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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武安君他不得好死-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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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易后笑道:“你也是孩子心性,燕北行宫乃是避暑用的,莫说是冬日,便是秋日里,也叫你只觉得透骨寒,恨不得钻进火里头去。若是想要看雪,策马往蓟城外头玩几日便是,蓟城那地倒真的不常下雪,不似咸阳,冬日里渭河成冰,漫天大雪纷飞,美得很。”燕易后眯着眼睛,似是沉在回忆之中难以自拔,徐徐才回神来,问蒋泊宁道:“你入秦时,是几月?”
蒋泊宁回道:“正是春末,还不曾见过咸阳的雪景。”
燕易后轻轻一笑,以手撑着额头,“可惜了,若你以后能跟着稷儿回秦国,定要站在秦王宫最高处看看,去函谷关亦可,只消在高处,便知道那雪景有多美。”
蒋泊宁见燕易后如此神态,眼珠子转了两转,柔声道:“如今燕王虽是子之,却对易后亦是敬重有加,老燕王亦尚在,易后何不回秦国归宁,亲眼再瞧瞧那咸阳雪景?”
燕易后眸中神色微动,却终是摆摆手,笑道:“普通人家的女儿贸贸然回去亦难免被责骂,更何况本后生在这王侯贵族之家,出咸阳那日,也就此生求莫再回国。出嫁的公主,若是归国,便只可能是被废弃了,被赶回母国去。”
蒋泊宁低下头去,恭敬道:“泊宁不知,易后莫怪罪。”
燕易后依靠在马车车壁上,轻轻合上眼眸,声音软软,恍若未可闻:“无甚打紧的,你也不过好心。”
马车颠簸往前,车内只再无言语。公子稷翻了个身,睡得无意识,该是觉得热,伸手扯了扯衣襟。蒋泊宁取过一旁的布扇,翻动手腕轻轻为公子稷扇风,自己双眉蹙着,只觉得如同拿着地图却身处迷宫之中一般,明知有路可走,却总无头绪,条条路都被堵住,不可通行,只叫她的心也一阵焦躁起来。
车队走走停停,终于在暮色中抵达燕北避暑行宫。宫人先行围上到第二辆马车旁,齐齐将车内的老燕王哙扶下车,搀着他走进行宫之内。婢女上来撩开第一辆马车的门帘,将燕易后迎下马车。蒋泊宁轻轻叫醒公子稷,抬手替他整理整理衣衫,牵着公子稷的手走下马车去。
燕北行宫一切早已打点妥帖,车马一到,燕易后身边的婢女们立刻四散分开去,带着牌子引着各位主子入住。老燕王哙住在最中央的宫殿,燕易后掌管上下,自然挑了东南面最清凉的宫殿入住,蒋泊宁、青榕与卫淇随着公子稷住,宫殿稍偏,却也宽敞。
燕易后拨了三个行宫的婢女过来,早早将床铺一概收拾好,蒋泊宁他们迈入殿内时,正见内侍捧着食鼎,将菜肴布好温着,他们只消一进去便有热饭热菜等着。
公子稷扯扯蒋泊宁的衣袖,道:“宁少姑,稷儿今日睡了许久,功课还不曾温习。”
青榕在一旁掩唇笑道:“如今出来避暑呢!只是游玩,公子连这一天都不肯放下吗?”
蒋泊宁看了看一脸倦容的卫淇,见他双眼直勾勾看着木案上的食物,也知他今日无心教公子稷。蒋泊宁弯下腰来,拍拍公子稷的肩,道:“公子先用晚食,好好沐个浴,之后泊宁给公子讲故事,也算是学了功课,可好?”
公子稷双手往身后一背,似是并不买账,道:“宁少姑要给稷儿讲什么?”
蒋泊宁略思忖片刻,道:“八子娘娘来自楚国,卫淇可不知道楚国的诗歌,我今日给你讲楚国的诗歌,可好?”
公子稷正是思念母亲至极,此刻一听,眼睛登时一亮,拍手叫好,朝蒋泊宁躬身一谢,快步走到殿中木案后坐好,搓搓手准备开饭。
卫淇凑过来,道:“你还知道楚国的诗歌?”
蒋泊宁抱起手臂,眨眨眼睛,道:“自然!”高中必背古诗词,怎么少得了大名鼎鼎的《离骚》?别说背,就是唱,她也唱得出来!
此刻燕北行宫东南角,蓝袍衣裙缓缓摆入宫殿之中。燕易后抬眼,瞧见正殿上木案摆着的饭食,蹙起眉头来摆摆手,道:“都撤下去吧,今日没有胃口。”
殿下婢女诺诺连声,有婢女上前伏身问道:“已经备了水,易后可要沐浴?”
燕易后抬手托了托鬓边发簪,轻轻点了点头,前头的婢女躬身退下,后头的婢女跟上来,随着燕易后走入内殿,服侍着自家主子在梳妆镜前坐下,替她卸下头上那件件玉簪珠饰。乌发披散,燕易后抬眼,往镜中瞧了一眼,垂下眼眸去,抬起手来,轻声道:“你们,先出去。”
婢女顿了手上动作,齐齐诺声,退了出去。
内殿之中,只剩下燕易后一人坐在梳妆镜前。
“还躲着?”
梳妆镜中,一角蓝袍浮现,广袖拂动,羽翼一般拢住了那铜镜中的人影。静谧内殿之中,灯芯噼啪一响,男子低低的声音温软含笑,“嫡祖母。”
镜中佳人一笑,抬手拍了拍身后人的额头,道:“你也是胆大,明知我车中有旁人,还敢来?”
公子平不屑,只搂她搂得更紧,贴着她耳廓,张口便含住那小小耳珠,含糊道:“想你想得心焦,只恨我不是那公子稷,能名正言顺地赖着你。再说,那不过是个丫头而已,怕甚?”
燕易后嘤咛一声,抬手覆上公子平的手背,道:“丫头?我的好平儿,那是我给你求的护命符。”
第39章
“利见大人。不利涉大川。初六,不永所事; 小有言; 终吉……”
燕王宫客殿廊下,夏日里不见一丝风,公子稷虽是穿着薄薄夏衫; 可站在廊下读了半个时辰的书; 还是热得满头大汗; 忍不住不时抬手捏着汗巾抿一抿额头的汗水。
一旁的卫淇只着短褐; 也禁不住这闷热酷暑,给公子稷讲解一会儿,便折返到一旁的木案上取水来喝。院中夏蝉阵阵,也叫得人心焦难耐。
蒋泊宁打殿内出来,领着两三个婢女各托了一个木盆,用木勺舀水泼洒在院中,烈日蒸着凉水,一会儿便将地上蒸干; 院中添了丝丝凉意; 叫人心定了不少。婢女在院中廊下洒水,蒋泊宁又走进殿内; 从里头搬出一架木架铜铸的大家伙来,放在门边。青榕跟着出来,手中托着一个果盘,臂间夹着两卷凉席,布在了一旁; 将竹席铺开,捞起一捧水洒了洒擦开,又将果盘放在竹席旁。
蒋泊宁屈膝在竹席上坐下,伸手正反摸了摸另一张竹席,抬起头来对公子稷喊道:“公子,来,先歇息一会儿再读。”
卫淇如蒙大赦,向公子稷轻轻一拱手,当即放下手中竹简,拿手擦擦额头汗水,甩着袖子往蒋泊宁那侧走去,捞起衣袍就要往竹席坐下去。
蒋泊宁抬手将卫淇的腿拍开,笑骂道:“你自己到里头搬竹席去,哪里有跟公子抢东西的道理。再去多搬一张,给青榕。”
卫淇努努嘴,看了眼青榕,认命自己往殿中搬竹席去。
公子稷捧着竹简走过来,屈身在竹席上跪坐下。蒋泊宁将果盘朝公子稷面前推了推,道:“吃些果子润润嗓子。”
公子稷颔首道谢,伸手从果盘里头取了一个油桃,捧在手中咬了一口,桃果酸甜,生津止渴,公子稷亦忍不住长叹一声,浑身都松乏下来。
青榕洗了布巾,捧道公子稷面前给他擦擦额头汗水,道:“今年怎得这么热,若是在燕北行宫,那该多好。本来易后都该吩咐下来,三日后就启程去燕北行宫了,没想到还是躲不过这酷暑。”
公子稷道:“只且忍耐这几日吧,今日闷热难耐,大概是要下雨了。”说着,公子稷只觉身侧凉风细细,往身边一看,只见蒋泊宁操纵着一个木箱,木箱上头铜制的叶片旋转成风,往叶片底部看,只见那里头还盛着浅浅清水,使风更为清凉宜人。
公子稷双眼一亮,凑过来细细看那木箱,问道:“这是何物?”
蒋泊宁笑着指了指木箱之后,道:“这叫风轮,转动手柄,叶片转动,跟扇子差不多,不过省些力气而已。我在这里头加了个水箱存了些水,风中带了水气,比扇子扇的风要凉上许多。”
说着,蒋泊宁将那木箱一转,将手柄推到公子稷面前,道:“公子好奇,不妨试试?”
公子稷亲自上手摇了摇手柄,左右前后又瞧瞧这风轮,凑上去感受凉凉微风,脸上笑意难掩,放下手柄之后,更是拍手叫好,道:“宁少姑好厉害!这样的东西真是精巧神奇!”
蒋泊宁被夸奖,却是青榕在一旁笑得眯起眼睛,道:“泊宁姐姐做的好东西还多着呢,哪里止这一个风轮!”
蒋泊宁笑笑,挪过风轮来缓缓摇起来,道:“不过是些小玩意儿,从前跟着巨子时学的,墨家里头这些东西还多着。”
卫淇抱着竹席出来,刚刚迈入廊下,却见院门处,楚叔风风火火快步走进来,额头鬓发皆被汗打湿,黏在脸上。
蒋泊宁抬起头来,见楚叔这般模样,心中咯噔一下,放下风轮,道:“发生什么事了?”
卫淇铺下竹席,楚叔朝公子稷拱手一躬,当即屈膝坐下,青榕见状,亦洗了块面巾递到楚叔手中。
楚叔喘着粗气,接过面巾来,在脸上额头乱抹了一把,道:“你先前结交的齐墨士子传来消息,齐王聚兵在徐州,似有攻燕之势。”
“攻燕?”公子稷疑道:“燕王子之乃是将军出身,军武治国,齐王怎会硬碰硬?已经到了徐州,离燕齐边境只有一城之隔,又怎么迟迟不来,只是聚兵?”
蒋泊宁抬眼看向公子稷,不过是十一岁的孩童,听了楚叔这一条消息,就已经有这样的见识,不禁让蒋泊宁刮目相看,心生赞许。
齐国聚兵,从现在看来,只有进攻燕国之势,还没有进攻燕国之意,所以只是屯兵等待。齐王,在等什么?蒋泊宁低下头,思来想去,这个引子,只能在燕国里头找。这一年,该是子之乱国的第二年,公子平宫变,便该是这一年。
蒋泊宁道:“楚叔,蓟城内外,可有聚兵?特别是,公子平的府邸。如今公子平是领着什么武官官职?或是,与哪位武官交好?”
楚叔细细想了想,道:“起初老燕王退位,公子平倒是权倾朝野,手中文武齐备,这两年来,文臣武官被燕王子之一点点换掉,如今公子平的手中,最为亲近的武官,应该是燕国将军市被,市被如今领着国尉一职,他的庶女是公子平的宠妾,公子平并无嫡妻,府中该是这个妾室掌权。”
宠妾?蒋泊宁这就想不明白了,历史上,公子平宫变失败,最大的原因便是市被临阵倒戈,如果市被跟公子稷是这样的翁婿之好,他又为什么要反呢?扶植自己的女婿成为燕王,当个国丈爷,不好吗?
公子稷倾身向前,问道:“宁少姑是说,公子平与齐国勾结,意图内外联合,来夺权吗?”
蒋泊宁摇摇头,道:“我所知不多,也只是猜测。而且,公子是秦国的公子,如今齐秦联盟,即便是齐兵入燕,公子也无需担忧。泊宁只是怕,若是燕王子之与公子平起了冲突,易后会受害。”
公子稷坐回去,说道:“长姐在燕国威望甚高,荡王兄又是长姐一母同胞的亲弟,宁少姑无需如此担心长姐的安危。”
蒋泊宁歪头笑道:“纵使是最强大的人,都会有自己的软肋,便是身上不受伤,心里也会疼。易后与公子平情同母子,公子难道不怕易后伤心……”
蒋泊宁话未说完,便见院门外有内侍领着一个小厮打扮的男子入内,楚叔一见那人,立刻站起身来。蒋泊宁心中顿感不安,只看着楚叔。
楚叔三两步走入院中,道:“何事?”
小厮拱手行礼,低头道:“国尉市被将军不服燕王夺权,率城外驻军攻入蓟城,如今城门大开,公子平领着府兵迎了出去,正往燕王宫杀来。”
楚叔回头与蒋泊宁对视一眼,对那小厮说:“继续探查!”
“诺!”小厮躬身退下,快步跑了出去。
公子稷朝蒋泊宁拱手一躬,道:“宁少姑说中了。”
蒋泊宁不假思索,立刻说:“公子平手中有燕王宫令牌,带着市被攻入燕王宫易如反掌。”蒋泊宁偏头朝青榕吩咐:“青榕,你速去易后宫中,告知易后市被与公子平谋反,请易后速速出宫避祸,以免燕王子之捉着易后要挟公子平。”
青榕诺声应下,提着裙跑了出去。
“楚叔,立刻飞鸽传书递消息回秦国,给咸阳令魏冉,告知他如今燕齐形势,倘若燕国以公子要挟秦国出兵,请咸阳令务必在朝中相助。”
楚叔颔首,“好!”
子之之乱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日后燕国被齐国入侵,蓟城被攻破,蓟城之中饿殍遍野生灵涂炭,后来各国齐齐施压,齐国方才退兵。本来公子稷不必遇上这档子事,可如今撞上了,变数横生,既然秦国日后会出手,不如让秦国早些准备出手,以免公子稷成为弃子。
蒋泊宁说完,回头看向公子稷,伏身与公子稷平视,道:“公子,如今燕国内忧外患,你我在燕王宫中,一切不需要害怕。上年年末我在蓟城城郊置办了一处田宅,倘若有危险,我与楚叔会陪公子藏匿到那里去,既能避祸,也没有离开燕国境内,于秦于燕都不失一个说法。”
公子稷听着蒋泊宁这一项项嘱咐,一瞬便明白蒋泊宁对此刻早有准备,身处异国,本无所依靠,如今突然得到这样稳固的保障,只叫公子稷心中一阵大动,如同要满溢出来一样,嘴唇微动,往后退了一步,拱手对蒋泊宁深深一躬。
蒋泊宁没想到他如此,一瞬惊讶,连忙过去将公子稷双臂扶住,“公子这是做什么?”
公子稷抬起头来,尚未脱去稚嫩的脸颊上两行清泪流下,道:“宁少姑与我非亲,却伴我许久,为我筹谋,稷儿感激……”
蒋泊宁叹了口气,抬手抹去公子稷脸上的泪水,柔声哄道:“公子是主君,我是臣子,身为臣子,自当忠于主君,处处为主君着想。再说了,公子是大秦的公子,他日是要回秦国保护大秦子民的,不可随意流泪示弱。”
公子稷抬手擦去脸上泪水,点点头,道:“稷儿知道了。”
蒋泊宁突然想起什么,直起身来面向卫淇,道:“卫淇……”
“墨家泊宁可在?”院外内侍高声传呼,直叫人蓦地心惊。
蒋泊宁回头看向院门,只见两队燕国皮甲侍卫跑入院中,夹道拦住去路,内侍昂首挺胸迈入院中,扫视廊下一圈,双眼定在廊下的蒋泊宁身上。
楚叔正要上前,蒋泊宁两三部走上去,伸手拦住楚叔,强压下心头不安,道:“楚叔莫要担心,护好公子就是。”
说罢,蒋泊宁迎上去,朝内侍拱手道:“民女泊宁在。”
内侍上下打量蒋泊宁一遭,广袖一扫,高声喊道:“拿下!”
皮甲侍卫一拥而上,将蒋泊宁团团围住。廊下公子稷忍不住往前迈了一步,喃喃道:“宁少姑……”未等楚叔上前拦,蒋泊宁的双臂已经被牢牢制住。
“这是何意?!”
“何意?”内侍朝楚叔冷冷瞧了一眼,清清嗓子,道:“燕王口谕:墨家泊宁,通齐叛燕,教唆公子平宫变谋反,立刻拿下,打入蓟城大狱!”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改卫淇的年纪,从十五改成十八。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生结海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
第40章
未等蒋泊宁反驳半句,那内侍拂袖转身; 大步迈出院门扬长而去。皮甲卫兵随之而动; 蒋泊宁只觉肩头被用力一压,推着不管不顾地往外头去。
蒋泊宁连挣扎都不得力,只能手脚并用着推搡; 转过头来; 对着卫淇喊了声:“青榕……”; 还未说出半句; 直接被架着双臂从地上拎起,提出了院去。
卫淇跑下台阶来,正要追上去,却只感觉手臂被扯紧,回过头来,映入眼中沛便是楚叔一双紧紧拧起的剑眉。卫淇急道:“泊宁被带走,咱们就这样坐视不理吗?!”
楚叔怒斥,“你莫要听着青榕便乱了阵脚!方才那内侍说的罪名你可听清了!‘通齐叛燕; 教唆宫变’; 哪一项泊宁做过?你怎得不去想想,现在到底是谁在构陷?!”
卫淇登时停了动作; 整个人如同座入冰水一般,登时冷了下来。他虽初出茅庐,可也知道这两项罪名的要紧之处,若是皆坐实了,莫说是蒋泊宁此生再无见天日的可能; 便是连公子稷也要受到牵连,他卫淇,与楚叔,还有青榕,一个也逃不开。
卫淇双手颤抖,强压着将手背到身后去,咬牙开口道:“不可慌,不可慌!此时只是泊宁被下令捉拿,也只是被关进狱中,并未判罪,尚有转圜的余地!且倘若是针对泊宁,或是针对公子,此刻不会只捉拿泊宁一人,楚叔与我也该进了狱中,如此说来,泊宁该是无端受罪,或是……构陷泊宁的人,只是想要泊宁,并不想伤害公子,所以留下楚叔与我,以免公子身边一下子一个人也没剩下。”
楚叔点点头,轻叹了一口气,道:“好,这便是有些你师兄张仪的风度了!”楚叔低头细细思索片刻,道:“泊宁一步不离开公子,所得罪的人也该只是在这燕王宫中。如此,我们该先去寻易后,易后毕竟是公子的长姐,又对泊宁颇多照顾……”
“不可!”未等楚叔说完,公子稷先两步跑下台阶,走到院中,站在楚叔身侧,一双小手握在身侧,面上笃定神色,竟不像是一个才刚满十一岁的孩童,公子稷重复道,“不可!不可去寻易后!”
卫淇疑惑不解,道:“为何?公子如此不信任易后,难不成公子知道什么内情?”
公子稷摇摇头,“此刻我与两位先生一样,所知甚少,可易后虽为我长姐,却与我并不亲近,若非如此,我也不会求宁少姑入宫。且倘若易后心中亲近于我,想要保全我,只怕会对宁少姑更不利。”
卫淇听了,不住颔首,道:“公子所言有理。既然如此,如今可救泊宁的,只有我们三人了。”卫淇右手握拳,一下一下击着左手手掌,在院中低头走了五步,返身回来,一拂广袖,道:“宫中人尽不可信,楚叔先用我养的信鸽与外头墨家士子联系,墨家武艺卓绝,先请一两位士子秘密入宫保护公子,再行依照泊宁所言,递消息给秦国咸阳令魏冉,请他相助。墨家士子一刻未到,楚叔一刻不能离开公子,其余一切照旧。还有一则,外头公子平与市被叛变的消息继续传进来,还请楚叔自行定夺安排。”
楚叔朝卫淇拱手,朗声应下:“诺!”
公子稷先听出卫淇话中他意,问道:“楚叔留在我身边,卫先生要去何处?”
卫淇握拳在身前,道:“泊宁在蓟城大狱,青榕跑出去下落未明,我在宫中多日,比楚叔熟悉这燕王宫,先去找到青榕,再行打点进蓟城大狱寻泊宁,问清楚来龙去脉。”
公子稷朝卫淇一躬,道:“稷儿力弱,但宁少姑有一句说得不错,我为秦国公子,燕齐不敢轻易动我,卫先生行事,由我作保,请先生务必尽力而为!”
卫淇后退一步,广袖拂起朝公子稷深深鞠躬,道:“死不旋踵!”卫淇又向楚叔拱手道:“此处有劳楚叔了。”说罢,转身一收广袖,咬着牙迈出院门去。
燕王宫外暗潮翻涌,燕王宫外,正是厮杀之声已歇,半日打杀过去,自燕王宫宫门之外,一路到蓟城大狱,尽是烟雾缭绕,伤病尸首随处可见,朝时熙攘的蓟城市坊,未到黄昏,已凋敝不堪,便是偶有行人,也尽是一脸迷茫无措的模样,如同白日行尸一般。
蓟城大狱建在蓟城边角,石砌大狱,密不透风,莫说是窗,连狗洞都不曾打多一个,只叫整座大狱寒冬里如若冰窖,酷暑里恍若炼狱,纵使不叫人剔骨去肉,也得给活活剥下一层皮一般。
没有审讯,没有罪令,那燕王宫的皮甲兵士只把手铐脚镣往蒋泊宁身上一套,直接拖进蓟城大狱,沿着狱中石道,丢进了最里的一间牢房。
蒋泊宁被甩进牢房之内,只一下撞到牢房石壁,顿觉石壁滚烫如热锅,叫她疼得大喊出声。
那内侍缓缓走到牢门处,双手叠在身前,朝地上的蒋泊宁乜了一眼,狞笑道:“秦国那个质子尊你,咱们燕国也不能亏待你,这牢房可是最靠近天的,太阳照,也最先照得到。牢房虽小,可铺足了皮草毛毯,珍贵着!宝贝着!宁姑娘,好好受着吧!”
蒋泊宁咬着牙一声不吭,只抬头瞪向那内侍,眼中倔强神色,只叫那内侍看着心中更气。
内侍笑了两声,往地上啐了一口,“硬骨头,瞧你怎么死。”说罢,抬手往后招了招,道:“按照牢里规矩来,先上一顿入劳饭,宫里说了,不许缺胳膊少腿,得留她一口气,别太难看,我在这瞧着,你们自己掂量着办。”
内侍往后退了一步,背后幽幽火光之中,走出来几个身穿短褐狱卒,一个个弓着背挤进牢房中,手中晃动的,正是一支支小腿大小的硬木棒槌。
领头那狱卒冷笑道:“姑娘,吃入劳饭了!”
话音刚落,蒋泊宁只觉后腰一痛,连着眼前都一白,一瞬连痛也叫不出来,双手扯着那镣铐,十指陷入地上闷热皮草之中,颤动难抑。
内侍抬手揉了揉额头,瞧着蒋泊宁那双复而清明的眼睛,道:“慢慢来,现在那反贼公子平逃了,咱们安定下来,有的是时间耗!”
狱卒回应:“是!”话音未收,手臂扬起,木槌如雨落下。
火光褪去,牢房顶那小小洞窗也不再有光透进来,漆黑一片,深深扣进地上皮草的手指颤抖着松开,骨节处已经是青紫一片,指甲失血过久,许久才渐渐透回两分粉色来。蒋泊宁松开牙关,侧着脸,也不能管身下皮草如何焖,只能用额头抵着地,一下下轻轻地吸气吐气,肋骨似是断了,也无力伸手去确认,更怕手臂一动,扯出身上更多痛楚来,只知道连着呼吸都觉得头皮发凉。
是谁?到底是谁?从头到尾,她忍着疼咬着牙,守着那一丝清明去听那内侍嘴中吐出的每一个字,却始终不曾听到一个名字。到底是谁来陷害她,她不过依附公子稷,这两年安分守己,只蛰伏在燕王宫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为何是她?怎么会是她?
教唆公子平?她与公子平一年到头见不了两面,连他的府邸在何处都不知,何谈教唆,何谈牵扯?通齐叛燕?齐国?不过是齐国的墨家士子,每次相见,都在燕王宫内,都有燕易后作陪,如何通齐?如何叛燕?她想不通,想不透,满心满脑只觉得委屈气愤,想哭哭不出,想喊无人听。只一遍遍在心中问,到底是为什么?到底是哪一步做错了?
蒋泊宁闭上眼,只一点点回想入燕后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翻出来细细咀嚼。未等她捋出眉目来,只听见耳边铜锁响动,登时睁开眼来,四肢一瞬冰冷,只以为是那些狱卒去而复返。
却听不见有任何人声。牢门开,吱呀声响,只听见闷闷一声哼,有什么被甩在牢房的皮草之上,重重的一声,似是个装满了的麻袋坠地一般。
牢门吱哑着合上,铜锁啪嗒一声。这时才听见那狱卒道:“宁姑娘,这下莫要怕寂寞了,牢狱中还能有婢女相陪,谁能不羡慕!”
婢女?蒋泊宁浑身一颤,青榕?!狱卒一走,蒋泊宁立刻低低呼出声:“青榕?”
可怎得毫无回应。
蒋泊宁又喊了一声,却只觉得身侧没有任何动静,心中急躁,不顾疼痛,挣扎着撑起身子来,朝方才那落地声旁摸着爬过去,手一伸出去,只觉得满手温湿粘稠,心中一凉,收手回来,放在鼻尖闻了闻,铁锈腥甜,眼中的泪水登时决堤,大喊着青榕的名字,支着身子撞了过去。
牢房黑暗至极,蒋泊宁不是没有经历过无月无星无灯的夜,可只觉得前生今世,都没有一处,比今日的牢房更伸手不见五指,牢内闷热,却只叫她如若在冰洞里头,从里到外都冷的疼。
“青榕,青榕……”蒋泊宁低低喊着,伸手将那具温凉躯体搂紧怀中,衣衫裙袍,无一处干净,布染了血结块,粘着不知是鞭伤还是刀伤,叫她摸不下去,只抱着青榕,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没了硬气,没了傲骨,没了脊梁,只能忍着疼,哑着嗓子朝外喊:“救命……救命啊……人呢……救命……”
怀中的人轻轻咳出两声来,细细的声音混着艰难的吞咽声,蒋泊宁抬手不顾血污,在脸上抹了两把擦去泪水,伏身凑过去听,却只听见青榕喘了两丝游气,“姐姐……我疼……”
那气息渐弱,再不可闻。
蒋泊宁愣住,颤抖双手拢着那躯体,眼泪无声而流,手中躯体渐渐冰凉。她弯下腰来,腰背疼痛欲裂,额头伏在青榕身前,浑身抖动。
暗黑无光的牢房,唯有低低啜泣。
长夜刻骨而过,牢房顶的小小洞窗透进晨光,昏暗石道之中,有灯火打远而来,铜锁抖动,牢门又开。
伏在那冰凉尸身上的头颅抬起,面上血污骇人,那双眼睛映着火光,如同夜中虎狼,一瞬叫来者心惊。
蒋泊宁抬起手来,轻轻覆上青榕的双目,轻声道:“代兄来看我,所为何?”
第41章
一扇牢门之隔,门外; 火把闪耀将石道照得如若白昼; 苏代一身蓝底白纹的官袍,在火光映衬下如若海上浮浪,直叫人以为是神君公子。门内; 昏暗闷热; 蒋泊宁坐在地上; 佝偻脊背; 血污满面,衣衫污渍,说是难民乞儿也不为过。
“泊宁。”苏代此刻也愣住,蓝袍抖动,似要向蒋泊宁伸出手去,手指伸到半空,忽地顿住,五指握拳; 背回身后。苏代往侧面退了一步; 另一手带着长袍挥动,厉声道:“太医令!”
暗黑之处一个白衫医者背着药囊领命站出来; 向苏代拱手一躬,两三步迈进了牢中,身后一个狱卒举着火把跟进来,照亮了小小一方牢狱。太医令见蒋泊宁怀中的青榕,浑身亦是一震; 低下头定了定心神,蹲下身来伸手往青榕鼻下一探。
蒋泊宁双肩耸起,咬着牙闷哼一声,侧身护住青榕的身体,将太医令的手挡开。
太医令长叹一声,道:“宁姑娘,这位姑娘已经没了,放她走吧。”
太医令声音低沉温暖,却叫蒋泊宁眼中一瞬又聚了泪,刷刷滚落下来,将血污又溶了开去。
苏代拧起眉头,道:“泊宁,我会好好安葬她,你先让太医令看看。”
一听“安葬”二字,蒋泊宁猛地抬起头来,双眼瞪着苏代,双手收拢要搂青榕搂得更紧,却一瞬扯到背上伤痛,浑身疼得颤抖如筛糠,只咬着牙不出声。
太医令见蒋泊宁如此,正要抬手去碰蒋泊宁,却被苏代出声止住。
时间滴水而过,蒋泊宁那双手臂终于敌不过疼痛,一点点从青榕的尸身上松开。她双目中冷冽一点点散去,苏代见她嘴唇轻轻翕动,听见她吐出两个字来,“城郊。”
“什么?”苏代不解。
蒋泊宁沉沉呼吸数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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