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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武安君他不得好死-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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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
屈匄侧目一看那犹犹豫豫的逢侯丑,灰眉拧起,“你难道不觉得,此战太过容易?我楚军一来,秦军随随便便挥舞两下长矛便立刻后撤。若是真的要弃了邓城,怎么会不将城内粮草扫干净?如今可是仲夏,军粮最易青黄不接,能留给我们?”
逢侯丑如若醍醐灌顶,当即拱手诺声,三两步退下城墙,往后头传令。
日头渐渐毒辣,屈匄只觉得身上汗水愈发厚,渐渐有往犀甲外头渗出来的势头,可他却一刻也不舍得离开邓城城墙。
不,他想不通,想不通该如何做。楚王怒极发兵,正值夏忙之时,楚国可征调兵士极少,如今这支楚军不过五万,半数都是他屈氏的亲兵,一个个都是在田中匆匆放下锄头,抓起长矛长刀就北上伐秦。
不过十多日,楚军便从郢都开到了邓城脚下,未到五日,就攻下了邓城。大军占领邓城的五日,秦军日日派骑兵小队骚扰,尽是在黄昏破晓,分明就是引诱楚军追击。可他不能,他绝不能动,起码在后续军队齐备开到邓城脚下之前,他连出城正面迎敌都不能。沿着邓城脚下的汉水往北,可是秦国的武关要塞,秦兵聚集,天险可依,易守难攻,他这五万楚军,去就是送死。
他屈匄为将多年,自然知道此时此刻,他楚军最应该做的事情,除了驻守邓城,等待援军,别无他法。可此刻屈匄汗流浃背,却仍觉得浑身冰凉,便是明白,这守城,说着容易,实际上,却比登天还难!远处那连天黑旗不能吓倒他屈匄,真正让他心生畏惧的,是背后的芒刺!
城墙之下,沉沉脚步声又响起来,军吏跑上城墙,快步走到屈匄身侧,拱手道:“将军,各位副将军都在幕府之中,等着将军了。”
屈匄扶着垛口的手一瞬收回,贴着身侧攥紧了拳头。军吏抬头,只见屈匄面色铁青,唇角深深陷下去,一字未说,胸膛起伏数下,终将还是迈开腿,绕过军吏,直接朝城墙下走去。
楚军幕府设在邓城令官署之中,屈匄迈进幕府之时,当即便受到屋内众人的注视。屈匄只一言不发,走到正中的沙盘后,背靠楚国地图,一手按住腰间长剑,冷冷看向屋中众将领。
武将尚未开口,倒是其中的楚国大夫上官离先上前一步,抖了抖锦袍广袖,道:“屈将军,我王两日前已经得知楚军夺回邓城,只等着将军替楚国夺了那商於六百里沃土,将军却在邓城内迟迟不动,任凭秦军在眼皮子底下作乱。现在,那道质问将军为何不北上的诏书,已经在路上了。”
屈匄盯着那上官离,冷声道:“前头就是秦国的武关要塞,五万楚军去攻打武关,上官大夫是嫌楚军人多无?”
将军昭鼠冷哼一声,直指沙盘上的商於,“武关是有重兵把守不假,可武关要塞在丹水上,我军若是沿着河水而上,可是商於的百里良田,无一处险要可守,如何不能攻?如今邓城刚夺回来,正是我军士气高涨的时候,此时不出兵,要等到什么时候?我军等着援军集结,秦军就不是吗?”
昭鼠怒气冲冲,越说越往前走,就快要贴上屈匄,要拔剑跟他打起来了。将军昭雎当即两步跨上前,挡在昭鼠和屈匄之间,一手推开一个,着急忙慌劝道:“楚军这样急匆匆开战,也是疲倦,攻是要攻的,可也得在邓城歇息整军啊。”
昭鼠一把推开昭雎,指着他鼻子骂道:“你是哪家人?他屈氏在大殿上不是口口声声说着忠君爱国吗?如今当起缩头乌龟来了,你倒还帮着他?我王这些年给钱给地让屈氏练兵,就练出这样的军队吗?”
屈匄面色通红,咬着牙驳斥昭鼠:“屈氏练兵,练的是我楚王那正在赶来邓城的王师!昭鼠,你给我听着,攻下邓城里头的一兵一卒,不是我屈氏的亲兵,就是我屈氏封地上的农人!屈氏忠君之心天地日月可鉴!”
长剑出鞘,冷刃一闪,劈在那沙盘之上,沿着汉江裂开去,指向商於。昭鼠手握剑柄,冷笑道:“别以为你领了三万亲兵来先夺了邓城,就能攒着攒着朝我王邀功了!你攻下邓城那日,不正是我昭鼠率领两万人驰援那日吗?秦军退兵是看谁的面子,还不知道呢!你屈氏若是不敢北上攻城,我昭氏敢!我倒要看看,他秦王即立不足三年,又打韩国又打魏国,是有多少个狗胆惹楚国!”
昭鼠说完,一收长剑,直接迈开步子往外走去,一面走一面大喊,“昭氏裨将副将何在!集结军队战船,沿水北上!”
昭雎一锤手心,咬着牙朝屈匄一拱手,当即转身朝昭鼠追了出去,好容易才拉住昭鼠,急急问道:“兄长!昭氏这才调了两万兵士来,你这是做什么?莫要为了跟屈氏怄气,将自己的兵士赔进去啊!”
昭鼠一怕昭雎肩背,撇撇嘴骂道:“你懂什么!咱们在秦国经商的族人已经打探过了,秦国的兵力根本不足,从韩魏手里夺来的地盘还没能消化,兵力尽数被牵制住,如今在武关的,不会超过两万步卒,更何况商於?是这屈匄老鸟爱惜身上羽毛,不敢出兵,若是等他反应过来,先行攻下商於,我们还能捞到什么好?左右楚国王师两三日内便能到邓城,便是武关出兵,也只能被咱们夹在中间打!而我先攻下商於,如今景鲤被废,这令尹的位置,就是我昭氏的囊中之物!”
昭鼠说完,抬脚又要往前走,手臂一紧,又被昭雎拉住。“兄长,贸然出兵……”
“啰嗦!”昭鼠一下拍掉昭雎的手,指着他鼻尖低声威胁,“身为昭氏的人,三番四次帮着屈氏!我最后警告你一次,再多说一个字,立刻给我回郢都,我麾下没你这样没胆识拖后腿的人!”
昭雎吞咽一声,只能拱手称诺,再不敢说话,跟着昭鼠往外头军营走去。
夕阳西下,邓城外军营拔去近半,汉水岸边战船扬帆,石制船锚收起,船桨开水,船队借着盛夏东南风,逆流爬上汉水,船头面向西北,朝着武关而去。这头昭氏楚军刚刚出城,那头楚国的八万王师便抵达邓城,幕府中屈匄终于长叹一声,立刻传令下去:邓城军队即刻拔营,三分陆路,七分水路,开赴商於。
号令如箭矢向楚军各个角落传去,太阳还未落下,邓城周围的楚军尽数拔营,依照屈匄的军令,齐齐朝昭鼠带领的楚军追去。
王师战船战力更强,全速追着前头那挂着“昭”字大旗的战船,眼瞧着昭氏楚军的主战船逼近河水与丹水交汇之处,屈匄的一颗心只紧紧缩起来,接着夕阳光亮四下扫视着两边平原,连呼吸都忘了。还有一射之地,王师的先头战船便能追上昭氏的楚军与之汇合,“昭”字大旗进入丹水,屈匄那口气就要松下来。
却听见侧面河水上游,战鼓乍擂,屈匄目眦欲裂,迎着西面灼眼日光望过去,只见战队连面横距在河水之上,主战船上头,战旗高展,一“秦”一“白”,还未等楚国战船上的弓弩转向,但听空中一阵破风之声,西面利箭如雨,如若编制了一张遮天蔽日的大网,朝着楚军直直扑过来。
箭雨横断河水与丹水交汇之处,长矛一样粗长的硬木大箭支支打向楚国王师的先头战船,甲板破裂进水,兵士纷纷弃船往东面的战船逃去。箭矢之下,唯有一两艘战船突破重围,如同刺猬一样钻进丹水流域,靠向昭氏楚军。
前头丹水上的昭氏楚军也察觉了后方援军遭秦军隔断,当即调转船头,与楚国王师一同夹攻秦军,战船上弓弦齐齐响起,箭矢射向秦国战船,上头秦兵手中的牛皮盾登时中了千百支箭矢。
楚国战船上第一批弓箭退下,第二批立刻接了上来。楚国王师此时也并了上来,将那一“秦”一“白”两面旗帜夹在中间。
昭氏主战船船头掉正,昭鼠长剑出鞘,指向“秦”字大纛旗。昭鼠嘴角勾起,狞笑着张口,正要大喊,却忽地双目失神,往前扑倒,露出背后箭矢,整个人直直从船头掉落水中。
昭雎三两步躲进一面牛皮盾甲后头,由北而来的箭雨初歇,昭雎回见打下空中飞来的零星箭矢,往北一瞧,只见丹水北面,那六百里商於沃土之中,战船上“秦”字战旗迎风飘扬,船头站着那人,正是那攻下邓城逃入秦国的楚戎!
楚戎手中长剑一挥,“放箭!”
细杆箭矢一支未动,却听那战船之上,数声弓弦沉重异常,未等昭雎反应过来,铁矛长箭接踵而至,支支穿透战船,将船身打了个稀烂。
一艘艘昭氏战船带着兵士沉入丹水河底,白起战船只横贯河面,船上牛皮盾甲如山,将楚国王师死死拦住。两万昭氏楚军转眼尽数沉没,两侧山麓战鼓又响,火光连山,秦国战旗如云压来,铁骑步兵呼声震天,楚国王师大骇,一时成了三面迎敌,天色渐黑,如若困兽。
屈匄挥剑砍下臂中箭矢,高呼:“鸣金收兵!南撤!南撤!”
第79章
巫山南麓,江水奔涌; 自巴蜀进入楚国境内。茂密绿影山阴之中; 忽地天边一点白影从东北方向而来,在枝桠旁轻绕两圈,直直一头钻入那苍茫绿意之中。山林深处; 近百艘庞大战船沿着江水北岸一路排开去; 船身上皆涂满绿漆; 拱卫着正中的十数艘楼船战舰; 战船周围无数先登舟、赤马舟并行环绕,再往外,斥候船在江面来来往往,一直蔓延到巫山的另一侧。
树叶微动,主战船上的轻弩机当即转向,箭矢直指那点白影,追着它由远及近,待到看清是一只通体雪白的信鸽; 这才将箭头调转开去。白鸽落在船头凭栏之上; 战船内当即走出一个身着黑衫的军吏,将那白鸽捉住; 快步朝战船船舱走去。
军吏手握信鸽,大步迈入船身二层庐室,快步走到窗下木案前头,将手中信鸽奉上,“将军; 信来了。”
楚叔闻声,从军吏手中信鸽脚上取下信管。军吏诺声捧着信鸽出去,楚叔只转身将手中信管挑开,取出布条交给蒋泊宁。蒋泊宁展开信条,扫了几眼,眉头蹙得更紧,红唇抿起,只将布条攥在手中一言不发。
“还没有动静?”
蒋泊宁指尖夹着手中布条,贴进案上油灯,火焰吞噬布条,转眼化为灰烬。蒋泊宁转身看向楚叔,摇摇头说道:“仲夏时丹阳之战,楚军主力退守汉水,北有邓城,南有鄢城,东西是三澨山和荆山,守城不出,我们确实没有办法。”
楚叔沉吟半晌,按着手中长剑在屋内踱步,说道:“斥候回报,楚国王师其余兵力悉数被调向东境,没有援军来,楚军不会出城。”
“是了。北方是秦军,南方是震怒的楚国朝廷,若我是屈匄,我也会先固守不动,等着秦军先等不及了,有了战果再回朝。”蒋泊宁走到屋内地图前头,看着上头楚国的云梦大泽,“丹阳大战之后,东面齐军攻破楚国钟离,直压江南;北面韩魏两国联军,如今也夺下了召陵、上蔡、陈城、焦城这些边境城池。大半国境陷入战火,屈匄若是要等援军,只怕是这辈子也等不来。”
楚叔走到蒋泊宁身侧,目光直视地图上头的汉水领域,长叹一口气,双手背在身后,“熬了足足三个多月,十一万楚军,加上邓城和鄢城两城的百姓,也该将余粮吃完了。这么多日闭锁城门不出,相比城内已经如同热锅滚油,炼狱一般。”楚叔侧脸看向蒋泊宁,沉声说道:“该是时候了。”
蒋泊宁伸出手,点上地图上那江水岸边的“夷陵”二字,颔首道:“好,是时候出发了。”
楚叔嗯了一声,转身大步迈出庐室,对外头候着的裨将下令:“拔锚开船,下夷陵!”
话音刚落,主战楼船上号角响起,战船舟队后石锚纷纷离水收入船舱,船下橹板摆动,两侧船桨齐拍,催着船队顺着江水掠过巫山山脚。楼船前头百里开外的河道上,斥候舟先行探路,赤马舟与先登舟交叠随行,直直往楚国夷陵而去。
此刻的楚国的夷陵王墓,正在掩映在仲秋绿荫之下。夷陵群山,高高低低错落有致的山峰之中,从楚国的第一任国君熊绎,到上一任国君楚威王,每一任楚国国君,都在此安眠,受松柏相伴,守护着楚国的子子孙孙,到今日,已经过了七百多个春秋。
楚国夷陵向来是王家圈地,方圆百里无一座城池,唯有夷陵外江水边上的一座守陵城堡,只有楚国国君直属的守陵军队驻扎,不过数百人,只轮流换岗守护王陵。七百多年,战火从未蔓延到楚国夷陵脚下,守陵军队只以为,这一日,也该如过往的岁月一般宁静。月沉西山,船队打西方江水上游下来时,守陵军队还只以为是楚国边境居民的渔船,正想登舟驱赶,却见那船如同水上飞马,直直朝着守陵城堡疾驰而来。
漫天星光,照耀着松柏夷陵。星光之下,如同暴风雨将至,黑色秦军步卒乌云一般,随着先登战船冲上夷陵河滩,只听刀兵铿锵作响,流矢沉声没入楚军犀甲。守陵城堡后,城门微开,数骑战马飞出,还未跑出十里,便被后头追上来的秦国赤马舟在水路堵截。赤马舟引着三艘楼船拦江堵截,将夷陵水路陆路的信使,但有浮头,尽数射杀。长夜未过,夷陵城堡之中,早已是一片黑甲黑胄。
破晓将至,楼船开进夷陵群山之间,停靠在江水岸边,楼船上秦兵纷纷下船,将战船上运载的一桶桶火油尽数搬运上山,倾倒在山头王陵之外,待到火油被搬运一空,楼船吃水都明显变浅。
主战船船头甲板之上,蒋泊宁匆匆走到楚叔身侧,朗声道:“报信疾舟已经备好,三成顺流逼近郢都,七成爬上汉江。”
“好。”楚叔看向不远处夷陵最高的山头,一声令下:“点火!”
令声刚落,数百艘战船之上号角连绵响起,在夷陵群山之中震荡不歇。夷陵数座山头火光齐作,青天白日之下,火油爆燃,火苗黑烟攀上千年松柏。不过半日,夷陵山头如同聚集了浓浓乌云,松油柏油香气混着烟火,飘荡在这数百年的楚国王陵之中,江水之上,烈焰冲天,山火不歇已成人间炼狱。
与此同时,那数十艘轻装报信小舟正乔装成渔船,行驶在楚国的大小河道之上,一路沿江而下,夷陵被焚的消息顺着江水,传遍了楚国各个大小城池,那头夷陵大火还未停歇,这边楚国朝野早已一片震荡。楚人上至朝堂,下至妇孺,皆极信鬼神,王陵相当于国命,一瞬被焚,只叫楚国朝堂震惊,民众大怒,直指王室无能,守护不住楚国国脉。一夜之间,坊间民谣乍起,便是郢都之内,也有百姓偷偷外迁。
江水往北,报信小舟一路爬进汉江,弃舟上岸,沿着汉江日夜大唱哀歌,楚兵来袭,当即钻入两侧荆山与三澨山,你追我退,你退我追,叫邓城与鄢城内民心惶惶,军心涣散。
夷陵大火,烧了足足二十日才停歇,接连二十日滴雨未至,似乎是天意,要叫这楚国数百年王陵成为焦炭。夷陵楚威王山头最后一颗火星停歇之时,郢都之内如若沸汤,王公贵族,妇孺百姓怒火难平,楚王宫内终于下令,一骑飞马带着王诏降书,一路北上,没入鄢城之中。
可未过一日,汉水上游的白起登船眺望,只见那楚国王旗迎风招展,并没有半分要投降的阵势,反而战鼓雷鸣,城门大开,陆路步骑军队与战船直面北方,出城迎敌!白起当即长剑出鞘,下令:“杀!”
秦国舰队如若虎狼,黑旗掠过之处,兵有不降者尽杀,秋老虎余威未走,秦兵楼船早已犁沉楚国战船,橹板不停,直直将楚国王师逼下蓝田,水陆两路围堵之下,汉水之上,尽是楚军残破犀甲战盔,最后一面楚国战旗被拦腰砍断。
秦国旗帜在黑色楼船上升起,顺流而下,王陵被焚,滴雨不下,楚国王都周围只哀号遍野,秦军如同穿过已经溃败的军队一般,直直逼向楚国郢都。一夜之间,郢都被围,北面西面尽是黑色战旗,韩魏联军南下,唯有东面靠着云梦泽还有路可走,可云梦泽的另一侧,已在齐军步兵战旗之下。
楚国八万王师尽数在汉水沉没,屈氏亲兵所剩无几,景氏昭氏在东境节节败退,半数退守郢都,半数退守鄂城。
王城郢都,不破,也破了。
青铜马车从秦、齐、韩、魏四国的国都开出,一路开向楚国郢都,直直进入楚国王宫。
如今的楚国王宫之中,早已没有了楚王的身影。夷陵火光一起,楚王车马便迎着朝野震怒,一头冲出郢都,登上王舟,开向鄂城避难。楚王宫之中,唯独剩下临危受命的楚相子椒,捧着楚国相印,在楚王宫之内以一己之力,面对四国使臣。
楚王宫之外,秦国两支水军汇合,但见一队小舟由南及北,从船队后绕路登上那竖着“白”字战旗的主战楼船。秦国水军的秦兵皆是楚叔、魏冉和白起等人一手提拔的,自秦王稷即立之后,便陆陆续续进入巴蜀。白起主战船上的秦兵,皆是头一批进入巴蜀的,蒋泊宁进入巴蜀之后,又托楚叔特意跳出其中精锐,安排在白起身边作为冲杀精锐。主战船上的个个都认得蒋泊宁,见她登船,纷纷拱手喊一句“白夫人。”
白秋也见着蒋泊宁来,恭敬喊了她一声,领着她往船头甲板走去。
船头战旗飞扬,白起正立在战旗之下,一手扶着腰间长剑,眺望着前方郢都,船队成箭矢状在江面排开,小型战舰如星拱卫在楼船队周围,齐齐面向郢都。白起听见后头脚步声,转身回来,面上那紧蹙的眉头一瞬展开,自然而然朝蒋泊宁伸出手去。
“来了。”
蒋泊宁嗯了一声,身旁的白秋朝白起颔首,转身退了下去。蒋泊宁瞧着白秋走远,这才往船头走去,将自己的手放进白起的手心之中。
“怀侯与卫淇进郢都了吗?”
白起点点头,抬手在蒋泊宁脸颊上一捏,“行军打仗辛苦吧,都瘦了一圈了。”
蒋泊宁低头一笑,歪着脑袋在白起手心蹭了蹭,“没什么,我不过跟着楚叔,在后头呆着,也没上前线。过两日就能回家了,回去自然能吃顿好的。”
江水滚滚,带着船身微微摇晃,船头秋风舒爽,隐隐带着冷意。蒋泊宁扭头望向郢都城墙,“这一战过后,楚国国力大减,秦国周围赵、韩、魏、楚,都该忙着自己的事情,秦国终于能够喘口气了。”
“是啊,自从秦王即立以来,三年皆有战事,虽说夺下的皆是良田沃土,可总该要有时间人力去消化,秦军折损不少,也需要时间补充了。”
蒋泊宁笑着捏捏白起的手背,“这就是怀侯该去头疼的事情了,大良造带兵辛苦,可以陪我歇一歇了。”
正说着怀侯魏冉,却见郢都那头,一队轻舰扬着“怀”字黑底战旗,朝着白起这边开来。白起带着蒋泊宁走向船边,看着魏冉登上战船。
“谈得如何?”
魏冉面色轻松,眼角眉梢尽是喜悦,“齐国割了颖水寿春以北,韩魏分走了上蔡、苦县等十座城池,秦国嘛,汉水与云梦泽为界,西面尽是秦土了。”
蒋泊宁抿唇一笑,又问道:“卫淇可去找齐相了?”
“没等卫淇上门,田婴自己就找上来了,你不用担心,有卫兵在旁,自会护送卫淇回来。”
白起偏头看向蒋泊宁,“齐相找卫淇,有何事?”
未等蒋泊宁回答,魏冉却先开口,“四国伐楚,赵国与燕国趁机进攻中山国,虽说被中山国反攻了回去,但齐国这根弦,终究是开始绷紧了。燕国蓟城被攻破的仇,五年过去,齐燕两国可都还没有忘记。想必田婴来找卫淇,便是来要回之前秦国许诺的助齐之策了。”
蒋泊宁低头一笑,抬眼看向白起,轻轻摇了摇头,“不是助齐,是助秦。”
第80章
商於武关要塞,“秦”字大纛旗当先; 战马刚刚越过武关大门; 抬眼便见前头秦国王旗招展,王旗之下右相樗里疾华服高冠,身后是一对礼官文臣; 前头那位手捧王诏; 已经等候在武关城堡之前。前头骑马而行的众人皆翻身下马; 走到王旗下; 对着樗里疾拱手躬身。
樗里疾爽朗笑了两声,从身旁礼官手中取过王诏,清清嗓子,高声宣读:“诸君助秦伐楚,大破郢都,拓秦疆土。
怀侯魏冉,拜为右相,领秦国内政。
大夫卫淇; 拜为左相; 主秦国外交。
客卿楚戎,加封邓城君; 赐封邑邓城。大良造白起,加封武安君,赐封邑汉阴。
客卿楚叔,进爵为左更,赐号楼船将军; 领秦国水军。
秦王三年。”
后头礼官次第上前,将手中捧着的相印、地图等一一奉到魏冉等人手中。
魏冉带头,捧着手中沉甸甸相印,朝着王旗深深一躬,“臣,谢我王!”
樗里疾笑着上前虚虚扶起魏冉双臂,“怀侯啊,老朽可给你让位子了啊!我回去当我的王族闲人老族长了,你这新秦人,可得看好秦国,护好秦王啊!”
樗里疾虽笑呵呵地,话中却尽是真挚,惹得魏冉七尺男儿,竟也忍不住红了眼眶,重重朝樗里疾点头,高呼:“魏冉粉身碎骨,不负秦国!”
后头楚戎拍着手大笑,“好也!这下子我再不是‘楚戎’,可以叫‘邓戎’了!”众人闻言,皆是哈哈大笑,樗里疾更是诙谐,直接躬身朝这邓城君一拜,高呼:“王族恭迎邓城君归秦!”
一众礼官代替秦王封赏完毕,齐齐退到樗里疾身后待命。樗里疾上前又与卫淇说了两句话,目光终于落在白起身上,捏起袖口贴在身前,缓步朝白起与蒋泊宁走去。
“未到三十,战功封侯,好小子!是我秦国好儿郎!”樗里疾大笑着拍了拍白起的肩膀,“武安,以武安/邦,能抚养军士,战必克,得百姓安集。这是王上为你起的封号,本来是得等到秦军回到咸阳,秦王再行封赏,但朝野大喜,王上也等不及了,这才命老夫先来武关等你们。”樗里疾又是在白起肩上拍了一下,正要转身往回走,却是似乎是猛地想起什么,转身回来又说:“是了,汉阴!秦国已经有个蓝田了,楚国的蓝田改称汉阴,便是你白起的封邑了。”
白起朝樗里疾拱手,“白起谢我王。”
樗里疾抚掌,转身领着礼官,登上青铜马车。王旗转向,领着樗里疾车马掉转车头,沿着丹水朝着咸阳而去。王族车马之后,魏冉等人上马,大军尾随,继续往前开去。
“踏雪”两三步上前,贴在“眉间白”身侧。白起偏头一瞧蒋泊宁,只见她嘴角上扬,是抑制不住的雀跃,开口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蒋泊宁外头看向他,眯着眼笑道:“我家君子有了封号与封邑啊!”
白起低头一笑,“本来也少不了衣食,不过是多了块名头上的地盘罢了,远在汉水,一年到头也不会回去一趟。”
“木头。”蒋泊宁摇摇头,扬着马鞭在白起膝头一点,驱着“踏雪”靠他更近,低声道:“从前你只有封号,无半尺封地,便是秦王一开始就忌惮你,怕你有了封地,拥兵自重。如今他肯给你封地,是个好兆头。”
白起面上表情倒没变,似是不甚在意,反倒问她:“你从前说那二十万降卒,是赵国的?”
他这样一问,蒋泊宁倒是先愣了愣,反问他:“不是你说不问没发生的事情吗?怎么又好奇了?”
白起手执缰绳,直视前方,“之前攻下郢都,卫淇去见齐相,你说是为了助秦,而不是助齐。这次攻打楚国,只是其中一步棋吧?”
向来白起对她要做什么一不过问,二不干涉。既然白起问了,蒋泊宁也没什么好遮掩的,点点头道:“那二十万降卒,确实是赵国的。若是我没来这里,那该是你快七十岁时才发生的事情。赵国向林胡学习,穿胡服,练骑射,兵力强盛,吞并了中山国,与秦国争霸,那一战,赵国前前后后死了四十多万赵军,秦国也是惨胜,紧接着内乱起,怀侯他们被驱逐,你被削爵贬官,最终自尽。”
蒋泊宁握住白起的手,柔声道:“如今应该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了。”
“局势瞬息万变,今日强楚变弱了,明日赵国被齐国弄乱。眼下秦齐分立中原两侧,共分天下,眼下虽然无虞,可安知后日齐国会不会也成为一方霸主?有一日齐国领土扩张,与秦接壤,接着战火也会照旧燃起。”
蒋泊宁蓦地被问住,抿了抿嘴唇,说道:“我所知的,也只有这些了。你说得对,如今世事与我所知道的,早已是天翻地覆的区别。比如,你击退韩魏联军,本就应该是你当主将,且是魏冉推举你为主将。这才是秦王忌惮你的源头。又比如,烧楚国夷陵的,本不该是楚叔,而是你。卫淇也从未出现在史册之中,诈楚的,是张仪。秦齐从未联盟,一直割据东西争霸。许多东西都不一样了。”
蒋泊宁低头叹了口气,“也许,我能帮你的,也只能到这里了。从此以后,这条路该多难走,我再不能为你预知。白起……”
“不必。”白起笑了笑,指腹在蒋泊宁的手背上摩挲,“你可还记得,我说过,我只求一个问心无愧,于主君于祖先于家国,我白起问心无愧,便足够。”
蒋泊宁无奈一笑,抬脚在他马鞍上轻轻一踢,笑骂道:“你真是的,木头!既然不在意,还问这个做什么!”
白起笑着摇头,没放开蒋泊宁的手,只将她五指攥在手心,“这些年我虽一句不曾问你,可也知道你在朝野筹谋,为卫淇出谋划策,为秦国造水军战船,都是为着曾经你在巴子梁下问我那句若是降兵二十万,我杀还是不杀。如今既然世事大变,你也说了,那是我六七十岁才会遇着的事情,便不如顺其自然吧。不论世事如何,泊宁,我从不后悔,为人,无悔生在秦国,为臣,不悔忠于君王,为夫,更不会后悔钟情于你,娶你为妻。”
十指相扣,蒋泊宁笑意温软,“我也不悔。只是我来到这里,想做的事情,便做了。你忠骨可敬,我不愿你枉死。秦王稷本能成为明君,我不愿他错杀良将。魏冉能成为能臣,我不愿他成为奸雄。如今我算成为了新秦人,也愿秦国能成为我想要的秦国,秦风务实,秦歌高亢。我为秦国谋划,既是为了你,更是为了我自己。”
白起点点头,但笑不语。
蒋泊宁俯身摸了摸“踏雪”的脊背,眨眨眼看向白起,“我知道,你是老秦人,虽只是个武将,可少不得为秦国担心。齐国的事情你不用在意,你可还记得燕王职?他会是个好君王,励精图治,拥彗先驱,二十年之后,他会举兵伐齐,攻破临淄。齐国的下一任君王嘛,并不足以为惧。我们的秦王,会活得很久很久,只愿他能守着那颗赤子之心,为秦国图强,不要辜负忠于秦国的臣下,秦国的能臣,诸如商鞅与张仪,下场都未免太可惜了。”
“张仪?”
蒋泊宁一拍脑门,倒是先笑起来,“是了,许是多亏了明镜夫人,张仪是全身而退了。”蒋泊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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