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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马阿福-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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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被账册砸在脸上,酒醒了三分,发现燕王目光冷淡地看着他,忽然打了一个激灵,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心下一横,顾选不能留。
  燕王在宫里挑灯夜查账,阿福和翠眉总算是盼来了晚饭。
  送饭的是个穿着土褐色马甲容长脸的仆妇,饭食也不用食盒,就是个托盘敞着端来了,一碟肉包子配一碟腌雪里蕻,一碟腌干豇豆。
  都被关起来了,吃食简陋点正是意料之中,肚子饿了也讲究不了什么。阿福先拿了一个包子,还好天气暖和了,包子还是温热的,能闻到葱花和肉的香气。
  她先给了翠眉,又拿了一个放在板凳上给阿黄,最后自己拿了一个,正要开吃,阿黄突然一跃而起,撞掉了她手里的包子。
  “怎么了?”阿福只以为阿黄是闹脾气了,毕竟人家可是吃肉的狗,让它吃包子也太委屈了,阿福摸摸阿黄的脖子,“等回去了,我叫人给你煮一大锅肉可好?现在就委屈你先吃包子了,好歹也是肉的呢。”
  说着她就弯下腰,想要去捡那个落在地上的包子,包子剥了皮还可以吃,她并不介意,哪知道阿黄抬起脚,一爪子踩在了包子上,一下子把肉包子都踩得露馅了。
  “阿黄!”阿福有点生气了,浪费食物多可耻呀,就算阿黄是她的救命恩狗她也要教训它!
  阿黄这样的表现也曾经有过一次,就是个宫女给王爷送茶的时候,翠眉心里一跳,慌忙把手里的包子扔了。
  “翠眉?”阿福扭头就看见翠眉煞白的脸。
  “夫人,这包子恐怕是吃不得的,”翠眉急急道。
  汪汪汪,阿黄也对着桌子上的包子叫。
  阿福惊出一身冷汗,所以包子里面有毒?
  主仆两个面面相觑,翠眉战战兢兢地拿起白瓷盘子装的雪里蕻给阿黄嗅嗅。阿黄抬脚踢翻。
  好了不用试,那一盘干豇豆也是有问题的。
  现在麻烦来了,若是幕后人见她们没有被毒死,等到晚上半夜的,会不会再来害她们呢?
  两人一狗提心吊胆地挤在了床上,阿福全程把阿黄抱着,这样还能安心点。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屋子里就越发的昏暗了,这种关押犯错女眷的地方连蜡烛都没有配备,等到天彻底黑了下来,屋子外夜风一吹,就听呜呜风声响起,真是犹如阎罗殿中一般可怕。
  她们除了早膳用了点粥,一天下来水米未进了,肚子不停地咕噜噜叫,配合着呼呼往屋里吹的阴风,可谓是凄风苦雨,萧瑟极了。
  “王爷怎么还不来呢?”阿福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黑魆魆的夜里有些发抖。她在香如故里的时候,刘婆婆是个爱说鬼故事吓唬小姑娘的老太太,她听多了鬼故事,这会儿就格外的怕,尽管什么也看不见,她还是努力地瞪大了眼睛,她就怕一闭上眼,会有吊死鬼从屋梁上头垂下来,伸长了红红的舌头舔她的脸。
  “王爷可能是有事情绊住脚了,”翠眉也怕,挨着阿福坐着,同样在期盼王爷赶紧回来。
  阿福紧抿着唇,很想哭,但是她忍住了,女孩子的眼泪金贵着呢,要哭也要等到朱公子来了再哭,她现在哭了,背后里的坏人岂不是高兴坏了。
  突然,她感觉到脸上被什么湿漉漉的东西舔了一下,很快又被舔了第二下,她一下子在脑中描画出了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女鬼正倒吊着伸舌头舔她,吓得惊叫一声,“有鬼!”
  “哪里!”翠眉顿时吓得瑟瑟发抖,一把抱紧了阿福。
  汪汪汪,阿黄不明所以,它不过是舔了一下香香软软的小姑娘啊,难怪主人那么喜欢她,真好舔汪。
  听到了狗叫,阿福才反应过来自己闹了误会,她摸黑拍拍阿黄,“你真是吓死我了。”
  然而她刚放下心来,就听屋子外传来幽幽的女子唱歌的声音,一开始还不清晰,渐渐地就听歌声越来越近,尤其是屋外风吹阵阵,那歌声就显得越发的飘渺了。
  这回真的是鬼吧?阿福和翠眉紧张地手拉手,另一只手则搂着阿黄的脖子。就见随着歌声渐渐近来,一团橙色的光出现在窗口,破烂的窗棂上印出来一个女人苍白的脸。
  翠眉又一次吓软了,阿福害怕到极致,反而有几分冷静,她发现原来橙色的光是女人举在手里的一盏灯,灯下,那个女人是有影子的。
  尽管她穿着白衣,披着头发,有影子就不是鬼了。阿福松了一口气,她可是直面过水匪的女人,不能怕!
  “你们看见我三哥了吗?”
  那个女人盯着里面幽幽开口了,“三哥?三哥你在不在里面,眉儿来了,你怎么没有来呢?”
  “这里没有你三哥,”阿福试探着回答。
  “没有?”女人喃喃,有些失望,她举着灯又往别处去了。
  阿福才是长长舒了一口气,呜呜,这个静园好可怕,她想朱公子了。


第32章 
  夜漏更深, 东暖阁里灯火通明, 皇帝坐在御案后, 抬眼看向坐下诸人。
  被连夜召来的翰林学士们和大理寺官员俯首翻看一箱箱的账册,书写声算珠拨动声绵连不绝,太子也拿着一本账册在看, 皇帝却一眼看穿太子的心思并不在这里了, 长子平庸, 若不是长孙聪慧果决,他真担心百年之后的李家江山。
  再看四子燕王,烛火下他认真翻看着一本账册, 间或与一旁的翰林学士低声议论几句, 似乎很有所得。
  “夜深了, 燕王先出宫去吧, ”皇帝轻抚着椅子上的龙头雕刻,忽然开口。
  正与燕王讨论得投入的翰林学士一愣,燕王已跪下应答,“是。”
  头顶的八角琉璃宫灯投下光来, 映得燕王的脸半明半暗, 皇帝眯着眼看他神色平静并无其他,抬手道:“今夜你也累了, 回去好生歇息,不用来上朝了。”
  “多谢父皇体谅, 儿子告退。”燕王稳稳起身, 淡然出了东暖阁, 不曾有留恋之色。
  太子有些羡慕地望着燕王出去的背影,父皇还是偏心,竟然放了燕王回去休息,他却还得留在这里。
  丑时刚过,一出门就有森凉的夜风吹起了燕王的袍角,他是白日入宫,穿得单薄,袍角被高台上的风吹得凌乱,澄明的大红宫灯下,显得有几分萧瑟。
  “王爷留步,”石敏举着一件披风追了出来,见燕王停住了,忙疾步追上去,“万岁听见外头风大,令奴婢给王爷送一件披风。”
  “劳公公待我向父皇谢恩,”燕王抬抬手。
  石敏留心见燕王容色沉静,既无半路被撵走的不满,也无欣喜之色,心里腹诽了句也难怪燕王平静,任谁做了半日功,连个苦劳都没有捞到,赏件披风能有什么用?最后功劳还不是落到了太子上头?
  王承恩不等石敏亲自动手,自觉接过了那件墨绿妆花蟒龙纹披风为燕王披上。
  灯下,蟒龙纹花团锦簇熠熠生光,乍一看富丽非常,然蟒龙五爪却非龙,燕王淡淡一笑,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父皇已经在防着他了,今夜顾选之事论理与他并无干系,却留他在宫中至夜,又体谅他辛劳不必上朝,看似荣宠,其实却是防着他插手其中。
  燕王站在乾清宫的高台上,前方太和殿影影瞳瞳如蛰伏巨兽,令人心生向往,他抬脚下了玉阶,向着那暗影重重而去,他总有征服这巨兽的一日。
  曹正淳没想到燕王这回进宫竟然如此之久,他看到有大理寺和翰林院官员也被传召进宫,至夜不出,就想到燕王恐怕是留宿宫中了。
  这可怎么办才好?曹正淳不敢打搅王爷大事,又担忧徐夫人在静园受苦,直后悔为什么没有想起来去请陈嬷嬷呢?
  如今守在宫门外,真是不上不下了。他犹豫着要不先回府,忽然宫门传来响动,偏门开了,提着羊角莲座宫灯的太监送了人出来。
  曹正淳一眼认出燕王,急奔了过去,“王爷。”
  “王府生了何事?”燕王本来心情正好,看见曹正淳在,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王爷,徐夫人出事了,”曹正淳不敢耽搁,三言两语就把事情交代清楚,刚说完,就见燕王殿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身上马,马鞭一甩,那马就撒着四只蹄子跑远了。
  看来王爷是真的很对徐夫人上心啊。曹正淳摇头晃脑,一旁王承恩忽然一拍大腿,“王爷等等奴婢啊!”
  咦咦,曹正淳也反应过来,王爷把他的马给骑走了!
  燕王一路骑着马疾驰,不久就到了燕王府前,扬鞭敲门,把满腹牢骚来开门的门房吓了一跳,赶紧开了门,燕王就一阵风地进去了。
  怪事,王爷今日怎么这么急?门房拍拍心口,王爷那身气势,吓死个人了。
  燕王担心阿福在静园中受惊,真的是疾步而行,走得衣裳猎猎生风,不过一刻就到了静园,他等不及叫人开门,干脆翻墙而过,跳进了院子中。
  阿福抱着阿黄有点昏昏欲睡,忽然她怀里的阿黄焦躁地挣扎起来,阿福正疑惑,阿黄已跳下床,扑到了门上汪汪汪叫起来。
  燕王已经很久没有来过静园了,正不知道从哪里找起阿福,听见后院传来的狗叫声,他心头一松,快步向着声音来处找了过去。
  宋嬷嬷就住在后院偏房,她被阿黄的吠叫惊动,点了灯开门来看,乍然见到庭院中一个高大人影,第一反应是闹贼了,正要喊,燕王已开口道:“嬷嬷,是我。”
  “王爷?”宋嬷嬷举灯照了照,一见果真是燕王,心里诧异不已,今日关进静园的就只有一个徐氏,莫非王爷是为了她来的?
  “我来接今日关进来的徐氏,”燕王心里急,宋嬷嬷又是小时候伺候过他的老奴,他在宋嬷嬷面前没有克制装着,面上流露出焦急之色来。
  “王爷请随老奴来,”难得看见王爷毫不掩饰对一个女子的上心,宋嬷嬷压下心里的惊异,回房拿了钥匙,给燕王领路。
  听阿黄叫得兴奋,阿福也反应过来了,“阿黄,是不是王爷来了?”她努力睁大了眼睛,可是人眼在夜里怎么比得上狗眼呢,她只看得到一团浓重的漆黑。
  汪汪汪,阿黄欢喜地摇着尾巴回应阿福,见她还是坐在床上,阿黄就跑回去咬着阿福的衣角,试图拉她一起到门口迎接主人。
  “等等,”太黑了她看不见啊,阿福磕磕绊绊摸索着下了床,又被阿黄咬着衣角带她往门口去,她只得伸着手找平衡,一脚深一脚浅地跟着阿黄走,忽然眼前一亮,透过窗格,她看见有人举着灯过来了。
  朱公子来接她了!阿福心花怒放,顾不得别的就向着光处扑去,结果她忘了屋子中间还摆着桌子板凳,一下子撞在凳子上,扑通一声巨响,连人带着凳子摔倒了。
  这下子可疼!
  都不用刻意伤心了,阿福还没有见到燕王就委屈地哭了出来。
  燕王也听到了屋子传来的巨响,他只觉心头一悸,等不得宋嬷嬷掏钥匙开锁,他已用手一把扯掉了门上的铜锁,推开被扯出一个大洞的门进屋了。
  借着身后宋嬷嬷手里举着的灯台里微弱的光,燕王就看见阿福趴在地上,抬着头望来,眼睛里亮晶晶的全是泪珠子。
  小姑娘哭得可怜,却是没有发出声音的,咬着自己的唇,小脸白得似乎透明,燕王只觉心口似被钢针扎了一下,钻心的疼。恍惚梦里也有过这样的场景,脸白如纸的徐氏抓着他的手无声落泪,鼻端嗅到了浓浓的血腥气,耳边是钱蕴仪的辩解,“慧姐儿是无心的,她又不懂事,只是想跟徐氏玩罢了,哪知道徐氏有了身孕呢。”
  跟人玩,就能把别人推下台阶?
  慧姐儿是心智不全,却有的是聪明人。燕王心生怒意,也不知道是受了梦境的影响,还是看到小姑娘摔倒,脸色顿时变了。
  翠眉战战兢兢地不敢靠上前去,王爷的表情突然变得好可怕。莫不是听信了白侧妃等人的污蔑,来对徐夫人兴师问罪的吧?
  “王爷,我腿疼,”阿福有些生气了,她都摔倒了,怎么还不来抱她!
  燕王恍然,忙俯身抱起了阿福,语气温柔,“哪里疼?”
  “膝盖,”阿福自觉地把手臂揽在燕王脖子上,幸福地往他宽厚的肩膀靠了上去,眼中犹有泪痕,嘴角却控制不住心头的欢喜带了笑,“手肘也有些疼。”
  翠眉眼睁睁看着在徐夫人犹如带露梨花的笑颜下,王爷春风化冰山地笑了,声音说不出的软和,“不怕啊,回去我给你上药。”
  “嗯,”阿福点点头,朱公子要亲自给她上药呢,一会儿宽衣解带,摸摸蹭蹭,四舍五入也差不多可以算是被吃了吧?
  王爷待徐夫人如此温柔,可见是没有受了奸人蒙蔽,翠眉甚是欣慰,忽而记起来一件大事,忙叫住了抱着心头肉就要走的燕王,“王爷,有人要毒害徐夫人!”
  听到翠眉的话,燕王脸色一变。
  宋嬷嬷这才知道还有人在静园里使手段下毒,她也是眉头紧锁,后怕不已,要是人死在了静园里,她首当其冲不能免责。
  阿福也记起来那有毒的肉包子了,忙告状,“多亏了阿黄发现了,不然我和翠眉就把那毒包子吃了,我就见不到你了。”
  她心有余悸,不由紧紧抱住了燕王,想着一晚上的担惊受怕,阿福眼泪珠子又落下来了。
  “不哭,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了,”燕王压下心中震怒,柔声安慰阿福,慧姐儿之事暂且不论,下毒却是板上钉钉的有人对阿福出手了。燕王怒发冲冠,往日他还是太仁慈了些。
  翠眉暗中打量燕王神色,不免幸灾乐祸起来,敢害徐夫人,真是老寿星上吊,嫌自己命太长了。


第33章 
  静园森冷, 出了门被风一吹, 阿福就往燕王的怀里躲了躲, 跟个怕冷的小猫咪似的,只差没钻进燕王的领子里去了。
  宋嬷嬷举着灯,就看着王爷亲昵地拍了拍那小侍妾的背, 把人抱得更紧了些。她这辈子的惊诧大概都要在今夜用完了罢, 宋嬷嬷忆起昔日燕王与王妃新婚燕尔, 却也没有过这样的亲昵时候。她举灯引路,“王爷这边走。”
  庭院中荒草杂乱,几乎不辨路径, 阿福是享了福不用再走一回, 翠眉就比较惨, 跟在后面觉得裙子都要被杂草划破了。只有阿黄最欢喜, 见了主人一个劲儿撒欢,不时在草丛里扑腾一下,虫鸣就少了一个,然后阿黄就叼着一只纺织娘出来向主人邀功了。
  静园太荒废了, 燕王有些歉疚, 对宋嬷嬷道:“这院子未免太荒凉了,叫人收拾一下吧。”
  “老奴谢过王爷好意, 不过老奴已经习惯了静园的清净,觉得如此挺好, ”宋嬷嬷摇头拒绝了, 并不介意静园的荒芜。宋嬷嬷面相看着苍老, 却也同陈嬷嬷一样原是伺候贤妃的侍女,她嫁过人,守了寡,后来儿子也病死了,心灰意冷就主动避入了静园,帮燕王守着这园子。
  既然宋嬷嬷不愿,燕王也不强求,注意到阿福身上的披风快要滑落了,他还细心地给阿福掖了掖,又用自己身上的披风挡了挡。
  阿福悄悄红了脸,刚刚朱公子的手滑过她胸口了呢,也不知道朱公子会不会喜欢她现在的尺寸?
  正当她春。心。荡。漾,忽然那缈缈的歌声又传来了,这回听得清楚了,唱的竟是《我侬词》,“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们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歌声幽怨似乎有恨,尤其是唱到“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之时更是阴风飒飒,凄厉如鬼哭。
  阿福听着打了个寒颤,这真的是人不是鬼么?
  宋嬷嬷听见迎面的来的歌声,暗道不好,怎么又发疯到这里来了,然已到了院门口,却是避无可避,再走两步,就看见昏暗的灯影外,站了个穿着白衣的披发女子。
  阿福认出来是问她三哥在哪的那个女子,她手里的灯已经灭了,就举着个黄铜的灯台,灯罩是白纸糊的,配上她一身缟素真的很容易被人误会为鬼。
  那女子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看见光亮处有个高大的男人身影走了过来,女子脸上显出欢喜之色来,“三哥,你终于来了,眉儿等了你好久。”语气是怀/春少女终于见到了情郎的娇嗔,还有一点点久等了的埋怨。
  听得人都有些好奇,她究竟是等了这个三哥多久了呢?阿福好奇又害怕地扭头去看,宋嬷嬷手里的灯光已经照到了女子身上,她有燕王壮胆,这才看清楚了女子长的什么模样,眉眼十分秀丽,大概是有人照顾着,脸上身上都干干净净的,此时神态娇羞并不像疯子。
  她刚这么想,那女子却是突然变了脸色,举着手里的灯台向燕王扑来,“还我三哥来!”
  灯台上的纸糊灯罩掉了,露出了灯台里被磨得发光的尖锐铜针。
  阿福下意识就转身抱紧了燕王,想要用自己的身体替燕王挡一挡。就听身后那女子一声痛呼,显然是被人制住了,只听得到呜呜挣扎的声音。
  “无事了,”燕王轻笑着,拍拍张开手臂趴在自己身上的人,本来见了女子略冷的心,都被阿福这个举动给暖化了,小小人儿就想着保护他了,真的是很可爱了。
  呼,阿福长舒一口气,挂在燕王的脖子上看过去,就见一个不知道打从哪里冒出来的黑衣男人把女子压制在了地上,动弹不得,她的嘴也很被人用东西塞住了,只瞪着一双恶狠狠的眼睛,仇恨地看着燕王。
  此时她的模样,说是恶鬼也不为过。阿福愤愤不平,翠眉都说了静园里关的是犯了错的人,这个女人听她言语分明是在等情郎幽会,明明就是她红杏出墙对不起朱公子,还有什么道理恨朱公子呢?
  “王爷恕罪,是老奴看管不利,”宋嬷嬷也是心有余悸,她竟不知道这疯女人什么时候磨锋利了铜灯台里的针,竟然试图刺杀燕王。
  “与嬷嬷无干,”燕王倒是平静了,吩咐黑衣暗卫,“送她回去。”
  女子被送走,他们也走到了静园门口,宋嬷嬷开了门送燕王出门,却是送了阿福一件礼物,“今日让夫人受惊了,老奴身无长物,只有这安神香调得不错,还望夫人不要嫌弃。”
  说着递给翠眉一个小木盒子,这是她回房拿钥匙的时候拿来的,本来是要给燕王,这会儿改了主意,送给小侍妾了。
  这个能收吗?阿福看看燕王。
  “嬷嬷费心了,”燕王示意翠眉接了过来,小姑娘年纪小,在静园待了一夜担惊受怕的,正需要安神,宋嬷嬷的安神香有奇效,小姑娘就不用喝苦苦的安神汤了,省得又皱眉头。
  燕王回府,很快各处都惊动了,他们从静园出来,就有了书房的太监打着灯笼来接。
  园中花木正繁,也不知是哪种香花异草在夜里散发着丝丝缕缕的甜香,沁人心脾。安心地窝在燕王怀中,阿福觉得夜风都温柔了下来,心里甚至生出一种奢望,若是这条路永远也走不完就好了,她就可以一直被朱公子抱着。也不对,朱公子一直抱着她多累啊,她舍得不。那就多抱一会儿好了,就怀表上走得最快的针走十圈好了。
  燕王抱着阿福很轻松,一点也不用她担心他的体力,待到了岔路口,他半点都不需要犹豫,就抱着阿福往外书房去了。不过是进一趟宫,小姑娘就又是被关进静园,又是被人下毒,这时候再把小姑娘放在内院,他不放心了。
  东方隐隐露出了鱼肚白,朦胧的晨曦里,阿福认出来这不是回淑景园的路,倒像是去书房的,她怕是燕王一时走错了,偷偷窃喜着不吭声,等到了书房,他总不能赶她走罢?真要赶她回淑景园,她就哭给他看。
  两人各怀心思,不久就到了燕王住着的外书房。燕王毫不犹豫,抱着人就去了自己住的屋子。
  伺候的太监们忙满屋子点上灯,热茶热水都端上来了。
  外头窸窸窣窣的,隔着黄花梨木插山水画屏风,坐在床上的两个人亲密地挨在一块儿,燕王舍不得放,阿福更舍不得下来,就一个坐着,一个被抱着。好不容易赶了回来的王承恩隔着屏风一见,又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
  可燕王已经注意到他了,“王承恩,厨房有什么吃的,都送些来。”因为挨得近燕王听见了小姑娘肚子咕噜咕噜叫了,他又是心疼又是愤怒,若非阿黄跟了去,他回来还能见到她人么?
  阿福不好意思地捂住了肚子,这回真不怪她不争气。
  “奴婢让厨房准备了热汤面,”王承恩可是有备而来,马上就回答道,“奴婢这就叫人送进来。”
  “给阿黄煮一锅肉骨头,”燕王没忘记大功臣。
  人不如狗啊,王公公心里有点小嫉妒,忙点头应了。
  等面来的时候,燕王就亲自拧了帕子给阿福擦了擦脸,又擦了擦手,再拿了药膏给她上药。
  阿福一下子就提起了精神,她非常主动地脱了裙子,又要脱衣裳,慌得燕王忙放下了帐子,把人往床里赶,“衣裳穿好!”要不是体谅她摔倒了身体有伤,他就要打屁。股了。
  阿福这才知道脸红,她是太激动了,都忘了一会儿王承恩还要送面条来呢。可衣裳都脱了,是不可能再穿回去了,阿福抱着膝,委委屈屈地,“我腿疼。”
  好了,再多的说教都说不出来了,燕王没奈何,自觉放软了声音,“给我看看。”
  阿福就把受伤的腿往燕王跟前一伸,一双黑亮的眼睛波光盈盈地看着燕王,意思是你自己看呀。
  她里面穿的是一条墨绿纱裤,因为刚才的动作,裤腿儿往上卷起到了小腿肚,更衬得露在外面的小腿纤细修长,肌肤莹白如玉。梦里面不知道有过多少次肌肤相亲,在梦醒时候这却是第一次,燕王不知为何突然紧张起来,仿佛从未开过荤的毛头小子,呼出的气息都滚烫了。
  他强作镇定,非常正人君子地用指尖拈着她的裤腿往上提了提,柔滑的纱很顺从地从她光洁的肌肤上滑下去了,燕王喉间有一丝干渴,不免想到若是他的手落上去会是什么样的触感,羊脂白玉、还是腻如凝脂?
  等看到她膝盖上小小一块青乌,燕王就顾不上遐思了,眉头皱了起来,“怎么摔得这么重!”
  其实也不是很疼,可也不能放过难得的撒娇机会,阿福眨巴眨巴眼睛,“我听见你来,心急跑快了些。”
  “下回不要这样了,乖乖等我就行,”燕王还能对着这样乖乖巧巧的小姑娘说什么呢,只好从白瓷盒子里挖了一团药膏给她揉膝盖。
  男人手重,淤青又是揉开了才好,阿福被他一揉就两眼泪汪汪了,抓着燕王的衣袖直抽气。
  燕王只好一面宽慰她一面加快了揉药的速度,“这就好了,等明日一点印子都不会留下来。”
  阿福眼睫毛上沾着泪珠子,抿着唇点头,这个跟她想的柔情蜜意的涂药一点都不一样!难道不是摸摸亲亲就好了?
  纯正全直汉子燕王殿下全程很认真地给阿福揉药,揉完了很满意地点头微笑,“你动动,是不是不疼了?”
  阿福听话地动了动腿,两人挨着,她伸腿的时候不免蹭到了燕王的腿,若即若离地蹭过来蹭过去。
  “手肘伤在哪?给我看看。”燕王暗暗吸气,默念了一句色即是空,非常平稳地问她。
  “手肘不疼了,”阿福忙摇头,她怕疼。
  燕王不信,捉住了她的手捞起袖子看了看,见确实两只手肘都是干干净净的,才是放了心。收拾了药膏盒子,正要打开帐子出去,阿福眼疾手快扯住了他的袖子。
  怎么了?燕王不解,却看小姑娘垂着眼睛,嫣红的小嘴都撅起来了,他无奈一笑,真的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他就俯下身,轻轻在小姑娘额头上落了一个吻。几乎是瞬间,他就看见小姑娘嘴边笑出了花儿,眼睛里的光闪呀闪,星子似的。
  开心呢,朱公子终于亲她了!阿福等燕王从帐子里出去了,捧着脸儿笑出了声。


第34章 
  破晓之前天色朦胧, 一个穿着土褐色马甲的妇人形容鬼祟地溜进了静园的后院,轻手轻脚推开了当中那间正屋的门,借着微弱的晨光,她看见桌子上摆放着的三个盘子,轻轻地舒了一口气长气, 忙进屋子去把盘子里的小菜连着盘子一起倒进了她带来的布口袋里, 再去拿包子,却发现一盘八个包子, 竟然少了一个。
  妇人脸色巨变, 慌张着四下寻找, 待看见板凳底下一个被踩碎的包子, 才是把心落回了肚子里,弯下腰去捡。
  受了燕王吩咐守在暗处的暗卫见此人赃并获,才是跳了出来,一把扭住妇人的肩膀。
  那妇人做贼心虚,别人什么都还没有问, 她就自个崩溃大叫, “我招,我什么都招!”
  ————————
  屋子里点着安神香, 白侧妃躺在床上却睡不安稳, 睡在她身边的慧姐儿大概是受惊过度,睡梦中也不时抽搐一下, 她抚着慧姐儿后背的手几乎没有停歇过。
  正半梦半醒间, 忽然听见外间有人窸窸窣窣在说话走动, 她下意识凝神去听,就听见了句“王爷回来了”。
  一下子人就清醒了,她穿了鞋下床,软底绣鞋走路轻盈无声,踏在柔软的吉祥如意莲花纹深青短绒地毯上是一点动静也无,外间的人没有惊动半分,依然在低声说话。
  许妈妈昨晚就睡在白侧妃的卧房外,被珍珠心急火燎地叫醒了,“王爷把徐氏从静园里带出来了!”
  “徐氏怎么样了?”许妈妈压低了声音问。
  “好着呢,被王爷带回书房安置了,”珍珠没好气地,徐氏若是有事书房肯定会叫大夫的,却静悄悄地没有动静。这次难道就这么算了?徐氏都没吃到苦头呢!
  许妈妈也顿足,“可惜!”
  “可惜什么?”白侧妃突然打开槅扇,许妈妈话里的未尽之意,让她心底生出一股寒意来。
  许妈妈没想到被白侧妃听了去,假装平静道:“老奴只是可惜徐氏被放出来了。”
  白侧妃却不信,她又问了一次,“妈妈,你做了什么?告诉我!”最后三个字已用了十分力气。
  许妈妈和珍珠见瞒不过,只好老实招了,许妈妈开口道:“也没甚么,我只是买通了静园一个婆子,让她在徐氏饭里下点巴豆。”王爷在徐氏屋子里连着留宿两日,背地里说她们沉香园什么的都有,她气不过才是和珍珠商量着叫徐氏吃个教训,反正徐氏进了静园,八成是出不来了。
  哪晓得这回王爷也不知道吃了什么迷魂汤,居然亲自去把徐氏接出来了。
  珍珠点头作证,“我们也只是想让她吃点教训罢了。”最好是王爷回来的时候,徐氏形容憔悴,耍不了狐媚子手段。
  “糊涂!”白侧妃长叹一口气,可许妈妈和珍珠都是为了她出气,她又说不了她们重话,只盼无人发现她们做的手脚了。
  然而天色刚亮,王承恩就带着人到了沉香园。
  “王公公所来何事?”白侧妃在中堂见了王承恩。她看见站在王承恩身后几个身材粗壮的仆妇就知道情势不妙,掩饰般地拿起茶碗喝了一口茶。
  珍珠端着茶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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