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秦氏有好女-第25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屋中的正厅聚了几人,正是与侯爷交好多年的友商,而朝中几个致仕的老臣坐在院里第一桌,无人入得这皇亲国戚的屋内。宴会的座次不按长幼,只分类别,于是耳朵尚且灵光的老大人们总算有新鲜谈资。
  “老侯爷这些年疏于交际,听闻方公子从来不喜别人唤他世子,是有对生意场力全力以赴的意思。”一位青衫小官悄悄与邻座说道。
  旁边一位老臣背对着他哼了一声,咕哝道:“小孩子家知道什么。方府平素低调,只有四十时办过的寿宴比起今日不逞多让,今次还不见得讲礼数,且看今晚有什么花样。”
  小官冷不防被前辈打了脸,急忙噤声。
  邻座的同僚兴致却高,灌了三杯茶下去手舞足蹈:“啊呀,这端阳侯府的茶就是好!平日我偷着买好茶,拙荆还跟我脸红……我刚刚才打听到宴后会有人送大礼来,特地赶在快结束时当着大家面送,你猜是什么?”
  立马被拍了一下,“别说了,看你后面。”
  同僚默默回头,只见一桌穿花着锦大腹便便的商贾颇有趣地瞧着自己,目光很是同情。
  “哎,人出来了,侯爷等会儿要进院子了吧。”他忙转移视线道。
  屋内,老侯爷好言劝退几位知己,留下了府中良医正陈潜。
  方继高坐堂上,背后一幅绘着松柏梅桃的千寿图,挂着一副寿联,屋内点着长寿灯,除此之外略显冷清,连太师椅上的大红椅披坐垫都没有。
  陈潜给老侯爷请了脉,长叹道:“侯爷静静心罢,公子长这么大了,您也应当放心。”
  端阳候比起十多年前老了太多。陈潜记得那时候孩子们都还年幼,侯爷满头黑发,身子也健朗,公子惹了他不高兴,他拎了板子把人按在地上狠狠抽,抽了半个时辰都不觉累。家里的老人们都说公子生的极似已去世的夫人,而陈潜看来,那孩子像足了他父亲早年的风度。
  方继无谓地笑了笑,眼角的纹路细细密密,都是被风霜刻出来的。他缓缓道:
  “他人呢?”
  陈潜明白他的意思,道:“我出去叫公子。”
  方继微微点头,“子游,辛苦你了。”
  陈潜装作承受不起的模样拜了一拜,笑道:“侯爷说什么!陈某既蒙厚爱,就是公子我以后还要盯着呢。”
  他出门时向后望了望,觉得老侯爷今日并不愉快。
  一盏茶功夫后,西边书架忽然左移,墙壁裂开一道细缝,凭空多出一道人影来。
  方继阖目道:“上哪儿去了?”
  来人许久不答,他蓦地睁眼骂道:“不孝子!”
  屏风前是一张过分精致的脸,长眉凤目,秀鼻薄唇,只是眸中带了些不耐。
  方继凝视着这酷似发妻的面容,一句话硬是梗在胸中。
  “侯爷万安。”方琼轻飘飘道。
  方继还未发话,他反兀自接道:“我何时不孝了?小时侯爷上家法我从不还手,大了后处处对我设限我也未找上侯爷,现如今还对我有要求么?”
  方继气的面色潮红,本想一掌拍在檀木桌上,又思及自己身体极差,拍下去也未必有震慑之效,勉力平静道:
  “你把这看做是要求也罢,给我出去。”
  方琼突然轻轻勾了勾嘴角,道:“侯爷当我是陈医正糊弄呢。外面大庭广众,我现在出去读读祝寿词好了。”
  他眸色清澈似孩童,黑发懒懒地垂在肩上,倚着屏风弹了弹绛紫袖口。
  方继到底老练,瘦弱的指节叩着桌面,道:“我能糊弄得了你这小子便万事大吉了。今日我不敢承望你准备,我活到这个岁数也不敢惹你了,你答应我别添乱。”
  方琼敷衍地应了几声,那轻佻样子最是刺人。


第55章 光天
  方继满腔的心酸刹那间都涌了上来,冲得他舌根发苦,他脱口道:
  方琼绕着头发的手慢慢放下,抬眸直视父亲,“嗯?”
  方继沉声道:“我从来就没有对不起你。打你的事我就不提了,这个借口拙劣的很。你从小聪明,却没那孩子懂得看人眼色,你如今清楚罢?你十六岁出了军营要去经商,我一直反对……虽然齐人重利,但商人天生矮人一等。你出生后就没真正吃过苦,我小的时候你□□父和祖父一辈受的委屈,包括太皇太后遭的罪,都是你不可想象的。”
  方琼道:“父亲说这些有什么用?我总归是会去做的。”
  方继疲倦地说道:“好了,今日你也让我高兴一回,别顶嘴,好好听我说。”
  方琼站在那儿,椅上端坐的老人白发苍苍,再不复当年的杀伐果断。他眼神渐渐软了下来,道:
  “陛下答应我会来,父亲等着就行了。”
  方继招手让他近前,握住儿子的右手,将一枚扳指戴在他白皙修长的中指上。
  “爹爹虽然没有对不起你,但实是对你不好。你要知道,即使这些年重新过一遍,我还是会不择手段逼你回家,不让你再接触生意。可我方家的儿子怎么会是一般人?爹对你这五年做的,很满意。”
  方琼不喜仕途,偏偏老爷子认为官商不能兼之,儿子出生以后就执意要他做官。自古以来商人发迹后所获皆投入土地,安家立业,本本分分,期盼后代脱商入官,成为人上人,方氏也不能免俗。有了太皇太后这个机遇,方琼竟不理不睬,在外头顶住层层压力白手起家,直到一年前才被老侯爷接回。
  他在外多时,性子早就被磨得外圆内方,遇见什么不可思议的事都挺得住,眼下抽出手冷道:
  “父亲满意就好。”
  晏家顿了下,布满皱纹的手抵住眉心,说道:
  “爹明白陛下心中怨极方氏当年所为,你从中斡旋也是爹希望的,他能一如既往地待你已是不易,但……你要记住,爹把你接回家的那一刻,就是得了你的默许,你是我方家唯一的希望。”
  他没有说完,相信儿子再清楚不过,以后便要全靠部小辈们了。
  方琼忍了忍,还是道:“我懂,父亲不要说了。”
  晏家沉默了一阵,“年轻人可以执着,但经过风浪的人不能固执偏激。当年我保下幡花宋家送信的庶子,宋家是倒了,可方家这么多年以来也是如履薄冰,太皇太后五年前过世,我们更加难处。小煕,你爱做买卖就去做吧,爹爹不会拦了,也只有这样,一族人才不会心惊胆战地过日子。”
  门外的炮仗炸了起来,戏曲骤停,那震耳欲聋的响声里无比喜庆。老侯爷闭目养神,两耳不闻窗外事。
  方琼道:“父亲把寿宴做完再同我费口舌罢……今晚该了结这些事了。”
  酉正已到。他绕过屏风徐徐打开堂屋的门,火光混着黯淡的夕阳,把整个大院都染了一层薄红,光线锐利地穿透屏风,射入老人犹然清明的眼。
  方琼回身一步,看到了那眼中铺天盖地的凄色。
  “时辰到了,父亲不应让贵客们久等。”
  时候一到,端阳候走出了紧闭的屋门,双手端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个镶金嵌玉的大酒碗。 他身姿挺拔威武,向所有客人鞠了一躬,命世子洒酒祭天。
  众人的视线不谋而合地集中在世子身上,有人讶异地低叹道:
  “小侯爷好风度!”
  方琼绛紫长袍,肃然地举起一只碗走到南面大门处,扬手一洒,澄碧的酒水哗地倾在地上。接着他回到酒席前,对着满院的宾客执另一只碗,道:
  “本世子代家父一饮。”
  他饮毕,宾客皆站起饮酒回礼。
  端阳候只在屋外的几桌待了会儿,医官上前来请他回屋,那几桌暗暗看着这景况,都道侯爷怕是强弩之末。
  菜一道道上桌,方氏祖籍东海,席上有不少天价的海物水货,看得那些俸禄薄利润少的小官小商们眼红。中秋刚过,厨房准备了螃蟹与月饼馔,还有时令菜蔬果品,样样做的鲜美可口。
  戏咿咿呀呀唱的热火朝天,罗敷快速用完饭,从席上溜了出来。院使有意支开她这个外人,让她出去晃晃消食,想必她走后谈的都是朝中宫闱的要紧事。
  这正如了罗敷的意,她想把刚制好的解药交给方公子。上次方琼没有说什么时候给他,看司严现状如常,当然不会有更多的人知道他为细作提供□□杀人的事情,她跟方府不熟,只能直接趁机寻到公子再完全抽身。
  婢女带她走到花园,园中已有几位女眷,都是借着消食的名义一睹园子的风采。那婢女把人带到,欲告辞离开,听女客问府中医官所在。
  “良医所的医官们应该都在馆中用饭,女郎寻人么?”
  罗敷说了所寻之人,称职的婢女道一定帮忙传话,女郎在这里等着就好。
  江南未到橙黄橘绿之时,桐叶却已疏黄。亭台水阁外一汪碧波里落了枯叶,显出几丝萧索,宽阔水面正如一面大镜,倒映原般景物。
  过廊的花窗影子投在卵石地面上,和修竹临风的影子交织在一处摇摆,窗外是折柳弄水的小姐们,手持桂花抛在池子里,引得锦鲤纷纷朝岸边游动。
  西面是种着奇花异草的花圃,东面是一片竹林并养鹤鸟之所,站在回廊的尽头,可见水中有一座佛塔迢迢倒挂在池塘中央,便是西城光渡寺。第一任端阳候笃信般若,皇家工匠用心替其设计了精妙格局,把佛家圣气延入府中。
  罗敷啧啧称赞之时,肩膀被人猛一拍。
  “看直了么?这园子主要是风水之学,实际上不见得是洛阳最漂亮的。”
  曾高来的及时,罗敷拉着她一一解说,偏偏这人对住了二十年的地方没有一点兴趣,仅仅是不迷路的水准。罗敷询问建筑她一概不知,问花草她能扯到医用上,问到一半就明智地住嘴了。
  站了有一炷香的功夫,前头院子里来了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通知各位小姐们要放烟火了,花园里的人都一股脑往入口拥去。
  曾高不知司严一事,罗敷只跟她说是方公子特地要的药瓶,因为十分慎重,所以要亲自交到他手上。
  “我去跟我爹说吧,他吃过晚饭就和老侯爷在一块儿,替侯爷找过许多次公子,熟得很。”
  罗敷一听是府中的老人,还是与侯爷交好的,便说:
  “侯爷出来时气色不好,饭后理应不去打扰的。”
  曾高道:“管事忙,我带你去找舒桐,他也能带你去见公子。公子向来不喜人多,这会敬完酒定是回房去了,等客人要散了才出来送送。”
  罗敷道:“所以有的是时间了?”
  曾高最见不得她悠悠闲闲的懒样,忽然想起一事,道:
  “今晚据说有贵客送大礼,也不知是何时,总之你快去,不然公子忙着接待贵客想见也见不着。
  罗敷道:“舒桐也在良医所么?”
  “对啊。”
  “方公子在房间里?你说过他的房间在花园的那边?”
  “对。怎么了?”
  罗敷无辜地看着她:“你去找人家,我就在这里等你好了,不想走路。”
  曾高深吸一口气,正要发作,罗敷又道:
  “你想错了,我不是懒得走回头路,是不想给你们添麻烦。舒医师巴不得见你一个人来……”
  曾高指着她手都抖了:“恩将仇报,你还有理了!等着!”
  “没有没有,你不要想多。”
  于是罗敷理直气壮地送走了愤怒的陈医师,一个人在花园里无拘无束地晃悠。花园着实美丽,难得这个季节满园还有鲜花,真是赏心悦目。
  “啪”地一声巨响,夜空中蓦地绽开一朵艳丽的花,红色的碎瓣化作长长的流苏垂到了参天的槐树梢上,又顷刻消失不见。接着,颜色各异的瑰丽烟火一朵接一朵冲上天际,把夜幕装点得异常热闹。
  回廊里被天上的烟火照的通明,花园里的一草一木在明明暗暗中似乎也有了生命力,东边竹篱外飞出几只受惊的鸟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等到烟火停了,月亮已从檐角浮了上来。
  池中的塔影泛着晶莹的白光,水下小鱼激起了一圈从塔尖荡漾开的涟漪,恰如佛光普照。
  震天的响声之后,四周万籁俱寂。罗敷独自一人站在平桥上,谛听渺远钟磬余鸣,那是光渡寺的残钟。
  她想起在叠云峰的山脚小镇也有一座寺庙,香火不旺,每日清晨和傍晚,寺中虔诚的僧人总会敲响一口大钟,声音飘渺地随着山风升到山腰,像凤凰的清乐。
  罗敷在桥上转身,就看到月下立着一人。
  那人轻袍缓带,长衣裴然,便如树下乍开了一朵夜昙。
  钟声回音幽长,月华散落如珠,槐树三尺见方的空间已辟出一个小千世界,澄明空灵,清宇静澈。
  她不由自主地与那双眼对视,那人的目光也似月光轻凉,染七分夜色,三分星辉,眼底蕴着一川皑皑雪原。
  他垂袖而立,通身璀璨风华未能掩没稀世容貌,仿佛是夜里最明亮的光源。
  罗敷缓步走到那人前丈许远,轻施一礼,又退回过廊处继续等待。他皮相生的极好,她多看了几下,可也只是单纯的欣赏而已。
  那人嗓音若流泉甘醴,轻笑道:“女郎好兴致,是趁此地清静,等哪位公子相会么?”
  罗敷面色淡淡,说道:“公子可以告诉我中意的贵女姓甚名谁,我一定不负所望帮公子到前院找来。”
  这人到底是什么时候进园子的?进来干什么,喂鱼?
  “前院贵女不及女郎风采出众。”他摇头道。
  罗敷看似很欢快,笑吟吟道:“原来公子也这么认为。”
  他从头到脚打量了她几眼,极慢地点了点头。罗敷自认脸皮够厚,在他审视的眼光下顿时炸毛,他不配合立马抛弃对自己的兴趣也罢了,配合的这么勉强,是她逼着他点头了么!
  她杵在那里,嘴唇微微地抿着,只希望曾高赶快带着舒桐过来。
  那人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中的笑意,道:
  “女郎若是要去寻方公子,请跟我来。”
  罗敷心中一惊,知道现在开口说什么都容易被拿住,遂闻若未闻,平视水榭。
  他唇畔笑纹更深,柔声问道:“女郎不信我?”
  话音刚落,就有人出声道:
  “十九郎?”
  罗敷看去时,东面假山后转出一人来,正是换了身衣袍的世子方琼。
  “秦夫人。”方琼皱了皱眉,“请到房中客室一叙。”
  罗敷没有权利反驳,就一路跟在方琼身后,下意识地离那个叫十九郎的男人远些。曾高逮到人回来若是看她不在,应该会想到是已经碰上公子了。
  王放走在最后。几年未来,侯府没有一丝变化,他甚至能辨认出幼时钻过的一个假山洞,折过花枝的一株桂树。
  前面小心翼翼走着的女郎戒心很强,他一日的凝重心绪反倒减轻不少。她走路时,长长的乌发柔顺地贴在腰后,隐约能看见挺直的脊背,无论是惊慌还是尴尬,都能走得一丝不苟,显然受过严苛的教养。他想起玉霄山那位覃神医的身世,目中了然,却仍留了些心。
  进了园子东头一扇月亮门,一座小楼坐落于竹林环绕中,就是方琼绣楼一般的时晴阁。阁中空无一人,家具陈设素雅奢华至极,想来用起自家赚的钱底气甚足。
  灯架上的透明水晶灯光线大盛,罗敷回头去看停在阁外长廊的人,他不进门,为何要跟上来?既是方公子的朋友,却并未出席宴会。她能如此肯定,是因人们只要看过这张脸就不可能忽略过去。也许等下要和方公子一道隆重出场?那会儿寿宴都差不多要散了吧。
  门未关,方琼在右手的书案沏了两杯茶。
  罗敷道谢接过,问道:“那位公子不进来么?”
  那人浅浅地望向她,罗敷忽觉这场景很熟悉,好像曾经被人这么看过。他檀色的外袍下摆浸了一地月光,灰黑狭长的影子沿着走道一直延伸到她的脚下,有些清冷。
  这个男人就如同一把镶着珠宝玉石的利剑,轻而易举地取人魂魄。
  方琼眉梢一挑,从善如流地道:“十九郎,秦夫人请你进屋,外面凉。”
  罗敷冷汗涔涔,努力维持淡定,道:“公子不是外人,请进屋吧。”
  王放漆黑的眼眸聚起一丝亮,迈步跨过门槛,边关门边道:
  “阿秦,方公子刚才的意思是,你……”
  他顿了顿,笑道:“女郎怎么不说话?”
  “抱歉,理解错公子的意思了,我以为方才话太多。”
  方琼端来的茶居然是凉的,他不以为意地笑笑,道:
  “秦夫人话不多,这很好。”
  罗敷开门见山地对方琼说:“上次我与公子到司院判家中,公子托我做的解药我已做完了,现可以验收。”她从袖子里摸出小瓶,瓶子的材质非瓷非玉,乃是特制,轻巧又坚固。
  一只手在她眼前一晃,待她反应过来,手中的瓶子已然无影无踪。罗敷蹙眉道:
  “公子只要别把它砸了,尽管仔细查验。”
  王放摩挲着瓶口,道:“女郎这瓶子是从玉霄山上带下来的么?”
  “是。”
  “我家中也存着不少这种瓶子,论起来讲究甚多,但用起来极为方便。”
  方琼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心知他又要作弄人。
  罗敷不接话,只听他怅然道:
  “杀人太快,就论不上讲究了,真是一大憾事。”
  “……公子若需要,我可以给公子几个小瓶,不过很贵。”
  王放近前一步,扬唇低声道:“女郎莫要这般冷血无情。”
  罗敷以为自己对他说杀人的反应不够激烈,思索片刻,道:
  “这个,我只负责将东西给顾主,其实管不了那么多的。”
  王放略略倾身道:“女郎对在下还收取高额费用么。”
  “……”
  罗敷彻底不理他,问方琼道:“解药原是这位公子要的?我虽做好了,却不能在人身上试用,如果没有用或者出现不妥请及时告知我,我重新做几瓶。这里是两张药方——”她拿出两张叠得很小的纸,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小字。
  方琼展开看了,一张是他在马车上给她的南海药方,她改动了几个地方,在原有的药名旁用笔注了出来;一张是她制成的解药。
  “有劳秦夫人,酬金府中明日会派人送到药局。”
  罗敷摇头道:“不必着急,公子先试一试,这种特殊生意,我的规矩是见效之前不收酬劳的。”
  王放道:“女郎做过几次这种特殊生意?”
  “第一次。”
  方琼把药方一并递给他,王放扫了一眼,道:
  “秦夫人学的是隶书?”
  罗敷头皮发麻,不好不如实回答:“刚学写字时学的隶体。”她以为痕迹一点都不重的。
  罗敷在心里打了许久腹稿,不够婉转地踌躇道:“今夜方公子不把我和府中医官安排在一块儿,却和太医院的大人坐一桌,是何用意?”
  方琼指指杯子让她先喝口水,道:“夫人本不是我端阳侯府的医师。历来洛阳惠民药局的掌印者都是太医院中人,让夫人和大使同席也属应该。今晚司院判气色如何?”
  “比上次好些。”
  “他愿意装作忘记一切,你这个下属陪他一陪,又有何不可?”
  罗敷道:“公子与左院判大人之间我不便揣测,但我私以为司大人勾结细作,倒戈得又太快,单凭公子上次那番话不足以证明其诚心。”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全部说出:“司大人所犯之事触动国法,然而此事毕竟不足为外人道,他见我坐在席上,还不知道要怎么想。”
  司严推荐了她制解药,方琼在说了几句重话之后把她赶出去跟院判密谈,院判至今还好好地管人拿俸禄,这些不能不令她对自身的安全格外注意。她的脑子只能想到这一层,作为一个半路横插一脚、了解上峰隐秘的下属,她恨不得再也不见司严和方琼。
  “夫人不必忧心前途性命。方某既有把握让你坐这个位置,也就有把握让你那上峰不说一个字。至于其它,恕方某无可奉告。”
  罗敷顺理成章地表示感激,腹诽不停。
  竹林在夜风中沙沙地摆动,前院的喧闹声传到林子里。方琼走到门前,对王放说:
  “没料到你这么早就来。”
  王放静静地答道:“我本该下午就来的,有些事耽误了,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方琼按住眉心,脸色在光影浮动之下愈发如霜如雪。
  “算了。到前院去吧,老爷子应该准备好了。”
  他见王放靠在窗边,眼睫盖住眸中神色,又唤了一声:
  “十九郎。”
  王放闻声抬眼,慢慢露出一个漠然的笑容来。
  前院人声鼎沸,锣鼓梆子敲得咚咚响,戏台上弄杂耍的艺人引得看客连声叫好。
  戌时夜色渐深,宾客们不免累了,有些夫人带着孩子先回家去,留下男人们在方府待到最后。管事和戏班主耳语几句,踩高跷的艺人收到班主眼色,跳下来结束这一场。
  戏台一撤,院子里顿时安静了很多,前席打着哈欠的老臣振作精神,眼光纷纷盯着侯爷先前出来的那扇屋门。
  做官的耳目灵,方才就发现院里多了些人。那些人黑衣皂靴,作随从打扮,散落在院角,冷不丁将周围围了一圈。
  “哎呀……”一位老大人低低惊呼,他年前刚从四品位置上退下,身子骨挺好,在职时几乎天天面圣,便看见一张面孔颇熟。
  卞巨腰间没有佩刀,他带了几人从后门入,守后门的家丁恭敬放行,显然受过指点。河鼓卫动作轻惯了,一点未惊动吃喝赏月的祝寿宾客。
  他对那个认出自己的老臣抱拳施礼,从角落走到酒席中央,朗声道:
  “请诸位贵客稍等,侯爷一刻后将出来接几份寿礼!”
  已得了消息的宾客们很是激动,寿礼要等宴快散了再请出来,定是举世难得的珍宝;准备打道回府的人也被钓起一颗好奇心,非要看一看这与众不同的礼物到底是什么。一时间遍地都是窃窃私语,也不管是哪家的侍从口气如此之大。
  高烛燃得剩下一半时,夜风将云朵吹到圆月旁边,遮住了大半光亮。婢女们添了灯火款款退开,裙幅整齐地拖曳出一条长道。
  道旁灯火明灭,灯下有美人信步而来。
  顷刻间宾客皆不能语,只觉淡月朦胧下,满席珠玉琉璃、红烛银盏空成陪衬,被其容光一照,立时黯淡失色。
  他的眉目清雅至极,瞳色如镜,映出花影绰绰,星辰邈邈。悬胆挺秀,唇似云霞,肤如皎月舒辉,发束一瀑苍墨。
  众人看呆的刹那,老臣们齐撩衣袍跪下,三呼万岁。


第56章 放肆
  美人自然便是今上。
  今上身后跟着两人,中间那人牙白衣袍,是换了常服的方世子。世子后面却是一位秀气的女郎,走到一半就在宾客慌张跪拜的空当倏地改了方向,三两步插。进侍卫和婢女的空隙溜下了台阶。
  河鼓卫统领卞巨替今上命道:“诸位平身,陛下今夜微服,不必遵平日礼节。”
  方琼站在王放右侧,躬身道:“陛下来此为家父祝寿,家父与臣不胜感激。”又提声道:“方府得以与众贵客一睹陛下惠赠,是寒舍之大幸。”
  众人端坐席上,暗自思索今上要送什么贺礼给老侯爷。
  吱呀一声,正屋的门从里打开,露出端阳候苍老的身影。
  方琼走上前扶着父亲,王放坚持不坐,主人便也不坐,迎着秋风站的笔直。
  只见今上稍抬左手,下首走来两个身形矫健、面容冷峻的黑衣侍从,抬着两口沉甸甸的乌木大箱子。
  方继命下人接过。
  王放温和笑道:“朕知道侯爷身子不适已有些时日,世子费了心思寻见效的药材,一片孝心着实难得。昨日旬休,朕去了西城光渡寺,请主持大师在今日戌时为侯爷撞钟祈福,这是朕送给侯府的第一份礼。”
  方继当即下拜,被今上执住一只手臂。
  王放垂眸,对上一双萧索的眼睛。他的目光从方继脸颊的皱纹移到鬓角的白发上,心中忽然空茫了一瞬。
  底下一位小官喃喃念道:“陛下这是要把侯爷的病情弄得人尽皆知啊。”看到前上峰瞪他一眼,立马闭嘴。
  溜走的罗敷总算碰见了看热闹的曾高舒桐,简短说明了自己已把东西给了方公子,和他们一起来前院,真不知道那人就是当今天子,不然怎么也不会跟他搭上话。
  再看王放微笑的模样,周围人全被他容色所慑,当真是惑阳城、迷下蔡,国还没祸,就开始殃民了。
  她想起烟火放完后听到光渡寺传来的钟声,以为晚钟敲的迟是南齐惯例,不料是国主为外戚祈福所下旨意。 如此说来,今上像传闻中与侯府关系密切,可是在寿宴上明说寿星身子不好,又是极不正常的。
  方琼道:“陛下。体恤臣父,臣心惶恐。”
  王放道:“世子无需如此见外。”说完,又做了个手势让卞巨派人开第一个箱子,“此物是第二份礼。”
  箱子一启,白花花的冰块就呈现在宾客眼前。乌木箱里几乎装满了碎冰,碎冰之上开着一朵柔柔弱弱的小白花。
  “菩提雪!”
  舒桐惊呼的同时,罗敷也一下子认出了这朵花。菩提雪生长在极北严寒之地,药性依据炼制方式不同千变万化,只需一瓣,效果就能达到最大程度,并且不和其他药材相克。目前这花只在黑市上出现过,因产量稀少、难以保存价值万金,国主应是动用了不可计数的人力物力,才得到这么一小朵。
  曾高不认识这朵花,观好友的神情却尽数知晓此物极其珍贵,拉了拉舒桐袖子,道:
  “侯爷的身体到底如何,你在公子跟前这么久,竟没吐露一点风声。”
  舒桐无奈地叹道:“你该去问陈伯伯,他才是府中良医正。”
  曾高甩了袖子,从他身边挪开。
  罗敷也发现了黑衣侍从伫立墙角,内心存疑,不便说话,就定下心看这位年轻的陛下动作。
  菩提雪的花瓣在黑暗中会散发淡淡银光,此时由于长寿灯的照耀不太明显。王放令人熄灭十几盏灯,院里暗了几倍,众人瞧得清楚——那朵不起眼的小花在冰块中央洁白如玉,表面如丝绸一般光滑,几丝嫣红的脉络从花萼蔓延到花瓣根部,十分奇异漂亮。
  方继命人小心合上箱盖抬到府中仓库,以手背掩口咳嗽数声,沙哑道:
  “陛下盛情,老臣无以为报。”
  王放单只道:“侯爷保重身体为上。”
  方琼侧过身,不再看他。
  罗敷悄悄站在人群里。她离了原席跟府中医师一起,这个位置反倒看得明白,世子的目光隐隐嘲讽,又似悲哀,见她直直地望着,飞快地收回视线。
  王放示意卞巨亲自开第二个箱子。
  方琼默然许久,这时盯着那箱子片刻,忽地眼神一凛:
  “且慢!”
  王放视若无睹,似笑非笑道:“来人,给老侯爷看座。”
  方琼本想上前一步,可将要出口的话终是化作满心郁愤。他深深叹了口气,目色凝重地看着父亲。
  端阳候察觉到儿子的焦急,从容地挥袖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