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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奇(墨舞)-第1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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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
李兆廷看阿萝哭得伤心,淡淡开口,“好了,莫要再悲恸,这人不值得你为他如此。”
阿萝本半蹲着身子,闻言慢慢起来,却猛地奔到素珍面前,狠狠给了她一记耳光,“是你害死了他,是吧?是吧!”
素珍恍惚间无力回避,被打得脑目晕眩,眼前一阵发黑,眼见她再次打来,她伸手护住自己,勉强向后退去,李兆廷猛地上前,把阿萝抱住,轻轻拍着她肩膀,“行了,你此前虽未染上疫症,但也惹了一场风寒,该好好保重自己才是。”
阿萝在他怀中失声痛哭,她并未再追打素珍,李兆廷还是看重冯家恩情的,她不能太逆他意,但她心中对素珍和不远处魏成辉的恨意,却是越发深不见底。
“兆廷,我求你,看在我爹的面上,还有我曾在地牢里救过你,放过连捷……”
眼前光影摇曳中,目光几乎没有离开过连玉尸首的素珍,一头栽了下去。
李兆廷放开阿萝,几步上前把她抱起,立道:“岚风,到太医院找大夫。”
“是。”司岚风连忙颔首。
眼见他抱着人便要往内宫赶去,连捷缓缓开口:“世子大人,这宫中虽有的是人,太医却不然,他们早就被我六哥调出京畿,医治瘟疫,如今已随军撤退了。但我是大夫,医术高明的大夫,我可以替你医治。你若派人出宫延请大夫,女子不比男子,身子孱弱,万一出甚差池,那可不妙。但我有个条件。”
李兆廷冷笑一声,“你想要我饶你性命?”
“不,”连捷摇头,“我九弟尚未死透,还有一口气在,我想替他医治,望你看在同宗份上,留他一命。错的是父皇,与他无关,若论资排辈,他还是你的堂兄弟。”
*
盏茶功夫后,李兆廷把素珍抱进天子寝殿旁边的侧殿。魏成辉被派回城楼整顿战后的军队——他离开后,司岚风在无情的协助下,大军几已将攻城的慕容军剿灭殆尽。
司岚风则责把李兆廷带回的大军安排在京郊先行驻扎。晁晃被囚进宫中牢房,魏无瑕则被魏府精兵带回府中。
此外,家臣将领数百精挑士兵进宫,暂充禁军侍卫。
宫中内监头目、女官、宫婢和太监一律被侍卫从各房驱出,下令仍执行往日工作。
阿萝和妙音并未离去,在殿外等候。当然,心思各异,妙音并不在乎素珍的死活,阿萝却不然,心存此念的,还有魏无泪。
不必魏成辉眼色,她也会留下,魏成辉是要她查察素珍情况,而对她来说,后宫未建,却已遭遇强敌,但她声色未动,只是含笑上前和顾妙二人打招呼。
小四依照连捷的吩咐,派人到太医院拿了
工具和药物,又挑了几名手脚灵活的内侍、宫女给连捷。
连捷伤得不轻,但仍飞快地指挥内侍宫女洗烫刀剪,准备热水。
他命人把连琴衣衫剪开,先给处理伤口,缝针,施针……待连琴脉象稍回,又吩咐内侍抓药煎汤,给他灌下去。
李兆廷随后命人把连琴扔进宫中地牢。
连捷开始为素珍疗伤。目光落到素珍衣裙上的血迹位置时,他有过片刻的惊愕,随即一把抓起素珍的手腕。
李兆廷目光极利,瞬即出声,“如何,可是伤势出了什么问题?依我看她的伤就在头脸和肩膀,不似还有其他。”
连捷随即冷笑相回,“难道司岚风没有告诉你,你的好臣子曾把她囚在自己府中,百般拷打折磨?”
李兆廷并未理会他挑衅,只冷冷道:“她身体如何是她的事,但你自诩医术高明,若无法把握救人时间,让她出事,那末,我会立刻杀死连琴。”
“那便世子请出去,在下要为她施手术,人多不便。”连捷也冷冷道。
小四狠狠看他一眼,却见李兆廷朝己示意,正要把侍从出去,又听得他吩咐道:“女侍留下,负责擦洗、换衣,给七王爷打个下手。”
小四道:“公子,宫女手巧,用来打理是不错,可这男侍力大,搀扶换衣留下两个也好,奴才看那七王爷也只剩半口气了……”
“那便多留几个婢女!”
李兆廷声音一沉,小四顿惊,忖他是为连捷的话而动怒,不敢再提建议,连忙带了一众男侍尾随他而出。
连捷看众人离开,本来冷冽凶狠的目光竟出奇地渐渐柔和下来,甚至有丝暗藏的喜色,他让宫女把工具都搬到床前,自己却一扯帷帐,将人隔开,不许任何人靠近……
半个时辰后,他拉开帷帐,摇摇晃晃出来,让宫女替素珍擦拭更衣,随后写了张药方,把人撵出去煎药,又吩咐宫女告知李兆廷不可进内,他还要施针。
趁此空隙,他又快步折回床前,略略一掐素珍人中、印堂俩穴,素珍低吟一声,缓缓睁开眼睛来。她精神十分疲弱,脸色苍白得再无一丝血色。
“连捷……”她有些惊喜地看着半蹲跪在自己床下的男子。
连捷却一下打断她,双眸微红,“怀素,听我说,你一定要保重,你知道吗,你已有将近二月的身孕,这孩子经历今晚如此劫难,竟还堪堪保住,我……”
他说着竟流下泪来,“你一定要替六哥保住这块血脉。”
素珍愣了一下,随即惨笑道:“我知道已有身孕,可你何苦骗我,我自己感觉到,我方才流血了。但我不会寻短见,我清楚自己要做什么,我一定要活下去。我要保住你,我要……替我爹、连玉还有大家报仇!”
她说着,吃力抬手,缓缓盖到小腹上,眸中一片灰败,连玉的尸身仿佛还在眼前。
连捷紧紧握住她手,“嫂子,怀素,我并非为激你生机而说谎!孩子真的还在,请听连捷一言,你不必保我,你若能在李兆廷面前说上话,务必保住九弟,他还没死,还能救。”
双重的喜悦,让素珍浑身颤抖,她攀着连捷的手,使劲坐起来,“你所言不虚?”
她神识本虚,激动之下,再次昏跌下去。
*
素珍伤势不轻,怕夜中反复,李兆廷派人到宫外延请大夫,连捷略一打理过自身伤处,便派人把他押在殿外,令宫女轮流当值,若素珍情况不对,立刻把人带进来医治。又让昔日女官给几位姑娘安排住处,带了下去。
众人都知道,李兆廷不满婚约,对素珍并无太多男女之情,既知素珍情况,并不留栈,妙音本来等的就是李兆廷,知他要去看一看人,也随女官离开了,阿萝临走前,暗暗回身看了一眼。
李兆廷换回平素便服,走进偏殿的时候,宫女知道他是这宫中未来的主子,都恭恭敬敬的行礼。李兆廷淡淡道:“先下去罢,我走的时候,你们再进来。”
“是,世子。”
宫人们很快退了下去,轻轻合上门。
李兆廷慢慢走到床前。
灯火之中,她已换过干净衣裳,皂荚和药膏的气味,轻轻钻进他的鼻子里。她闭眼沉睡,双眉紧蹙,睡梦中似乎经历着什么苦痛。下颌尖得有
些吓人,头上包着纱布,脸上有着清浅的伤痕,一侧脸颊微高,看去还是有些狼狈,但倒有种比从前模样耐看好些的感觉,哪怕,她鼻头还留着淡淡的几点雀斑,并没有随年岁增长而消失。
他心头感觉竟是异常复杂。他恨她,憎她,冯家宅前她被连玉深吻那一幕,不时在他脑里涌现。虽知她不可能无名无份许身那个人,但他们拥抱过,亲吻过,他已觉得她脏。
可如今这样的她,又让他觉得有些可怜。
她父亲虽背叛了他,但毕竟对他有恩,她兄长也是他的挚交,他也不是不明白魏成辉在暗地里做了些什么,譬如他母亲的一次行藏的泄露,是以,他才会马不停蹄、日夜兼程地赶回来,因为,也许能救她一命。
他淡淡想着,双手握紧了,又放开,放开了,又悄然握紧。
他想再走近点去瞧瞧她。
这念头一起,他双颊猛烈一跳。
看在她父兄面上,他对她已仁至义尽了,他还可怜她什么!
“冷……冷……”他转身欲走,才行两步,便听到她在背后哽哑低呢喃。他回过身,见锦被滑在她腋下,她仅着单衣的肩微微发抖。
他快步过去,想替她盖好被子,心里有些怒意,这些宫人太粗心!
他捏着被子,脑中却又腾起那晚她在连玉怀中的情景,还有御书房,他们也那般亲吻过……他微微咬牙,锦被在掌中攥成一团。
她这时却突然睁开眼睛来,迷迷蒙蒙地把他看着,干涩蜕皮的唇角竟浮起丝笑意,“你还在,你还在,别离开我,陪着我还有我们的……”她说着又昏昏沉沉的闭眼睡过去。
还有我们的……什么?他听不真切,但她眼睛合上前却猛地抓住他手按到自己腹上。
他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还有她滚烫濡湿的手掌。
她在发烧。且是高烧。
“连玉死了,你又看到我了,就又想回来我身边,不嫌晚吗?”他冷笑一声,抿了抿唇,但终于,空着的手,微微一用力,替她把被二人相握的手压着的被子拉高,盖个严实。
她似乎感觉到他的动作,把他的手按得更紧,在自己小腹上,不肯放开。
他稍稍挣了挣,没挣开,心里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件事来,那年冬天,他在郊外雪中练武不休竟染了风寒,回家后,未几烧病起来,她听说后立刻跑到他家,嘀咕他书生身子骨弱,随后便赖在他家不肯走,在他床前坐着,把他手抱在怀里,说要守着他,等他退烧。
晚上,他要去解手,她竟给他端来夜壶,是他红着脸把她喝斥出去,让小四侍候……事后,她又拿着绞过的热毛巾跑进来,给他擦手。
“你知不知臊。”他想起来,忍不住骂了一句,但手,最后却是没有再抽开,任她握着,轻轻抚了抚她的小肚子。就当可怜她罢。
☆、479
她紧蹙的眉慢慢放松下来,唇角笑意也更浓了一些,但肌肤相贴的感觉,还有她腹上的热度透光衣衫传到他掌上……他脸上却不觉微微一热。但既答允了,他也非言而无信的人。
半个时辰后,小四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公子,那些小姑娘问,还要进去侍候吗,还是……礼”
“就在殿外侍着罢,冯家对我到底有些恩情,冯少卿不仁,我不能不义,她情况不是很好,我在此看一看。”他淡淡说道。
小四当即道:“是,公子是有恩必报的人,奴才这就传令下去。”
声息淡下,李兆廷微微动了动方才一直端坐的身子,只觉有些僵麻淌。
“你倒睡得好。”他狠狠看了她一眼,把她手放下,睡梦中的她,似乎感觉到,双手不安地往半空抓了抓。
他却并非走开,把她抱起往里面放下,随即脱鞋上榻,坐到外侧,把身子靠到床背,正要把她的手抓回去,她已伸手过来,他嗤笑一声,自小就是如此,倒哪有姑娘家是这样,都已经不要她了……罢,也便此一晚。
他把她手握住,又替她掖了掖被子。
她再次睡了过去。
他虽绝非如外表般书生一名,但这些天,联魏军,剿柳军,过后又恐司岚风镇不住魏成辉,把她这小命给弄没了,一路奔赶,也是累了,慢慢也闭眼睡去。
“水……渴……”
到底睡不深,中夜里她的声音含含糊糊传来,他就立下醒了,一惊之下,按到她额上,满头的汗,但倒没方才高热了,他用被子把她捂个严实,随即下床,到桌上翻找。
上面只有一碗喝剩的汤药,是此前连捷命人所熬,这殿中多日无人局长,一摇茶壶却是空了,他开门出去,殿外上百值夜的侍卫、也有十多宫女内侍,小四在廊上坐着打盹,听到声音,猛地扎醒,“公子有何吩咐?”
“给我沏壶茶进来。”
小四颔首,“好,奴才立刻让人去办,公子是要碧螺春还是银针?”
“不,要毛尖,另外,来瓶子酒。”
他吩咐下去,随即便合上门。
小四却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他什么时候改喝毛尖了,酒也少沾。”
但不解归不解,还是很快命人去办了。
东西不久送来,李兆廷没有留人服侍,斟了杯茶,把酒水一并拿到床前的小榻上。他把素珍扶起来,先开了酒,凑到素珍鼻下,素珍戒酒归戒酒,到底是个好酒之人,闭着眼睛,却仍本能地凑了头过来嗅,李兆廷却不给她,唇角微扬,把东西撤开,把茶水递了过去。素珍就着他手,喝了几大口,便又沉沉睡去。
李兆廷随意倒了一杯喝下,把她手握过,仍在床边假寐。
……
素珍觉得自己做了个很场的梦。
梦里,许多人都死了,连玉也死了,就死在她眼前,她疼得无法呼吸,却又恍惚中惊觉,时间还是他离去祭祖的那个清晨,离开前,他深深看着她,替她掖被子,说着温柔的话语。
她想告诉他,后面发生的事情。可她没有力气,他在她眼前消失,踏着晨光而去……她哭叫着,让他回来,就在她哭得绝望心死之际,一个人悄悄出现在她眼前,眉眼依稀,正是他!她死死握住他手,不许他走,她让他一定要陪着她,和他们的孩子,或许,把他们一起带走。
他拍着她的肚子,似乎在给她承诺。
他没死……她只是做个了个很长的梦,她猛地坐起身来,紧紧抱住他。
“你醒了。”
一道声音淡淡在她发顶响起,同样,带着出初醒的轻哑,但……
她猝然松手,那坐在她旁边的男子,不是他。
不是他!
“兆廷。”半晌,她低低出声。
对方就倚在她旁边,分去她半床位置,若是换作是他人,又或是她是别的人,也许早已骇怕起来,但素珍倒没有,这个人陌生,但也太熟悉,熟悉到她根本不会认为二人再有任何男女之别,在他眼中,她从来只是邻家的丫头,而在她眼里,他也只是邻家的哥哥。
她的男女之情,今生已用光用尽,前十数年给了他,后半辈子给了连玉,再也不会有别人
L。
是以,她几乎是本能地就和他平静地打了个招呼。
“嗯。”李兆廷应了声,下床穿鞋,“你切莫误会,也莫要想太多,只是你昨夜高烧,非要我留下不可,我才会留下来。你不是不知道你自己什么秉性,这胡搅蛮缠起来,让人厌烦头疼。”
素珍点点头,“我知道自己从前有多讨你厌。你放心,我不敢妄想,我昨晚本来……”
她想说,我昨晚本来以为你是连玉,但她素知李兆廷心高气傲,连玉又是他的宿敌,她无论如何,不能多在他面前提起他,哪怕这个人已然死了。
但她却不能在面上太惦念他。
她看着,床沿边他微微弯腰穿靴的背影,不觉一笑,他和连玉若论起来,该是叔伯兄弟了,他们模样并不相似,可眉眼背影有时间感觉竟有丝仿佛。
以前不懂,如今才知却是如此渊源。
她先喜欢了他,后来又爱上连玉,竟似宿命轮回,怎么也逃不掉。
可是,这个人,住在她隔壁家的哥哥,他们之间的关系……从爱到放,到再不萦于心,再到如今的陌生和忌惮,就好似过了一辈。他是魏成辉的主子,她也是恨他的,可他到底救了她,而他终究并非她的仇人,魏成辉才是。
她若想报仇,就绝不能罪了他。他们的关系,从来都不曾对等过。
“本来什么?”李兆廷蓦然回身,目中带着审视的深幽。
“本来不想如失仪,可是,我身边没人了,只有你这么个亲人。有何得罪之处,你莫要见怪。”“亲人”二字,她有意咬得甚重。
“是因为连玉死了,是以觉得身边没人?”
但他关心的明显不在此,他似笑非笑的忽地问道。
素珍一惊,背脊都是紧跟着一凉,她随即答道:“是,他待我不薄。若说不想,怎么可能?”
“只是,他已然死了,我又还能怎样?”她低声说着,顺势道:“兆廷,他如今也已不在,你是晋王之子,再继大统,再名正言顺不过,你能不能放过连捷、连琴,他们是你的堂兄弟,这等宽大胸襟,必为百姓称颂。我和他们到底一场相交,实不忍见他们身首异处。”
她一字不提他们是连玉的兄弟,只从自己身上着墨,说罢,甚至不敢抬眸与他对视,怕被他看出眼中对连玉的怀念。
他半晌没有回答,但头顶目光凝聚着的阴冷寒气,却足够让她手心尽湿,头肩创口上的痛也格外清晰。只是,旁边的再非会把她的命看成是自己命的连玉,会骂她却爱她的连玉,是以,她只能受着,只能在这宛如窒息的气氛中等着。
“冯素珍,你以为自己是谁?还能从我身上讨得两条人命?当年,先帝可曾因一时恻隐饶我家百十口性命?你可知道,这些年来,为了复仇,我付出了多少?我凭什么饶过他们的性命?”
终于,他冷笑开口,眸中是簇簇的火苗,嘴角微抬,却并非笑意,而是嘲讽她的不自量力。
素珍点着头,“我从前不知你难处,但我知道,李兆廷很寂寞,因为李公子总是不爱笑,我也知道自己在你心里是何等的微不足道,可是,能不能看在过去,我陪了你那么多年的份上,全心全意想让你开怀的份上,答应我这个要求?我只求你最后这件事,过后,我立刻消失在你眼前,从此,再不惹你讨厌——”
二人就在咫尺,彼此之间呼息可闻,李兆廷额角紧绷,眉骨一点一点在跳动。
“你既知微不足道,怎敢再提要求?你还以为你是有冯少卿护着的冯家小姐,还是连玉疯了而错爱的女人?在我心中,你跟外头那些卑微的宫女有什么两样?”
他猛地起来。把桌上酒茶摔在地上,那力道如此之大,水液全数溅到从后追到的素珍身上。素珍无法,正要跪地再请,她也没注意,直到膝上一股疼痛钻心而来方才发现自己碾在了碎瓷上,只是这些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在她身上了,她也不理会,咋正要说话,李兆廷冷眼看着一丝血红从她裤上渗出,在水中消融开来,一字一字道:“若非你父亲救过我一命,今日,你哪怕在我面前死掉,你看我会不会眨一下眼!”
他说罢,当即推门而出。微挑起的眼尾,但是嘲弄和不屑。
素珍慢慢起来,一瘸一瘸走回床边,坐了下来。
李兆廷的话,多多少少有些伤到她。不是因为李兆廷这个人,而
是,这会让她越想起连玉。
这世上再也没有人会在乎她。
浑身都是疼,她咬了咬唇,看到桌上药箱还在,便又慢慢走回去,从里面拿了纱布和刀剪。她卷起裤子,用剪刀把膝上瓷碎挑出来,末了,用纱布简单包扎起来。
她微微仰头,把那些伤恸倒回去。
轻轻拍拍肚子,仿佛里头的小东西能给她回应。
“我也许无法救下你爹的两个兄弟了,小鬼我是不是很没用?对李兆廷来说,我没有任何价值。我再努力一次,如若实在无法,我只能离开,我不能留在这宫里,一旦让他们发现,你会死得很惨。我要把你生下来,再回来找魏贼一家报仇,只有如此,我才能好好布置,放手一搏。”
*
李兆廷出殿后,门外的家臣附嘴到他耳边低语几句,他罢随之走进身旁的天子寝殿。这里如今已默认为他的寝室。而这本来也是他的寝实,他步履从容,笃定得并无一丝迟疑。
屋中已有人在等候。
却是从来只在暗中见面的人。
昔日的冯少英,今日的无情。
“六扇门捕快是出了名的厉害,怎么,后来你的人可曾追捕到慕容军逃离的确切路线?”他拍了拍他肩,以示对方辛苦了,随之极快地问出迫切的问题。
看的出无情神色也并不舒坦,他眉宇紧紧拧着,“找是找到了,但绝非全部。”
“怎么说?”李兆廷问着,忽地意识到什么,“化整为零!”
他声音是不无阴沉的,“这化成多少队人马?”
“无数。”无情沉默了一下,末了道,“我手下的人发现了几伙疑似士兵的男子的行踪,如今还在暗中跟着,先不打草惊蛇。”
李兆廷低低笑着,眸光已全然暗鸷下来,“好,将几万人的大部队拆成每队几人,约定在一个地方重新集合起来,这不仅脚程快了,哪怕你六扇门有三千捕快,从一开始就可能追错方向,有些人根本是诱饵,不再与部队集合。连玉早就做好打算,此举倒是甚妙。”
“但也难保能跟到前往集合地的士兵。”无情眼底却还是闪过丝笃定,“若是连玉,并不好对付,但连玉已死,那些到底只是士兵,我的人还跟着,定能打探些结果来。”
“很好,务必紧跟,不容有失。”李兆廷眸中杀气凛冽,“这批残军,我一定要全数消灭。”
“我明白,你放心。”
“后来可找到霍长安?”
“霍长安已然战死,尸首就放置在城楼。”
“好!且派人守着,他和连玉的尸首,是用来震慑逃兵最好的武器。”
“明白。我此前通知你,我要找寻珍儿的下落,你后来回信于我,说有她的消息,并会设法把她找回来,她如今在哪里?”既已把重要的事情暂交代完,无情立刻问道。
想起素珍方才模样,李兆廷心中微微一沉,但他并未把怒意表露,只笑道:“就在侧殿。”
“人是魏成辉捉的,以作铲除连玉之用,我当时尚在边塞,将柳守平杀了,战事一毕,便匆匆赶回,把人从他那里给要了回来。只是,连玉死在魏成辉手上,她也在魏成辉那里吃了些苦头,她和魏成辉难免有些龌龊,如今该是恨他入骨。这魏老师此举是有失光明,但我望你以大事为重,莫要过于追究。”
“魏成辉还杀了我一个兄弟,但我知分寸。”无情微微眯眸。
他声音冷峻,但李兆廷知他确有分寸。
“行,你先看看你妹去吧。你的功劳,在登基大典上,我再给你论功行赏。”
无情闻言,唇角少见的抬了抬,“从前我确实也醉心过立业建功,自从家门大变,倒没了此等心思。”
他说着朝他一揖,快步走了出去。
“不,你还是会喜欢的。”
他走后,李兆廷淡淡说道。他随即把门打开,召来一名家臣侍卫,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对方立下点头办去。他吩咐既毕,传小四服侍洗漱,过后,往阿萝住处而去。
如同他所料,阿萝彻夜未睡,见他到来,她擦了擦红肿的眼睛,迎了上去。
他我深深看着她,又微微冷笑道:“
看来我是来错了,你心里在想的人不是我,我惦记着你却又是何苦?”
阿萝一惊,若说心里不甜蜜是假,她当即上前,轻轻偎进他怀中。
“兆廷,我心里一时还无法忘却他,但我希望你明白,我爱过他,但如今爱的是你。”她低声说着,半是真心半是假。
她确然已对眼前这个男子动了心,但她不仅爱过那个男子,如今也还惦记着。
李兆廷抱住她,伸手轻抚她发丝,“好,我等你,我对你,总是没办法。”
“兆廷……”
“嗯,有件事,想跟你商量,我知道你恨冯素珍,但她父亲到底有恩于我,你知道,魏太师不喜她,欲除之而后快,魏老师手握重兵,她一旦出宫,必死无疑,只有在我的护荫下,她才能把命保住。我想把她留在这宫中。”李兆廷轻声说着,微微眯住的眸,闪过片刻之前她忍痛跪在地上的模样。
——
还有一千,放下节一起。
☆、480
阿萝心中一沉,她不是不知道,李兆廷哪怕不爱冯素珍,但对这个青梅竹马到底有些类似于兄妹般的情谊,最重要是,他看重冯家过去的恩情,他是一再强调了的礼。
但哪怕他不爱她,她也不想看到这个人!
然而,忽有什么升上心头!
该死!她怎么竟忘了,若冯素珍留在宫中,她才能复仇,她也要她尝尝当日自己看到连玉待她千万般好时候心头的滴血滋味,李兆廷不是她爱恋了十几年的男子么,她不信她没有感觉,在她经受痛苦之后,她就设法除掉她!
她脑中千回百转,但面上却是沉默起来,李兆廷轻轻把她放开,“怎么,不高兴了?我总是以为,你会体谅我,原来,我到底比不上连玉,若是连玉提出的要求,你会不应允?”
阿萝苦笑,“你不是不知我和她之间的嫌隙,留她在此,我自是不喜欢,但再不喜欢,我怎会不成全你的情义,我只是心有感触罢,她恨我夺走你,对我的厌恶,只会比我深,日后我怕多起事端。淌”
“你且宽心,我岂能让她碍到你眼,你是我的什么人,她又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李兆廷目中透出一丝欣慰和宠溺,又抚了抚她的发。
“有你这话,我便放心了。”阿萝脸上仍旧显出不安,心中却微微笑了。仿佛看到当日的念想慢慢实现,她欲言又止,李兆廷眼尖,柔声问道:“可还有心事?”
“孝安和慕容缻有消息了吗,孝安毁了我半生,这笔帐我想好好跟她算一算。你……不会反对吧?”她说着垂了垂眸。
李兆廷把她下颌抬起,给她保证,“你放心,这个仇你不报,我也会替你报!”
她面容清丽,这恸伤半带,犹如梨花带雨,昨夜,那留在掌心的感觉,让他看着眼前,心中微微动容,不禁低头吻了下去。
阿萝宛转成就,半晌,他离开,梅儿进来,给她请安。
“你回来了?”她轻声道,梅儿笑道:“是,小姐随李侍郎先行一步,奴婢连夜收拾细软,今儿李侍郎的人就把我带回来了。”
“是我傻了,这宫中日后还有什么没有?”阿萝说着,两行眼泪缓缓流了下来,但唇角却又盈上一丝薄薄笑意。
梅儿看得迷惑,她从没见过,一个人可以这般难过,却又是真正的高兴。
*
李兆廷出了阿萝的寝殿,问了小四,接着到了魏无泪昨日暂宿之处。
看到他来,魏无泪惊喜交加,双颊酡红,赶紧给他见礼,“无泪见过世子。”
李兆廷伸手虚扶,“小姐住得可还习惯?昨日来去匆匆,也未来得及相谈一言半语,希望小姐莫要怪罪。”
无泪脸上一热,又是羞涩,又是喜不自胜。她是个城府颇深的人,平素对无烟无瑕不无复杂之情,但并不盈于色。无瑕是正室所出,高人一等,盛气凌人,是她所认同的,但并不艳羡无瑕的婚姻,晁晃那种大老粗她可一点也不喜欢,她喜欢的是无烟的婚姻,少年君王,才华满腹,容貌清俊,那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良人?
而今,她的姻缘却不比无烟差半分,自从战事开始以来,从二哥处得知,这位世子是今届榜眼,她便充满期待。昨日,当他一袭银白铠甲从马上跃下,月色郎朗,风姿无双,她一顾便倾了心。
而他此刻纡尊来访,言谈间更是彬彬有礼,她怎能不喜欢?她连忙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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