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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奇(墨舞)-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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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了!茕”
无烟自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收到连玉命白虎带回来的信——闻言微微苦笑,想了想,弯下腰低声道:“公主想想,这事儿是你六哥亏待了你,公主以后但有所求,你皇兄能拒绝吗?”
连欣一震,颤声道:“你也知道这件事?哥哥告诉你的吗?”
她说着蓦地一声冷笑,“你还来劝我,我便不信你这般识大。体,你不嫉。妒李怀素谁信?我知宫中的女人哥哥最宠就是你,但难保他不会像宠你一样再宠一个女人,到时对你的疼爱便会分薄,你会不在意?我便不信了!本宫最是痛恨装模作样的人了。”
无烟淡淡一笑,却是道:“公主想想看这后宫有多少女子?三千佳丽是夸张,但皇上百名妃嫔却是有的,皇上对缻妃也很好不是吗,还有以后也许会纳进来的妙小姐,阿顾……若放在民间,皇上便是名翩翩公子,对自己看的上眼的女人都很好,无烟能嫉妒那么多吗?不是李怀素,也会是别人。”
连欣哼的一声,撇嘴道:“你看的倒通透,只怕心里不是这么想。怎么,是哥哥让你过来当说客的吧?”
她说着,又恼恨的站起来,“这事,我想了半天,也便终于懂了。哥哥那个人最是奸诈,能没发现我沿途跟踪?我带的几名侍卫,怎么比得上哥哥的玄武青龙他们,一下就能发现我们了。到得那破客栈,那么多人守在下面,我一问,小初子就告诉我哥哥和李怀素在哪个房间,就这么让我冲上去,一切分明是他安排好的。呐”
无烟笑,“是,是皇上安排好的,他也是爱妹心切,否则,你对……怀素越陷越深反为麻烦,现下斩断一切,是好事。”
连欣一讶,“他承认了?”
她脸上涨红,恨恨一掌猛拍击在桌上。
“好了,莫生气了,你哥哥说,等他回来,他会尽量满足你所求,让你好好想想,想要些什么,想做些什么,只要……”无烟说着,迟疑了一下,轻声道:“只要你莫恨怀素。”
“怀素不是坏人,她心里惦着你,也怕你怎么样了,这事儿谁都不愿意,而且,她不知道你喜欢她。”
连欣听罢没有说话。
她一直一声不吭,直至无烟告辞,走到门口的时候,方才听得她的声音在背后幽幽传来,“魏姐姐,你是个良善人,但良善人的东西往往守不牢。”
这似曾相识的话语……无烟微微一震,匆忙离开。
她一路快走,直走到御花园一个荷花池边,方才猛地定住脚步。
她凝着初春萧瑟的荷池子,安静站立着,一动也不动,不时有宫人走过,和她见礼,她也仿佛没有看到,没有如往常一样微笑回应。
旁边,侍女湘儿急的眼眸都红了,一把握住她手臂,颤声道:“小姐,你看,连公主都这样说了。不知道的人都道魏妃八面玲珑,你不是玲珑,是对人太好了。”
“当年,因为你与阿萝姑娘是闺中好友,你退让了,你喜欢皇上,却只字不提,阿萝姑娘给皇上的书都是你给她的。后来,霍候爱恋你,你说他是个好男子,可托付终身,你和皇上是绝不可能了,哪知又……皇上看在你是阿萝姑娘最好的朋友的份上,将你要进来,以避开霍候,你明明和皇上有机会可再续前缘,皇上待你也是极好的,你却不愿对不住阿萝姑娘……如今,出来一个顾双城不够,又出来一个李怀素。你无人可诉,也只能是向我诉诉心中苦了,那天从桂香楼回来,你告诉我李怀素的秘密,又吩咐我一个字也不能泄露出去。小姐,你看你是怎么对待那李公子他又是怎么待你的,不,该说李姑。娘,李怀素她背叛了你,她明知道,你是皇上最爱的妃子啊……”
“湘儿,莫要再说了!”无烟猛地打断身边这唯一一个多年相随的忠心丫头,伸手抚住眉额。
“小姐,皇上不是允你可随时出宫回府探看夫人吗,你何不趁此机会出去寻皇上,否则,一旦那李怀素与皇上感情深了就麻烦了!”湘儿摇晃着主子的手臂,哽咽道。
无烟勾唇一笑,眼中划过无限凄凉,用力闭上眼睛。
……
当晚,一辆马车出了宫,驶进太师府。未几,那辆马车又悄悄离开太师府。
同夜,魏太师派帖请逍遥侯霍长安到府中喝酒。
当年手握重兵,如今却甚少出府的闲散候爷霍长安应邀,到了魏府。
魏太师亲自在府门口迎接,笑道:“难得霍候大驾降临寒舍,区区陋地可谓蓬荜生辉,来,霍候,请。”
☆、147 第二国案:引虎出山
霍长安笑道:“太师哪里话,长安区区身份,能得太师盛情邀约,是长安荣幸才是。shu酯駡簟”
两人于庭院之中。共酌。
魏成辉看霍长安竟然沉的住气,心下微微一沉亦不免数分欣赏,当年若非连月公主,这手持慕容家重兵的男子便是他魏家之婿。
当然,知道此事的人少之又少,即便是孝安也不知晓,否则,只怕早将这引起兄弟之争的无烟除掉。
可也正正因为连玉迎娶无烟,奠下了霍长安和连玉之间不可调和的致命矛盾,晁晃是权非同左右手,无暇策反不了,霍长安此处却别有天地。霍长安将兵权归还于慕容景侯,不再出战,归结起来,最大原因正是无烟他嫁,他心灰意冷之下,对连玉正是一腔怒气。这人是孝安最看重的子侄,在军中威望极高,若有朝一日重掌慕容家兵权,哪怕只是一部份他亲自带出来的旧兵将,对公子来说,已是如虎添翼。
霍长安,这位看似闲散的逍遥侯爷,实是这盘江山棋局中的重点茕。
如今,岚风彼处有密信至,这连玉竟是暗赴岷山郡。
幸好,公子早安排了岚风这一枚暗棋。
这将是公子和连玉第一次真正交手。
无烟虽知他并非连玉心腹,却不知他另有所侍,她需借太师府来掩饰行踪——毕竟一个宫妃在无圣旨情况下远行是大罪,这不肖之女虽不情愿,却也不得不告诉他,她这是去寻连玉去了,请他代为保密。
妙音和顾双城都将是她的大敌,顾双城如今随驾出宫了,她焉能不担心?他自是明白。
而他更是将连玉的真正行踪告诉她,等待一场好戏呐。
日后连玉若要疑,最有可能疑到冯素珍身上去。公子对这个女子已是仁至义尽,祸水东引,最好不过,这令岚风的身份更为安全。
那无烟虽是疑惑,他为何知道连玉密赴岷山郡,但此时也无暇追究什么,匆匆出了门。
现下,到霍长安了。
霍长安笑吟吟的喝着酒,一杯接一杯,二人一为昔日战将,一为兵部尚书,只聊些边疆布防之事,魏成辉暗下轻笑,这后生是个人物,佛既不来就,那他来罢……他一笑道:“一段时间里,想这边关并无大事,此前诸国战了好几场了,包括我们大周……如今各国都在观望他国战事,琢磨拣些便宜,战事倒非当务之急。”
霍长安啜了口酒,亦是淡淡一笑,问道:“哦,倒不知在太师来说,哪些事情方才是当务之急?”
魏成辉放下杯子,举箸夹了块肉放进嘴里慢慢嚼了,方道:“国事家事,一室不治,何以治天下?不怕霍侯见笑,老夫惟今倒是为我那可怜女儿无烟而担心。”
“这魏妃不是很好么,得皇上盛宠,在宫中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霍长安微微笑道,给魏成辉添起酒来。
魏成辉盯着杯中微微溅起的酒水,眸光一动,附嘴到霍长安耳边,霍长安擎壶的手缓缓停住,只听得他道:“当年我们无烟和霍侯也是一场缘份,说实话,老夫对霍侯是欢喜的紧,如今虽说往者不可追,也不想相瞒霍侯,这无烟今日竟借回家之机,悄悄出门去寻皇上去了。”
“哦,魏妃和皇上真是鹣鲽情深。”
霍长安淡淡说着,放下酒壶。
魏成辉却一声低叹,“什么鹣鲽情深,还不是明哲保身,这宫中新人旧人更替可是半点不由人。老夫倒真是后悔,当日若她许的是你,如今怎会……”
霍长安却是倏地笑了,竖指于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这可是大逆不道的话,太师醉了,长安一介武夫,怎高攀得起魏小姐。”
魏成辉心下冷笑,你当真如此镇静?当年无烟入宫之日,是谁在府中舞剑泄愤,却癫狂过度,几至经脉尽毁?我那时曾暗入霍府,可看的清清楚楚……他面上却笑道:“是老夫醉了,来来来,霍侯喝酒。可若如奏上所说,那岷山郡的黄天霸真是名恶吏,我儿此行却是危险,老夫这当父亲能不忧心?”
“哦,太师此话怎说,这皇上去的不是楚河郡吗,为何这魏妃却是寻到岷山去了?”霍长安眉宇一动,轻声笑问,似是好奇相询,目光却已是锐厉几分。
魏成辉见状也不说话,只蘸了酒水在桌上写下数字。
霍长安看去,正是那“暗度陈仓”数字字样。
他五指轻轻在桌上敲打,看着这位朝中的大人物道:“太师已不胜酒力,长安也是醉了,先行告辞,改日再聚如何?”
魏成辉看他目光精明,虽已喝下十数盏酒,却哪有一份酒醉模样,却是顺势笑回,“好,好,如此,霍候慢走,霍侯是贵人,只望霍侯莫忘了老夫今晚也是一番盛情,他日再邀,莫要相辞才好。”
霍长安眸光一深,忽然起身,低头便是一揖,“太师哪里话,今日之宴,长安自当……铭记于心!”
目送着这浑身充满着纠劲力量的男子身影消失在庭院门外,魏成辉嘴角缓缓扬起。
老虎是难以驯熟的,可即便这头老虎不为他所用,但老虎能伤人,这已然足够,不是吗?
*
太师府门外,霍长安微微弯腰,进了马车。
“暂不回府,取道岷山郡,长缨枪,你驾车出京;戟儿张,你回府点五十护卫,暗中随我车驾而行。”
车驾上两人一唤戟儿张,一长缨枪,现乃这位逍遥候的车夫,昔日却是这人手下两员猛将,听着男人微微沙哑的声音从车内传来,都是微微一震,这位主子已是多年没有踏出上京一步,这一晚却是为何?
让府中五十员护卫随行保护看似最是普通不过,但这位爷一身霸道武功,战场上无人能敌,何须人保护?府中护卫皆是往日战场勇士,每人可抵上百人,平日霍夫人连月公主出行,方得霍侯如此保护,这次却是……
——
☆、148 第二国案:阴差阳错
霍夫人连月翌日进宫。shu酯駡簟
给孝安请过安后,孝安叹口气道,你得空便瞧瞧你那妹妹去,这连欣着实让哀家头疼,这三天两头就闹一通脾气,问她何事死活不说原因,前些日子老是出宫撒野,本罚她禁足的,这两天看她萎顿,哀家连宫禁也撤了,她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若能像你一分哀家便安心了。
连月笑笑,只道我瞧瞧妹妹去,看她又给老祖宗添什么麻烦了茕。
孝安摆摆手,道,去吧。
连月倒并不如生母瑾妃那般恨孝安,虽然,她也忌惮着这个女人,却有着几分敬佩,更因她是霍长安姨母,她面上更是处处敬着。瑾妃早些年便离宫到京郊一处行宫静养去了,说是静养,也是免的和孝安两看生厌,不是我忍不住出手除你,便是你忍不住出手除我。
连玉和连捷二人情谊厚厚,二人无法,遂各自为政,但只怕早晚是要起风波的。
她微微皱了皱眉,且先不去想那些,去了连欣寝宫。
连欣正在摧残盆栽花叶,蹂得满地残花。
她扑哧一声笑出来,连欣看是她,跑过去搂住她手臂,道:“姐姐,你可来了,我都快闷死了。呐”
“闷就出宫玩去呀。”连月伸手刮她鼻子,“你又不是六少的妃子,不是缻妹,自由许多。”
“我还能到哪里去?”连欣叹了口气,“又不其他女子还有其他去处可去,这个守卫森严的地方就是我的家,说来我还没一个妃子自由,你看无烟就比我自由多了。”
“此话怎么说?”
“她出宫了,回府了,嗯,说不准是借故找我六哥去了,我那天故意跟她说了一下,我就是看不得李怀素跟我六哥好……”连欣说到这里猛地噤声,却见连月似乎也没追究她后面到底说了什么,而是微微一震,神色惊讶之中透出几分鸷意,她不由得一讶,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连月几乎一瞬便恢复正常,笑道:“没事,只是没想到那魏无烟还要做这种事罢。”
“六哥女人多呀,你以为是表哥么,只有你一个,表哥对你……啧啧,那是好的没说。”
连欣说着低低叫了几声。
连月看她眼中毫不掩饰的嫉意,却无往常半点好笑,心底只涌起阵阵恨意,觉得眼前这女人真是蠢笨到极点。
霍长安昨夜遣戟儿张回府报讯,说出京走走,也没交待去处,只点了些护卫。她还以为他看昔日旧部去了,偶尔会有些旧兵将来找他喝酒,邀他到他们府中一聚。
如今看来,却很可能是魏无烟离京,霍长安随她而去了!
都是这女人惹的祸!
她没再安慰她,匆匆道别,连欣也不在意,这位公主现在整个人就是一副心神恍惚的样子,她走了几步,回头笑道:“欣儿,我近日心情也甚是郁结,若非早已嫁为人妇,真想做些胡天胡帝之事,发泄一番。”
连欣眼睛霎时一亮,“什么事?你说来听听。”
连月却缓缓掩住嘴,“是我失言了。若你做了不该之事,岂非是我所害,到时太后和皇上少不得怪罪于我。”
连欣哪里肯依,走到她面前,“我不会乱来啦。好姐姐,你就给我说说嘛,我即便真做了,还能将你供出来不成,又不是你让我做的。”
连月看她上钩,微微一笑,道:“没有,只是对那岷山郡黄知府的事有感而发罢,若几位大人不能搜集到证据,将他绳之于法,我真想去过将那人教训一顿。”
连欣猛地点头,目中光亮大盛,“正是,这狗官太可恶了。我听母。后说,这案子涉及到朝中举足轻重的中立派老臣子,哥哥未必方便办他,这高朝义过去不知道是不是做做样子就算了,若是我去,非将这贪赃枉法的狗官毙了不可。”
连月一笑,没再多搭话,告辞离去。
出得宫,她吩咐侍卫和婢女,“到楚河郡去。”
她那贴身侍女一惊,“夫人,为何要到楚河郡去?”
连月淡淡看着远方,连玉去了楚河郡,魏无烟要追,自是到那里去了,更不消说霍长安!
……
同晚,宫中又一辆马车悄悄出了皇城,却和连月马车的方向背道而驰,往另一方向而去。
*
京郊客栈,连下两天的雨水止歇。
双城揽了包袱,踏出了两天不曾的踏出过的门。
门外兵卫看她行装竟似是要出远门,都是一惊,“姑。娘这是要上哪里去?”
“岷山郡。”
双城朱唇轻启,众兵士却是更惊,几人立下齐声道:“主上让姑。娘留在此地等他归来,请姑。娘莫要为难卑职。”
天地间一片水墨仿佛晕染在双城眼中,她轻声道:“这世间人人皆为难于我,我为何要给你们行方便?”
为首头目向她身旁兵卫使了个眼色,本拟拼着冒犯将这女子擒下,回头再向皇上请罪,这位姑。娘的安全是皇上亲自交待过的——哪知,眼前银光一闪,这女子已持一柄匕首横于颈上,她目光亦冰冷慑人,“你们若不能护送我到岷山郡去,那末,我自己去,但你们若想拦我,我便立刻自裁,看他回来你们能不能交差。”
众人大吃一惊,双城心下却笑的如花微颤,“连玉,你从楚河郡回来的时候,知我到了权非同身边,会紧张吗,会去寻我吗?我不想让你为难,可亦绝不愿意看你爱上一个替身,哪怕,她只是我的替身。”
——
☆、149 第二国案:她的悲哀
我呢,又是谁的替身?阿萝吗?我该是谁?
*
连欣出宫的同天,素珍去了提刑府办案,众人平日无事却是不过去的,让人担心的是,这一晚,她竟很晚未归茕。shu酯駡簟
众人正琢磨着去寻,有衙差送信过来,说是李大人命交给诸位公子的。
无情皱眉拆信,追命嘀咕,“她又整什么幺蛾子?”
开信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我外出数天,勿念呐。
“这怀素随驾出宫,因身体不爽被皇上遣回休养,现下又要到哪里去了?”铁手也是拧眉,对家中这顽劣的家伙大为恼火。
“无情,你倒是说句话呀,一起批批这李怀素,可还当我们是朋友了?”追命微微冷笑。
小周这时却是冲冷血开火,“喂,冰块,李怀素哪里去了?”
冷血冷冷道:“我怎么知道,我出去找她,你们自便罢。”
众人都看出冷血那浑身冷冽如霜的情绪,还有他衣侧握得死紧的双拳。
冷血几乎立刻出了府,一头扎进茫茫夜色之中。
小周瞥向无情,似笑非笑,“你说怀素会去哪里了?”
铁手和追命难得见无情笑了,目光却是极冷,他平日只是疏离,甚少像此时一样,两人都有些吃惊,只听得他道:“正想向周师爷请教呢。”
……
后来,冷血一直没有回来。
因怀素是自发失踪,众人虽顾虑他伤势方愈,但不至于太担心,纷纷猜测了下他的去处,便回房歇下了。当然,这个纷纷,实是追命独揽,无情和小周基本不怎么说话,铁手向来是听话干活那个。
这个大家庭宛似开始出现了一道看不见的裂痕。
夜半时分,府上各个房间灯火依次熄灭。
唯独无情房中依然璀璨。
他倚坐在床。上,一腿平平伸展着,一腿微微弯起,美丽如晶石的眸子微微张阖着,似在思考着什么要紧之事,闲置在膝上的五指却是紧紧拢攥着。桌上灯火明艳,却洞不穿他眼中仿佛千年不化的霜寒之意。
那是杀气。
突然,一阵敲门声将他的思绪打断,他淡淡说了句:“请进。”
来人分明不是个客气人,从那门板撞击响亮的声音便可知道。
进来的是小周,他微微挑眉看着无情,“你行呀,这明晃晃的灯火你自己照着不烦么?”
“阁下半夜到我房中就是要说这么一些有的没的?”无情轻声说着,语气不无嘲讽。
小周却是视而不见,笑道:“我们都在等对方先出去。也罢,这次我认输,我不和你耗,先出去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想想是追踪我较好还是怀素较好呢?”
无情一怔,似乎没想到这人倒是“坦诚”,灯火下,将门口少年映得清秀明媚,像朵花,是个让人想将之置诸死地、又不免微生可惜之感的对手。
他唇边泛起一丝笑意,“追踪怀素?我看这府里最可疑的就是你,你说呢?”
“哦?”
小周扬扬眉,眸光乌亮逼人,一笑之间,缓缓离去。
无情微微冷笑,随之亦是一跃而起,伸手一弹,“噗”的一声将灯火掸灭,竟是尾随而去,毫不忌讳。
*
二人离去不久,有府中起来小解的小厮只见大门“吱”的一声大开,他一惊,正想喝问“什么人”,却见进来的正是那冷血少爷。
冷血朝他点点头,回房去了。
房中漆黑,他却仿如长了眼睛似的,一下将灯火捻亮,只见桌旁竟似笑非笑的坐着一个人。
正是已失踪一天的素珍。
素珍笑问,“怎样?”
“我一直藏在对面屋檐上,看的清楚,一前一后出去了。”
“什么方向?”
“西北方。”
“嗯,”素珍轻轻点头,“这去处可是有学问,岷山郡在东,楚河郡在南,即是说权非同在东,连玉面上在南,这二人去的却是西北方……”
她笑了一下,伸手揉揉疲惫的眉心,“棘手啊棘手,两个都奸猾的泥鳅似的,若其中有连玉的人,和连玉交换过信息,该猜我是往岷山郡而去才是,因为我此前向连玉提出过,想随他密赴岷山。好家伙,这下两人都往西北方向去了,以图混淆对方视线。”
冷血问道:“你今天弄这一出,假装回衙门办公,转身就从后门回来藏进我房中,为的是要查出他们谁是细作?”
素珍摇头,“我也想查,但现下不是时候,我暂无精力为之,让他们先相互制衡着,这是我从连玉那里学的。”
冷血一诧,“皇帝那里?”
“嗯,高朝义和李兆廷之间就是好例子。我将他们先引出去,为的是后发制人,以退为进。”
“以退为进便罢,后发制人是什么理儿?”
冷血微微冷笑。
素珍却是微微笑道:“天子的策略,都是跟连玉学的。”
冷血的手蓦然僵住,缓缓道:“你对那个皇帝很是赞誉。”
“不是告诉你么,那事是他父亲干的,我对他没那么多怨恨,爹爹从小教我们,一人做事一人当。”
冷血心里莫名一沉,不愿意她再多提那个皇帝,又想起她受伤之时,那个人甚至看过她的身子,他岔开了话题,“你将无情二人引开,到底有什么目的?”
“不管他们谁是连玉的人,现在往西北方不过是声东击西,引开另一人的注意力罢。这人既知我可能往岷山郡而去,早晚要到往岷山去的。我若在前,难免被他们追到监视,我若在后面反而自由了,冷血,我们出发吧,总感觉……那里会有大事发生。”
冷血看她眸光明亮,明明灭灭间又夹集着一丝复杂,突然想起自己当初的话:素珍,不要变。
但他暗暗心惊的是,这个女子已在逐渐改变。
素珍此时理着静坐一天、微微有些皱了的衣袍,心中亦是苦笑:她当日假意对双城的忌讳,央那人带上她到岷山郡,那人却不曾。
但她还是要去。
他知道后会很生气吧。
可是,连玉,你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喜欢我吧,你放了探子在我府中。你是男子,却也是一个君王,我明白。
可她没有办法,她放心不下他和李兆廷直面而斗的结果。李兆廷若败,将被牵上勾结黄天霸、压下柬书的大罪,将像何赛一样,彻底消失在朝堂里。
何赛哪里去了?
明白人都知道,这位曾经的京兆尹大人被秘密处死了。李兆廷也会……死。
若连玉败,正义又是什么?
如何求一个两全其美的结果?
她必须过去,看看能不能做一些什么。
人生最悲哀的事,往往在于你明知你不能改变一件事的结果,但还是执拗的参与到其中去。也许,老天创造万物,给予人太多凌驾于其他动物的智慧,偏偏还给了他们感情,这是恩赐亦是惩罚。
冷血是个行动派,看她意志坚决,拿起剑挽过包袱便招呼她出门。
素珍突然很心疼他,她大抵没有办法再兑付他们曾经说过的退隐山林了,翻冯家的案,报李兆廷的恩,还连玉的情,她自己已渐渐被撕裂成三份。少年不识愁滋味,如今终是明白,可怕只怕这副身子撑不了太久,她的精神每天都在腐朽崩塌着,唯独“一天翻不了案她一天不能倒下去”这个念头牢牢支撑着她,只愿生死之前别拖欠了谁。
心底隐隐作痛,乘着夜色,她带着她最忠心的兄弟悄悄出了门。
*
岷山郡,知府衙门。
顾双城曾设想,此次岷山大事,权非同很可能暗赴岷山郡,是以,到得知府衙门门前,她求见的是李兆廷,因为李兆廷在明。
她报的是李兆廷妹子的身份,她本便是他同门师妹,衙差很快将她领了进去。
大厅上,竟见到了严鞑、高朝义、李兆廷、还有……权非同!她这位师兄真是个人物,居然就这般大刺刺的离开京师端坐在这里。
几个男子一堂说着话,约莫是在谈论案件情况,另有一个看去一派书生清雅之气的男子陪在下首。
严鞑和高朝义见到她,都变了脸色,李兆廷目光却是微微一亮,轻轻扬了扬唇。
倒是那清雅男子先起了身,笑道:“这位便是顾姑。娘罢,在下黄天霸,忝为岷山知府,久仰姑。娘芳名。来人,上茶。”
他未等权非同介绍,便先行出声,似是唐突,但言行举止每寸每分恰到好处,一双眼睛,更是精明犀利无比,和他那霸俗的名字竟没有一点相符,果是出身名门世家之子。
她不该在此觐见众人,想是权非同意思,这人。权力滔天,胆量亦是滔天,严鞑和高朝义……连玉的人既在亦好,除去护送她过来的数名精兵,回头正好可以告诉天子她到这里来了,权非同直接让人将她带进来这里,想来也是要令连玉动怒。
她一笑向黄天霸还礼,又和严鞑等人见过礼,缓缓看向权非同,“双城在此怕是不适合,还是先行下去,待师兄与各位大人相谈完公事再聚。”
此时,约是因她到来,一干男子暂缓了倾谈公事,严鞑若有所思看向她,淡淡问道:“顾姑。娘为何竟到此来了,姑。娘此时该和皇上在前往楚河郡的路上才是。”
顾双城答道:“回相爷,此前京中大雨,双城受了些风寒,皇上体恤,让双城在投宿的客栈静养,不必再长途跋涉。双城后来见好,因楚河郡路途甚远,又不知皇上行进路线,难得出宫一回,便寻到李师兄此处来游玩游玩,没想到权师哥也在,倒是凑巧了。”
“李师兄?”
严鞑皱眉,又略略一瞥李兆廷。
李兆廷微微一笑,解释道:“相爷可能知晓双城与权相乃师出同门,却还不知道兆廷早年也曾拜在听雨老师门下学习。”
严鞑却看也不看他,宛是“与我说话,你还不配”的讽刺神色,只警告的看向这亦正亦邪的顾家小姐,冷笑道:“可惜姑娘寻错了玩乐之地,权相和李侍郎正忙,只怕无暇陪伴,姑娘还是尽快回京罢,省得届时皇上担心太后挂念便不好。”
顾双城暗下冷笑,老头子拿孝安来压她,是,她是怕孝安,只是她如今也被逼到眼前来了。
权非同却是一声低笑,道:“严老,这出门在外,哪里来这么多规矩,双城是我和李侍郎的师妹,这念着师哥,来玩便来玩罢。”
严鞑脸色难看,倏地起立,“既然黄大人所转交十数纸重要公文老夫也领下了,老夫便携高大人先行告辞了,回驿馆研究公文,待权相与李侍郎和同门聚过了,再回驿馆共同探讨罢。”
——
☆、150 第二国案:他的凡心
若按邻郡那县官呈上来的资料,这圈地是非法的,几宗官司亦徇了。私,更不消说,各矿开采和窑主的分账。shu酯駡簟那是几个极大的官批民窑,出来的东西要上缴一部份给国家,据说黄天霸却收下窑主钱财,少报各矿出产数量,如此,国税收入将减。
一行人先要从公文记载调查黄天霸有无纰漏,再来更要到民间走访,彻底调研清楚。
李兆廷不卑不亢,对严鞑方才的轻视仿佛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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