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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福门-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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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窗台出什么气,出来混的迟早是要还的晓不晓得哟,当初还说人家乡下丫头没见识,如今人家不但耍了你爹和虞二爷一把,还拿回永福门,如今这日子可就太自在了……倒是咱们呀,偷鸡不成蚀把米,嘻嘻,这事儿透着滑稽。”坐在窗边喝茶的玫瑰,口气调侃的说。
  “你说什么风凉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事情,是你给虞景明送信,还故意必那样的局叫人撞见,你想做什么?”荣伟堂回过头没好气的瞪玫瑰。
  “做什么?你还好意思说,你当初可答应要娶我进门的……”玫瑰冷笑一声,荣家打永福门的主意,可对玫瑰来说,万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永福门于她来说太遥远,就算再大的利益也无用,但荣家,她想造成事实,在那等情况下,虞景明只有两条路,一条路捏着鼻子让她进门,顾全大局,另一条就是退婚,可不管哪一条,都能造成她进入荣家的事实。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哪,谁能想到那没见识的乡下丫头竟是这般深沉算计的性子,来抓奸的竟不止荣家,还有王家大奶奶一帮子人,这等情况下,短期风头不过,她是别想进荣家门了。
  这回是栽了。不过对于玫瑰来说,不算全输,不管如何,现在全上海人都晓得她是荣大公子的人,以后任谁要嫁进荣家,都绕不开她。
  “即然觉得我碍眼,那我走好了。”玫瑰说着站起身来。
  “你这是干什么,我不就是抱怨一句。”荣伟堂倒是反过来说好话了。以前他当荣家大公子时,自是风光的很,只是如今荣家却是风雨飘摇,他使不得还得借助玫瑰的人脉。
  “我是太在意你了嘛,哪个女人能眼见着自己心上的男人去娶别的女人……”玫瑰一扭腰身说,这话却是有些勾人心魄的哀怨。
  “我晓得,我晓得。”荣伟堂搂过玫瑰的腰,那手在她的腰间细细磨着,玫瑰的人便有些酥软。
  “帮我约好威廉先生了吗?”荣伟堂又问,威廉先生是俄亚银行的经理。俄亚银行正在着手合并和改制,荣记钱庄现在虽然面临倒闭的风险,但客户资源什么的还是在的,荣伟堂跟他老爹荣老爷子一合计,便想干脆把荣记钱庄并入俄亚银行,这样,他荣家虽然失去荣记钱庄,但荣伟堂凭着荣记钱庄的客户资源说不定倒能在俄亚银行占一席之地……
  “约好了,在郁金香俱乐部。”玫瑰嗔声道。
  ……
  虞景明到王家的时候,一进门就看到院子里王家三公子王端美手里拿着一份报纸正跟他二哥王端青唠叨:“看看,新的花榜下来了,这位玫瑰小姐不显山不显水的,这回凭着荣家这事情倒是好好的露了露面,如今竟是一举登上了花榜的探花之名……二哥,哪天我们也去四马路坐坐……”
  王端青显然正要出门,这会儿接过下人递过来的一个公文包,回头冲着王端美没好气的说:“你小子一张嘴,你就刻薄吧,你想去你去,别害我被你二嫂罚跪啊。”
  上海的四马路在英租界,跟它齐名的有南京的秦淮河,北京的八大胡同,最是蚀骨销魂之地。
  而上海的花榜就是冲着四马路里的姑娘来的,所以玫瑰上这个榜并不是好事儿。
  “二哥。”虞景明冲着正出门的王端青打声招呼,然后才冲着王端美笑嘻嘻的道:“三哥,我去跟大奶奶说,说你要去四马路。”
  “呸,死没良心的,枉三哥我昨晚还为你打报不平呢。”王端美白了虞景明一眼,还做了一个屈死的表情,逗得虞景明哈哈大笑。
  “三哥为我打什么不平啊?”虞景明朝着王端美抱了抱拳头,做出一个大人不记小人过的表情,然后有些奇怪的问。
  “你不晓得,昨晚我表姐办了个party,邀请了几家女孩儿来玩,董璎珞也来了,背地里说了不少景明姐姐的坏话,端美哥哥恼了,当场就没给璎珞姐姐好脸色,把璎珞姐姐气走跑了。”这时,大门内一个十五六岁,长的跟花儿一样俏的女孩儿从那门边探出脑袋冲着虞景明抬了抬下巴道。
  “纤纤,你这耳朵倒长啊,别以为没你什么事了?抄你的书。”屋里响起冯绍英的斥责声。冯绍英是王家二媳妇儿,端青的妻子,虞景明一般叫她二嫂。
  虞景明认得这女孩儿,二嫂嫂家的表妹,冯纤纤。
  看着纤纤抬的高高的下巴,听着二嫂嫂的话,虞景明鼓了鼓脸,抬头望天,心里心知肚明。
  董璎珞喜欢王三公子她听家里二姑娘和三姑娘嚼嘴时说过。
  当然了,在上海,王家是体面人家,王三公子更是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将王三公子放在心上的姑娘不少,比如眼前这位纤纤姑娘。
  于是的可以想象啊,昨天王家,王三公子是万红丛中一点绿。
  想这里毕竟是王家,那董璎珞再不懂事也不可能跑王三公子面前说自己的坏话,只会在她的小圈子里说,而王家的家教一向不错,王三公子一个大男人也不可能跑去听墙根儿,所以这事只能是有人把话传到王三公子的耳里。
  虞景明于是躺着做了一回枪,虞景明别有意味的看了三公子一眼,却是拱拱手作态笑嘻嘻道:“多谢三哥为景明做主。”
  王端美白了她一眼,没好气的打开夹在下的公文包:“我这正打算去找你呢,这是你要的东西,你们那位大掌柜啊……啧啧……”王端美说着递了一个文件袋给虞景明,又啧了一下道:“那可真是吃了买家吃卖家。”
  “多谢三哥。”虞景明微笑的接过。
  那边,冯纤纤听到冯绍英的斥责,又见不得王端美跟虞景明的亲热劲儿,遂冲着王端美做了一个苦脸:“端美哥哥救我。”
  王端美冲着她摊了摊手,表示爱莫能助,然后转身自顾自出门,临走前倒是压低声音冲着虞景明说:“你来的正好,我娘快被人烦死了,你来正好给她解围。”说着还冲着虞景明做了一个揖才走。
  虞景明一愣,有些疑惑,这时,二嫂嫂冯绍英也走了出来,站在门口连连朝虞景明招手,待得虞景明近前才压低着声音问:“景明,你怎么惹到董家那姑娘了?”
  虞景明眨了眨眼睛,压低着声音把昨日的事情跟二嫂嫂说了说,才道:“我两位妹妹抹不下脸,我可没什么顾忌的,这打人还不打脸呢,她跑我家来做客,却还当着主人家的面儿说主人家的闲话,这种事情我不刺上两句,虞家还不叫人看扁了呀。我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董璎珞再说我坏话又怎么样,我反正都是这个样子,还不是闹得她自个儿没脸。”
  虞景明这话多少有些自嘲。
  “什么叫死猪不怕开水烫,鬼话。”冯绍英没好气的拍了虞景明额头一下,暗里倒是点点头,她今天之所以问一句也是担心景明吃什么暗亏,如今听虞景明这么说,虞家这位大小姐倒是再通透不过的人儿了,正如公公所说,名声于这位大小姐来说,真要在意,还不得上吊啊,但不在意了,也就那么回事儿。


第二十章 风雨将致(上)
  两人在厅前坐下,就听得后面花厅一阵乱糟糟的。
  “大奶奶,也不是我贪心,实在是我那股票是年初时价格最高的时候买的,过了四月,价一直在掉,我总指望着它能涨回来,谁料想,这事儿说塌它就塌了,我几十年的积蓄全在里面……这以后日子可怎么过呀?”
  “那如今别挑价了,能卖就卖掉一点吧。”有人道。
  “还挑什么价呀,你去那边看看,门里门外的挤满了人,都是想卖的,可没人接手啊……”
  “可不,那些个洋大人说翻脸就翻脸,先前花旗,俄亚等银行都收橡胶股票做抵押的,这会儿人跑了,银行那边马上不认账了,立马催款通知就到了家门里……我家钱庄也收了不少股票做抵押的,荣记那边荣老爷都已经急中风了,荣老爷中风消息一传出,今儿一早,荣记钱庄那边已经开始出现挤兑风潮了,这事儿商会得管啊,怎么着也让洋大人缓一缓手,让咱们喘口气,要不然,整个上海的钱庄业只怕要被吃干抹尽了……”
  “这事情我知道了,只是一时我也没个主意,昨夜里城门楼那边发生了枪战大家也是晓得的,商团护卫一死一伤,我家老爷一早就去处理这事情去了,橡胶公司东家卷款逃跑这事儿不是小事,想来自治公所和商会那边会有些斡旋,具体不好说,总之有什么消息我会通知大家……”王大奶奶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一石激起千重浪,这一回,整个上海的钱庄业都卷进了这个橡胶股票这个大坑。
  这边冯绍英重重的咳了声,里间花厅的门帘儿就掀了起来,王家大媳妇儿程绣娥朝外头探了探,却又放下帘子,只听得里面程绣娥说话:“虞大小姐过来了,有事儿找大奶奶。”
  然后就听大奶奶说:“各位,真对不住,我得失陪一下了……”
  虞景明就看到一家家的奶奶们告辞,脸色都很不好,候着人走光,虞景明才进了花厅,就看到王大奶奶靠在太师椅上,揉着眉头,看着虞景明进来,招了招手,虞景明在她身边坐下。
  “多事之秋啊,景明,虞记怕是这回也脱身不得呀。”
  昨夜里,消息一传来,整个宁波商会都炸开了,都是一个商会,都是一个圈子的,各家经营情况是瞒不了人的,虞记的情况自在大家的眼里,别看虞记表面一直不错,但其实早就是负债经营,以前之所以一直撑着,是因为有永福门每年的房租撑着。
  而且这回虞二爷做的也太险,不但他自己砸在这坑里,还把整个虞记的员工也一起带进了坑里,等到员工拿不到钱,最先起来的只怕就是虞记的工人。
  这几年工厂罢工的事儿可不少。
  “所以,我这回是想来找大哥,想请大哥帮我的永福门估个价。”虞景明道,这是昨天夜里她一夜未眠的决定。王大哥手下有个典当行,里面的朝奉干的就是估价这事儿。
  “怎么?你真想接虞记这烂摊子呀?”王大奶奶不由的坐直了身体,直视着虞景明。
  “我也是先做个准备,就怕到时候不是我想不想接,而是我躲不掉。”虞景明想着昨夜二叔的话,两眼幽深看着王大奶奶道。
  王大奶奶皱着眉头,别说,这还真有可能,虽然虞永福临死前将虞记交给了虞二爷,但说到底虞记至少有一半是虞景明的,保不齐虞二爷狗急跳墙,到时把虞记的难题推给景明,他自己来个金蝉脱壳。
  “唉,总之,你别硬撑着。”王大奶奶拍了拍虞景明的手。有些说她不好多说,毕竟是我外姓人,说多了倒成了挑拨人家叔侄关系了。
  “我晓得的。”虞景明微笑的道。
  她自不会由着二叔牵鼻子走,为着虞记有些亏她认,但该下的杀手也不会手软的。但有些账也得清。
  “另外,还请大哥顺便帮我转一下,将永福门的13号,15号,17号三套房转给我二叔。虞景明一脸微笑。
  王大奶奶一脸震惊的看着虞景明,一边程绣英和冯绍英也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虞景明。
  虞景明笑嘻嘻的说:“老太太在世时曾说过,二叔纵是一株歪脖子树,但不管有意还是无意,总为树下的小草挡了一些风雨,若是当初我父死,没有二叔撑起虞记的话,现在虞记什么情形难以预料。”
  听着虞景明这翻话,王大奶奶长长叹了口气,她见多了当家的一死,家里一干亲戚如狼似虎,将产业吃干抹尽的事情。从这方面说,虞二爷虽然做的很不地道,但他保全了虞记,这也是当初虞永福为什么临死前把虞记交给他的原因。
  永福爷那多精明的人啊,早就权衡其中利弊了。
  这丫头通透至此,真不晓得虞老太太是怎么教的,但让人服气。
  “成,你就按你的心意做,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跟我提。”王大奶奶是个爽利人,见虞景明自有主意,便也不在多说。
  “多谢大奶奶。”虞景明笑嘻嘻的道谢。
  快中午的时候,王伯权回来了,王大奶奶跟他说了上午各家的事情。
  “现在局势纷纷乱乱的,这回钱庄危机不是一家,这事儿得上海道出面才好解决,还得再等等。”王伯权喝了一口热茶道,之前晓得橡胶股票会出事,但没想到这般急转直下。
  “那商团护卫死伤的事情解决了?”王大奶奶又问。
  “算是初步解决了,已经让人去通知了,死的那人上海道补一笔,我们商会再补一笔,伤的那个先养伤,养伤期间照拿工钱,伤好后进制造局,家里人也同意,也就这般了。”王伯权叹了口气道。
  事情是解决了,但到底一死一伤哪,时局是真乱了。
  “那就好。”王大奶奶点点头。又提了虞景明托办的事情:“哎哟,这丫头,每每出人意表啊。”
  “象永福……”王伯权想着。
  ……
  虞景明和红梅中午就在王家吃过午饭,等王大奶奶午休的时候,虞景明就告辞了。
  从王家出来,冯绍英挽着虞景明的胳膊,天气热了,上海最近出了一种新料子,薯莨绸,穿着好看又凉快,冯绍英想制办一身,便拉了虞景明作陪。
  到得裁缝铺子,虞景明一看那招牌,陶先生裁缝铺,微微抬了抬眉毛,倒是想起来了,这位应该就是月芬先生开的裁缝铺子。
  边想边进了铺子,刚一进店就听得一声嗲音:“哎哟,昨晚打枪,吓煞人喽。”一个二十七岁的小妇人,穿着一身时兴的短袖旗袍,将如水波的腰身勾勒的十分荡漾,两条胳膊趴在柜台上,侧着脸,冲着一边正在裁布的陶先生道。
  虞景明扫了一眼陶先生,大约三十左右,身形高瘦,一件蝠绸长衫,让整个人显得挺拔还带着一丝文气,尤其那双眼睛,说话含笑,眯成一条线,再加上眼角若隐若现的纹路,透着成年男子那种成熟,实在是很有勾人的资本。
  “可不,世道是越来越乱了。”陶先生回道,看到虞景明二人进来,连忙迎了过来。
  那女子看见有外人进来了,便拍拍衣袖冲着陶先生道:“陶先生啊,这回出来的急,没带钱,你有空的时候去我那里取。”
  “好咧。”陶先生略一失神,便忙不叠的点头道。
  那女子便含着笑,身姿袅袅的走到门边,叫了一辆黄包车,挥一挥手。虞景明望着门外,却又猛的一眯眼,那女子前面刚走,后面便有一辆黄色车跟上,若是虞景明没有看错的话,坐在后面黄包车的女子是月芬。
  “看什么呢?”冯绍英问。
  “没什么。”虞景明回头冲着二嫂嫂笑道,终于她无关。


第二十一章 风雨将致(下)
  从裁缝铺子出来,跟二嫂嫂道别,各自回家。
  虞景明和红梅回到永福门时,正是夕阳开始西斜,虞景明抬头,就看到夕阳的余辉在永福门长长的屋檐上拉出一抹艳红的余光。
  老王头的茶档上三三两两的聚了好几团,翠婶儿拧着滚开的茶壶给人添水,时不时抄着客人付的铜钱塞口袋里,那手脚利落煞了。
  “哟,怎么这么热闹?”老潢手里托着鸟笼从巷口悠悠哉哉的踱着步,如今鸟笼里不是平常的绣眼鸟了,换了只腊嘴鹊,卞家老三腋下夹着书包,跟着尾巴似的跟在后头,手里拿着瓜子儿朝着鸟笼里抛,鸟笼里的腊嘴雀着实了得,嘴巴一伸就接住了瓜子,嗑卡一下,瓜子壳就吐了出来。
  “老潢这雀儿不错……”一边有人打趣道。
  “哈……”立时若的哄堂大笑。
  “老潢的雀儿怕是不行了。”翠婶在人群里啐了一口。
  “你怎嘀晓得,要不试试。”老潢馋着脸,一边老王头甩了脸:“一边去,这儿没位了。”
  “哟,老哥儿,开个玩笑呗。”老潢咧着嘴,四下里瞅瞅,找了位坐下:“来杯茶。”
  “钱呢?”翠婶毫不客气。
  “记账,卞哥儿会付的。”老潢理所当然的道。
  “呵,卞先生真是上辈子欠你的。”翠婶没好气,却给老潢满满的倒了一杯茶水,这老邦子虽不讨喜,但想想这位也是贝子爷呢,当年多风光,如今混成这样,嘻笑怒骂的,也让人心酸。
  这说曹操,曹操就到,卞维文手里提着一只热水瓶从圆门洞过来。
  “王伯,水开没?”卞维文将几枚铜钱递给翠婶,自然包括了老潢的茶钱。老潢眯着眼笑,露出黄牙,一脸自得。
  “还要再等下,卞先生坐会儿。”老王头添着柴火说。
  卞维文便卷着袖子站在一侧,闲闲的看着永福门的余辉。
  “这世道呀,老天爷也不劈个雷下来,砸死那些个杀千刀的。”茶档隔壁的麻婶端着饭碗坐在自家门坎上,没吃上一口,却先骂了起来。
  “麻婶,你这骂哪一个哦?”有人好奇的问。
  “还哪一个?四海那几个杀千刀的兄弟,四海这尸骨未寒呢,几个兄弟倒是打起他抚恤金的主意。”麻婶愤愤的道。
  “四海的抚恤金不是应该交给他媳妇儿吗?”有人问。
  “嘿,那几个杀千刀的,说三妹才刚过门不多久,膝下也没个孩子,指不定转眼就改嫁,他们不能让自家兄弟的卖命钱好了野男人。”麻婶说着,又呗了一声:“呗,还不就是眼红那一笔怃恤金,也不想想,人家三妹才过门没多久就守寡,一个小寡妇的,这以后日子可多难哪。”
  三妹是麻婶远房外甥女儿,当初还是她保的媒让三妹嫁给四海,如今也只有她替三妹叫屈。
  “哎哟,这利字头上一把刀哟。”众人叹气,只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如今三妹变成了小寡妇,轻易沾不得。
  “卞先生,您是举人出身,有学识有见识,这要搁以前,指不定还得请你主持公道,你给出出主意,这事儿到底怎么了?”麻婶这会儿冲着卞维文道。
  “哟哟哟,这会儿记起维文是举人,平常你们背后都笑话他落毛凤凰不如鸡,各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这世道谁还管得了谁啊。”一边老潢咧着嘴不乐意的打着岔。却是一提鸟笼站了起来:“维文,回去了,这茶喝的没味儿。”
  水开了,老王头接过卞维文的水瓶给灌起水来。
  卞维文拢着袖子眯着眼说:“这事儿啊,还得四海家长辈做主。”
  “哟,四海家爹娘早过世了,哪里还有长辈哟,真算起来也就二号门的钱六了,可当年,钱四海他爹闹的那一出,钱六算被扫地出门,可是伤透了钱六的心,只怕如今才懒的管四海这事情呢,再说了,就象钱六叔出面,只怕四海那几个兄弟也不会听。”麻婶犯着愁。
  当年钱四海爷爷奶奶在世时,连生五个儿女,都没有一个能带活,最后感觉有些没指望了,便从族里领养了一个男孩,就是钱六,可没想钱六才领来没多久,钱老太又有了身子,然后生下了钱四海他爹——钱安。
  这钱安也一改之前夭折的兄姐的病弱身体,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长大,钱老头觉得这是钱六儿带来的福气,对钱六倒是一直好的很,但钱老太这般艰难才生下钱安,自不免宠过头了些,等到钱老头过世,钱安便窜着他娘亲找了个借口就把钱六分家分了出去,只钱家在菜市街上的那几间大房竟是没钱六一点份儿,大雨的天气,钱六带着才刚生下长女的钱六嫂在街上奔波了两天,才找到永福门这边,租下了永福门二号门,此后钱六便在永福门这边安家,除了钱老太过世时回过钱家,此后跟钱家便再没什么往来。
  倒是那钱安,虽说平安长大,但到底是钱老太亏了身子之后才出生的,低子差了一点,后来得了一场风寒,四十岁那边就故去了,临终前请了钱六过去,具体说什么外人不晓得,倒是此后,钱六跟钱家倒是有些往来,只是两家情份早淡了,钱四海的那几个兄弟未必会把钱六这个大伯放在眼里。
  “六叔外冷内热,未必不会出面,再说了,就算四海那几个兄弟要分,其实也不是不可以,让他那几个兄弟的媳妇儿都立下字据,以后哪个兄弟出事了,那家里的钱也是要拿出来平分的,那才是大头。”卞维文说着,接过王老头递过来的热水瓶。叫过卞维新,同老潢一起走。
  那麻婶一听卞维文这话,倒不由眼睛一亮,可不是嘛,你们大家要分四海的,那谁能保证自己不出个什么事呢,这样的字据各家媳妇哪里肯立,如此只要六叔出面,倒不是不能谈了。
  “倒底是读书人哪……”众人都回过味来。
  这边老潢缀在卞家兄弟身后却在骂骂咧咧:“不该管这事儿的。”
  卞维文说:“别人不问,我自不说,别人问了,我不说就有些过不去,四海跟维武是好兄弟哩。”
  “嘿,我还不知道你,就是烂好心,那夜老许头找你做什么?熬了夜把永福门住户各家的底儿都掏出来了吧?还有今儿个你让维武送去虞家的那册子,是有关虞记的吧,我可告诉你,四海媳妇这事儿是小事,无所谓,虞记的事情那牵扯大了,你能躲就躲,那家人没一个是省油的灯……。”老潢嘀咕的唠叨。
  “晓得了……”
  虞景明的马车同三人擦肩而过,风过,虞景明将这些话正好听在耳里。微一失神,不由的就想起那账册那一个个端秀的蝇头小楷,当时还以为了许家大哥记录的,原来却是出自这位之手。
  另外,卞家老二已经把她要的东西送虞宅了?想着虞景明不由撩起车帘看向正转进圆门三人,这时候送来,正是瞌睡了得枕头。
  马车在虞宅门口停下,虞景明带着红梅进了虞宅,就看到长青在天井里打理着家里的马车。
  三姑娘显然刚从学校回来,拿着书正朝屋里走,二姑娘端着一只碗边吹边走。
  “二姐,爹今天没出去啊,居然让长青去接我下学。”虞淑丽问道。
  “爹病了。”虞淑华回过头,正好看到一脚跨进门的虞景明,不由的便心虚的低垂了头,端着药碗匆匆朝正屋去,有些东西她心知肚明,但那一边是自己的父亲,她什么话都说不得。
  二叔病了?虞景明先是一愣,随后却是摇头失笑,是该病了,只怕这一病,虞记的工人坐不住了。
  二奶奶忙进忙出的直接拿虞景明当空气。
  虞景明也未多问,直接上楼。
  楼上的小厅,翁姑奶奶已经摆好了饭菜,虞景用过后,翁姑奶奶便递上一本册子:“卞家老二今天给我的。”
  同样是端秀的蝇头小楷,里面记录不但有虞记的缴税记录,还有各码头的出货量,正好一一对照,难怪说江海关的人都要请卞先生,卞先生这手查账的本事实是了得。
  虞景明走到窗边,这天天气尤其的闷,那风都是热呼呼的。
  窗对面的茶档,档头挂起一盏马灯,映得整个长街昏昏暗暗,影影绰绰。
  几个闲汉坐在茶档边上聊天,王老头和翠婶正慢条斯理的收拾着。
  “荣家玩蛋了,这真叫一时河东,一时河西,前几天还风风光光的要办喜事儿呢,转眼就吹灯拔蜡……”麻河口瓮声瓮气的说,他是麻婶的男人,老家河口人,逃荒逃到上海,在上海落地生根了。这会儿他就坐在自家门口,敞着身上的短褂,手里的八蕉扇扇的呼呼生风,却并点也没感到凉快,这天闷的很,是要下大雨了吧?
  “可不嘛,今天荣记的门都快挤破了,差点踩死人,最后还是自治公所派人差人维持秩序,如今儿已贴出告示,要清算荣家的资产……”接话的是一个年近四十的壮汉,大块头,头上一根辫子盘在脑门上,额上密布着油乎乎的汗珠子。
  汉子就是赵明,桂花嫂男人,也是虞记的脚力头。
  “赵明,虞记欠的工资发啦?”麻河口问。
  “没呢。”赵明闷声道。
  “你们集的这资是做什么投资啊?”麻河口又问。
  “虞二爷没说,不过我听戴掌柜的说过,好象也是投资股票。”赵明回道。
  “哎哟,好几个月的工资,上百号人呢,还是得追追。”一边翠婶道,又压低声音:“我听说二爷病了……”
  “有你什么事儿。”老王头瞪了眼自家婆娘。
  这时雨点儿吧嗒吧嗒的下来了。
  长街的人陆陆继继的进了家门。
  人心乱了。


第二十二章 百态人相
  莫守勤就住在永福门十八号,雨点儿刚落的时候,戴掌柜戴着个斗笠从圆门洞过来,急急的跑进门里:“哟,这雨说下就下了。”
  “可不嘛。”莫守勤嚼着一口茶叶沫子,那味道又苦又涩,莫守勤呗的一声将茶叶沫子吐在一边的雨水沟里。
  “怎么样?想好了吗?”戴掌柜半边肩膀依在门边问。
  “这有什么想不想好的,工钱总是要拿回来的,总不能这样白白打了水漂,二爷病了不管,那只有找大小姐。”莫守勤烦燥的道,他心里还想“乐不思蜀”这个成语,以前不觉得什么,现在一想起来一脑门子发烫,那位大小姐也不怕闪了舌头。
  “那就好,那作坊师傅这一块人就交给你了。”戴掌柜点点头,心里松了一口气,作坊师傅这一块是整个虞记工人的大头。作坊各块的大师傅就有七八位,每个师傅手下又有好些个徒弟,徒弟之间又各有联系,如果这一块不闹起来,那这事儿就闹不起来了。
  至于赵明等还有其他的粗工,这些人只要一听拿不到钱了都不用窜缀自会先跳将起来。
  “那行,我走了,这雨越下越大了。”戴掌柜说着,拿手扶着脑袋,踮着脚尖一溜小跑的,没一会儿就钻进后街三十六号门里。
  “守勤啊,戴掌柜来干什么?”莫程氏正拿了一张竹帘子挂在鸡窝门边,省得雨水溅了进去。
  “娘,二爷投资股票亏了,现在股票公司的东家人都跑了,之前集资的钱全打了水漂,如今二爷也病了。戴掌柜说如今二爷自己都亏的血本无归,咱们的钱是没指望了。”莫守勤帮着莫程氏把帘子挂了起来。
  “那可怎么办哪?”莫程氏有些惊慌的道。
  “不是还有永福门嘛,当年永福门怎么买下的?还不都是靠着虞记赚的钱置办的,如今虞记有难,这永福门难道不回哺一点,那位大小姐想占着永福门享清福也太想当然了点。”莫守勤不屑的说,他叫虞景明那一句“乐不思蜀”闷着气呢。
  “守勤啊,这不对吧,大小姐这才从宁波来没多久,虞记的事儿她又不管,怎么能找她呢?”莫程氏疑惑的道。
  “娘,这东西你不懂,你别管。”莫守勤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转身回屋里,嘣的一声关了门。
  “这就睡下了啊,还没洗呢。”莫守勤媳妇儿月娥嘀咕的道。
  “晓得,我先躺一下,一会儿起来洗。”莫守勤嘀咕了声,实在是心里燥的很。
  听着屋里的声音,莫程氏踮着脚进了天井边的厢房。
  “守勤他爹,我怎么觉得守勤这事儿作的有些不太对劲啊,工钱肯定是要,可也要好好商量,哪能这样却闹一个女孩儿。”不管大小姐身份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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