到霉,成了这个交待了。”虞二奶奶赤红着眼道。
  虞景明不作声,就这个事体,她之前跟王家大哥合计过,三妹的罪名是免不了了,唯一的可能是在衙门这边争取个宽大处理。
  衙门这边,只要钱砸下去,总有个说话的余地的。
  虞二奶奶也不说话了,坐在那里发愣,时不时的咬咬牙,马车里气氛便凝的很。
  虞景明晓得,二婶心里只怕又多了一个疙瘩。
  车停在了衙门口,虞景明先下马车,伸手去扶虞二奶奶,虞二奶奶视若未见,自管自的跳下马车,跟随而来的杨妈连忙一把扶住。
  夜深了,衙门口只有两个差兵在气死风灯下打着哈欠,虞景明塞了两个钱,一个差兵就领着几人进去,因为夜了,衙门并不办公,虞淑丽就暂时羁押在衙门的候审室里,两人跟着衙差方走到候审室门口,便吓了一跳,门口立着一个立伽,立伽里站着一个女犯人,虞二奶奶的腿眼见着就软了,以为是虞淑丽,虞景明看得分明,是朱红,便扯了虞二奶奶一把,示意了一下,虞二奶奶才拍拍胸口,缓过气来。
  一侧的耳房这时门开了,卞维武同一个婆子从屋里出来,婆子跟在他身后小声的讲:“二爷放心,里面的姑娘我一准儿照应好。”
  “多谢了。”卞维武冲她拱拱手。
  “维武,你怎么在这里?”虞景明挑了挑眉打照呼,有些惊讶卞维武突然出现,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虞家三姑娘的消息,卞维武哪能不掂记着。
  “哟,大小姐呀。”看清虞景明,卞维武咧咧嘴才又说:“大小姐明知故问呢,不为虞淑丽,我大半夜里跑这里来嚼蛆呀。”
  卞维武说着,又挑了挑眉,有些挑衅的讲:“大小姐这回又要怎么教训我呀?”
  因为对虞三姑娘的那点心思,卞维武几次被虞景明教训,这会儿自然有这么一说。
  “我给你道谢呢。”虞景明看了看跟在卞维武身后的婆子,笑笑讲。
  她教训卞维武,不是因为她对虞三姑娘的心思,而是因为卞维武这斯当时用的手段不正,一次是借酒装疯,有些非礼了。另一次却是他故意揭穿邓香香对戴谦的心思,来制造戴谦跟虞三姑娘的矛盾,这样的苗头虞景明当然要打掉的。
  而这回,维武这小子是真有心了,虞景明晓得,讲习所夜里把人送到衙门,衙门现在自顾不暇,这大夜里哪有真正当差的人,早已是飞鸟投林,各寻各的去处了,讲习所那边人送来,往屋里一关,连个理会的人都不会有,就象门外立伽里的朱红一样。
  虞景明这大夜里带虞二奶奶过来,也是想先看看,好安排个人照应一下三妹,如今,卞维武倒是做在前头了。
  卞维武没想到虞大小姐反而跟他道谢,摸摸鼻子,嘟哝一句:“我是犯贱来着。”
  果然,他这话音才落,候审室里就传来虞淑丽的尖叫:“卞老二,用不着你猫哭耗子假慈悲,怎么着,你也来看我笑话是吧,给我滚。”
  “是呀,我就看笑话。”卞维武没好气的回,说完又回头跟那婆子讲:“好,是要好好照应,一会儿,她要绳子给她绳子,她要刀子给她刀子,反正她也是破罐子破摔不想好了,就不要再碍人眼,这样她好别人也省心……”
  “你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啊,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卞维武话音铡落,虞二奶奶便跳脚骂了起来,卞老二这话实在太缺德了,也着实有些诛心。
  卞维武却冲着虞二奶奶耸耸肩,然后重重的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得,我嘴贱,告辞。”说完,也不理会虞二奶奶,转身就出了衙门。
  虞二奶奶叫卞维武这神态气着了,转头赤红着眼瞪着虞景明讲:“虞景明,虞大小姐,这位是你养的狗吧?你就看着他这么欺负人呀。”
  虞景明不作声,这时候的二婶,不是可以讲理的,二婶是在迁怒,发泄。
  同时,虞景明心里倒想着,最了解三妹的人还是卞维武,三妹性子要强,卞维武那样讲,她便是有那不太好的心思,为着争口气,也决不会叫卞维武如愿,这是激将法。
  屋里虞淑丽的声音也嘎然而止,不晓得是因为卞维武的话,还是因为虞二奶奶的声音了。
  这时那婆子开了候审室的门,虞二奶奶便径直进了屋里。
  虞景明依然站在门外,三妹这时候最不想见的人里面应有她一个。三妹不愿被卞维武看笑话,更不愿她看笑话,她也就不进去碍人眼了。
  不一会儿,屋里便有小声的说话声,虞景明听不清,也不想听,转过脸看着立伽里的朱红,笑笑。朱红也看她一眼,同样笑笑。
  之前两人演了一场又一场的大戏,这会儿笑容才见真诚。
  笑完,却未说话,不是无话可说,是这种情况,任何话语都是无力而多余的。
  朱红微闭着眼,虞景明靠在墙边,眼敛低垂,看着灯光下立伽映在地上的阴影。
  如此,没多久,候审室门又吱呀一声开了,虞二奶奶从屋里出来,抹着眼泪,冲着虞景明丢了一句:“回去吧。”
  虞景明点头,一些事体,二婶不多说,她也不多问。又给那婆子塞了点钱,叮嘱了几句。
  因着先前卞维武的话,虞二奶奶到底担心,又要把杨妈留下。虞景明便让红梅嫂顶了杨妈,这样的大事,二奶奶身边只怕也要留个能说知心话的人。
  红梅便留了下来。虞二奶奶这回没有反对,实在她身边也确实离不了杨妈。
  坐在马车里,依然是漆黑的夜,虞二奶奶不作声,虞景明也不作声,一路无话,须臾便回到永福门。
  永福门长街寂无一人,只有路灯因为电压不稳忽明忽暗。
  杨叔开的门,虞二奶奶当先进了堂前,整个人就萎顿的靠在太师椅上,小喜忙不叠的端了碗点心,虞二奶奶哪里有胃口,坐在那里,拉了杨妈,便唠唠叨叨的说话,说虞二爷,说戴寿松,说戴谦,也说荣家,说二姑娘,又说三姑娘,最后骂的依然是虞景明。
  “二奶奶,你也累了,早先休息,身体要紧。”杨妈劝着虞二奶奶。
  “没事,我跟你讲,这人呀,是越磨越命长,我要长命百岁呢,现在,大家都不好,就她一人好,我就要活着,我一定要看看这老天有眼没眼的,我要看看她的下场……”
  虞二奶奶说着,便又哭又骂了起来,巷子里,已经有人家里的灯亮了起来,显然叫虞家这边的声音惊动了。
  杨妈连忙招呼小喜,两人硬扶着虞二奶奶进了屋里,再关上门,然后是细细碎碎话音,最后终渐于无声。
  虞景明上楼的脚步是很慢的,二婶的话虽然未指名道姓,但大家都晓得是说谁。
  “二奶奶这是狗咬吕洞宾呀,大小姐一夜在为三姑娘的事体跑,她还这样骂人,没有这样做长辈的吧。”翁姑奶奶也还没睡,这一天里,先是戴家大舅出事,元甫出事,然后虞园那边,好好的晚宴,先是传出李公子跟朱红的花边,虞家大小姐又沦为笑柄,紧接着就是朱红刺杀上海道大人,然后三姑娘也出事了,让她一直心惊肉跳的。
  这两年,虞家真是多事之秋。
  或许不仅是虞家,是所有的人,没有太平,又哪来安乐。
  只是翁姑奶奶再也没想到,二奶奶最终还是在怪景明。
  先前,景明的事体,二奶奶为景明出面,翁姑奶奶还道二奶奶和景明的关系终于能缓和一点,没想事情兜兜转,最后心结结得更死了,就好象跟李家大公子的事体,本以为是一桩好姻缘,没想最后,又是笑话一场。
  翁姑奶奶心里为景明不平的慌。
  “没事的,也习惯了。”虞景明讲,人心是这样,如果二婶这边过的好,而虞景明过的不好,那随着时间推移,一些东西二婶到是可以大肚的放下。但偏偏二妹过的日子有些憋屈,三妹又出这样的事体,更让二婶耿耿于怀的是,这回却是被她依仗的娘家给坑了,她还指望着戴谦和淑丽的孩子继顾虞家二房,如今却是被现实狠狠的打了脸。
  虞二奶奶有些无法面对这一切,自不免想着,如今二爷在世,那一切便都不一样了。由此,虞二奶奶又哪里能不恨虞景明。
  虞景明也觉得不平,但现实如此,倒不必耿耿于怀,世情如铜炉,练就的人心。
  “红梅没跟你一起回来?”没有看到红梅,翁姑奶奶便问了一句,又嘀咕:“翁冒也不晓得怎么回事,这一夜也没看到他,还指着他给家里担事情的。”
  “翁冒不要管他,他有事体,红梅今夜留在衙门那边照应一下三姑娘。”虞景明讲。李公子连夜要出上海,翁冒那里自有许多事体,具体便不讲了,省得翁姑奶奶担心。
  “也对。”翁姑奶奶点头。
  “喵……”一边窗台上,一声猫叫,小花在夜里,眼睛尤其的亮,这会儿瞧着精神十足。
  然后是左手的房门开了,夏至抱着虞景祺起夜,虞景祺懵懵懂懂起身,如厕,然后又睡下。
  小桃听到响动,也迷迷糊糊的掌了灯出来,看到虞景明,倒是清醒了,讲:“大小姐,润生晚上来过了,说了元甫表少爷的事体,表少爷答应赔款,米店老板娘撤诉了,自治公所那边也查明,吴先生和戴家大舅的事体跟元甫表少爷无关,最后由陈家姑父和元和表少爷担保,元甫表少爷被陈家姑父接走了。”
  “哦,晓得了,你先去睡吧。”虞景明跟小桃讲,如此,元甫表哥的事体暂可放一放。
  小桃便回了屋里。
  翁姑奶奶这时讲:“听说你虞宝珠姑姑要来上海了?”
  “嗯,陈家那边发的电报。”虞景明讲。
  “唉,不晓得到时又要怎样闹。”翁姑奶奶有些发愁,虞家事体已经够多的了,偏那虞宝珠,当初元甫捧戏子的事体就闹的虞家不得安宁,如今这回这样的大事,还不晓得要怎么样呢。
  “随便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再说元甫表哥的事体,若需要出力,总是要出些的。”虞景明回道。
  “那是的。”翁姑奶奶点点头,看着虞景明却又欲言又止,虞景明晓得翁姑奶奶要说什么,便笑笑道:“没事,李家的事体就当从未发生过,这样挺好。”
  “唉……”翁姑奶奶叹气,她实在看不出这里面哪里挺好。
  “梆,梆……”巷子里响起老罗的更声,已经是四更天过了。
  “睡吧。”虞景明跟翁姑奶奶讲。翁姑奶奶点点头,实在太夜了,两人各自回了屋里。
  虞景明洗漱好睡下,这一天的事体太多了,脑子里好象走马灯似的,可细细的却抓不住一件事,迷迷糊糊的,窗纸上便有了晨光。
  “卖报卖报,虞园又出大事,虞李两家联姻破灭,香港朱小姐横刀夺爱,李大公子被捉奸在床……”
  “卖报,卖报,上海道大人被刺伤,刺客是香港来的朱红……”
  “卖报卖报,讲习所爆出贪没募捐款案,涉事人员有虞记三小姐……”
  天未大亮,报童已经上街了。
  就在这时,突又传来振奋的大喊:“刚得到的消息,武冒首义成功,大汉革命军通报,湖北军政府成立,由黎元洪任大都督,发安民布告……”
  虞景明猛的从床上坐起来,心里也不由的一阵跳,迷迷糊糊的想,真正是城头变幻大王旗。
  只她还未完全清醒,又听得巷子老罗边跑边大声的嘶喊:“不好了,老潢吊死在小西门了……”


第二百五十章 小西门的百态
  虞景明匆匆穿好衣服,脚上鞋子都来不及换,穿着一双绣花拖鞋便急匆匆赶到巷尾小西门门口。
  小西门门口这会儿围了一圈人,虞景明踮着脚站在人群外,就看到小西门门楼上一根麻绳在晃动,绳以下的人被卞先生挡住了,卞先生这会儿正站在一张高脚凳上,他一手扶着人,一手在解绳套,下边,守门的卓老汉抱着老潢的大腿,边上还有人伸手虚托着,老潢已经死透了,身体都发僵了。
  边上,卞维武抱着两脚乱蹦的卞维新,一手还捂着卞维新的眼睛,卞三儿嘴里兀自大叫:“老潢,老潢,快走,我们去抓鸟……”
  “维武,带维新回家。”卞维文头不回,手不停的讲。
  卞维武便一把抗起卞维新,转身进了永福门。
  “唉……”边上人叹气。
  这气氛让虞景明也不由的就深吸了一口气,老潢昨日还在茶当上唱贵妃醉酒呢。
  人群里自也是一阵窃窃私语:“哟,老潢咋这么想不开呀,好死不如赖活着呗,何况卞家兄弟如今正发迹呢,一个成了响当当的卞二爷,一个进了江海关,他正该享福的时候了……”
  “享福?你也不看看他的身份,王子皇孙的身份呢,虽说已经是破落户了,可那身份代表不一样呀,现在什么情况你不晓得看呀,大清朝要完蛋啦,明朝完蛋那会儿你晓得什么情形的吧?”人群里有人便接话讲。
  “我哪晓得,明朝那会儿,我祖上的祖上都没出生呢……”边上一个赖汉打着趣讲。
  “那说书先生的书总也听过吧?”先前的人又问。
  “那倒是晓得的,听说皇帝都吊死在煤山了。”另一人讲。
  “可不就是嘛,古话早有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别的人投个降的,说不定还有活路,这王子皇孙的,能有好路子给你才怪。”先前的人说。
  “这话在理,更何况,老潢这东西,从来就不是省油的灯,他可碍了不少人的事体,远的不讲,就这段城墙的事体吧,他们这些老顽固,不晓得给李平书找了多少事体,每年为着这段城墙打官司,李平书硬是拿他们没奈何,李平书那里估计存了一肚子的窝囊气,真等大清完蛋了,不跟他算账才怪。”平五瘸着脚凑过来,咧着嘴,一脸兴奋的讲。
  “你积点口德吧,人都死了,你还这样埋汰人,李总董什么样的人物,哪里会跟老潢一个孤老头计较,你以为都跟你似的。”
  这时,更夫老罗,车夫老赵,麻河北,赵铁柱四个抬了一口棺材过来,听到平五的话,走前头的麻河北便没好气的挖苦了句,平五这话不成样子。
  平五撇撇嘴,他说的是实话。又看着几人抬的棺材,是南街棺材铺子出的柏木棺材,虽说不是顶级的楠木棺材,但这柏木棺材号称千年柏木,也不是普通人家能拿得出手的,为了这个糟老头子,卞家兄弟到是舍得。
  这边,卞维文同卓老汉已经将老潢的尸体放了下来,就摆在一张门板上。透过人群的缝隙,虞景明看到老潢身上穿着湛青色长袍,长袍包套着那件黄马褂,脚上穿着朝靴,露出的头脸,神态是安祥的,脑后的辫子梳的整齐光洁,只有衣领,因着上吊的原因,有些印子,卞先生蹲在那里,小心的帮着老潢扶平。
  瞧着这情形,虞景明觉得,老潢是把这场死,当成一场重大的仪式,虞景明不由又想起之前听到的南昌起义成功的消息,一死一生,对应起来,她心里便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大清朝的气数这回只怕是真到头了。
  “虽说是大清快完蛋了,但这毕竟还没完蛋呢,也用不着这早早上吊呀,还有个北洋军呢,革命军能不能稳住阵势,还得看北洋军是吧?”有人接着先前的话题讲。
  “嘿,北洋军?如今是群龙无首呀。”有人应声说,又有人问:“如今的北洋大臣是哪一个?”
  有人讲:“是荫昌大人。”
  “哦,这位午楼先生可管不住北洋军,我看呀,能管北洋军的人非袁大人莫属。”又有人讲,午楼是荫昌大人的字。
  “那有意思了,袁大人现在正解甲归田呢,这是要起覆了?”有人问。
  “就算要起覆,还不晓得他站哪一边呢?他是后党,老佛爷已经归西了,当年维新那会儿,这位可是告密者,活活坑了光绪爷,如今的摄政王可容不得他,要不然,他一个北洋大臣,至于解甲归田吗,他可自负的很,他前几年写了一首诗晓得哇,百年心事总悠悠,壮志当时苦未酬。野老胸中负兵甲,钓翁眼底小王候。思量天下无磐石,叹息神州变缺瓯。散发天涯从此去,烟蓑雨笠一渔舟。这诗,听着他好象就准备做个渔翁似的,可你听听前面一句,思量天下无磐石呀,叹息神州变缺瓯,晓得什么意思吧,他自比定天下的磐石,就好比孙猴子手里的定海神针一样。当然,他手握北洋军,有这样的能力,如今这时局,他就成了奇货可居了,鹤蚌相争,渔翁得利,袁大人可不就是一个渔翁嘛……”说话的是南街的一个落弟秀才。
  “哟,老酸才这意思是说,这革命党同朝廷争来争去的,搞不好最后好了袁北洋呀……”有人咧着嘴问。
  “我可没这样说,谁晓得呢。”落弟秀才不认。
  “莫谈国事!莫谈国事!”有人见这话题从老潢上吊已经跑到天边去了,连忙打住,这话题太敏感。
  “卞先生,热水,毛巾拿过来了,要我过来打理吗?”芸嫂子这时捧了脸盆,毛巾过来。
  “我来吧。”卞维文这才抬起脸了,接过芸嫂子手上的东西。
  虞景明便看到了卞维文的脸,神色算是平静,只抬眼之即,眼底有血丝,眼神有些暗沉。
  卞维文也看到了人群里的虞景明,虞景明便笑笑,算是安慰,卞维文几乎是微不觉察的摇摇头,表示没事。虞景明便点点头。
  卞维文便又转过身,搓了毛巾,细细的给老潢擦脸。
  “老潢也是前世修来的福,要不然,就他这样的老东西,死了有哪个理会。”人群里又窃窃私语。
  虽说老潢是正黄旗的人,可近年来,八旗里这样的破落户不晓得有多少,有子孙的,大多子孙不肖,老头一走,争那点薄有产都来不及,最终有一口薄棺材算不错的了。没子孙,鳏寡的,衙门收尸,也就席子一卷,最后落一个荒冢土包,来年便野草戚戚。
  更有甚者,那尸体被野狗刨出来,最后被分食的,反正也无人知晓,真正落得个天地茫茫。
  “卞先生能这样,也不枉老潢一片心,我爹讲,老潢是有心的,老潢前日还跟我爹喝酒,讲了时局,老潢讲大清朝是真要完蛋了,我爹讲,完不完蛋也无所谓,你一个糟老头,不完蛋,大清朝也没人给你养老送终,完蛋了,你一个半只脚进棺材的,只要别作死,别人也犯不着跟你过不去,日子一样的,没甚么区别。老潢讲,他是无所谓,光脚不怕穿鞋的,可卞先生和卞维武两个得罪的人多,两人都是踩着董帮办的尸体起来的,背地里咒骂的,欲取而代之的不少。不过,维文维武两兄弟也是有能力的,别人不一定是对手,可他老潢若驻在那里,大清朝一完,他这个落魄贝子就成了别人攻击卞家兄弟的口实,两兄弟在别人嘴里纵有万般不是,但待老潢是仁义,他不能拖累他们……我爹当时叹气,这话不好谈下去,只没成想,这转眼的,老潢就上吊了……”
  芸嫂子站在虞景明身边,颇有些唏嘘的讲。
  虞景明点点头。
  对于老潢,虞景明平日是有些避讳的,这老头经历的世事多,他那双眼睛虽然混浊但却能看透人心似的,虞景明平日里虽然自持坦荡,但心思也确实多了一点,肚子的弯绕绕也多一些,有些也不甚光明,自不愿叫人看透。所以平日里,她跟老潢,最多也就见面点个头,无甚言语。
  不过,对于老潢的心思,她到是能摸着一二,其实从老潢改变形象开始,她就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感觉,老潢已经准备要走了,如今,也不过早走晚走的区别。
  “老潢这一走,只怕这老城墙也终于到了该拆的时候了……”人群里又有人突然讲。
  虞景明便不由抬头看城墙,城墙的墙砖满是青苔,斑斑驳驳的,似乎已老朽不堪,也许是该拆了,破而后立,虞景明想。
  就在这时,城门外,一阵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响起,然后是一阵喜庆的锁呐声,众人的心都陡的提了起来。
  “哟,老天爷这是作孽呢,这边才死人呢,怎么就又碰上放炮吹锁呐的……”人群里一片哗然。
  有人朝小西门外望去,一桥之隔,就看到荣兴的贾西带着一队人在桥头边放炮边吹锁呐,还在桥上扯了一块恭贺竣工的横幅。
  那人便回头讲:“是荣兴公司帮法租界公董局建的巡路岗亭竣工了……”
  小西门外的护城河早已经是一条臭水沟了,两岸更堆积出了一些滩涂,自两年前起,法租界就陆续在护城河另一边沿岸填滩筑路,路筑到哪里,岗亭就建到哪里,再借着巡路权,护大租界的地盘,这是各租界扩张地盘惯用的手段。
  也因此如今法租界的地盘早就不是当初划定的那点地方了。
  而今年初,是荣兴接了公董局这筑路和建岗亭的工程,到如今正好建成了。
  “是工程竣工呀?还以为不巧碰上哪家迎亲的呢,工程竣工仪式要这样早的吗?”有人发出疑问,大家抬头看天,天边是青白色,天还不算大亮呢,这时候办工程竣工仪式实在是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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