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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福门-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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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奶奶,没事的,我跟荣家有那样一场事体,李老太爷没相中也是正常呀。”虞景明笑笑说,又说:“我前天听小桃给翁姑奶奶读报纸,有则西洋秩事,说的是街边一个鞋匠,每日帮人修鞋补鞋的,日子不那么富足,但甚是好逸,有一天,他收到一个一封律师信,说他一个远房的表叔去逝了,没有继承人,他是唯一的继承人,这位远房表叔给鞋匠留下一栋文艺复兴时期的城堡,鞋匠便收拾东西,准备去接收他的城堡,没成想,第二天早上,他又收到律师来信,说昨夜一场大火,城堡烧成灰,于是,鞋匠依然还是要靠补鞋,修鞋过日子,他周围有晓得内情的人说,那个鞋匠曾经有一座大大的城堡,只可惜命不好,城堡烧了,鞋匠很疑惑,他依然是那个他,他依然修鞋补鞋,日子依然安逸,怎么就突然命不好了,其实什么都没变,变的只是人心而已。”
“哟,你自比那个鞋匠呀?”王大奶奶没好气,虞景明这心思就是九曲十八弯。
虞景明笑笑,倒不是的:“我是说,不进李家,我其实啥也不会变,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跟现在一样,变的只是别人的人心,但这些跟我不相干。”
“你倒是想的通,虞老夫人实是把你教的太通透的了点,我看呀,你是不是本来就没打算嫁进李家?”王大奶奶叹了口气说。
虞景明拿着电话,没有作声,一时不晓得说什么好,有些缘最终还是要擦肩而过。
见虞景明不作声,王大奶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道:“你心里清楚就好。”
“谢谢大奶奶。”虞景明说。眼神透过窗户看着不远处永福门牌楼的飞檐,日头西斜,日日看着永福门日升日落,她心里踏实。
王大奶奶放下电话,坐在电话边的靠椅上发呆。
“你也别太担心,景明这样做我倒觉得不错,李家既然放出李老太爷来相虞景明的风声,那也未必就完全是烟雾弹,泽时担心景明受他们那些人的牵连,这才抬出李老太爷,可李老太爷那样的人又哪里会看不出,泽时是真的陷在了景明身上,你也晓得老太爷最看重泽时,对于景明哪里有不考究的道理……”王伯权端了杯茶过来坐在王大奶奶身边,伸手轻轻的拍了拍王大奶奶的背安慰说。
“你的意思时,李二太太做这些,李老太爷未必不晓得,之所以没有动静,实是要考究景明的应对?”王大奶奶立刻反应了过来。
“我看八九不离十,景明那鬼丫头,定也是看出这些来了,才以不变应万变。”王伯权道。王伯权说完,王大奶奶却两眼一瞪,重重的拍了拍椅子扶手:“这李家行事到底是太霸道了,之前泽时放出消息,没有知会我们,还可以说事急从权,可如今到好,李家人是要考究就考究,要拿捏就拿捏,依我看,这李家,咱景明还就不嫁了。”
“你发什么火,你这养气功夫可被景明比下去了,坐其言,观其行,你晓得哇,往下看就是了,就象景明电话里跟你说的,便是最后没有嫁进李家,景明还是景明,虞记还是虞记,永福门的日头依然东升西落,什么都不会变。”王伯权说着。
王大奶奶点点头,又啧啧嘴:“就是有些可惜,景明这性子能遇到一个相契的不容易……”
“你也别灰心,我看泽时这回请出李老太爷,却是对景明志在必得,如今李老太爷也要到沪,他定然也要回上海一趟,我看他这两天说不定就要动身了……”
王伯权说着,话音才落,就看到老三王端美匆匆进来:“爸,刚刚收到的电报,川督赵尔丰于昨日诱捕了保路会的首领蒲殿俊,罗纶,颜楷等人,引得上万民众围住总督府请愿,赵尔丰下令枪杀请愿群众三十余人,并封锁全城,同盟会的同志以木片投入锦江,向周围各地传警,如今,成都周围区县各大势力和武装群情激昂,互相串连,大有围攻省城之势……”王端美说着顿了一下,又说:“还有,锐俊学社尹氏姐妹也发出悬赏令,悬赏川都赵尔丰的人头,衙门有消息,南洋,香港有刺客将由上海转道四川,上海道已通令各码头,各饭店酒店,严密监控南洋和香港的入沪人士。”
“哟,保路这事体,可闹大了。”王大奶奶惊的一脸雪白,黄花岗的血还未干呀,这成都又成血案。
“我出去一下。”王伯权站起身来,局势瞬息万变,这事体得跟李总董他们通口气。
“换件衣服。”王大奶奶拿了外裳给王伯权换,王伯权扣着纽扣,突然叹了口气说:“这情形,泽时肯定回不来了……”
“也是命……”王大奶奶也叹气,她是不信命的,但景明的姻缘实在是太不顺了。
“也未必,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你没看出来吗,这回伊丽莎白事件,景明搭的台,卞维文却是唱了一场大戏……”
说到这个,王大奶奶皱着眉头:“你说,这回卞家大郎借着董帮办的事体为投名状,进抱了洋人的大腿江海关的事体,我怎么看着就有些不明白呢?”
“这事体呀,能明白的不多,便是我也不敢说就看准了,卞家这大郎心思藏的深哪……”
王伯权说着,便出了门。
国势飘摇,风雨之中,每个人都在寻找心中的灯。
第二百三十六章 邓香香的嫁妆
成都血案的消息是傍晚的时候传到永福门。
虞景明正从楼上办公室下楼,莫老师傅已经下班了,许开源还在作坊里收尾,作坊里只亮了一盏灯,略有些昏暗。
“开源大哥,明天一早给我准备个礼盒,我要去苏太太家打牌。”虞景明站在门口冲着里面的正忙活的许开源说。礼盒里有些糕点可以明早上准备,但有一些却需要今晚准备好。
“是大小姐呀,好的,正好,还有最后一笼。”许开源停了手上的活笑笑说。
虞景明也笑笑,点头道别,从虞记大门出来的时候,又看到更夫老罗站在大门的水龙头边刷牙,一边的方凳上摆了一盒“老火车”牌牙粉,老罗满嘴白泡泡,这时拿着陶碗猛的灌了一大口自来水,在嘴里一阵子咕咚咕咚的漱了几下,这牌子的牙粉不错,老罗夜里为了提神,免不得要抽几口旱烟,他自小就跟着他爹打更,这些年下来,那牙口焦黄焦黄,用这牙粉刷过之后要白不少,但也有后遗症,这牙粉刷过牙后,嘴巴特别涩,不灌他几口水,整张嘴巴便干涩干涩的转不过来。
咕咚了几下,老罗将水喷在池子里,这时车夫老赵的婆娘拿了几根桃枝过来,冲着老罗说:“在豫园剪的,还让城隍庙里的庙祝洒了符水,避邪的。”
“哟,今夜里要净街呀。”斜对门,钱婶子站在门口,看着老罗接过桃枝问。
虞景明这才想起这是老罗的规矩。
古时候更夫是走阴阳路的,所以每个更夫在打更之前要沐浴更衣,还要在梆子上绑上桃木枝,如此,起着驱邪净街的作用。
当然了,这是老法了,后来的更夫多不太讲究这些,老罗平日也一样不讲究这些了,但一但死了人又或死人的消息入耳,阴阳道上的规矩,便是结缘了,那这规矩就要讲究的。
虞景明记得,自家二叔死一回,月芬死一回,上回黄花岗血案一回,如今这又一回。
“是哩,祖师爷传下的规矩,成都血案的消息我没听到便罢,听到了就要讲究一下嘛,这死的个个是英雄好汉,只再英雄好汉,那也是阴阳两隔,这桥归桥,路归路的,就莫要在这世间多留了……”老罗将边将桃枝绑在梆子上边说。
“成都离咱们这里远着呢,那好汉爷们的魂到不了咱们永福门这巷子吧,你这有用吗?”钱六叔听着老罗的话,便接嘴说。
钱六叔刚给人剃好头,这时手里拿着两根剪下来的辫子过来交给钱六婶,有窜街走巷的货郎会收这种辫子。
“嘿,有没有用不好说,但至少是个安慰,再说了,当年永福爷在世时还曾说过,一个民族的血流的够多的时候,便能汇成一条奔藤的河流,这河流奔藤向前,能扫尽一切腐朽,如今可不就血流成“河”不定哪一天,这条河就奔着上海来了。”老罗嘴里还嚼了一块甘草,甘草性平,能调和诸药,所以,老罗用过牙粉之后,便喜欢嚼一块,有没有用不好说,但老罗一直这样用。
听老罗这话,钱六叔便不吱声了,一边钱六婶接过六叔递给她的两根辫子,咋巴一下嘴说:“哎,这东西家里的箱子装了一大半了,如今却是越来越不值钱了,货郎都不愿意收了,各学校门口,还有租界那边,许多人在街边义务给人剪辫子,剪了辫子就丢在地上,谁要都可以捡,都不要钱。”钱六婶接过辫子嘀咕。
以前没人剪辫子,这样一根辫子能卖不少钱,如今剪辫子的进步人士多了,这辫子的价格就越来越低了。
“那就继续收着吧,指不定以后能卖点钱呢。”钱六叔说着,心里倒想着,那条“河”会不会流向上海他说不好,但他晓得,待辫子装满一箱的时候,只怕小西门这边的城墙也到了该拆的时候了。
一叶落而知天下秋,如今可不是一叶落了,而是秋风扫落叶了。
“哎。”钱六婶拿着辫子进了屋里。
钱六叔则回到剃头挑子边上,坐在高凳上,拿了块棉布将剃头刀擦干净,落日的余落斜了一线映在刀刃上,亮的刺眼。
麻油婆这时从后街过来,手里拿着一只布包,这会儿却冲着更夫老罗没好气的说:“呸呸呸,老罗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上海好好的太平日子,要学那成都做什么?”
“呵,这大上海是好太平哟,苏州河里的捞尸人都忙不过来,租界的公园门口还摆着华人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多太平呀……”老罗叫麻油婆一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话气乐了,将嘴里的甘草渣吐在地上,反讽的说。
“说风凉话谁都会呀,可古话不还有一句,宁做太平犬,莫做离乱人,这永福门上下,哪家没有老的老小的小,你老罗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自然无所谓,我们就好死不如赖活着。”麻油婆说。
麻油婆这话一说,整条巷子便再无人言语,不晓得为什么,大家就想起陶裁缝用一张席子卷着月芬的尸体离开永福门的背影,然后那背心就直发冷。
不能想,有些东西想多了让人丧气的慌。
“老王头,给我打一壶老酒。”老潢扯着身上的黄马褂,颠着脚从圆门洞过来,冲着老王头说。
“哟,那可不成,卞先生吩咐过的,不能卖酒给你了,李大夫也说了,你都便血了你晓得哇,你这身子不能再喝酒了。”老王头摇头。
“你是嫌弃我没钱付酒钱是吧,我这件黄马褂抵给你了……”老潢吹胡子瞪眼,解开身上的黄马褂拍在老王头的茶当上。
“得得得,你这黄马褂我们可不敢要,你收好,酒打给你。”一边翠婶没好气的接过话岔,老潢是耍无赖,皇帝赏的黄马褂,那可不是她们这小老百姓能消受的,再说了,开门做生意,该劝的劝过就行,却也没有把生意往外推的道理。
老潢便咧着嘴笑了,只是笑意总有些渗人,看着老王头打好酒,便一把将酒壶抢了过来,躬着背就转进后街。
“这老东西,倒是活出范儿来了。”吃茶的闲客嘀咕,之前老潢把黄马褂拍茶当上的样子贼有范儿了。
后街三十七号门里,卞维文在天井里的石榴树下摆了一张小桌,两把竹椅,桌上一碟花生米,一盘卤猪舌,还有一碗酱油豆干,两只干净的陶碗,两双竹筷。
老潢进门的时候将酒藏在背后,准备偷偷的拿上楼喝,见到院子里摆开的桌椅,眯了眼冲着卞维文说:“维文打算陪我吃酒呀?”
“我今天也想喝一点。”卞维文笑笑说。
“那就喝吧。”老潢咧咧嘴,他哪里不晓得,维文这是见阻止他没用,那不如就帮他喝掉一点。
卞维文笑笑,接过老潢手上的酒,满上。
老潢便端起陶碗,跟卞维文手里的陶碗碰了一下说:“干……”然后便一口将一碗酒喝光。喝完,老潢便“桀桀桀……”的笑,该来的就来吧,也没什么可自哀的。
卞维文也喝光了酒,却是看着顶上的石榴树的花冠,今年石榴花的花期特别长,几只石榴花汇成一簇,红艳艳的,有血在沸腾,有火在升腾,在血于火之中,是一个沉睡了百年的民族在觉醒。
卞维文在想着血于火的时候,虞景明也在想着,老罗说她父亲说过的那话,她未曾听过,但这话象是父亲会说的话,而且她现在也想着,这条“河”终有一天会流到上海,然后席卷全国。
虞景明想着这些的时候,就推开了虞宅的大门。
“大小姐回来啦。”天井里,翁冒在帮着杨叔劈柴,见到虞景明进门,翁冒才放下手中的斧头,跟虞景明打招呼。
虞景明看着翁冒,就站定,冲他笑笑说:“分店的事体都准备好了哇?”翁冒这段时间一些精力都放在各分店上面,这关系着虞景明下一步棋。
“都已经准备好了,内部全部重新装修过,只等衙门那边一收手,这边各分店便可同时开业。”说完,翁冒又冲虞景明竖了竖大拇指:“大小姐厉害,这一招行来,不见风雷,却步步先着。”
南街那边有一个补铁锅的,每回有顾客拿铁锅去补,那补锅匠总是一阵敲敲打打,最后,小洞变大洞,而大洞到最后只能换锅,补锅匠每每能多赚不少钱。
这回衙门拿虞记开刀,景明不动声色,由着衙差胡来,衙差在虞记这边拿惯了手,那别的店自也收不住手了,而衙差喂口越养越大,行事也就越来越出格,一时间,整个老城厢的街面怨声四起,虞记再又关店示弱,自引得街面一片同仇敌忾,于是虞记的事体便不再只是虞记的事体,是整个老城厢街面的事体。
如此,衙门那边已经变主动为被动了,只在这敏感时期,衙门不可轻易示弱,于是就骑虎难下,只要再等李老太爷到沪,李老太爷不仅商界名头不小,作为曾经13行的一员,跟衙门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要不然,当初,李泽时也拿不到南洋劝业会的投资机会。如此,上海道那边自可借着,给李老太爷面子的名头也好就驴下坡,如此也算是皆大欢喜。到时,虞记的事体便会上报,借着这股风,虞记各分店重新开业,想来必能吸引一波顾客。
大小姐能化解危机,翁冒不感到意外,大小姐每每转危为安,让翁冒真正惊喜的是,整个事件预计将平和收场,这不容易,做生意的总要和气生财,何况是衙门这种存在,自古民不于官斗。
虞景明只是笑笑,许多事体也是被逼的,前进的路从来不容易。
堂前灯亮了起来。
“呀,都晚饭时间了,要不今天到此为止,我还回家里拿钱,投资给戴经理。”堂前,麻将牌的声音停了,李太太看了看堂前的挂钟说。
虞二奶奶今天手气不好,输了不少钱,心烦气燥的,晓得这样的心情再继续打,只会输的更多,早点散也是乐意的,反正左右都是这几个人打牌,输输赢赢的,最后的结果大体是差不多的,这是虞二奶奶多年打牌的心得。
莫守勤的娘子月娥一向是不太啃声的性子,这会儿只是笑笑,汪太太有些不舍,她新人新风头,她第一次来永福门这边打牌,手气红的很,今天几乎是她一家赢。只赢家在散场这方面没有发言权,因此,见虞二奶奶没有异意,这牌局自也就散场了。
“你今天赢了不少吧,之前还跟我打听投资的事体,要不也一起去看看。”李太太冲着汪太太说。
“要的呀。”汪太太来兴趣了,突然想到什么,转头问虞二奶奶:“二奶奶,你投资了多少呀?”
虞二奶奶脸色就有些不好,汪太太这话就有些交浅言深了,第一次打牌,就打听这个,总是有些犯了忌讳的,但谁都晓得,戴经理跟虞二奶奶是兄妹,汪太太想要把钱投资给戴经理,跟虞二奶奶打听一下情况似乎也不算太过份。
虞二奶奶啧啧嘴:“我一分也没有投资,我家二爷当年就死在个投资上,我便发誓此生再不沾投资两个字。”
“二奶奶,不好意思,犯忌讳了,你原谅”汪太太神色悻悻的说,晓得触了虞二奶奶的霉头了。然后忙不叠的拉着李太太一起告辞。
虞二奶奶把人送到门口。
看着几人的背影,翁冒跟虞景明说:“大小姐,昨夜里,戴经理来找过二奶奶,说的就是投资的事体,二奶奶没答应。”
虞景明点点头,二叔的死实是二婶心中的痛,二叔之死虽然跟投资和股票没有直接关系,但终是有些因果,只怕正如二婶所说,二婶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碰投资二字。
“对了,大小姐,你晓得哇,陶子华这回开了不少分店,都是贷款的,我还听说,有好几笔款子是从舅老爷手里过的。”翁冒又道,心里暗想着,舅老爷真是好大的手笔,如今足足是一个投资掮客了。
虞景明想,这里面也不晓得是戴寿松胆大,还是陶少掌柜太胆大。
外面长街,李二太太一出门,就看到麻油婆手里紧握着布包:“麻油婆,你这打算投资多少呀?”
“我能投资多少呀,不就是一点棺材本,还指着这点棺材本赚点利钱,好给我家香香添妆呢。”麻油婆跺跺脚说,又催着一边的戴寿松开单子。只她这话音刚落,永福门巷口,邓六扯着邓香香的胳膊边拖带拽的进来,远远的,邓六就气急败坏的喊:“妈,你还给这香香添什么妆呀,你晓不晓得呀,香香今天下午,在讲习所的戏台下,把她的嫁妆全捐出去了,还上台戴了大红花呢,风头全叫她出尽啦……”
第二百三十七章 纷争和朱红
邓六的话,让巷子里听闲话的一片哗然,那可是一份嫁妆呀。
老罗手里还拿着绑了桃枝的梆子,这会儿重重的一敲锣讲:“邓家这囡儿硬是有血性。”
众人想,这话不错,若是无血性,哪里下得了这样的决心。
麻婶坐在门口筛米,听了老罗这话一阵嘀咕:“血性能当饭吃呀,女儿家的嫁妆顶重要,邓家这些年家财早叫邓六给败光了,也幸得碧云好心,一进门就先给小姑子张罗了一份嫁妆,就这么白白的捐了,倒底寒了人心。”
麻婶有些为碧云打抱不平,碧云进邓家,连个过场都没有,巴结了邓香香,给邓香香整了份嫁妆,结果在邓香香手里还没有捂热呢,邓香香一转手就捐了出去,赚了若大的名声,等到邓香香说人家的时候,就邓家这样的家底,麻油婆和邓六那样的心性,到时还不是要算计碧云那点私房钱,这多大的肚子吃多大饭,多大的锅放多大的米,捐款是好事,那也要量力而行了,邓香香这样,那是不把碧云的钱当钱。
虞景明这时也站在虞宅的门口檐下,之前的响动到底大了点,她也要出来看看,麻婶就坐她对面台阶上,那嘀咕声自然落在虞景明的耳里,虞景明不作声,不管内里如何,邓香香这举动到也让人另眼相看。
只麻油婆这时却要疯了,她一把扯了邓香香的耳朵,两眼瞪着她,面容有些扭曲,嘴里叠声的说:“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
“妈,疼,疼。”邓香香两手捂着耳朵,却不敢用力,整个人叫她娘扯的东倒西歪,却是低垂脑袋,除了一开始喊了两声疼,便再也不说话,她的头垂的极低,从虞景明这个角度看去,跟要折了似的。
“还有什么真不真的,钱就捐在戴家戴谦手上,戴谦是吧,给我等着,我妹子的嫁妆不是那么好要的。”邓六愤愤不平的说,又用劲拉扯着邓香香。麻油婆的手突然松开,邓六不免用劲过猛,一个后仰,收势不住,撞在了一边的茶档上,杯碗茶碟,砸了一地,乱糟糟的。
“遭瘟邓六,赔啊,别想少了一分。”翠婶一把扯着邓六叫嚷。
邓香香坐在了地上,抱着个膝盖,不声不响。
麻油婆的吵闹却嘎然而止,她看着被撞的歪七扭八的桌椅,又扭头看了13号门前,戴寿松和戴娘子两个也站在门口。
对上麻油婆的眼神,戴娘子这时也撇撇嘴:“哟,我家戴谦是给讲习所做事,搞募捐,又不是我家戴谦自己要,关我家戴谦什么事,再说了捐款这东西捐不捐是自由,也没谁逼着谁捐。”
听着戴娘子的话,邓六两眼赤红,挣脱了翠婶的手,卷了袖子要跟戴娘子理论。
不远后街,正淘米的碧云连忙放下簸箕,一路小跑过来,拦着邓六,又扶起邓香香,还回头冲着翠婶说:“婶子,砸烂的东西你算算钱,我一会儿来结算。”
翠婶脸色才好看些,又摇摇头,嘴里嘀咕了句:“碧云倒是好心。”
“不要你管。”邓香香这时却摔开碧云的手朝家里跑,脑后的辫子摆东摆西。
“呵,也是猪油蒙了心,戴谦心里若真有你,能让你把嫁妆捐了抵他募捐的任务?别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邓六跺脚。
夏至从外面买了一沓香纸回来,快中元节了,要剪纸钱,要扎河灯,这会儿也站在门边,看到虞景明,就压低声音说:“邓六这段时间,天天在给邓香香物色人选呢。”
物色什么人选?自然是妹婿了。
虞景明心里也有数,邓六就一个刮地皮的,碧云给邓香香贴了那样一份嫁妆,邓六哪有不想找回来的道理,难怪这会儿邓六这样气急败坏。
想着,虞景明又挑了挑眉头,当初邓香香借着她娘亲麻油婆的嘴,传了三妹同卞老二的花边,那时她就晓得,别看邓香香闷不啃气的,心里却是有道道,如今这回捐款,似乎也并不只是热血那样简单。
当初碧云一进门就给她置办了嫁妆,不管碧云什么样的心思,总之邓香香就面临着不得不嫁的局面,虞景明心里是清楚的,邓香香一颗心是扑在戴谦身上,想来暂时还不想他嫁的,想到这里,虞景明不由眯了眯眼,她晓得,三妹定然要输了,三妹的脾气她晓得,邓香香这样做,三妹不跟戴谦闹才怪,只这事体三妹怎么闹都是理亏,毕竟邓香香站在大义之上。
邓香香,置之死地而后生呀,虞景明微敛了敛眼神,高明。
“行了行了,回家去,叫人看笑话呀。”麻油婆这时回过神,麻油婆冲着邓六和碧云挥手,又冲着戴寿松说:“单子好了哇?”
“好了。”戴寿松这才把之前开好的投资单子递给麻油婆,麻油婆接过,折了两折往怀里一塞,然后跟在邓六和碧云身后回了屋里,脸上哪里还有这前气疯了的神色,倒跟玩四川变脸似的。
邓家人回了屋里,关了门,街边的人就更闲话开了。
“那囡儿这心里打的到底什么官司呀?”有人啧着嘴说,若无邓六的话,大家虽然觉得那样一笔嫁妆说捐就捐了,到底可惜,可免不得也要佩服邓香香,到底爱国,思想进步。可邓六的话一出,众人就品出不一样的味道,都不由的咧咧嘴,中国人看事体讲究个前因后果,邓香香跟戴家的戴谦也是闹过花边的,邓家那心思大家也晓得,虽然戴谦和虞三姑娘已经定亲,但难免贼心不死,更何况,最近戴娘子和虞二奶奶关系也生份了不少,邓香香如今这一手笔,就不得不让人细想了。
“女人心,海底针,谁晓得呢?”便是心里有想法的,大家到底也不好乱说。
只虞二奶奶之前送李太太和汪太太出门,这时也站在门口,脸色自不太好看,不管如何,那可是一份女儿家的嫁妆砸在戴谦手上,能叫人不多想?
戴寿松啧啧嘴,看了看虞二奶奶,转头跟戴娘子说:“等戴谦回来,问问他,那个捐款可不可以退的,可以退的话就退给邓家,一笔嫁妆,到底不同,要避点嫌……”
“你当这捐款是菜园门,要进就进,要出就出?泼出去的水怎么收回头?”戴娘子撇撇嘴,别人爱捐不捐,跟戴谦没关系,只是已经捐了的款子,却又要往外拿,那不是让戴谦为难吗?
虞二奶奶将这事体看在眼里,脸色更是铁青,心里明白,自家这大嫂是吃了碗里望着锅里呢。
这边人还未散,巷子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虞三姑娘沉着一脸,甩着胳膊往巷子里冲,戴谦追在她身后:“淑丽,你听我解释呀,真不关我的事体。”
“那关我的事体呀?是哪个跟邓香香讲任务完不成,要挨批,工作不保?”虞淑丽回头寒着脸冲了回去。
“我那样讲也没错呀,我们又不是第一天搞募捐,说成都死人了,哪里闹灾了,可大家都是大字不识的普通百姓,哪个管得了这些,也没有那觉悟好吧,还不都说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对捐款自然不热心。我那样说,也不过是讨份人情,这上海滩巷里巷外的,大家混个脸熟,却不过情面,捐两个子儿在正常不过,这不过是小手段罢了,目的总是好的,又哪里想到邓香香会把嫁妆一气给捐了呢……”戴谦辩解着。
“那你不好劝劝的,捐款是捐款,哪有把嫁妆给捐了的。”虞三姑娘瞪眼。
“淑丽,你这就不对了,这募捐哪有嫌人家捐的多的,香香这样怎么不好了,讲习所已经把她竖为楷模,明天还要让她去课宣讲心得……”
戴谦说着,看着巷子两侧,家家门户洞开,俱有人在门后探头探脑,老王头的茶当口,又聚了一堆闲人,淑丽这般说话,未免让他下不来台,戴谦心中也不快,又继续道:“淑丽,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好吧,邓香香捐款,讲习所的老师都说是民族的觉醒,人家思想高尚,你偏这样狭隘,哪里象个新时代女性。”戴谦讲。
“是,我狭隘,你找不狭隘的去就好了。”虞淑丽眼睛便有些红了,心里屈的慌,却偏偏没道理可讲,讲什么都是她狭隘。
“哟,这大道理讲的,人家邓香香连嫁妆都捐了,不晓得戴二公子捐了啥呀……”一阵怪腔怪调的声音传来,却是消失在永福门好些天的卞老二,这厮闷热的天里,穿了一身黑西装,打着领结,弄的跟文明绅士似的,他身边还有一个女子,二十出头的样子,烫着头发,脚踩一双马靴,下身一条马裤,上身白衬衣,白衬衫的下摆扎在裤腰里,衬衣顶上的一粒纽扣没扣,露出半截锁骨,正好可以看到朱红的宝石项链,她身形高挑,这样的穿着不但摩登,而且还别有韵味儿,对了,就是西洋人说的性感。
这样一个人跟卞老二一起出现在永福门,引得大家纷纷侧目。
戴谦还没来得及回卞老二的话,那边翠婶就一脸八卦的问:“哟,维武,这是带媳妇回来见卞先生了呀?”
说着,翠婶还上上下下打量那女子,这女子好风采呀。
“翠婶,你这样讲话要叫人笑话的,就我跟她,那不成了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嘛,人家是鲜花,可咱不爱做牛粪哪。”卞维武先是打趣,才又道:“人家是香港来的大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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