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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奇(墨舞)-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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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明月清风,碧空如澄,他立于窗前,一袭白衣横袂如淋波,目中佞邪沉睿,都尽皆落在她身上,那是一种邀约,一起肩并肩的邀约。
  她的心思,他竟看得这般明明白白。她一时仿被诱。惑,竟上前一步,权非同睇着她,眸光深处,亦不禁难得现出一抹柔意,“你曾问我,敢不敢娶你当正妻,我当时说,只要你敢嫁,李怀素,你敢么?莫说嫁娶,若你肯真心相待,我将全力助你翻案。”
  这仿佛世间最美的情话,素珍却突然顿住脚步,问道:“木大哥,你喜欢我什么?祟”
  “也许是你足够胆识瓢泼,足够古怪,一个女子也敢上京赴考。”权非同微微哑着声音,末了,两手一摊,“谁知道,世上情事无关风月,哪来这么多原因。”
  “我不过是为势所迫,皇上也说了,能做到这般的人很多,你看,魏无烟,顾双城,妙小姐……李兆廷就看得很明白。”素珍忽而笑了,轻声道:“权相,待黄天霸的案子被这些姑。娘了结后,你看看你的主意会不会改变。”
  权非同微微一怔,看着她快步远走,门外,晁晃进来。
  权非同站在窗边,看素珍身影消失在长街上,淡淡出言,“无量上人那边有消息过来了吗?”
  晁晃笑禀,“大哥神机妙算。连玉果如大哥所料,猜我必定跟你到此,也不戳穿,一直派人暗中监视我情况。只是,紧要关头,看你将李怀素带走,他的人还是跟了过来这边,就在这附近。我方才已顺利和无量上人的人接洽过,还是约在此处碰面,只等过两天无量上人到,大哥便可和他结交商谈。他两个徒弟此次犯下大事,他虽有人质在手,但需要一个人去与皇帝斡旋牵线。大哥既和连玉争一日长短,又是大周肱股大臣,他自然明白,大哥最为适合。而大哥若交了这朋友,得他相助,日后更是如虎添翼。”
  “这次,大哥可谓一箭数雕,不仅让晁晃可与那边的人顺利会面,这七爷撞破大哥和李怀素一起,焉能不告诉连玉?这二人之间君臣也好,情爱也罢,算是完了;而此时面见七爷,不免让连玉思疑,对七爷生出嫌隙,七爷亦然,这弑父夺嫡,再加上此前拥护他的柳将军被连玉判了全家抄斩,这新仇旧隙,他口上虽说不信,恨意却已扎根,假以时日,两人嫌隙一大,何愁他不来?
  “嗯。”
  晁晃看权非同微微笑着,目光却深沉不明,似另有心事,他微微迟疑一下,还是问了出来,“大哥,李怀素那里,你到底……”
  对她只是利用还是确实动了心……
  权非同却打断了他,“她问,我到底喜欢她什么,晁晃你说,若此次破案的不是她,我会不会倒绝了这份心?”
  晁晃一怔,突然竟不知如何回答。
  *
  连捷回到驿馆的时候,仆役说连玉去了魏妃娘。娘的屋子。他犹豫了一下,过去求见。
  一些卫兵守在院门外驻,玄武去禀报,让他稍作等待。他站定看去,连玉似乎也是刚到,还没进去,和无烟在院中说话。他站得有些远,没听到两人在说什么。
  连玉对面的无烟却听得清清楚楚,连玉问她,她和李怀素有甚纠葛,今儿个到底为什么事而吵了起来,和蔼的态度和方才训斥李怀素的时候大相径庭。
  她心中感。激,却也倏然一紧,略一沉吟,她还是将二人之间的事,包括素珍赴京之初,她让霍长安帮忙源源本本告诉了连玉。
  连玉静静听着,不时“嗯”应一声。
  说到矛盾所在,无烟却缓缓住了口,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连玉说,她对他有情在先,素珍却横亘进来。两人之间,因为阿萝,他对她始终以礼相待,他给足了她面子,很多时候在她寝宫过夜,但从来都是屈尊睡在榻上。
  她不知道他是怎样想的,正如他也不知,她曾想过,就此随他一生。
  可若此时跟他挑明,他顾忌阿萝,又或许他并无此意,则他们也许连知己挚友也做不得了……
  “我和她有矛盾,是因为发现了她一些品行问题,她其实并非像我所想的一样,为了利益,她可以不顾我们的交谊,是以,后来我和她慢慢疏远了,但她显然并不希望这样,也许,因为我终究是皇妃,日后对她还是有所裨益的,”最终,她选择将事情本质说出来,但事情却是模糊了,“六少,对不住,具体我不想多谈,我……”
  连玉眸光温恬,“你不想说没关系,朕答应过阿萝,要好好照顾你,永不会逼迫你做些你不愿做的事。”
  阿萝……无烟微微苦笑。连玉心思慎密,从她眼中便即读出她的心情,他伸手拍拍她的肩,“是朕不是,你我份属挚交,即便没有阿萝,朕也会帮你。”
  他手上传来的温暖和无形的强大,无烟被他触动,一瞬五味杂陈,喜涩参半。他对她无疑很是重视爱惜的,但这种感情,他划分得很是清晰。因为阿萝,他永不可能对她逾越吗?他心里到底是怎样想的?可他喜欢上怀素却亦是不假。毕竟,怀素不是阿萝的谁。
  这辈子,她总是顾虑太多,否则,也许便不是如今的局面。
  “依李怀素方才之言,在所有人听来,我似乎是做了些为难她的事,无烟也许不及从前阿萝直爽,但也有自己的原则,我不会做这些。六少,请你相信我。”
  连玉放开手,微微颔首,“你我多年朋友,朕自是信你为人,否则,朕方才也不会帮你,这李怀素实在……”
  实在什么,他蓦然住口,没有说下去,无烟只看到他眼睫微微沉下来,在脸上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
  他替她掖掖有些松散的披风,“无烟,今儿个朕就不在你屋里歇息了,七弟那里还有些事,你早点安置。”
  他又吩咐旁边的湘儿好生侍候娘。娘,交代完毕,方才离去。
  湘儿喜滋滋道:“小姐,皇上待小姐是真心的好,假以时日必定……”
  丫头捂嘴一笑,又去搀她,“夜深更重的,仔细受凉了,小姐,我们回屋吧。”
  她却轻轻挣脱,一直凝着连玉携连捷走远,良久,也没有动作。
  *
  她眼中的眷恋,尽数落进檐瓦上的男人眼中,他观察得那般郑重认真,眼睛都不曾眨一下,以致此时双眼都微微生疼。
  他骤然握紧拳头,力度之大,骨肉都似乎要龟裂开来,他欲。要跃下去,最后还是止住了。他们的爱不过如此,仿佛落花流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襄郎有梦,神女无心。
  *
  两人在院中疾步走着,连玉几乎劈头就问,“我的人不敢跟得太近,权非同又在玩什么招术?”
  顿了一顿,他又淡淡问道:“那李怀素喝酒可喝得开怀?”
  “权非同……”谋逆夺嫡一事,连捷几乎脱口而出,但理智告诉他,若是真的,连玉会认?若是假的,他的语气果真能做到不疑不虑?连玉眼色厉害,若让他看出他心存狐疑,这一问,兄弟间的嫌隙只怕从此就落下了。纵是兄弟,伴君亦如是伴虎。他谨慎答道:“他找我,是为了要找一个人证,将话传给你。李怀素和他……有所纠缠,但这却确是事实。我去到的时候,他们在……亲热,臣弟无能,本想带李怀素走,她却不愿,臣弟一怒之下,便没有再管她。”
  他话口方落,却发现连玉已然不知所踪。


☆、197 宿敌(20)

  连玉赶到连捷说的酒家的时候,人已经散了。舒煺挍оQ
  他独自回到驿馆,连捷等在他院中,他让玄武和青龙分别到权非同和李怀素住处去,二人回报却说,均未回来。他沉默半晌,吩咐白虎,派人传信给慕容缻,今晚他在自己屋中歇下,不必她侍寝,让她好生休憩。另外,任何人过来,都不予见。
  他又召来邵总兵,冷声吩咐道:“派人去将权相和李提刑寻回来。说明这是圣旨,必定要回,若有人抗旨,捉也要将人捉回来!”
  “是。”
  邵总兵领命而去,连捷也正想退下,两人却又被连玉蓦地唤住,“都回来!邵总兵退下罢,不必去找了。滟”
  这一声语气暴戾,邵总兵那大个子也吓了一跳,赶紧答了声遵旨,退下了。
  连捷有些摸不准连玉此时心情,连玉也没再提李怀素的事,只将他拉到桌前坐下,问道:“你过去的时候晁晃也在?”
  连捷颔首,“是,只可惜六哥暂时无法办他。它”
  “嗯,毕竟我没有亲见之。早料他必随权非同过来,此前,倒是有让玄武派人去监视他。”
  连捷并不知道这事,想起权非同的话,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他心里微微一沉,顿生防备警惕,和一股栗意和厌情。
  *
  连玉留住连捷,兄弟二人又谈了好些话,连捷方才眸光沉沉离去。
  连玉并未就寝,仍端坐在石桌前,月辉映到他脸上,照出他眉眼间的疲惫的,然那轮廓忽如削,一种皮相突然便暗淡下去,换上的是一眸凌厉骘意。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眯眸看着星河明灭。玄武安静的守在一侧。
  这时,青龙突然拿着一个托盘走过来。里面也没有什么东西,只有一个白色瓷瓶,和一个杯子。一阵清新橘香从瓶口窜出,嗅着这股久违的香气,连玉心思一动,几乎立刻问道:“这是什么?”
  “厨房说是为主子备下的,不是主子传唤的吗……”
  青龙疑惑回着,未及说完,只听得院外传来造访的声音,“妙音求见六少,请代为通传一声。”
  “妙小姐,非是奴。才失礼,实是主子已歇下,不再见客。请小姐见谅,明日再觐见皇上吧。”
  院外,白虎礼貌的婉拒。
  “那好罢,谢过白虎儿了。”
  一如既往,妙音并没掩饰语气中的失望,但礼数周全,一笑谢走。
  青龙这时说了句,“主子,恕奴。才多嘴,那李怀素就永远学不来如此礼律。”
  连玉不置可否,目中冽色深弥,青龙也不敢多说,他拿起青龙斟好的橘密,“朕并无嘱咐厨下送此物过来,去问一问,看是谁人心思。”
  青龙一惊,这皇帝的饮食可大可小,虽说方才早以银针试过,亦已让下人试食,都并无异样,但若是无主之物,却不能不防!
  那厢,玄武身形晃动,正准备问去,一阵筝声忽起,幽幽穿过墙瓦,在枝叶扶疏间袅然而来。
  一曲既罢,又是一曲连绵,五六首曲子过后,那本清美灵动的音色滑了调,连玉眉峰一皱,拿着杯子,也没放下,袖袍一展,竟出了院门,循声而去。
  玄武二人欲要相随,却教他沉声制止,“不必跟来。”
  *
  素珍在外头不知辗转多久才回到驿馆,脑中思绪却依旧凌乱如麻。进得大院,忽闻琴声淙淙,如倾如诉,她不觉痴了,循声觅去。
  不想惊动任何人,她一个空翻,跃上屋顶。
  突然想起那天连玉抱着她跃上屋顶的情景,不觉一笑,初次见面,她还救过他呢,她武功虽不怎样,区区一个屋檐也难不住她,他……
  她嘴角笑意突然凝住,目光落到向抚筝女子走来的男人身上。
  “这蜜酿是你让人送来的?”
  男人出言相询。
  女子颔首,双手一收,琴弦嗡然一声,华音孑然而止,一刹,四下只剩月色如水,鸣虫潇潇。
  “你怎么知道它?”
  男人目光微厉,声音也冷了几分,女子目中不觉划过嘲色,“姐姐知道的,我也知道,有什么好稀奇,六少,你不爱我,可以,但总不能阻止我怎么待你罢,除非你将我杀了。”
  她看着他,姿态不卑不亢,泪珠却从眼中滚落,一颗一颗,打到筝上。
  连玉眸光一暗,摔了手中茶盏,忽而大步逼近,他从怀中摸出一块锦帕,一撕为二,一手握过女子手腕,将她双手指头裹住,有血水隐隐透出白纱。
  “怎不用护甲?”他抬起她下巴,问道。
  “屋中没找着,便没用了。”女子双手微微颤抖,语气却还是略有挑衅。
  “你可以让下人去找去买。”
  “来不及了,你此时应正好想听琴。如今也是弹不得了,这弹出来的味道都变了,双城告退,皇上也早些歇息罢,内忧外患,身体为重,看怀素今晚表现,向皇上投诚是早晚的事。”
  她轻声笑说着,抱起桌上古筝便要进屋。
  连玉一声冷笑,一手扯下她手中古筝摔到地上,擒上她手腕。
  双城一震,看着那双深邃的眼睛,缓缓偎进他怀里。
  “连玉,我不求隆恩独宠,只求你能让我在你身边。阿萝做到的我能做到,怀素做不到的我也能做到……”
  素珍本半蹲在瓦檐之上,此时缓缓站起来,又猛然转过身,却陡然看到一道灰色身影蛰伏于后,众人头戴蓑帽,辨不清脸面,既被她发现,飞身没入屋外树中。
  素珍惊震,这是什么人?刺客?他到底是在窥探连玉还是这驿馆里的其他人?
  她突然想起霍长安说的话,这里有阳谋阴谋,男人女人各种诡谲争斗,便是眼前这个大院,已是卧虎藏龙。
  她一路追去,可这人轻功卓越,很快便消失了踪影。
  *
  黑影略一回头,见素珍已落下,施展轻功,直到来到一处凉寂后院,飞身跃上屋顶,蹲下身子,掏出火折子一捻,就着光亮,细看屋顶砖瓦。
  这一看,果见一块瓦上歪歪斜斜划着一个十字。
  若非仔细查看,这只是一块乌青墨黑的石头,当然,这刻痕本也许本来只是一块砖瓦所有。
  这人将帽檐略略揭起,擎着火折子,每行十步许,便低头凝神细看,末了,眸光一动。
  *
  窜进口鼻的是一股湿腻浓重的腥臭气息,男人呻吟一声,猛然睁眼醒来。从天井透洒下来混着尘埃的薄光,将他清俊冷的面貌映出几分。
  他往腹下一摸,指头温热濡湿,嗅着那厚重的血腥之气,他牙关一咬,竟全然止了声息。
  “醒啦?无情,好样的,这么重的伤居然能死忍着,吭也不吭一声。”
  有声音从前方传来,男子一凛看去,只见铁栅处,一个瘦削的青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正是那让人厌恶的小周。
  小周也很是狼狈,看样子,他也是刚刚醒来,额上肿起一块,脸上灰黑肮脏,这让他一口细整的白牙看起来更让人憎恨。
  无情冷静地打量着四周,几道铁栅将二人围起,成了一个牢笼。笼中散着脏臭的稻草,外头放有几张破旧桌椅,墙角是沾着泥土的耕具,和一埕埕的腌菜模样的东西,散发出一阵阵酸气,这似乎是一个地窖。
  “老怪,我们的客人似乎醒来了。”
  随着一声阴阳怪气的低叫,两个人从狭窄的门口走了进来。
  正是毛辉和余京纶。毛辉神色暴躁,余京纶更是一脸阴沉,他一言不发拉开牢门,对着二人就是一顿暴踢。
  “老子让你们坏老子好事,让你们猖狂,看我不弄死你们!”毛辉很快加入,啐着唾沫,厉声叫骂。
  小周运气抵抗,只觉浑身乏力,知被封了相关穴道,不能动武,他双手护着头脸,勉力支撑。无情的情况却是凶险,那余京纶专挑他腹处伤口狠踢,一下血水如涌——偏无情身子已是东倒西歪,一双眼睛仍孤傲像雪。
  小周没几下就叫了起来,“两位大爷饶命啊,下回我们保管不多管闲事。”
  无情看着小周,微微冷笑,毛辉大怒,“那小子倒还识点时务,你却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一脚踹到无情额上,无情闷哼,小周这回倒不嘴贱,见状说道:“哎呦喂,别弄死了的说。这货可是公主的救命恩人啊,你们把他弄死了,怎么交换自由啊?想两位捉我们的用意就是这般如此,如此这般了吧。”
  毛余二人一听,毛辉倒真的咒骂一声在,住了脚,那余京纶却不是个好惹的,眼中透出诡色,“那杀了你就可以了吧?”
  无情本已微微闭上眼睛,闻言睁眼一笑,小周看出他这下不是幸灾乐祸,倒是真心觉得好笑,他狠狠白无情一眼,连忙摆手,“杀我也不行啊,我是救公主的功臣呀,没有我,公主能逃出去吗?”
  “说来就你最该死!”毛辉脸色都变了,一脚便往他心口踹去,小周一惊,身上倒也没见疼痛,却是无情不知什么时候爬过来,俯身在他身上,替他受了这一脚。
  小周微微一震,无情冷冷道,不欠你人情了。小周眸光点点,笑道:“你对我好,仔细我爱上你。”


☆、198 宿敌(21()

  无情闻言,顿时更面瘫几分,小周看到,身上虽痛,却仍是吃吃笑了起来。舒煺挍оQ
  无情也不知是被他气的,还是伤口崩裂,一个颤动,缓缓倒在他身上。
  “杀了我们,对你们没有好处,真的,一个人的命,只怕抵不过你们两人的命。要杀我们,你们早便杀了,何必等到现在,带着两个人逃走不麻烦么?愤是泄了,赔掉的却是自己的性。命,这笔账可划不来!”
  似乎是怕无情扛不住,那两个狠毒的男人改招呼到自己身上来,小周赶紧再度开腔,和余京纶谈判。
  余京纶冷冷一笑,给毛辉打了个眼色,也不说话,将牢门一锁,走了出去滟。
  “找个大夫给他治伤!”
  小周的声音冷冷在背后传来。
  余京纶厉声道:“找大夫?现下皇帝全城缉拿我二人,你想我们行踪暴露而被捕?可惜,你这如意算盘打错了!他死了,还有你,你不是说公主是你救的吗?谁说不能抵两命!梭”
  小周眸光一沉,然而,没过多久,二人折返,将一包金创药一卷绷带一包针线和一盆清水放到地上,方才离去。
  他看着无情,心想,若说这人果真有诈,他却甘冒生命危险也不讨饶,这不似身怀要事之人所为,莫非他果真来自江湖门派,投到李怀素手下不过是为避开昔日江湖仇杀?”
  此时,昏迷过去的无情被疼痛刺醒,看小周似乎一筹莫展的样子,竟笑了一下,方才淡淡道:“那余京纶是个有分寸的,但泄愤这事他和毛辉还是会做。因为,他深知,若不延请大夫,我这伤是必死无疑。尽管你我两人在手,谈判的筹码更大,但相较于外出寻人被捕的危险,他们宁愿让我失救而死。现下他们把东西送过来,意思很明显,我能自救就救,否则,就死在这里。”
  “嗯。”小周难得这次没有抬杠,至此,他不得不承认,躺在他对面的对手镇定沉稳,生死关头,亦不曾有丝毫紊乱。
  无情也不再说话,他撑起身子去够地上的东西,似乎想自己动手疗伤,可惜,体力不支,一动又摔回小周身上。
  小周“哎哟”的叫了一声,“你这又沉又重的,疼死爷了。我说,这堆玩意对你来说作用不大,公主这刀刺得不浅,单靠金创药和绷带止不住血。可他们是大夫么,你是大夫么,会缝线么,而且这绷纱被毛辉随地乱扔,脏了,也不能用来裹伤,否则,这一个感染开来,加上胡乱缝线,弄巧反拙,死得更快。”
  “那正遂了你的心。”
  “那倒是。反正你也快死了,就行行好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皇上的人?权相的人?潜伏在怀素身边有何目的?”
  无情不知是伤势所致,还是被他气得再次气血上涌,昏死过去。
  在剧痛和黑暗侵入意识前,还听得小周那货絮絮的在自说自话。
  “喂,你方才为什么要救我?”
  “这辈子,倒是还没人这样为小爷过……我看你眼中方才情意绵绵,是不是想起你的情妹妹了,不会是喜欢上我吧?可我是男的啊,即便你不顾世俗偏见,我也不能不顾,再说,我可不怎么喜欢你……”
  无情恨不得能挣扎起来,将这货敲晕,正想让这人闭嘴,却被一把推开,他心下冷笑,这一把还是赌输了吗?
  他脸上眼上都是被毛余二人狠踹出来的伤,血渍凝沾在睫上,眼睛一动就痛,强忍着腹部仿似被搅烂的痛楚,他将两眼缝隙打开一点。
  昏暗的光线中,只见小周站了起来,缓缓将外袍脱掉,放到一旁。
  他似乎皱眉看着他,末了,从自己单衣上撕下一大块布料,又将那衣料撕成三份,两份胡乱塞到自己衣领襟口里,骂骂咧咧的探手从自己单衣里面扯出一卷什么,放到第三份衣料上,仔细包了,又慢吞吞卷起衣袖。
  无情这才发现,这人长得实在羸弱,两支胳膊藕似的瘦小,一个白面书生。
  他似乎想去取水。可隔着铁栅,水端不进来,只见他蹲跪到地上,将襟处一截布幅掏出来,探手出去,将布蘸湿一拧,仔细擦洗起自己双手来。
  无情心想,这货不是还想洗个澡吧。
  小周擦完手,将那湿布扔到一旁,复又将牢门外那堆东西全部搬进来。
  接着,竟伸手往他胸口摸来!
  那只冰冷的手在他怀里摸了好一下子,又在他肌肉上戳了几戳,掏出些东西。无情一口牙几乎咬碎,小周却犹自笑得讨打,道:“你小子长得还蛮结实嘛。”
  无情一口血喷出,这回是真被气的了。
  小周那管他,嘴里哼着小曲儿,将衣领上另一块布也取出来,蘸水拧干。
  无情只觉伤处猝然一痛,他大叫一声,目光一厉,却又随即顿住,方才那疼痛是小周将布覆到他伤口上,此时,他正替他轻轻洗擦着伤口上的皮肉。
  他想帮他治伤?!
  他脸上线条如刀削锋锐,眸光却划过一丝暗淀和复杂。
  那伤口四周腐肉黑红酱烂,深处已见脏腑。
  “好恶心……”小周边洗边嚎,洗毕,一块布已变成一块红棉,小周厌恶的将那血布扔个老远,将他扶起,倚到自己身上,又将他外袍和单衣都剥了。随即直瞪着他肌肉矫健、麦色结实却疤痕满布的胸膛。
  虽同身为雄。性动物,无情还是被那猥琐的目光看得差点没再吐血。
  小周看他狠狠看了自己一眼,方才撇开目光,在地上翻起家生来,从中拈出个火折子。
  光亮瞬间燃起,湿冷的牢房终于有了一丝暖意。
  无情心想,原来,他方才在他怀里掏的是这个。
  小周一副“你误会爷了吧”的欠扁表情,又是探身一摸,将方才那包被他包得严严实实的医具打开,将针两指一夹,便凑到火折子上煨。
  无情看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道:“原来你会医道。”
  小周却摇头,“我当然不会,反正你不治非死不可,怎么也要赌一把吧,死马当活马医。”
  无情嘴角一抽,眼看小周在他创口上撒上金创药,又狰狞的举着针线,左拨右弄都穿不上线,倒把自己的指头狠狠戳了几下,这看着耍浅缘每嗟娜耍膊唤俺鲆荒钔罚阂灰仍我换幔
  针头在他腹上来回穿刺,小周的头发也不时在他脸上扫擦而过,只是,比他想象的疼痛却要轻多了。他心念一动,原来,这货真的会医术,而且,非常了得……
  恍惚之间,天窗暗薄迷蒙的光晕仿佛将他的思绪拉到那个深夜。
  那一晚,那双柔软馨香的手在他脸上、身上轻柔动作,明明轻柔,带来的疼痛却是撕心裂骨的尖锐。
  “别死,也莫要再到那地方去了,我帮你,好好活下去。”
  只是在他耳边低低细语,来回走动的那道绛紫身影,始终看不清。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究支撑不住,合眼睡去,朦胧中,他如梦魇一般仿佛深深沉进到泥沼里的意识,还能听到自己低声说冷的声音……
  他心中自嘲,他竟也会有这般软弱的一天,窸窣之间,一件外袍覆到他身上。
  衣服甚是干爽。
  这哪来的干净衣衫?莫说他浑身是血,小周这一折腾,也成了半个血人……
  突然想起,小周一早便摘下外袍,难怪方才穿针的时候,老在颤抖,原是冷的。
  他顺着逻辑想着,想将衣服还过去,吃力睁眼,却看不真切,只看到一个脏兮兮的人影倚在栅上,抱着双膝。然疼痛让他连一根指头也动不了,身上方才暖和了一阵,浑身忽而开始发热,那刺骨沁人的寒冷加倍汹涌而来,他咬紧牙关,不肯呻吟出声,却听得一声轻叹,对面的人伸手将他轻轻抱住。
  “你没事长那么高大干什么?”又是一声叹息,对方改蜷进他怀里。
  一阵细薄幽香窜来,他贪婪的伸手将胸前那具温暖柔软紧紧抱住,这才浑身舒展,再次沉入梦魇,直到一声惊震暴喝钻进耳朵。
  “老怪,快来看,这里……这里多了个女人。”


☆、199 宿敌(22()

  无情一震扎醒,外面天色大亮,也映得这深暗的地窖亮了些许。舒煺挍оQ毛辉和余京纶一脸震惊的站在栅外,余京纶盯着栅内,狠声道:“不是多了个女人,是有个本来就是娘们!”
  毛辉道:“看来他们昨夜还干了好事。行啊,小子,竟从鬼门关拣回一命,还尽得风流快活。”
  无情低头看着怀里的人,“他”身上衣衫不整,该用残缺来形容,肚腹半露,雪白一片,这还罢了,最引人注目的是高耸的胸口——绝非是昨天地上无处可放,而胡乱塞进衣襟处的破布撑起来那种效果……
  一直以来,“他”都掩饰得太好,昨夜光线昏沉,他又是重伤在身,竟没发现。
  他一套上衫昨晚早被摘了来理伤,外袍方才起身跌落,此刻赤身裸。体,一只臂膀紧紧抱着怀中人滟。
  伤处被一圈干净布帛紧紧缚好,咋晚毛辉拿来的绷纱已被小周扔掉,这哪里来的?
  无情略一思索,心领神会,他腹下一紧,却也没想过放手,警惕地盯着牢门外二人,一手去取外袍,拢到小周身上。
  反是小周一言不发,狠狠给了他一拳,从他怀里挣脱,闪身到他背后去她。
  那毛辉盯着小周脏污半染却依旧眉清目秀的脸蛋,眼中突然透出抹淫亵的邪火,“师兄,我们此前雇人给师尊送信,今早师弟入城来报,说他老人家快到,也已设法联系皇帝那边的人,你看我们是不是可以找顿乐子?”
  余京纶本想喝止他,但这几天憋得一腔恐惧,积压了不少邪火,这两人平素又是好作乐的,一想,只要留住眼前二人的命,拿这女子来纾解下***倒也未尝不可。
  小周哪会不知这两人的的心思,她不是那种失了身就要死的的女人,也许该说,她身份特殊,没有这种资格。
  但眼前两个男人丑陋的目光还是让她,以死相胁,哪怕是假意。
  无情倏地将她一手格到后面,可是他的剑,和拐杖早在被带到这屋子的时候就被收走了。
  而毛余二人反应极快,一人一个将二人挟住,余京纶更是早料到小周会不肯就范,大手一捏,便将她下颌捏撑开来。
  无情从没看过这样的女人,她眼里没有太多反抗的情绪,也不是那种事后必定要狠狠报复的目光,她神色甚淡,似乎自己要做的只是将伤害减到最低。
  他心里一丝异样划过,不屑,恨怒还是什么,但他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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