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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奇(墨舞)-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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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只有她和他,虽已撇清关系,但若行君臣礼、说太客套的话无疑显得矫情,她站到距他书案数步之处,索性开口便道:“不是谈论案子吗,太后不来?”
“你有什么吩咐?”末了,她这样问道。
连玉缓缓抬头,目光落在她身上,神色大概比从前君臣的时候还更淡一点。
“这次差点丢了小命,案子还打算办下去吗?”他把笔搁到砚台上,十指娴雅的扣在一起。
“办,这不仅关乎玉妃娘娘,我提刑府仵作也因开棺重审一事而死,我要给他们一个交代,办任何案子都有危险,我选择继续下去。”
连玉身体往后再仰靠一些,“朕没说让你不办,就是这段时间你必须留在宫中。毕竟,敢在我眼皮子下动手,不管这跟当年杀害我母妃的是不是同一伙人,我都非要把他们揪出来不可。”
“太后原本确是要来,朕拦了。不妨明着跟你说,太后关心此案,是因为觉得和霭太妃有着莫大关系,你知道她和霭太妃向来不和。但我不希望她太掺和进来,扰了你们。”
“明白。”素珍点点头。
她想尽快结束这场谈话,这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她听着堵的慌。
那天在牢里就好似做了一场梦。连玉就是这样,他似乎比温润如玉的连捷更无害,但狠起心来,却比任何人冷峻。
他还关心着她,不然不会让她和提刑府的人、甚至李兆廷留在宫中。
就像李兆廷所说,这个人要他给她当替罪羊,所以连他的安全都考虑在内。
但是,情爱,他却是留给了阿萝。
她不是期待两人还能有什么,只是,这种无法彻底斩断的感觉真的疼,真的慌。
“有件事我想向你请教一下。”她快速的问,希望尽快结束这场谈话。
“问。”他十分的言简意赅。
“玉妃娘娘暴毙当晚,提刑记录里提到过,你给她进食了一碗汤羹,这碗汤羹是谁给你的?或是你在哪里拿的?当晚你那边是不是也发生了些事?”
连玉眼皮微微动了下,半晌,方道:“是严相。”
“是他?”素珍一怔。
“嗯,当晚我外出找吃,你知道,小孩子总是不经饿,嘴馋的很——”他说着,唇角浮起浅薄的弧度。
似是自嘲,也似乎是在缅怀一些什么。
素珍心里不争气的抽了抽。
“然后呢?”她指甲往掌心一弯,狠狠抓了自己一下,好等自己冷静下来。
“当晚恰好是母后的寿辰,整个皇宫张灯结彩,好不热闹荣华,我到御膳房想偷些吃的,但皇后寿辰,先帝宴请百官,这种大庆时刻,御膳房为防有人下毒,焉能不大力监督?我自然一无所获。”
“后来,我辗转去了置办宴席的地方。去到一看,宴席已摆,宴会却还没开始,内侍和宫女在掌事太监的带领下,悬挂灯饰、摆放盆景、布置酒水吃食
L,牵引陆续到来的嫔妃、皇族和百官入席,忙得正紧。我躲在一旁,伺机而动,预备趁人不备之际拿些食物。”
“可就在我虎视眈眈的时候,眼尖的九弟发现了。当时,九弟和七弟还没玩到一起,但对待野孩子的态度倒是一致,还有三哥四哥等好几个少年,把我揪出来就打。七弟尤其狠,毕竟,在他看来,我母亲对不住她母妃。可事实是,宠幸与否根本就轮不到我母亲来选择。那时,霭妃为让兄长仇靖权位再进一步,竟请求先帝将我后来的舅父慕容景侯将一半兵权分到她外甥即仇景长子手上。”
“当时,仇靖已是权力最高的文官,他儿子握着的正是如今在晁晃手上的兵权。先帝虽爱霭妃,也有些属意我七弟继位,但也不无顾虑外戚专权,在他百年后将连家江山颠覆,是以,没有答应。”
“霭妃当时真的备受宠爱,以致那般心思玲珑的人竟敢断然冷落先帝。先帝因此宠幸我母亲,借以告诫她,他们不仅是夫妻,还是帝王和嫔妃。她现在所有的,都是他给她的,若她不要,还有无数女人等着抢着要。”
“霭妃伤心了,先帝虽是暴君,对她却当真动了心,他很快便原谅了她。讽刺的是我的母亲,她成了这段帝王家真挚爱情的见证。”
连玉唇边弧度更大一些,目光却冷得像冰,让素珍觉得,若这刻谁惹到了他,必定会死的很惨。
可是,她还是不怕死的打断了他,“这些我自行脑补就行,你接着往下说。”
因为,她觉得,她也是他和顾惜萝之间真挚爱情的见证。
所幸连玉并没有追究,只接续着道:“那时年纪小,脾气犟,并没有求饶,他们便也打得越发起劲。没有人来劝,包括魏成辉、黄中岳、蔡北堂、萧越这些重臣,仇靖父子更是在一旁观看好戏,直到严鞑和慕容景侯过来。”
“可怜之心也许有之,但当时我和他们并无交集,不难想象,作为母后这边的人,他们很明白,只要我在,霭妃必定不高兴,遂让我留下来,说是皇子们稍后会给皇后娘娘祝贺问安,让我也上前请个安。”
“又赏了我些吃的,我想起母亲没动,严鞑便让我把东西带回去,舅父却制止,舅父的眼神让我明白了些什么,今日我让七弟他们吃瘪,他们焉能不怀恨在心,事后必定找我和母亲麻烦。自己骨头硬便罢,但不能连累母亲受罪,我那时才知道自己有多愚蠢。舅父的意思是什么也别带走,严相却还是让我随意拿些东西回去,我不敢多拿,只拿了碗自己认为最好吃的汤羹,还给七弟叩了个头,说谢谢七皇子赏赐。”
素珍有些莫名的愤怒,她不愿再听下去!换作从前,她会拍拍他肩膀,像对冷血对追命他们做的那样,可是,如今她什么也不能做。
这份权利已不属于她。
她有些痛恨他把这些告诉她,哪怕自己似乎才是这场谈话的始作俑者。
“七弟和九弟当时有些傻眼,如今想起来还是颇为有趣。如此一来,他们倒不好意思跟我为难了,否则,也有***份。”
而他,仿佛没有注意到她的情绪,也不去注意她的情绪,淡淡述说下去。
“后来,霭妃到,先帝和母后也过了来,先帝看到我大怒,让我滚出去。母后当时对我并无感情,留我不过是要刺激霭妃,这场寿宴隆重之极,先帝给足了她面子,她不想太过拂先帝意,自然也没说什么。”
“然后,你便把汤羹拿回去给你母亲?”素珍加重了语气。
“嗯,我离开了,临走前,遇到两人进来。”
素珍诧异,“竟有人敢晚来?这帝后都落座了。”
“我当时也觉得奇怪,特意多看了这两个人一眼,听到他们给先帝见礼,一个是傅静书,一个自称是前提刑官冯少卿。”
“我爹?”素珍登时惊住,脱口而出。
——
晚点还有一更。
☆、353
“是,说来我还见过你爹。”连玉却不似她惊讶,只淡淡插了一句。
素珍迅速盘算,迅速摇头,“不,这不对,我爹是在先帝登基不久便辞官归隐,提刑官也该换而你是在先帝登基后才出生,也就说我爹已辞官好些年,为何突然在当年的寿宴出现?”
“先帝宠爱霭妃,我说过,他属意过老七成为太子,可是,支持我母后嫡子为太子的臣子很多,有些大臣建议我母后从别的妃子手里选个儿子来收养,这是双赢,当时不少妃子都乐意。谄”
“先帝为塞悠悠之口,让你父亲的朝中好友傅静书把父亲请到寿宴上。熹”
“我越听越糊涂。塞悠悠之口,这和我爹有什么关系?”
连玉盯着她,微微挑眉,“你不知道你爹除了验尸还有一项本事吗?”
素珍心里咯噔一下,“忽悠?”
“卜卦。”
连玉似笑非笑,说出两字。
“若他会卜卦,冯家就不会只剩下我!”说到这里,她收了笑意,语气也和他持平的冷。
“噢?”连玉不置可否,却又目光深谲,似并不认同。
论气势,素珍认了,她千军万马也敌不过他。她被他看的怵然心惊。
“当年,他还在朝为官的时候,大周适逢大旱,当时几乎都要向邻国买粮了,钦天监都没能测出的雨,他测了出来。”他笑说。
“先帝名义上是挂念冯卿,实则想让他当众卜上一卦,七弟可堪大任。”
素珍越听越惊,她真没想到冯美人和朝廷居然还有这层联系!
她知道她爹聪明狡猾的像只狐狸,可没想到他还有这等本事,他也从没告诉过她这些!
多知道一些她父亲的事情,对她来说自然是好事,可是,关于她父亲的“英勇”事迹,大概因为这和案子并无太大关联,他谈兴并不高,话锋一转已道:“我离开后,便寻路回去,路上却被人在背后扔石子儿,我便将盅子放下,走进草木丛中,把那两个人狠揍了一顿。”
素珍用脚也能猜出来这扔石子儿的人,她情绪就这样生生被拐弯了,脑门一滴汗,“你两个弟弟的作风真……别致。”
“你这回便不怕他们记恨了?”她顺口问了句。
“我嘴里叫嚷着哪里来的小太监,他们打不过我,也不好意思自曝身份丢人。”
“后来,我看到外面似有个内侍模样的人走过,怕被发现会惹上麻烦,赶紧出去拿起东西便走,走了一段,发现母亲送我的礼物丢了,又折回去找,耽误了些时间,那时,霭妃已然来过我们住的地方又离开。”
“我这边能说的就到这了,望对破案有所帮助。”
素珍脑中尚在连玉教训连捷连琴两只猴的情景中,嘴角不觉有些上扬,没想到这谈话突然就结束,但本也无意多留,一顿也便立刻道,“案情进展或有何疑难需要请教……会遣人过来。”
“行。”案情以外,他也恢复了简洁。也许该说淡漠,还有疏离。
素珍自不会自讨没趣,正要转身,想起一事,忍下了那股夺门而出的冲动。
“你对这案子有想法吗?或许说,你心中可有嫌疑人的人选?”她问。
“你这或许似乎尤其多,”他有些嘲讽地弯了下嘴角,“我若查出谁是凶手,你今天还在查着案子吗?我若现下能分出精神来处理这些事情,还在这里跟你说这许多吗?谁让你非要趟这些浑水,既然如此,头也打湿了,便把它洗了,这躲在暗地里的人,也一定要抓出来。”
“我你出去吧。”
“放心,不用您吩咐,我也会走!”
她咬着唇,但到底没把门砰然摔上,这脾气发出来给谁看?倒让所有人认为他们还藕断丝连似的。
也罢,幸好一次问完,否则,对谁来说都是种折磨!
但众人明显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特别白虎思疑的眼光让素珍想像连玉教训连捷连琴那俩熊孩那样将她狠揍一顿。
但意淫归意淫,脑补归脑补,她什么也没有做,领着提刑府众人便走。
“李提刑?”
焉知到得门口,却被人唤住
L。
她看过去,却是孝安,后头还跟了严鞑、慕容景候两人,开口的是孝安。
她忙上前见礼,孝安悠悠道了句“免”,素珍便要告退,孝安却道不谈论一下案情吗。
素珍弯腰:“回太后,皇上方才已跟微臣交代过,说太后龙体要紧,案子的事切不可扰到太后。”
“微臣要务在身,先行告退。”
她话说得十分恭谨,孝安也没有斥责,只微微勾了勾嘴角,“那真是可惜了,皇上是有跟哀家说过,但这事当年被宫中好些人诬成是霭太妃所为,如今,是该还霭太妃清白的时候了,哀家思忖着正好把她、权相和李侍郎也请过来,大家来讨论讨论。”
素珍顿觉头疼,果见几道身影从院外走来,正是霭太妃、权非同和李兆廷几人不差。
“妹妹谢过姐姐,只等着看李提刑本事了。”霭太妃走上前来,她似是恰听到孝安所言,红唇一开一阖,笑语盈盈。
“不敢。”素珍心下咒骂,个个都淡定得个没事人似的,似乎都在说,我不是凶手。
孝安似乎欢迎她来审理这案,因为最大的嫌疑人是霭太妃,但却也并不好看她能破案,她清楚记得,她买她输。
“既是如此,霭妃娘娘,我等倒不如先行离去,好让李提刑尽快开展工作?”
有人开口,有意无意,替她解围。
孝安、霭太妃面前,素珍不敢太多和权非同打招呼,但极快地看了他眼。二人自上朝那天便没再见过,心中熟悉的感激涌冒出来,但他却似不愿搭理,错开了目光。
她心中不安,却不能表现什么。
“也罢,我等先离,便等李提刑和李侍郎的好消息,李侍郎啊,希望你不要让本宫失望。”霭太妃似笑非笑的看了李兆廷一眼,李兆廷躬身回道:“是,微臣必定协助李提刑秉公办理,不负娘娘厚望。”
素珍注意到孝安眼中微有丝变色,慕容景候安抚的拍拍妹妹肩膀。
她心中疑虑愈重。霭太妃买她输,却又似乎将注下在李兆廷身上,若她就是凶手,她敢如此吗?可是,假作真时真亦假,真真假假,她未必就不是凶手!凶手也许就在这两个人之中,也许是宫女、甚至严鞑或另有其人——
宫女的说法,她其实有所保留,若说有人买通宫女倒是可能,毕竟,同室七八载,若因嫉妒而杀人,不会在八年后才动手。
而若是严鞑,他又有什么目的?为替太后嫁祸霭太妃,铲除这个仇敌?
可是,当年的羹汤,既作为玉妃临终前的其中一样食物,以连玉为人之谨慎与心计,不可能没让老提刑仔细彻查过。
她又仔细观察严鞑脸色,对方特别警觉,几乎立刻便注意到她看来,但他并无一丝一毫慌乱,反迎上她目光。
她不能肯定他是凶手,但至少,她能肯定一点,他对她不似当日在严府,他眉目间透着一丝厌恶。
也许该说,这里没有一个人对她有甚好感。
她似乎把两位相国都得罪了?!她无声一叹,告辞而去。
才走了两步,又遇上两个不速之客。
阿萝和她的丫鬟梅儿。梅儿手上拿着一枚食篮。
阿萝似乎对这么一群人在此也有些意外,但随即谦逊的跟孝安和霭太妃见礼,孝安淡淡道:“身子不是方才见好吗,怎么不多歇一歇,宫中难道还差你这点小汤不成?”
阿萝连忙回道:“谢谢太后关心,阿萝身子已无大碍。”
“回太后娘娘,皇上今儿起床也特意交代小姐不可操劳,小姐只是不听,太后娘娘教训的是。”梅儿恭恭敬敬的附言,眼梢余光却分明落在素珍身上。
素珍默然离开。脑中一时是案中所有人事,一时,有个声音在她紧绷的快要炸开的脑袋里说:他们同寝而眠、同室而食。你是他们真挚爱情的见证。你是他们真挚爱情的见证。
——
下章,会有两个人出宫。
☆、354
提刑府众人默不作声跟在后面,素珍道:“你们先回屋子等我命令吧,我要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
“好。”无情先应允了,素珍又想起一事,心骂自己不专业,怎么竟忘了!立刻喊住小周,“去替我给皇上……不,明炎初传个口讯吧,问问当日密室中的骸骨可曾捞上来,还有,那诱李兆廷落入陷阱的内侍可有继续追查,另外,请他准备一个地方和相关工具,我要验尸!”
小周一听,霎时拉下脸,“李怀素,你说我该怎么说你好?这当口还只顾干活,皇上给你多少工钱了,没看人家都蹬鼻子上眼了吗!磐”
“就去找皇上问要东西,正好把他们约会打断,而且是你开的口,应该不会怪到我头上。”
说到最后,她方才微微扬开嘴角,素珍想去拉,身手不及,被她跑掉啮。
素珍好气又好笑,无情倒是体贴,抚抚她肩,领追命和铁手先行离开。
她在宫中有些漫无目的的走着,突然想什么也不管顾,去找冷血离开这里!
可是,冷血已经不在。
哥哥也始终没有来找她!
她揉着发疼的眉心,想起枉死的仵作,尸骨尚且无法安身的父母,那股焦火终于慢慢平息下来。她怎么只能顾着自己?
“李提刑。”背后突然一声,把她恍惚打断。
转身一看,正是明炎初。
“贵府师爷口讯已然带到皇上处,那些骸骨皇上当时就命人收拾安放好,也早备妥了验尸的东西,知李提刑肯定用的上,那李侍郎比李提刑早醒片刻,当时就去查看过。”
“那御用监的太监尚在追查,不会断了,有消息立刻通知李提刑。”明炎初说着微微侧身,“奴才先带李提刑到停放尸首的地方去。”
那事以后,明炎初也许觉得有疚于她,态度一直十分恭谨,可是,毕竟是连玉身边的人,能避还是避,素珍作了一揖,道:“你安排一个内侍带我过去就好,你平素事务繁忙,就不麻烦了。”
她虽无特别坚持,但明炎初察言观色,怎看不出她的心思,当即欠身笑道:“那便谢谢李提刑了。小马,你把李提刑带过去,若李提刑有甚吩咐,立刻报备过来。”
他招过背后一名内侍严声吩咐。那内侍连声答应,带素珍离开。
*
摆放尸首的地方,并不太远,看的出连玉是做了安排的,在附近宫室辟了个屋子出来。门外有好些禁军看守着。
到得门口,素珍打发小太监离去,自己进内作业。
门方开,却见屋中有人侧身看来,她一惊,再看却是李兆廷。
原来他也过了来。
她也不是很想看到他,但工作上抬头不见低头见,还是朝他点点头,打量起四周来。
李兆廷也颔了颔首,仍维持方才支肘观察的姿势,安静细看。
屋子几乎是她在提刑衙门验尸房的模样,没有什么多余的杂物,
屋子当中放了一大张桌子,垫着白匹,上面放了好些骸骨。
桌下一铜盆,燃着姜术等物。
桌旁不远处,是两张小几,其中一张上面放了一把铜壶几只杯子,另一只搁了几个油纸包,旁边另有两把椅子,椅上放了袍子、手套还有一个木箱。
木箱瞅着眼熟,是她平日惯用的,想是从提刑衙门搬过来。
桌上骸骨身体并没全部粘连在一起,开散成三四十块。还有两节被砍截过,那自是她在密室凿骨采光的杰作无疑。
连玉肯定吩咐过,保留当时的模样,骨头并未重新拼凑起来。
而李兆廷那天的判断是对的,她一看扫去,估计拼凑过后约莫是三具尸体。
人体骨头总共二百零六块,幸亏不是散架成那等鬼模样,否则,光拼骨就够折腾人。她行动利索,很快过去将外袍穿上,戴上手套,又把箱子搬到桌旁打开。
“有什么发现?”
素珍边把散开骨头归位,边问李兆廷。
李兆廷摇头,“都只剩骨头了,身上皮肉衣物都烂掉,还能有什么?”
素珍蹙了蹙眉头,又听得他道:“倒是有一点,这密室我醒来后调
L查过,那密室并非特意而为。”
“噢?”素珍精神一振,望向他,“怎么说?”
“那些坏掉的米粮,”李兆廷说着,走到小几旁,把其中一个油纸包拿过来。
素珍停下手上活,打开纸包,一阵极重的霉味窜进鼻中,一看是些发绿发黑的米粒。
“我当时便觉得奇怪,若说这密室是特意造来弃尸的,怎还存放了口粮?虽说未经烹煮也难下咽,但到底还是怪异,前天醒来特意问过宫中的人,开始谁都不知道,后来问了五六个老宫人,最后才在两个老宫人口中问到些信息,又翻查了内务府的一些记录,方才知道这地窖早在前两任皇帝登基前便有,不只一个,当时是宫中存放米粮的地方,一朝皇帝一朝模样,后来宫中再兴土木,窖中酒粮大多被移出,有些地方扩为宫房,这些地窖也慢慢被人遗忘。”
“原来是这样。”素珍放下纸包,脸上倒是慢慢透出丝喜悦,“很好,这至少说明了两点,一、这人对宫中情况非常熟悉。我之前觉得就其他宫女嫉妒报复的可能性来说,时间太长了些,而这一来就基本可以排除了是宫女所为,宫女进宫是后来的事,连一些老宫人都不知,她们更不可能知道,不可能后来又杀了什么知情者,再弃尸进去,二、这地窖既早便存在,后来屋子盖起才遮盖起来,为方面人进出,按说不可能有机括。既有机括,便是后来有人故意所造,造机括是为什么,埋尸。这埋的尸体也必然跟玉妃的案子有关。”
“宫中兴修难免,可若非翻案,连玉不会动这块地。如此,就越发安全了。”
“不错,多年前翻不了的悬案谁也没想到今天会再次重提。”李兆廷点头,见素珍说话之际,已将骸骨重新拼好,桌上重新现出三具尸骨的完整模样,动作迅捷,眼中难得露出一丝轻赏。
这在二人之间是极为难得的,若换作从前,素珍怕不欣喜若狂,但此刻她一点也不解风情,毫无所觉,正低着头查看骨骼,边看边道:“我现在也怕,但活人有时更可怕。”
“会算计、会害人、会杀人,还会……”她想说“变心”,但很快意识到不适合和他说这些,便住了口。
李兆廷似是怕打扰到她,也没多说,只道:“你仔细看看,如今我们没有方向,没有证据,非常棘手。”
“嗯,”素珍随声应着,又顺口的道:“这几具尸体,你有什么想看就告诉我,我翻给你看。”
“为什么?”旁侧,李兆廷声音十分轻淡,却有些突突的传来。
这是个极为稳重的人,甚少带着这种讶异。
大概真和这个人认识太久,一旦少了往日的爱恋,他也不来攻击她,二人相处,倒有种亲近又随意的气氛,素珍笑道:“你怕脏啊,记不记得,你十四岁那年,把最喜欢的徽砚带出去写生,一下掉进泥潭里,我本来想诳冷血和哥哥给你捡,哪知他们一点也不傻三两下跑了,最后还是我帮你掏出来的,那里可脏了,里面还有些死东西……”
“你回去洗了三次澡。而那墨砚,我最后还是扔了,因为脏了。”李兆廷道。
“是啊,无用功。可当时怎会想那么多。”素珍眼看地上盆中药料将将烧尽,从箱里拣出块老姜,又拿了把小匕,准备切些扔进去。
但心里的疼痛倒似随着这一笑轻了丝许。
然而,视线所及,李兆廷却并不似她,没有笑,他是很少笑的,但也很少用这种目光看人。
他是极其谦礼的一个人,哪怕是当初二人分手的时候,他冷漠决然,不容拒绝,但不会像现在这样。
目光漆黑,颇有些咄咄逼人。
她知道,这形容有些古怪,但现在李兆廷看她的感觉就是这样。她是不是又有哪里开罪了他?
管他呢,她现下还想找人来哄哄自己开心,哪有力气顾及他情绪,她装作没看见,顺手挥刀。
这心果然不能二用!
下一刻,她低叫一声,看着手指直抽气。
“你傻的吗?这左手已残,还要把另外一只也剁残做对称?”
背后声音陡沉,素珍正想发作,李兆廷已上前握过她手腕,这一下力气极大,疼得她又倒抽了口凉气。
——
看来得明天再出宫。。
☆、355
他对她从来没什么好脸色,语气也够不好的,但素珍边呲气还是边有些好笑的回道:“我左手是不比从前灵活,所以现在凡事多用些来锻炼,但力度好歹不大,不会当真把右手砍残的——”
话口未毕,看到李兆廷脸色非常不好,还是没再说,毕竟这总是……关心。他爱怎么说就怎么说罢凳。
她想起一事,忍着疼痛道:“从耻骨髋节等特征看,这几具骨盆较大、耻骨下部宽肥、耻骨弓角开合大,骨面光滑、应是女子无疑。再看牙齿情况、肋、胸等骨也并未完全闭合骨化等判断、是已成年女子,但年纪也不会太大,只怕不超过三十岁。”
李兆廷正从怀中掏出帕子,替她摘下手套,用力按在右手伤处,闻言顿了顿,眸光竟一时有些复杂,“是女子?年岁不大?若是如此,你有没有想过……”
素珍和他目光相互接,似知他心思,竟当即接口,“对,我怀疑她们就是当时和玉妃同屋的宫女之一,当晚只怕还发生过什么事,在老提刑的记录、当年的人的供述中,必定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前朝曾有一宋姓提刑官名动天下,笔下洗冤录记有蒸骨验伤之法,我回头先查她们当年到出宫记录,看是否都回归原籍,还是有人失踪了,再拿这些骨头蒸一蒸,若骨中显现出来果真藏血带伤,那就是说她们肯定知道什么而为人所害。如今骨架只有三福,还有人未死,我们可以从当年剩下的人那里着手——娲”
“兆廷,从你被人算计诱下陷阱开始,我总觉得这案子不只是我们现在看到的。”
“你变了。”李兆廷突然笑了一下。
素珍不知他何意,只见他目光极深,看不透彻,唇角却微微勾起,似是叹赞,却又似不是。
她脸上不觉一热,虽早已无纠葛,但今天似乎终于不似当年惹他厌。她也可以和他谈人事天下。
却为何要在经年以后?
她心中复杂,却也明白,他能和她如此共处,没有喜欢,却不再厌恶,多少因为地窖的事。
可这种回报……她却觉得不要也罢,无声一叹,他却简直是命令口吻,“先去趟太医院,处理完伤口再继续。”
“你们在做什么?”
她正要抽回手,门被人推开,来人问话,不无惊讶。
正是阿萝和侍女梅儿。
李兆廷缓缓放开她,他是个礼节人,没有旁人,也还是见了礼,问道:“顾妃到来,不知有何赐教?”
阿萝看了眼素珍的手,有些迟疑,淡淡问道:“李提刑受伤了?”
“是。”素珍也淡淡答道,摸不准她来是为什么,找她还是李兆廷。
阿萝轻声道:“倒也不全是坏事,李侍郎情状关切,他日断弦未必不可再续。”
这是希望她和李兆廷前缘再聚,但不论真情还是假意,又与你何关!素珍心怒,道:“谢谢娘娘关心。只是,怀素贱命,不敢相劳旁人惦念。娘娘若是有事吩嘱怀素,请说;若是要与李侍郎话聚,那怀素先行告辞。”
“李怀素,你什么意思?娘娘关心,你区区一个四品官,竟敢如此放肆,用这等口吻回话!”梅儿上前,冷笑出声。
素珍也不说话,正要走出去,不妨阿萝伸手虚拦,“婢女说话,不谙大小,李提刑莫见怪。阿萝过来是想相谢窖中两位之恩。”
“尤其是李侍郎,无以为报,日后若遇任何事情,只要是顾惜萝能说上话、能相援一臂之力的,国法情理之内,阿萝必定为二位办去。”
阿萝不喜欠人情,这点素珍并不怀疑,祠里的事,她承诺过她,确实不曾在连玉面前再说什么,但“国法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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