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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福门-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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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兑现,所以,我觉得这也可以做一个条件谈,至于怎么谈?要达到什么目的?那是大家的事体了。”
卞维文说到这里,站起身来,又笑笑:“我代表不了江海关,在大家面前也人微言轻,我这站出来是给自己脸上贴金,大家不要笑话,我告辞了。”
众人看着卞维文离坐,心里还在想着卞维文的话,大家做生意,如果只盯在金钱的数字上,那是最下乘的生意经,大多数能把生意做的大,讲究的往往是个门道,门道把握住了,钱自然就来了。所以,一些人都在想,如果真能让自家的人进入江海关,那等于就打开了一扇门,那这到真可以谈谈,众人的心思便活泛了。
别的人从卞维文的话里看到了门道,虞景明却从卞维文的话里看到了土壤,若大的中华海关,哪国人都可以应聘进去,却独独华人自己被排除在外,让人憋屈,如果能打破这个局势,那无疑就是成功。
卞先生这一翻动作,让虞景明想起之前,董帮办一力推卞先生进江海关的事体,无他,有些事体暂时无能为力的话,就只有潜伏,等待,默默积蓄力量。
只卞先生这方心思,想来懂的没几个,不过,有些东西,时间长了总会浮出水面。
虞景明想。
“啪啪……”两声巴掌声传来,虞景明抬眼望过去,就看到玫瑰在荣伟堂耳边低语了几句,荣伟堂就站起身来朝着卞维文的背影鼓掌:“卞先生好想头呀,先是无中生有,鼓动仓储制度改革的事体,然后又以解铃还需系铃的由头出面跟大家谈,到如今才算是图穷匕现,鼓动大家趁机会往江海关塞人,人进去了,想要在江海关立足,免不得要卞先生照应,卞先生此一举一下子就将大家绑在了你的船上了,以后在江海关,墨贤理和威尔只怕也不敢小瞧卞先生了。”
荣伟堂这话引的一片窃窃私语:“哟,看不出来,这卞先生果然好想头啊。”
卞维文只是回头笑笑,便拱手离开,未做辩解。
“再好的想头,把戏拆穿了也就无用拉。”杨三姨奶奶跟凑过来的玫瑰讲:“到底还是伟堂厉害。”
玫瑰便笑笑,虞景明也笑笑,有人看山是山,看水是水,有人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可见有些东西于事情的真相无关,只于各自的人心有关。
第二百四十六章 金蝉脱壳
李泽时一手提着皮箱,一手扶着李老爷子进入虞园的时候,正好跟卞维文擦身而过。
“卞先生。”李泽时打了声招呼,并没有问卞维文为何这个时候离开,身后几个差兵将他看的严实,今日虞园不是善局,自然是牵连的人越少越好。
卞维文便笑笑点头,又朝着李泽时边上的李老爷子和刘大人揖了一礼,未说话,只走到巷口,仍回头看了跟在几人身后的那队差兵,神色凝重。
虞园里,虞景明坐在靠窗边,李泽时等人一进虞园,她就看到了,李泽时头发有些乱,神态也有些疲惫,这一路想来也是极耗精神的。
不过,便是这虞园也不是放松之地,今夜虞园会有一场角逐。
王伯权等人这时已经迎了出门,虞景明看到一边李二太太也站起身来,显然也是要出去迎接,微沉吟了一下,跟一边王大奶奶告罪,也跟着起身,顺手又拿了桌上的一壶刚淘的茶水,一只青花瓷茶盏。
“景明要做什么?”王大奶奶好奇的问,虞景明冲着王大奶奶笑笑,未说话,只是走到李二太太跟前:“二太太,我想给李老爷子敬杯茶,感谢李老太爷为虞记说话……”
李二太太听虞景明这样讲,便皱了皱眉头,心里有些不快。
虞景明到底不识大体,今天这样的日子,上海滩多少有份量的人在场,虞景明便是虞记当家大小姐又算得了什么,这是她出头出脸的时候吗?更何况,如今情况不明,还不晓得要怎么样呢?虞景明还夹缠进来做什么?李二太太想着,心里也冷笑,先前一段时间,她拿捏虞景明,反倒被虞景明给架了起来,她还当虞景明真那样硬气呢,如今怎么着,老爷子还没坐下,虞景明这边就急着要敬茶,这心思也太急切了吧。
王大奶奶没想到虞景明是要去敬茶,跟一边的苏太太也相视一眼,有些不晓得虞景明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按理,景明不是这样急切的人。
边上荣太太似笑非笑的看了虞二奶奶一眼:“还道你家这位大小姐一直端的高高的呢,还以为是个清高的呢,没想也是个能屈能伸的,如此,可要恭喜了,你家这位大小姐是真要攀上高枝儿了……”
荣太太这话表面是恭喜,内里却是嘲讽。
虞二奶奶斜看了荣太太一眼,笑笑:“她是她,我是我,再说了,这世上哪有那真正清高的,之所以清高,是因为筹码不够吧。”
虞二奶奶这话却是暗指荣家不如李家。荣太太没讨得便宜,哼了一声,继续看戏,看李二太太怎么回虞景明。
“你有这份心是好的,成,你就跟着我吧,一会儿有机会,就让你敬茶。”李二太太终是开口道,没有太多的时间让李二太太考虑,更何况,周围的人都盯着这边,虞景明打着感谢老爷子的借口,她这倒也是不好明着拒绝的。
“晓得了。”虞景明点头,跟在李二太太身后迎出去。
门口,王伯权等人迎着刘大人和李老太爷,寒暄一阵,相携进了大堂,几人才一进大堂,门口四个巡防营的差兵便分成两列,守住了门口,同时一队官兵沿着外面的长廊,将整个内堂团团围住。
“刘大人,这是……”王伯权等人脸色不好看,冲着刘大人问。
刘大人便打着哈哈:“安全第一,现在上海这局势,怎么小心都是不为过的呀。”
刘大人这样一讲,王伯权等人便不好作声了,气氛便有些尴尬。
“泽时,一路辛苦,老爷子就是偏心,抛下大家,专门去接你。”李二太太的声音适时的插了进来,先跟李泽时打趣,才又一脸笑容的冲着李老爷子说:“老爷子,景明专程来拜见你,说要给你敬茶。”
李二太太先头答应带虞景明过来敬茶只不过是权宜之策,倒没成想,反而正好适时的缓和了气氛。
“这就是景明呀……”应着李二太太的话,李老太爷便打量着虞景明。
李泽时也看着虞景明,多日未见,虞景明又清减,他一点私心,本想着趁着老爷子的压力,把虞景明定下来,未曾想,二婶那边拖了后腿,反倒惹出了一些乱糟糟的纷拢,他晓得,以虞景明的性子,他们两的事体到底要黄,不过,以他现在情形,倒也是不牵扯的好。
虞景明这时也迎上李泽时的眼神,不动声色的冲着二楼打了个眼色,然后又低垂了眼睑,李泽时抬了抬眉,便想虞景明这是另有深意?
两人这般对视,在外人眼里就象是看了失神。
李二太太这边说完,又听到李老太爷发问,却未听虞景明接话,侧过脸,就看到虞景明那样,李二太太便重重的咳了一声:“景明……”心里便有些不高兴,景明太失态了。
虞景明这才回过神了,有些不好意思,连忙上前给李老爷子见礼,只是她手里还拿着茶壶茶盏,这样见礼是失礼的,她便有些失措。
“给我……”李泽时想着虞景明之前的眼色,这会儿便连忙上前,要接过虞景明手里的茶壶茶盏。
虞景明便有些手忙脚乱的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只因为手心脚乱的,茶壶当的一声掉在了地上,一壶滚热的茶水全泼在了李泽时的裤腿和鞋子。
“啊,不好意思。”虞景明更是觉得两手都没处摆了,只有些慌忙的叫道:“孙兰,孙兰……带李公子去换洗一下,这……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虞景明连连道歉,一边李二太太直翻白眼,心里也奇怪,虽说她一直认为虞景明不太识大体,但虞景明的定力她一向是肯定的,今夜里,真是鬼搞到了。
边上几个太太也打趣:“到底是事关女儿家的终身大事,便是再疏淡的女人也免不了进退失据呀,虞景明也不能免俗。”
李老太爷便是冲着虞景明摆摆手:“不急,不急,没事体的。”虞景明便长长的松了口气。
李泽时也是笑笑,一边孙兰过来说:“李公子跟我来,楼上有客人换洗的衣物。”李泽时便跟在场的几位长辈告罪。刘大人脸色有些不快,想要阻止,只李泽时眼下一身狼狈,上楼换一下衣物实在是应当应份,他不好阻止。
刘大人便冲着身后两个差人示意,两个差人于是跟着李泽时上楼。
“我换洗衣物,两位也要跟进来吗?”上了二楼,孙兰打开主卧室,李泽时进了屋,又回过头,一手撑着门框,阻止两个差人跟进去。
再跟进去就确实太不好看了,两位差人便悻悻一笑:“那我们就在门口等,实在是为了安全,再怎样小心都是不为过的。”两位差人讲。
只要守着门,他们倒也不怕李泽时跑掉,虞园的结构他们早就了解过了,这卧室除了门,就只有向南的一个大窗,窗下就是走廊,那里守着一队巡防营的士兵呢。
可以说,李泽时进了虞园,就插翅难飞了。
“理解的。”李泽时笑笑,又跟站在门口的孙兰点点头,转身进了屋里,关上了门。
孙兰也跟两个差人点点头,自顾自下楼,忙活着开席。
“景明坐……”楼下,李老爷子招呼虞景明坐下,品了一口茶说:“你爹我是认识的,二十多年前,在一起吃过酒,你爹酒量好,可他吃酒从不超过半斤,任谁再劝都不能让他动摇,我问他为什么明明有一斤的量却只认准半斤,他说这吃酒跟做生意一样,他讲这做生意,不但讲究止损,更要讲究止利,止损是生意经,止利是做人。你晓得哇,很多生意人失利并不是在他艰难的时候,反而是在他们走向胜利的时候。人胜利的时候总是有些自信心膨胀,这时候,他们所追求的利必是十成十,可有一句话说,水满则溢,月盈则缺,十成十的利则必然有十成十的风险,而这时,让他们失败的不是商场的争斗,是利欲心,是人品,你父亲能那样早看透这些,并以酒为戒,时时警醒自己,了不起。”说着,李老爷子又是一叹:“只可惜呀,天上要好神,地下要好鬼,人间就没了好人。”
虞景明眼眶微红。
“瞧我,老了不中用了,尽说些不着边际的。”李老爷子又轻轻的拍了拍额头,又冲着虞景明讲:“景明也非常不错的。”
虞景明便有些脸红:“谢老爷子夸奖。”
两人这般拉家常,一边的刘大人就很不耐烦,指着席上的酒菜讲:“怎么回事呀,再不开席,这酒菜要凉了呀,李公子怎么还没下来,你们当差的怎么回事的,还不催催,万一有刺客躲在屋里,岂不要害了李公子的性命?我跟你们讲,李公子若有个事体,你俩个提头来见。”
刘大人后面的话是冲着楼上的差人讲的。
楼上两个差人晓得刘大人心里看待李公子不是坐上宾,而是阶下囚,因此也不怕得罪李家,两人互看了一眼,同时用肩撞开了门……
霍的,屋传出女人的尖叫。
两个衙差站在那里目瞪口呆。
出事了?一屋的宾客都变了脸,还道真有刺客藏在屋里,王伯权等人以及女眷李二太太和王大奶奶等人三步并做两步的冲上了楼……
荣太太这时也是一阵惊讶,刚才大家明明看到是李公子进了屋子,怎么如今这会儿传出女人的尖叫,她直觉有戏,扯了一边的虞二奶奶:“二奶奶,我们也上去看看。”
楼上,房门开着,并没有什么刺客,发出尖叫的是朱红。
朱红这会儿跟李泽时两个以一种十分别扭的姿势半靠在沙发上。
李泽时齐腰处盖了一条毯子,上身赤裸,胸口还印着两个红唇印。他身侧,朱红扯着李泽时那条齐腰毯子裹了一半在身上,却露出白的刺眼的大腿,大腿根处,露出半圆的弧度,实叫人想入非非……
见这情形,再场的人神色无不怪异。
李泽时这时脸色很不好,黑的跟锅底似的,只这会儿他也不便起身,便瞪着刚才推门的差人:“谁让你们进来的,关门!”
门口,王大奶奶气的咬牙切齿,李二太太一脸尴尬,荣大奶奶却是一脸兴奋,那高昂的看戏情绪想掩都掩盖不了,虞二奶奶瞪着眼,似乎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王伯权长叹一声。伸长胳膊,拉门关上。
这花边实在劲爆了。
“哟,不用说了,这肯定是朱红的报复呀,就刚才朱红还放出狠话呢,这真是现世报呀……”一群太太聚一起,窃窃私语。
“什么都赖朱红,这事体一个巴掌拍不响好吧,难怪那朱红有那底气从香港跑来争男人,这李公子只怕早就是她的裙下臣……”
“咱们上海滩这位虞家大小姐也不晓得是个什么命,上回荣伟堂和玫瑰给她来了这么一出,如今李泽时和朱红也给她来了这么一出,邪性的很呀……”
一时间众说纷纭。
楼下,李老太爷听到李二太太说楼上的情形,脸色更是难看,好一会儿,猛的站起身来,重重的一拍桌子,两眼瞪着跟铜铃似的,一脸气急败坏的跟李二太太讲:“孽子,孽子,我今天宣布,我李氏没有这样的子孙,我李中和也没有这样的孙子,老二媳妇,通传各地商号,李泽时再非李氏少东家,今后,他的一切行为于我李氏无干……”
“是,老爷子……”一边李二太太便应声,虽然脸上尴尬,心里却是想着,泽时这错犯的真急时,姜是老的辣,老爷子果断的将李氏从漩涡中拔了出来,只要李氏不陷进去,泽时便不会有大事。
“李老爷子,这又何必呢,男儿哪个不风流,让泽时认个错就成啦。”一边刘大人劝着。
“大人,你晓得的,人生在世,信义二字呀,我为什么而来,这上海谁不晓得呀,虽说没有书面文书,但我李家一诺千金呀,泽时这样是背信背义,更何况,今日这宴会是为什么,是为我接风洗尘,那孽障弄出这一出,这是不孝,对吧?再看如今,国将不国的,大好男儿,不思为国效力,尽沉迷于女人裙下的勾当,这是不忠,他这样不忠不孝不信不义的,我李家怎么容得的,国家国法,那家也有家规的呀……”
李老爷子一脸痛心疾首。
他这样一翻话,那刘大人倒是不好再劝了,心里咬牙,这老狐狸,真是会借东风,他之前还想着一会儿拿下李泽时,自要顺便敲打敲打李记,没想突然发生这事体,李老爷子倒是来了个金蝉脱壳,可惜。
李老爷子突然来了这么一手,立时的,整个席面便静了下来,大家都看着坐在那里跟泥塑菩萨一样一动不动的虞景明。
从刚才事发到现在,虞景明便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也没有表情,叫人猜不透她的心思,不过,大家看戏之余,也不免叹息,这位虞记大小姐命不好,今日这一回,又要成为上海滩的笑柄了。
“虞景明,你还坐着干什么,还不走?还真要人家赶呀,脸都叫人踩成烂菜叶了,还能坐得住,哼,也就对付我这个二婶厉害……”虞二奶奶拔开人群走出来,看了一眼坐着不动的虞景明冷哼,脸色也很不好,这事体,她也没脸面。
“晓得了,二婶。”虞景明才回过神来,然后站起身,冲着她二婶笑笑,只笑容比哭还难看。
王大奶奶在一边瞧着也是心疼的很,只她心里也是奇怪,李泽时应不是这样的人呀,然而不管她怎么认为如何,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没有道理可言。
“李老爷子,我有事体,要告辞了。”虞景明这样讲,李老爷子欲言又止,终是长长一叹:“泽时没福气呀……”
“哼。”虞二奶奶本想讽刺李家几句,只想着,虽然虞李两家结亲闹的整个上海纷纷扬扬,可两家实际上并没有真正的约定,如今这个亏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认了。
“走……”
虞二奶奶在前,虞景明在后,两人便转身出了堂前,只在园子的时候,却叫衙差拦住了去路。
“刘大人,我们不能离开吗?”虞景明回头冲着屋里的刘大人行礼问,表面平静,只大家都能看到她的肩膀在发抖,显然气狠了。
“怎么会。”刘大人摆摆手,他要针对的是李泽时,别人倒也无关,更何况,这样情况,若是不让虞景明走,那实在是太不近人情了。
衙差便让开了路,虞二奶奶跟虞景明便一前一后出了虞园,红梅在虞园门口等着虞景明,看到虞景明,脸上有些担心:“大小姐……”
“没事,让老赵驾马车过来,我跟二婶回永福门。”虞景明跟红梅讲。
“好。”红梅点点头,转身去叫老赵。
“不用,我是一刻也不等了,你坐你的马车,我叫黄包车走。”虞二奶奶脸色不好,今天不但丢了脸,更重要的是,这事体又让她想起了当初二爷在世时,虞景明闹的那一出,心上的伤疤又开始做痛,她不想见虞景明这个人。
虞二奶奶抬手叫了黄包车,上了车,也再未理会虞景明,只一挥手,黄包车就跑的飞起,没一会儿就出了四马路。
虞景明看着黄包车走远,神色莫名。不一会儿,老赵就驾着马车过来了,红梅从马车上下来,扶虞景明上马车,上车之际,虞景明回头,虞园里,时不时的还有人从里面探个脑袋出来,朝她张望,虞景明笑笑,上了马车,冲着老赵讲:“老赵,回永福门。”
“好咧,大小姐。”老赵挥了马鞭,红梅没有进车厢,跟老赵一起坐在车头上。
“多谢景明。”车厢里,一道清朗的男声传来,是李泽时,李泽时这时却霍然的坐在马车里,就在刚才,门被王伯权关上后,朱红安排,李泽时便从暗道出了虞园,进了虞园边上的公共厕所,然后坐上了老赵的马车。
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
虞景明进了马车,李泽时便冲着虞景明拱手道谢。
“出了四马路再说。”虞景明讲,还有四马路口一关。
虞景明又问:“朱红一起出来了吗?”
一会儿,一但发现李泽时已经不在虞园里了,那朱红就逃脱不了嫌疑的。
李泽时长叹,闭口不言,神色有些悲痛。
虞景明突然明白,朱红还将要留下来继续完成她的任务,没有了端锦,还有刘大人。而在如今虞园的形势下,朱红的刺杀,不管成不成功,于她自己有死无生。
“很抱歉,让你陷入这一阵的纷乱流言里。”李泽时心里是有千言万语,但最后却只有这一句道谦,先前他的种种打算,在今日这一局后,一切的都烟消云散。
更何况,朱红将为他搭上一条命,那么他再也没有资格让虞景明等他,清风流荡于山间,明月孤悬于天空,他们各有各的职属,各有各的所求,能相遇,终不能相聚。
“不必抱谦,虞记这回多亏老爷子出面。”虞景明笑笑讲。
一时间,又没话了,马车很快到了路口。
“泽时还是藏好吧。”虞景明揭开马车的车板,李泽时便躺了下去。
“站住,搜查。”路口,几个差兵拦住了马车。
“几位差爷,不晓得你们要搜查什么?”红梅有些不高兴的问,一边老赵忙着给几位衙差递洋烟。
“自有任务,不需多问。”几位差兵围着马车,又说:“里面的人出来的,这马车要搜一搜。”
“好,搜呀,我巴不得你们能搜个男人出来,我虞景明也好过这样叫人笑话。”虞景明猛的一掀车帘,整个人跳下车,又大大的拉开帘子,然后,两眼赤红赤红的看着几位衙差,情绪有些歇斯底里。
不过,想着虞园发生的一切,虞家大小姐这时候才暴发出来,已经是很冷静了。
几个差兵倒叫虞景明这一弄有些悻悻。
一只修长的手拍在差兵的肩:“差爷好,这夜里值守,累的很,这里有些烟酒,你们拿着解解泛泛。”却是卞先生,一手提着一坛酒,一手拿着几包烟,冲着几个差爷笑。
“哟,是卞家大爷啊,客气了,客气了。”几个差兵点头哈腰的,卞维文原也是衙门的人,如今入了江海关,因为海关业务跟上海道这边时有牵扯,免不得还常常走动,是熟面孔,卞家大爷也客气,每回见到他们时常请他们吃酒,自有一份熟络。
几人接过烟酒,卞维文又顺势在几人耳边低语:“我是住在永福门的,这位大小姐熟的很,不是那跟刺客革命党有牵扯的,今日虞园的事体你们也是晓得,她受的那个委屈大了,给人家留点脸面,场面不好做的太难堪的,没看,虞园里,刘大人都没有难为她吗?”
几个差兵一想,也是,这位虞大小姐也太倒霉了点,何况,虞大小姐正是刚从虞园出来,刘大人没有难为她,他们也就不要枉做恶人了。
“是是是,卞先生这面子得给。”几个差兵便点头,便挥挥手,让虞景明等人走。
虞景明这会儿却没走,站在那里,抬头看着天上的繁星,黑夜中看不清神色。
“大小姐?”卞维文便叫了一声。
虞景明才低了头,紧紧的抿了抿唇,吸了吸鼻子,又深吸一口气,似乎是要极力压下涌于眼眶中的泪水,几个衙差见了也是摇摇头。
虞景明这时却冲着老越和红梅挥挥手:“老赵,红梅,你俩个先回去吧。”说完,又转头跟卞维文道:“卞先生,我们走走好吧……”
卞维文微微一愣,然后点头:“好……”边上,那几个差兵一愣,然后冲着卞维文挤眉弄眼。
夜风有些凉,红梅和老赵驾着马车先一步出了四马睡,消失在夜色里,虞景明裹了裹衣物,四周的街灯流光异彩,即繁华,又显得光怪陆离。
“走吧,这里风大。”卞维文跟虞景明,这里是个风口。
“好。”虞景明点头。两人走出了四马路,一边有一条小巷,巷子里有个卖豆腐脑的摊子。摊主是对老夫妻。
“来两碗豆腐脑。”卞维文跟那老夫妻讲,然后两人坐下。
就在这时,一声大喝传来:“抓刺客,刘大人被刺伤了……”
虞园一片混乱。
第二百四十七章 谈心和跟斗
“唉,这世道越来越乱了……”老妇人一边给虞景明二人上豆腐花,一边嘀咕。
“是要乱了,也该乱了,再不乱就要亡国了。”卖豆腐花的老汉坐在一边抽着水烟,呼噜噜的。小巷两边,各家门都吱呀着,有人从屋里探出脑袋,朝外在探头探脑,脸上的表情有兴奋,有惊恐。
外面的长街一阵哄乱,洋捕,军警全都上街了,街面上一阵鸡飞狗跳。
虞景明坐在那里,斜后的顶上一盏铁皮灯,将她的身影就投在了半张桌面上,虞景明看着影子先是吸气,又是松气,吸气,朱红终是动手了,想来就是惊心动魄,是紧张的。
松气,就好象靴子落地,一切都在预料之中,让人心中再无悬念。
只心里也叹气,她们那条路,是一条生命于鲜血铺就的道路。
“大小姐,要不要加点辣酱?”卞维文突然问虞景明。
“好,要点。”虞景明点头,又看着卞维文,突然问:“卞先生似乎一点也不惊讶。”虞景明说的自然是一街之隔,四马路那边的刺杀事件。
虞景明这话其实是一种试探,之前,卞维文突然出现,给她解围,象是巧合,但虞景明总有一种感觉,卞先生是特意在那里等她。
“大小姐不也不意外吗?”卞维文笑笑说,抬眼看着虞景明,虞景明低垂了眼敛,好一会儿就翘了嘴角笑。
虞景明晓得,卞先生这是承认了,只怕是从朱红出现在永福门起,她所做的一切,朱红所做的一切,都落在这位卞先生的眼里,卞先生只是看破不说破而已。
虞景明突然就有一种安心的感觉,这种感觉是很奇妙的。
其实卞先生一惯如此,只是以前,虞景明被看透心思,会有些愠怒,人的心思有时是有些晦暗,没有谁原意把一些晦暗曝于别人眼下,但人有时又是要寻求认同的,尤其是一些不能喧诸于口的事情,这时候若是有人能懂,那便是知已。
人生,知已难求。
卞维文这时再笑笑,不作声,只是慢条斯理的舀了一勺辣酱,兑在豆腐花里,然后又慢条斯理的吃着。
虞景明笑笑,也不作声,同样专心吃着豆腐花。
豆腐花滑嫩的很,一进嘴里,便滑入食道,然后胃里便有一股舒适的温热,虞景明这才记得之前在虞园,除了喝了一肚子茶水外,她并未吃任何东西,难怪肚子有些饿了。
两人就这样,俱不作声,一时间,除了勺子碰碗的声音,再无他声。
这时,又听得四马路那边传来消息,刺客被抓住了。然后巷子外的长街,便又是一阵哄哄嚷嚷,虞景明起身,走到巷口,长街两侧,两队军警戒严,长街当中,上海道的轿子在前,轿帘掩的密实实的。
轿后,一队差兵押解着朱红。
朱红一身红祺袍,沾了灰,黑暗中,她微垂着头,面目并不清晰,但微抬的眼神是清亮的,路过虞景明这边巷口,虞景明听得一声低低的腔调。
“不惜千金买宝刀,貂裘换酒也堪豪,一腔热血勤珍重,洒去犹能化碧涛。”
这是竞雄女侠的诗。
真正是视死如归。
虞景明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一边卖豆腐花的老妇人这时拿了块抹布,边擦着碗筷边跟蹲在那里,正拿着火钳夹着火碳的老汉说话:“真造孽,我刚才在人缝里看了,多水灵姑娘,被打的一脸青紫的……”
老妇人一脸不忍的讲。
“被打的青紫算是好的吧,只怕再过几天,菜市口又要斩人头了。”老汉也叹气。
菜市口阶前的血迹,好多年未干过了。
两人声音浅浅的落在虞景明的耳里,虞景明眼神幽暗,从朱红动手开始,这个结局作注定了,也并未有任何意外,但这时看来,还是叫人心里唏嘘。
“这事体一出,只怕四马路这一块,有一段时间不能安生,你这边有事体就说一声,我看能不能找人打打招呼。”卞维文这时突然讲。听着有些没头没脑,但虞景明晓得卞先生是什么意思,这样大的事体,虞园只怕又要被封了,牵连范围若是再扩大,虞记四马路分店,以及周边店铺说不得都要再被牵连进去。
毕竟上海道大人光天化日之下被刺杀,朝廷不可能不问的,租界这边当局也要给一个交待。
卞维文这边,背靠江海关,有时倒是真能说上一些话。说不定能免去一些麻烦。
“晓得了,谢谢卞先生。”虞景明道谢的说。
说话间又是一队队的巡捕上街,说要是搜查革命党,不用说了,这些人是要搜捕李泽时,四马路连带着周围这一片,一时间便是风声鹤唳。
几个巡捕路过豆腐花档口,喝问老夫妻有没有看到革命党,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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