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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武安君他不得好死-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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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为姐姐求情。”
  杜若抬眼看着蒋泊宁,只嗤笑出声,摇着头说:“不必。我这一败,便没想过能留全尸,秦国多狠啊,自己的功臣都能五牛分尸,何况我一个小小叛贼女子?可惜啊可惜,秦国如今王位更迭之时,我都不能将巴蜀从秦国挖出来,陈庄那个蠢货居然还叫我隐忍几年。忍?我只恨不能再早叛几年。”
  杜若面上神色阴鸷狠辣,叫蒋泊宁无话可说。天下一统合并是战国大势,便是东方六国都不能逃脱,何况小小一个巴蜀?可若是用杜若的双眼看,那便是夺家灭国之仇,蒋泊宁没有什么可以替秦国反驳的,只能双手叠在身前,低着头听着杜若发泄那熊熊怒火。
  殿中灯火噼啪作响,殿门忽地被打开,有墨家弟子从殿外走进来,手捧着铜碗木箸,端着餐食,放到蒋泊宁与杜若面前。
  蒋泊宁将碗筷拿起,夹起菜肴送到杜若眼前,柔声道:“先用些饭食吧,免得难受?”
  杜若一瞧,却冷笑问道:“断头饭吗?”
  蒋泊宁摇摇头,“明面儿上造反的是蜀相陈庄,待左相甘茂入巴蜀,立了蜀侯通的儿子公子恽,在蜀侯的封侯大典上,再行斩杀陈庄,五牛分尸。姐姐该如何,要等甘茂来了,再行决断。”
  杜若眼皮微抬,也不碰那筷子菜,只斜眼盯着蒋泊宁,半晌开口,“你在等……唐弋?”
  蒋泊宁见杜若没半分要用饭菜的意思,只将饭菜都挪到自己近前,一面吃,一面回她,“姐姐说错了,不是墨家唐弋,是洛阳苏代。”
  杜若忽地笑起来,摇着头道:“是,是我记错了。洛阳苏代在燕国被拜为客卿,娶了燕王子之的女儿,是一时风光无限,凭他的才学,再得到君王的重用不是难事。你等他,却是为何?”
  “我与苏代有仇,除之而后快。有姐姐在,苏代一定会来。”
  杜若双眼一亮,可那亮光转瞬即逝,如若灯火油尽灯枯,一时间竟让她憔悴下来,苦笑喃喃道:“我当初那样伤他,他怎么还会来?我已别嫁,他也另娶,早不是当年的杜若和唐弋了。”
  蒋泊宁放下手中木箸,掏出手帕来抿抿唇角,将帕子叠在手中收好,看向杜若,一字一句清清楚楚,“苏代他入燕国搅弄风云,就是为了报秦国夺妻之仇。我筹谋这么多时日,费尽心思跟着秦军来到巴蜀,瞒着秦王将巴蜀作乱的消息送出去,就是为了将苏代引诱过来。姐姐,你是苏代的心上人,却一直不懂他对你这份情意有多重。别说是为了来救你身赴险境,就是只为了来看你最后一眼,他也会孤身前来。”
  杜若抿唇不语,蒋泊宁偏头看向那殿外日光,道:“姐姐不信?泊宁陪姐姐等着看看。”
  蜀侯夫人宫殿之外,是武艺卓绝的墨家弟子,蜀王宫外,是秦兵精锐处处把守,成都城外的平原之上,更有里三层外三层的黑甲战士。天罗地网,只等着日落月升。
  殿中,墨家弟子捧着灯油进来,将殿内的油灯添了个遍。木案之后,杜若动了动酸软的手脚,抬眼望向外头漆黑天幕,只见黑夜里头成都城中火光点点,轻轻叹出一口气来,偏头看向蒋泊宁,道:“宁儿,别等了,五年时光,不会再……”
  话未说完,只见殿外一袭黑白袍衫徐徐走入殿中,墨家弟子拱手对着上首的蒋泊宁道:“苏代孤身来成都城,人马已经被拿下,上了镣铐,正往殿中押过来。”
  杜若闻言,面色登时煞白,双唇颤抖,“他……怎么会……”
  蒋泊宁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到殿前,单手按住腰间铁剑,面对着那殿门站的笔直。殿外台阶之下,有一人身着灰衫白袍,发束小冠,纵使双手被拷在身后,那头颅却仍旧抬起来,未曾低下半分。秦兵与墨家弟子押着在后头,推着那人一步步走到殿前,隔着一道门槛,站在蒋泊宁身前。
  “代兄,数月不见,可还安好?”
  

第57章 

  苏代一双眼中如海浩瀚,未见一丝波涛; 只越过蒋泊宁的肩膀; 往殿中深深望过去,唇角渐渐扬起来,双唇干裂近乎不见血色; 似乎还沾染着路途风沙; 此刻却还是笑起来; 唇瓣开合; 近乎无声,轻轻呢喃两字,“杜若。”
  蒋泊宁心中一酸,一咬牙狠心抬起手道:“关殿门,押他到蜀王宫外,我亲自处决。”
  殿中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响起,蒋泊宁只恍若未闻,身后墨家弟子就要推着殿门将宫殿关起来; 却听见苏代笑着对蒋泊宁道:“你许我一炷香时间与杜若告别; 我口中,有你想听的东西。”
  蒋泊宁抽出袖中匕首; 刀刃铮铮作响,“我与你无话可说,也不想听你说一个字。关殿门!”
  苏代看向蒋泊宁双眼,轻声问道:“你想杀我,是因为我杀了谁; 还是因为我要杀谁?”
  蒋泊宁一瞬握紧匕首,猛地抬起手来,止住身后墨家弟子的动作,双眼化作冰冷箭矢,直直射向苏代,却只见他面上淡然,一派胸有成竹的模样,已经是将她吃得死死。
  见蒋泊宁未动,苏代又说:“成都城里里外外都是秦兵,我只身一人已经逃不走,你算过时间,从蓟城到成都,我策马而来,一刻未曾合过眼,更别说搬救兵。没有人会来帮我,我的命,已经在你手中。”他望向殿中,道:“我的命,早在你手中。
  蒋泊宁抬眼看向苏代身后的秦兵,道:“劳各位押他到蜀王宫地牢。”秦兵颔首称是,一压苏代的肩背,推着他往外走去。看见苏代被押着走远,蒋泊宁转身,对殿门边上守着的墨家弟子道:“一炷香后,送蜀侯夫人去地牢,手铐脚镣可除。”墨家弟子应下,目送蒋泊宁跟着秦兵的脚步往地牢走去。
  巴蜀本就湿热,地牢建在蜀王宫之下,更是一个活生生的水牢,比别国的大牢更加幽暗闷湿,直叫人喘不过气来。秦兵引路,举着火把照亮前方,带蒋泊宁走入水牢身处,接连开了两道牢门,方才走进那关押着苏代的小小牢房之中。蜀王宫地牢的狱卒没换,纵使王侯变了模样,也还是如此尽忠职守,苏代不过刚进来,便被扒了外袍卸了冠簪,四肢皆用镣铐锁在墙上。
  蒋泊宁走入牢中,向领路的秦兵拱手一谢,眼见他们走到外头候着,方才转身到牢房边上的石墩坐下,面对着苏代,冷冷说道:“说吧,什么时候猜到的?”
  苏代倒也没有拐弯抹角,“齐兵入燕,你纵使有法子知道他们陈兵在燕齐边境,也不能掐得如此准,到底他们什么时候来。还有便是公子稷,非嫡非长,你却在他最困苦的时候,认定他为主君,从不离弃,赵王与燕王拥立他,我便觉得不对劲了。再有便是,四年前在燕国重遇之后,你一直防我,叫我费解,纵使我痛恨秦国,可你是我的师妹。墨家教养出来的孩子,将师兄弟姐妹看作至亲,便是在你入狱时,我也得保你一命。可你不是,至少从五年前开始,不是那样了。”
  蒋泊宁不置可否,道:“那你觉得,我想听什么?”
  苏代忽地低头笑起来,“若你还是唐泊宁,我对你无计可施。可若你不是,你惧怕我,是从我与秦国势不两立开始,你忠于秦国,可是忠于秦国里的谁呢?我起初以为是公子稷,可不是,他成了秦王稷,便是我再如何用计,也难以全盘颠覆秦国,取了秦王的命。若是我要用计,一定是离间秦王与他的臣子,叫他们将相不和,叫秦国自毁干城。我想到了一人,五年前,你不就是挑中他,险些跟他回秦国去吗?”
  蒋泊宁瞧着苏代,只从心底生出一股滔天惧意来,那惧意翻涌,叫她喘不过气来,纵使面上再竭力保持着,也掩盖不住袖中那颤抖双手。她真的觉得此刻袖中匕首热得发烫,叫她忍不住将世间全部抛诸脑后,只直接要了苏代的命!她怕,真的怕,怕这些什么精铜镣铐,什么石壁水牢,统统都锁不住这一个苏代。
  若是没有齐兵攻燕,若是没有杜若作为诱饵,苏代怎么会在这牢狱之中,怎么会这样束手就擒,引颈就戮?他太聪明,聪明得叫人心惊胆寒,也太愚蠢,全然砸在情与仇两个字上,叫人心疼。
  “在我所处的时空之中,你做到了,你用一己之力,挑拨得秦国自废手足,龟缩在西陲数十年,你要报的仇,尽数报了。”
  苏代却问:“你所知的我,可有如今天这样,能见到杜若最后一面?”
  蒋泊宁一瞬愣住,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这样问,摇摇头回答道:“巴蜀生乱时,你在燕国,千里之外,没人告诉你巴蜀的事情。杜若下场如何,也没有人知道。”
  苏代低头一笑,点着头道:“值了。这样的结局,比那样要值得太多。既得佳人,大仇,也终将得报!”
  蒋泊宁拧起眉头,“苏代,你……”
  苏代抬起头来,面上笑如三月春风,却比那三九寒风更叫人觉得脊背发凉,“公子稷自幼聪慧,心计过人,纵使我不用计挑拨,他就不会自己生疑吗?谋士用计,不过是将君王心中那点点的猜忌与恶意扩大罢了。你若是要保白起的命,杀了我一个苏代,你觉得足够吗?”
  苏代站起身来,手脚镣铐沉沉作响,他声音铿锵,“今日你护送公子稷回国成了秦王,他还年幼,尊你护你,可若是有一天,他连你也猜忌呢?公子稷少年奔泊无依,我随口说了两三句,他便连自己生身母亲都怀疑,更何况是你?到了那一日,你自身都难保,你还能保得住谁?”
  蒋泊宁腾地站起身来,反握住手中匕首,三两步迎上去,停在苏代身前。刀刃并未出鞘,蒋泊宁只浑身发抖。
  苏代不依不饶,仰天大笑,“你不过这乱世过客,尽可资游资在,寻遍天涯海角找寻法子回家去,为了一人,陪伴在虎狼之侧,日日提心吊胆,值吗?泊宁啊!若日后有一日,你要寻的法子自己长脚走到你眼前,你又该何去何从呢?弃了你真正的父母挚友,在这乱世苟活,孝?义?仁?有哪一样你……”
  蒋泊宁一瞬冷笑出声,叫苏代反而噤了声,“忠孝仁义?你也配在我面前提这四个字?为臣不忠,弃周叛燕,你不忠。为子离家,功名无成,你不孝。祸国乱政,罔顾百姓,你不仁。大难当头,弃妻而逃,你不义。忠孝仁义,你自己守了哪一样?你没有,你苏代这一生,连自己的情都守不住!”
  水牢中铁链腾地绷紧,苏代面如暖玉,一瞬炸开去,面皮撕裂一般露出狰狞的本貌来。
  蒋泊宁唇角微扬,望着那近在眼前的苏代,看他十指发白,想要抓住她却不能。苏代字字诛心,如若尖刀,将她那颗心划开,却也划开了她心头迷雾,一瞬之间,万事万物都变得清晰起来。
  “此生该如何做,如何走,泊宁从前或许不能看透,可今日,泊宁懂了。”蒋泊宁往后退了一步,笑着拱手向前一躬,道:“谢代兄指点,泊宁此生自当感激不尽。”
  说罢,蒋泊宁一拂衣袖,走出牢门。石道阴暗,只有前头火把明亮,蒋泊宁循着那光亮往外走去,却有墨家弟子押送杜若,沿着那黑暗往内进来。
  杜若抬眼见蒋泊宁往外走,停住脚步,等蒋泊宁走到近前,拱手向她深深一躬,低头道,“我有一请,求泊宁你替我达成。”
  “你说。”
  杜若直起腰来,道:“送两杯毒酒来吧,我替你送苏代一程。你也帮我一个忙,趁我今日懵了头,断了我再向秦国复仇,飞蛾扑火的念头。”
  蒋泊宁看着杜若,蓦地回想起方才狱中苏代那神情来,低头一笑,终究点了点头,往身旁狱卒打了个眼色,抬脚往牢外走去,再不管这牢中人事物。
  地牢深处,苏代仍愣愣站着,只听见牢门再次打开,一抬眼,眼中还带着难以消散的震怒。却见墨家弟子送杜若走入牢中,女子发髻低绾,身上衣裙华丽,眼角眉梢神情柔柔,带着娇媚,藏着情深,叫苏代移不开眼去。恍惚之间,只叫苏代以为时间滚滚往回流去,多年之前,他初见她,心中忿忿不平之气被她英姿模样一扫而净。多年之后,该是他最后一次见她了。
  杜若在苏代面前跪坐下,身后狱卒随后走来,将手中捧着的木盘放在狱中地面上,躬身退了出去。苏代低头,见地上木盘里头两尊铜爵,其中酒液清清,盛了半爵。
  杜若抬头,“我还以为再不能见到你了。”那眼如若盛了毒酒的铜爵,清澈见底,叫苏代明知有毒,却还是甘之如饴。
  一瞬如若回到五年前,他斩杀蜀兵,闯入葭荫城,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她那时也是如此,叫他忍不住落泪。一颗清泪落下,滴入酒爵之中。苏代心中怒火不消也消了,自嘲一笑,弯下腰来盘腿坐在地上,铁链作响,在牢中回荡。
  杜若笑骂道:“男人哭个啥噻!”说着,也只觉自己脸上两道泪痕,亦是怎么压抑,都压抑不住了。
  苏代点着头,抬手捧起面前酒爵,奉到身前,道:“方才泊宁说我说得,也确实无错。我苏代这一生,于家国百姓皆无裨益,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可唯有这个‘情’字,苏代,此生无悔!”
  说罢,苏代举起那酒爵就要饮下毒酒,却被杜若抬手拦住。只见那双手捧起酒爵,亦如他一般举到身前,女子笑颜如花,道:“杜若此生所愧,欠弋兄一杯合卺酒,今天这酒,算代替了给弋兄赔罪,可好?”
  苏代喉头滚动,酒爵往前,“好!”
  铜爵相碰,两人齐齐仰起脖子,将铜爵中酒液一饮而尽。杜若丢下酒爵,双臂一展,如若一只杜鹃鸟扑入苏代怀中,眼泪决堤,只呜呜埋在他双臂之中。苏代低头,忍住喉头刺痛,沉声在杜若耳边问道:“若有来生,再答应我一回,弃了那葭荫城,去他的百姓,去他的王侯,只你我……逍遥世间……可好?”
  地牢幽深,听不见一声回应,两人冰冷躯体相拥,石道中火把渐渐熄灭。
  蜀王宫客殿外头,墨家弟子打廊下绕过来,迈入殿中,徐徐趋到一旁木案边上,拱手对蒋泊宁道:“师姐,地牢中两人已经断气,尸身也已经收敛了。”
  蒋泊宁手中炭笔一顿,抿着唇叹了口气,道:“合葬吧,葬在葭荫城外。”墨家弟子颔首称是,退了出去。
  殿中油灯噼啪一声,蒋泊宁才恍惚回过神来,丢下手中炭笔,正想摸过帕子来擦擦手指,却听见外头脚步声匆匆,抬眼一瞧,便见楚叔慌慌张张跑进殿中,手中捏着一张绢布条。
  蒋泊宁心中当即咯噔一下,扶着木案猛地站起身来,急急开口问道:“发生什么……”
  “秦军在巩城遭韩军伏击!”

第58章 

  房门被一脚踹开,白起一身黑甲闯入堂中; 浑身甲片血污遍布; 抬手摘下军盔,那脸上也尽是飞溅血滴残存的暗红斑驳。堂中军吏迎上来,从白起手中接过那把铁剑; 但见那发蓝剑刃早已卷起; 还有几处凹陷断口; 上头结了层层血垢; 早不知道饮过了多少人的血。
  白起丢下铁盔,喘着粗气,一路直直朝房内撞过去。偏厅房中,尽是一股血腥之气,两个军医站在榻旁,却是束手无策,卧榻上头那人白发散乱,身上军甲解开; 那件染血的中衣也被剪开大半。白起浑身一颤; 咬牙看着卧榻上的白山,双眼只盯着他微微起伏的胸口。一枝箭杆纯黑发亮; 当胸将白山穿了个透,定在他左胸上,白布浸血压住伤口。
  白起双目染火,军甲下拳头握得啪啪作响,看向一旁站着的军医; “怎么还不拔箭?”
  军医双手尽是血污,只叹气摇头,面上也是焦灼难耐,“不可啊,这箭通体铁打,根本不能断箭,箭矢透过后背,恰是在心脉的位置,若是此刻强行拔箭,肯定会伤到心脉,血崩难救!别说是拔箭了,就算是动刀,也无处下手啊!”
  白起看向白山那毫无血色的脸,只见他叔父双眼紧闭,此刻只有微弱呼吸,只像是将要燃尽灯油的枯灯,叫他觉得那箭仿佛穿透的是他的胸膛一般,痛得连喘息都不能。
  身后脚步声响起,裨将白秋跑入殿中,见主将白山伤得这样重,也是脸色煞白,双眼通红,偏过头去压下心中怒火,拱手朝白起到:“副将军,韩军后撤,此刻在洛阳北郊集结扎了营,斥候来报,魏军驻扎在洛阳南郊,已经埋锅造饭。”
  白起点点头,问道:“宜阳守军可有消息?”
  白秋回答道:“宜阳尚未受敌骚扰,任鄙副将军已经领兵与宜阳令回合,派了斥候来等主帅军令。”白秋看向卧榻上的白山,问道:“可白山将军……”
  白起他知心中担忧,战国军法有道:主帅如果战死了,亲兵全队尽数问罪斩杀。更何况倘若白山死了,莫说是众多将士受牵连,便是对三军士气的打击,也不可估量!白起重重吸了一口气,道:“韩魏已扎营修整,便是知道我主帅伤重,等的便是军心涣散的一刻。主帅所率领的军队折损如何?”
  身旁军吏应声回道:“巩城受韩军伏击,死伤过半,两万人,如今还剩八千可用。”
  白起点头,“并入武遂守军。”说罢,扭头对白秋道:“你亲自在武遂城内寻一辆马车,派一名军医随行,挑十人护卫,趁韩魏喘息这时刻,全速将主帅送入函谷关救治。”
  白秋拱手得令,转身便朝外头跑去,还未跑出门去,却迎面与一人撞了个正着。白秋后退两步,抬眼见武遂令一个不稳,一屁股摔在地上,只捂着心口拧着眉喘气。白秋着急,只抿唇上去扶起武遂令,抬脚就要往外走,手臂却被武遂令拉得紧紧,正要开口骂过去,只听见身前女子声音带着急促。
  “白山将军何在?”
  内厅里白起闻声,两步转身走出来查看,一见来人,登时眼前一亮,道:“赵医?!”
  赵荧见白起在,面上笑颜展露,呼出一口气来,反身将身侧的一人拉住,带到白起眼前,问道:“白山将军呢?”
  白起未答,先是看向赵荧身边那白发老人,只见老人身形佝偻,皱纹满布的脸上带着赶路而来的潮红。白起拱手,对那老人问道:“敢问这位前辈是?”
  老人喘了两口气,摸摸下巴上的白须,笑着拱手回答道:“老朽秦缓,受一墨家姑娘所胁迫,啊不,相邀,特来救一救白山将军。”
  白起一听,当即松了一口气,大喜过望,朝前深深一躬,郑重道:“多谢扁鹊先生救我叔父!”
  扁鹊捻须一笑,扶起白起双臂,“先莫要说这样早,白山将军可在内室?请带路。”
  白起重重点头,伸手引向内里,领着扁鹊进入内室。军医已经听见扁鹊来了,当即恭敬往边上让开,让扁鹊走到伤榻近前,只在一旁帮衬着。
  “莫要太担心了。”赵荧走上前,拍拍白起的肩膀,道:“有扁鹊先生在,万无一失。如今主将伤重,白公乘还是先安抚军士,准备迎接韩魏联军才是。”
  白起颔首,见这里赵荧与扁鹊都在,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正要抬腿往外走,却还是顿住步子,转身回来,却对上赵荧一双笑意盈盈的眸子。
  未等他开口,赵荧先笑道:“她在来的路上。我在咸阳受到飞鸽传书,急匆匆寻了扁鹊先生过来,她还在成都,赶过来还有些时候。大敌当前,先公后私,白公乘该懂得。”
  白起抿起嘴唇,拱起手来对赵荧一躬,“谢赵医提醒。”说罢,转身接过军吏递上的新剑,大步往外走去。
  此时的秦国军队初战受挫,内里主将重伤,外有近三十万韩魏联军虎视眈眈。白起步入武遂城守军堡垒正堂时,正见一屋子裨将千夫长百夫长围着沙盘地图站着,个个愁眉不展,手按剑柄,恨不得将那剑柄认作外头韩魏军队,一把捏碎在指尖。
  见白起入内,一人立刻迎上来道:“白副将,主帅如何?”
  白起扫视堂中一双双盛满焦急的眼睛,朗声道:“医者扁鹊先生赶到,主帅无虞!”
  内里一人当即双手举起,长叹一声,“天佑我大秦!”一时之间,喜悦如同浪潮,在整个厅堂之中回荡,将那一双双拧紧的眉毛舒展开。
  沙盘旁的一个裨将一拍案边,抽剑出鞘,狠狠道:“领兵出城,将那韩魏二狗杀个片甲不留!”
  剑尖一指天空,当即一呼百应,只叫那屋顶也被掀翻开去!
  “众将士。”白起忽地开口,声音冷冷,如若他冰山一样的面庞,上头没有怒火,没有愁容,只冷静得不像凡人,仿佛那中箭重伤的并非是他的叔父主帅。
  “韩魏联军三十万陈兵洛阳郊外,宜阳军力六万,武遂不足八万,如今我军主帅重伤,士气低落,此战断不能硬碰硬。”
  热火如同撞在冷冰之上,霎那间偃旗息鼓,堂中将领渐渐噤声冷静下来,面面相觑。其中一人收剑归鞘,拱手向白起道:“但听号令!”
  堂中尽是跟随白山征战多年的秦国老将,随便挑一个出来肩上都有赫赫战功,一声未曾应和,只平静看向白起。
  白起脊背挺直,细长凤眼中目光炯炯如刀,未现丝毫惧意胆怯,伸手一指沙盘中函谷关隘,道:“第一,武遂主力五万强兵步卒后撤渑池,三万依据山势埋伏待命,两万越山支援宜阳,与一万宜阳步卒埋伏在华山脚下。第二,宜阳剩余五万步兵绕道翻山,沿着伊阙设伏。第三,骑兵精锐,五千武遂,五千宜阳,关口待命引诱韩魏联军入内。第四,剩余骑兵由我率领,北上巩城,冲散驱赶韩魏联军,迫使韩魏南下伊阙,包抄截杀。”
  身旁军吏捧着军令符牌上前,但听堂中一阵细细抽气之声。忽地后头一将上前,拱手道:“末将愿领兵埋伏渑池!”
  一石激起千层浪。
  “末将领兵驰援宜阳埋伏!”
  “末将守武遂诱敌!”
  “末将领宜阳铁骑!”
  一座座秦国巍巍铁山,此刻皆拱手俯首在白起身前。白起取过军令交到堂中将领手中,自己手中亦握了一道军令,紧紧锁在手心之中。
  白起望向堂中一众将领,拱手道:“新君即立,外敌入侵,秦国存亡,尽在我等肩头!”
  话音一落,亦是群情激昂,个个手握军令,赳赳回道:“但听号令!”人声震天,只在屋内久久不去,一座座铁山手握铁剑迈向外,领着军令共赴沙场。
  身后站着的白秋上前,白起将手中军令交到他手中,道:“整顿骑兵,趁韩魏联军修整,趁夜北上。我去看看叔父,随后到。”白秋领命,握着军令走了出去。
  白起低头看向那沙盘上点点旗帜,压在沙盘一侧的双手十指收紧,缓缓呼出一口气,转身往白山那处走去。
  屋内血腥气味消散不少,白起一迈进堂中,便见赵荧陪着扁鹊走出来,两人脸上表情皆是松乏,扁鹊面上柔和慈祥,正笑着用一方湿帕子擦着手。
  白起两三步迎上去,问道:“扁鹊先生,我叔父如何了?”
  扁鹊呵呵笑了两声,将手中帕子交给赵荧,道:“箭矢已经取出来,并未伤及心脉,白山将军无大碍了,只是失血过多,有些虚弱,日后还得静养好长一段时间。”
  赵荧开口问道:“战况如何?”
  白起向扁鹊拱手一躬,“武遂将有韩魏军队过境,请扁鹊先生速速乘车回函谷关内。”
  赵荧和扁鹊面上神色都一瞬凝重下来,这场仗难打众人皆知,白起这样一说,便是要兵行险着的意思了。
  扁鹊点点头,道:“如此,白山将军伤势重,不能呆在武遂城内,老朽是医者,不能弃伤者在险境,必定送白山将军一同入函谷关。”
  白起脊背躬得更深,“晚辈谢扁鹊先生。”
  赵荧一指内里,道:“你先进去瞧瞧白山将军吧,好放心,我先送扁鹊先生出去登车先行。”说着,赵荧扶着扁鹊,一同往外头走去。
  白起目送二人离去,抬脚进入内室,刚绕过幕帘,便见榻边立着一人,黑白束袖衣衫,三千青丝由发带松松束着。白起浑身一震,两步上前,一把将那人扳过来收入怀中,低头,发香盈满胸腔,一瞬将血腥污浊洗净。
  声音低低竟不知为何带着些喑哑哭腔,喊出一声:“泊宁。”
  蒋泊宁未见过他这般模样,一瞬间喉头酸涩,也不顾战甲血污,伸手搂住白起腰背,声音温软如绵,“我在。”
  山河破碎,沙场待命,纵使千军万马踏血而来,却难抵这一声柔情。
  白起略略松开双臂,低头看见蒋泊宁眼下一圈淡淡乌青难掩,忍不住伸手轻轻覆上她干燥嘴唇,喉头滚动,轻声道:“辛苦了,我……”
  未等他说完,只听见外头白秋的声音急促,“副将军!骑兵已经集结完毕!”
  白起高声回道:“知道了!”一转头,正想开口,只觉手指被蒋泊宁握在柔软手心之中。
  蒋泊宁抬头看他,笑道:“我会护送白山将军回咸阳,你只放心。”说罢,又重重捏了一下他手心,“我等你回来。”
  白起只觉一颗心如若被暖阳包裹,反握着蒋泊宁一双柔荑,“小心。”
  蒋泊宁笑着点头,“平安。”
  白起拇指在她手背上摩挲两下,转身取过军盔戴上,迈出门去,双目如狼,直视门外,沉声下令,“出发!”                        
作者有话要说:  白起:┗( ^O^ )┛挣聘礼去!

第59章 

  日暮黄昏,洛阳郊外; 但见魏红韩绿两面大纛旗在半空之中; 迎着秋风,发出呼啦声响。军旗远处,乌压压的军队围着洛阳王城; 军饭锅灶炊烟阵阵; 军帐丛立; 望不见尽头; 只拱卫着中间那顶大红色幕府大帐。幕府军帐外,有一轻甲斥候急急赶来,撩起幕府帐帘,刚要拱手高声报告,却被这幕府之中的压抑气氛硬生生将话吓了回去,如同一座雕像一样,立在了帐帘旁边,撩着帘子的手都还未曾放下来。
  幕府正中; 立着一张由数张羊皮拼接而成的大地图; 地图北侧,站着韩军将领暴鸢; 地图南侧,立着魏军统帅公孙喜,两人皆是手按腰间重剑,面色涨红,怒目相视。
  “报……报告……将军。”斥候放下帐帘; 怯怯拱起手来。
  公孙喜沉沉吸了一口气,侧目瞪着那无辜斥候,斥道:“说!”
  斥候躬身伏低,回话道:“武遂宜阳两城外秦军铁骑集结,是要出城迎战的势头!”
  公孙喜一听,冷冷一笑,道:“再探,一有军情,即刻来报!”
  斥候如蒙大赦,高声喊了声是,当即转身跑了出去。
  公孙喜扭头面向暴鸢,道:“韩军重创秦兵,射伤主帅白山,如今正是杀红了眼,士气高涨的时候,本帅让韩军作前锋迎击秦军,有何不妥!”
  暴鸢将后槽牙咬得咔咔作响,“公孙将军!韩军不过埋伏巩城拦截,才堪堪斩杀秦军一万。韩军如今不过八万人啊!白山重伤,秦人好战,一定会出全力出城扑杀。公孙将军,你此举,可是要推着韩军入死地啊!”
  公孙喜横眉一瞪,大掌一拍身侧沙盘,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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