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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宦-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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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丫鬟种玉在一旁道:“是呀小姐,听说她死得甚是惨烈,二爷在堂上哭得跟泪人似的呢。”
  “我二哥哭得跟泪人似的?”陶行妹难以置信地问,就二哥那性子,她根本都想象不出来他流泪会是什么样子。
  种玉点点头。
  陶行妹默了一阵,想起自己与云秀唯一的那次见面,心中蓦地难受起来。她微微垮下双肩,黯然问道:“种玉,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小姐,您是为了救二爷,有什么错?再说这场祸本就是那云氏自己惹出来的,要错也是她的错。”种玉理直气壮地宽慰自家小姐。
  陶行妹脑子里有些乱。一直以来,她都与她娘一样深信不疑地认定是云氏的错。因为若不是她的出现,若不是她使狐媚手段迷住她二哥,家里便不会发生那许多不愉快的事。
  可如今,她知道那云氏与她二哥是真心相爱的,却又觉着,爱一个人有什么错呢?只因为自己身份低微,便连爱人的资格都要被剥夺吗?只因为爱上了身份比自己低微的人,便活该承受这种失去至爱的痛苦吗?
  她心中有一种沉重而难以言述的悲惘,却又不明白这悲惘到底因何而起。
  “种玉,派个小厮去打听一下,云氏的尸首他们准备怎么处理?”良久,她有些无力地开口道。
  种玉疑惑:“小姐,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陶行妹道:“二哥说过,云氏在盛京没有亲人。如今二哥尚在狱中,只恐无人会为云氏收尸,就让我去为她收尸吧。”


第219章 又一次遇刺
  郭晴林回到宫里时,正是用晚膳的时辰。长安趴在凳子上,一边啃着红烧狮子头一边听他讲述审案的经过。
  待到郭晴林的讲述告一段落后,长安不失时机地将头探到桌沿之上道:“哎呀,这云氏果然傻。也不想想,地位悬殊的两人就算相爱,又能有什么好结果?这样死了也好,毕竟长痛不如短痛嘛!”
  慕容泓抬眸看她。
  长安油光光的嘴一咧,一副语出真知的模样道:“陛下您说是不是?”
  慕容泓看着她不语,目光沉凝如渊。
  长安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不堪他王八之气的碾压,如潜艇入水般将脑袋又慢慢缩回了桌沿以下。
  慕容泓这才移开目光,对一旁的郭晴林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郭晴林退下之后,两人默默地用完晚膳,今夜长安值夜,在值夜前她有一段时间可以回自己房里去更衣洗漱。
  刚擦洗完身体换好衣服,有人敲门。
  长安过去开门一看,是太瘦。
  自长安把他从考工室要过来之后,就给他安排了一个单人间,让他除了闷头研究之外什么都不用管,一日三餐管饱管好。几个月下来,这家伙已经由名副其实变成了名不副实。
  “安公公。”大约近几个月日子过得太好,他见到长安之后还有些心存感激却不知如何表达的无措。
  “东西做出来了?”长安让他进来,关上门问。
  “嗯。”太瘦从怀里拿出一个木头盒子,空调遥控器一般大小,递给长安,指着盒子末端一处凸起道:“为了避免不慎按到造成误伤,这里有个控制机关的开关。往左边拨是关闭机关,往右边拨是开启机关。”
  长安将开关拨至右边,将盒子对准墙壁,一拍盒子上面的圆形凸起,里头倏地射出一支木签子来,射到墙上发出“笃”的一声轻响,力道不轻。
  长安走过去,摸了摸墙上被崩掉白灰处露出的青砖,回头对太瘦笑道:“很好,若改成铁制的,杀伤力定然更强。”
  太瘦被夸,有些腼腆地笑了笑,问:“那,安公公,接下来奴才该做什么?”
  长安一边琢磨着那只木盒子一边抬头笑看了他一眼,道:“怎么?不想休息几天?”
  太瘦道:“比起旁人,奴才的差事已经很轻松了,若是再休息……那岂不是成了吃白饭的了?”
  长安拍拍他的肩道:“你不明白你自己的价值。放心,我长安既不是你爹,养着你终归是要有用到你的时候的。把设计图纸给我,这几天你就好好休息,待我找人把这盒子做成铁的,若没有问题,我再来找你。”
  太瘦领命,刚走到门口,长安在后头补充道:“记住我对你说过的话,我叫你做的任何东西,都不能透露给除了你我之外的第三人知晓,无论因为什么原因,都不能。”
  太瘦喏喏道:“安公公放心,奴才记住了。”
  太瘦出去后,长安看着手中的木盒子,在桌旁慢慢坐了下来。
  让太瘦设计这武器的初衷,其实是为了给慕容泓防身用的。他那么弱,他的生死却又与她的命运休戚相关,所以她不得不为他多考虑一些。
  然而现在看来,他对她似乎产生了一些不该有的情愫,这就让她对他的关心必须限制一个度,一个既不失奴才本分,却又不会让他多想的度。
  他是个聪明人,善于见微知著,所以很多事她相信并不需要明说。她所担心的,无非是他不能理解她的想法,想来想去,最后会对她心生芥蒂而已。
  这件事,终究还是要找个合适的机会让他明白她的想法才行。
  长信宫万寿殿,郭晴林躬身站在慕容瑛身旁,将今日京兆府大堂上发生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这么说来,如果陶行妹没有去找那个云氏,云氏也许就不会在堂上翻供,云氏一死,钟羡头上的那盆污水,也就永远都洗不掉了。陶行妹这丫头哀家还是有些了解的,跟他爹陶乐毅一个德性,都是一根筋,若无人指点,她不可能在这个当口去找云氏。那日她既未能见到陛下,那她在长乐宫门外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内,到底见了谁?”慕容瑛问。
  郭晴林道:“回太后,只有两个人与她说过话,分别是御前听差长寿,和长安。”
  慕容瑛听到长安的名字,似被提醒了一般抬起脸来看着郭晴林道:“对了,那个长安,哀家让你去问他夜行人之事,你问出来了么?”
  郭晴林道:“问了,他确实没看见那人的真面目。”
  “如何问的?”慕容瑛看着一旁正在往累丝镶红八窍香鼎中添置香料的白露,问。
  郭晴林道:“奴才给他用了不欲生。”
  “不欲生?就是那种能让人痛不欲生的药?”慕容瑛问。
  郭晴林颔首。
  “这样都没说的话,大约是真没看到吧。”慕容瑛喃喃道,走一回神,她又对郭晴林道“好了,你回去吧。”
  “是。”郭晴林退出万寿殿。
  慕容瑛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外,问身边的寇蓉:“你说他说的是实话吗?”
  寇蓉道:“他是个有心计的,所以才会对长安用不欲生。奴婢听说这药除了能让人痛不欲生外,还有个特点便是,中过此毒的人指甲根部会泛青,且月余不消。他若说谎,很容易会被揭穿。”
  慕容瑛闻言,未置可否,只对殿中的宫女太监道:“你们都退下。”
  众人退出去后,慕容瑛和寇蓉来到内殿。
  “钟慕白今日在京兆府只让蔡和去找那画像上的人,却未叫他继续追查端王遇刺一案,看来,他很快就会在廷议上提议将此案移交廷尉府了。廷尉李闻颇有几分断案的本事,你那边务必保证无迹可寻。”慕容瑛低声吩咐寇蓉。
  寇蓉道:“太后放心,且不说事情已过去数月,便是当初,也未留下丁点首尾。”
  慕容瑛在紫漆描金山水纹海棠香几旁坐下,娥眉深颦道:“如今形势不容乐观,贼寇一日未灭,皇帝就没有理由收回兵权。而只要兵权还在这些武将手中,文臣光凭口舌之利,又如何能与他们相抗衡?如今云州已被皇帝孤立,做不得我们的后盾了,我们必须尽快寻找一位新的盟友才有胜算。”
  寇蓉道:“太后,您身在深宫与外头联系不便,此事,终究还得托赖丞相才行。”
  慕容瑛缓缓点头,道:“记得上次听他说正在试图与赵王刘璋搭上线,也不知进展如何?这样,你明天飞鸽传书问他一问。”
  寇蓉正要答应,慕容瑛又抬手道:“不,不能飞鸽传书。如今钟慕白与赵枢的关系已从朝廷上争权夺利的互相倾轧演变为私仇,说不定如今丞相府外就有钟慕白的暗线,若是信鸽被击落,岂非坏了大事?还是派人去丞相府走一趟较为保险。”
  寇蓉道:“是。”
  深夜,甘露殿内殿的龙榻上,平躺的慕容泓悄无声息地睁开眼,看着帐顶朦朦胧胧的刺绣图案半晌,慢慢侧过脸,看向睡在墙角地铺上的长安。
  她背对着他这边面向墙里。
  他知道她又有心事了。
  这奴才一直与他一同用膳,吃得好,饭量也不小,然那背影却依然是窄瘦的一条。
  都说心宽体胖,心事重烦恼多的人是不容易长肉的。这奴才跟着他整天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活得已是辛苦,他又何必再给她多添烦恼呢?
  反正是一些连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不可理喻的感觉,放下不想也就是了。
  如是想着,他翻个身,琢磨着前朝那点事,慢慢睡去了。
  次日一早,雨停了,天却依然阴沉。
  慕容泓收拾好了准备去上朝,长安也准备回东寓所去了,不料慕容泓到了殿门口却突然点名让长安随行。
  长安与褚翔两个在宣政殿后唠了小半个时辰的嗑,慕容泓和郭晴林便出来了。
  四人走到去长乐宫和梅渚的分叉口,慕容泓忽然停下脚步问褚翔:“梅渚里的莲花开了吗?”
  褚翔:“……属下不知。”
  慕容泓看郭晴林。
  郭晴林道:“回陛下,在梅渚的东头,雪浪亭那边,有一小片睡莲已经开花了。”
  “甚好。”慕容泓将手中的玉如意递给郭晴林,道“你先回长乐宫。”言讫,自己带着褚翔和长安往梅渚去了。
  登上雪浪亭,果见粼粼碧波间盛开了一小片睡莲,油绿的叶子衬着那些深红浅白的水灵花朵,说不出的好看。
  长安殷勤地用袖子将亭中的美人靠擦干净,请慕容泓坐下赏莲。
  慕容泓不坐,道:“长安,那日在明义殿你与钟羡比试,朕见你似乎颇懂诗词,你可会背关于莲的诗词?”
  长安腆着脸问:“若是奴才会背,有赏吗?”
  “你想要什么赏?”慕容泓侧过脸瞥她。
  长安用拇指抵在食指指腹,示意道:“就赏奴才一个小小的恩典好不好?”
  慕容泓回过头去重新看着睡莲,负起双手道:“那要看你背得好不好了。”
  长安略想了想,念了一首苏东坡的《永遇乐》。
  慕容泓听后,默了半晌,方给出三字点评:“伤感了。”
  长安一本正经道:“要不伤感的还不简单?陛下您听着啊。大明湖,明湖大,大明湖上有荷花,荷花顶上有蛤蟆,一戳一蹦跶。”
  慕容泓:“……”
  那边褚翔却忍不住背过身去哧哧地笑了起来。
  “死奴才!”慕容泓唇角弯了弯,到底还是绷住了没笑。
  湖面上忽然星星点点地起了涟漪。
  “陛下,下雨了。”褚翔道。
  “嗯,你回去取伞吧。”慕容泓看着湖面道。
  褚翔转身欲走,想了想又回过来道:“陛下,要不让长安去取,属下在这里保护您。”
  “你去取,朕有话要对长安说。”慕容泓抬眼望一眼湖对岸,“若这么一会儿朕都不得安全,这宫中便该大整顿了。”
  褚翔想了想,也觉自己有些过于紧张,于是便道:“那属下去去就来。”
  褚翔离开后,慕容泓看着湖面上越来越多的涟漪,那层层交叠难分彼此的波纹,就像他那道不明说不清的心绪一般,令人烦乱。
  他努力摒弃心中杂念,将目光重新投于那片纯净的睡莲之上,静静道:“听兄长说,朕的母亲很爱莲花。朕不记得她的模样,每次看着这睡莲,倒似依稀能想象出她的模样一般。”
  长安不想在这个时候打岔,便安静地听他说。
  “朕的母亲早逝,君行的母亲早逝。每每回想起这些,就仿佛,被我慕容家的男子爱上的女人,都不会长命一般。”慕容泓说到此处,顿了顿,低声道“所以,朕这一生,或许不会去爱任何人。”
  长安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却又为他这般善解人意而觉得有些伤感和愧疚,遂轻声道:“陛下,您这样想是对的。自古帝王无心君王无情,无心无情,您的理智才不会被您的感情所迷惑,才能永远都做出最正确的判断。情深不寿,您既然是万岁,理当做到无情。”
  慕容泓侧过脸看着她,长安讨好地笑,道:“您放心,奴才会尽职尽责,时刻提醒您的。”
  “哼!”明明是自己做的决定,慕容泓不知此刻自己心里为何那样不甘,直想把这没心没肺的奴才痛骂一顿才能解恨。
  长安见状,赶紧过去把美人靠又擦一遍,狗腿道:“陛下,您站了这么久,定然累了吧?不如坐下休息一会儿,奴才再给您多背几首有趣的诗好不好?”
  慕容泓看着她长眸晶亮一脸小意,就像一只正卖力地讨主人欢心的小兽一般,可爱又可怜。他心中不免喟叹一声,想,罢了,就让这奴才这样陪着他也好。
  雨势渐大,一名宫女拿着伞一路小跑到亭下,向慕容泓行礼道:“陛下,褚大人让奴婢来给您送伞。”
  “他人呢?”慕容泓问。
  那宫女道:“奴婢在半路遇见的褚大人,他只叫奴婢来给您送伞,旁的没说,自己就急匆匆地走了。”
  因那宫女浑身被雨淋湿,头发贴在脸颊上看不大清容貌,长安便走到亭前去仔细瞧了瞧。见她委实眼生,她问:“你是哪个宫的宫女?”
  “奴婢是……”那宫女话说一半,突然暴起,一伞柄抽在长安头上,将长安打得跌倒在亭栏上,险些翻进湖中。她自己冲着慕容泓就过去了。
  长安猝不及防被她抽得头上剧痛脑中嗡嗡直响,心中却只有一个念头:这宫女好大的手劲,必然会武,断不能让她接近慕容泓!
  是以站稳身子之后,她几乎本能冲上前去,从后面一把扯住那宫女的头发,同时对退到亭角的慕容泓大叫:“陛下快跑!”


第220章 最后一次任性
  慕容泓自然也看出来那宫女懂武了,若是寻常宫女,那一下怎能将长安差点打落湖去。是以见长安扯住了她的头发阻住了她的步伐,他立刻跑下亭去,向长乐宫那边疾奔。
  他心里清楚,两个不会武的人对上一个会武的,根本没有胜算,他必须保住自己的命。慕容家老宅门上刻着象征着百子千孙的石榴图案,而如今,却人丁凋零得只剩他一人了。
  大雨瞬间就将他浇得湿透,原本轻软的衣裳紧紧地贴在身上,他感觉自己从未这般仓惶狼狈过。
  长安揪住了那宫女的头发,却不敢把袖中的小刀拔出来自卫。这宫女现在手里没有利器,想杀她没那么容易,只要慕容泓逃得足够远了,她便是跳湖也能逃生,她会游泳。而一旦把小刀拿出来又被这宫女夺去的话,她可就真的危险了。
  那宫女见慕容泓逃了,心中大急,也不回身,向后狠狠一肘击在长安的胃腹部。
  长安先是觉着胃部一阵紧缩,本能地弯下腰去,然后才觉出痛来。若非早上还未吃东西,光这一下就能让她吐出来。
  但她不但没放手,反而因被打而激发了反抗的烈性,将那宫女头发狠狠往后扯去。
  宫女被她扯得头皮剧痛,反手抓住她的手腕一边试图把头发从她手中扯出来一边回过身,一脚踢在长安的小腿上。
  长安极痛之下一分神,宫女趁机从她手中抢过自己的头发,无心与她计较,转身就去追慕容泓。
  从长安抓住这宫女的头发到她挣脱不过瞬间,慕容泓自然还未跑远。
  长安见状,忍着痛扑上前想再次抓她头发,不料被踢的那条腿痛得完全不能着力。她重心不稳之下自己扑倒在地,却依然眼疾手快地伸手勾住了宫女的脚踝,进而抱住了宫女的小腿,正准备凑过脸去咬她一口,那宫女也怒了。
  刺杀这种事若是一击不中,便再无成功的可能。她被长安耽搁的时间虽不算长,却足以让她功败垂成。念至此,宫女眸中闪过一丝狠厉,杀意陡生。
  她回转身,掰开长安抱住她腿的双臂,将她右臂扭到背后,一腿跪下去压住,抬起右手,右手拇指上赫然戴着一枚古朴到笨拙的黄铜戒指。她伸手捏住戒指顶端的黄铜刻花轻轻一拉,竟从戒指内部拉出一长段不知是什么材质的细丝来。
  长安胳膊被扭又被宫女跪压在下面,情知不妙,正拼命地挣扎,忽觉那宫女拿什么东西套在了她的脖子上,下一瞬,她脖子一周就似被刀锋切开一般地剧痛起来。与此同时,她感觉自己的脖子被勒紧,疼痛与窒息双管齐下,生命的脆弱顿时无所遁形。
  慕容泓知道自己不应该回头,尽快逃离这个危险之地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但……那名宫女至今没有追上来,证明长安缠住了她。不会武的长安,用什么才能缠住那名会武的宫女?
  他陡然心慌起来。方才初见刺客他都没有这般心慌,而此刻,他竟然心慌到难以自抑。
  在这股类似心魔一般的情绪的催动下,他终于还是止步回身,看向雪浪亭中。
  隔着数十丈宽的雨帘,他乍一看去,差点以为亭中无人。仔细一看,才发现亭栏上隐隐露出半个脑袋,而那个脑袋上并没有戴内侍的帽子。那是那个宫女的脑袋。
  在他逃脱之前长安不可能逃脱,而今不见长安人影,那宫女不来追他,却在亭中做出那样或蹲或跪的姿势,她在做什么?
  答案几乎毋庸置疑:长安已经倒在地上,她在杀长安!
  这个念头一起,身体上的凉意瞬间便渗进了心里。
  他没有多想,本能地拔下头上的龙首金簪就向雪浪亭走去。
  目睹过太多的生死,他知道生命有多脆弱,杀人与救人都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多一分耽搁,便多一分危险。
  这一辈子活到现在,他原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做到对任何人的生死都无动于衷。可这一刻他清楚地认识到,这个“任何人”中不包括长安。不知何时起,她于他而言,已经不在“任何人”的范畴中了。
  因为……因为曾经的他自己,那个会怕虫豸,会半夜挑灯寻花,会偷吃小甜饼,会因为好面子而作弊,会在意旁人的心情,会为了安慰别人而做出让步,会因为信任别人而愿意亲近,甚至还会用最大的善意去揣度别人的,那个真正的慕容泓,只有在懂他的她面前才会出现了。
  如果她死了,他将再也无法留住那个正在消失的真正的自己。所以,他不能失去她。
  他以不逊于方才逃离雪浪亭的速度原路返回。
  理智仍在他脑中不停地厉喝要他停下,要他不要忘记父兄侄儿的血仇和身后那座凝结了他慕容氏三代人鲜血的江山。
  可他控制不住他自己。
  在此前的十多年里,他一直是自由自在的,换句话说就是任性妄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明白自己早已失去了任性的资格,但此时此刻,却还是不免在心里为自己辩解一二:最后一次,我发誓,真的是最后一次。只要她活下来,下不为例。
  他更明白以自己的体格就算回去也不一定能救得了长安,甚至会把自己也搭进去。但是,正如面对他父兄侄儿的死亡时,如果他有那个机会去救他们,明知自己不敌,他就不会扑上去吗?他就不会甘用自己的性命去搏那万分之一的可能吗?
  不,他永远都会。
  如今在那亭中的,或许就是他此生最后一个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搏她万分之一生还可能的人了,他又岂能不去?
  亭中,长安还在垂死挣扎,她已经摸过了勒住自己脖子的那东西,知道那并非寻常绳索,而是一根细丝。用这细丝勒脖子最可怕之处就是很可能不用等到她窒息而死,细丝陷入皮肉之中,很容易将她的颈动脉勒断,到那时,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的命了。
  这宫女会武,长安脖子又被勒住,根本无法从她的压制下挣脱出来,尚得自由的左手再拼命地伸到后面去掰她的手,也只是枉然而已。
  虽然自看清了这宫中的形势之后,长安就做好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准备,却不想,这一天会来得这样快。而且相较于上一世,这一世的死法似乎更为痛苦。
  很快,她听到自己喉中也像那日长禄被勒死时一样发出了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呃”声,左手也因为大脑的缺氧而无力地垂了下来。
  她大睁着因窒息而充血的眼痛苦地看着亭外地砖上雨滴溅起的白色水雾,心中无怨无恨,只有不甘。不甘这辈子这样短暂这样辛苦,不甘自己就这样死在了一个无名小卒手里,不甘……两世为人,她终究还是没能弄明白,爱与被爱,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
  慕容泓果然只是在演戏而已,生死之际,他到底是毫不犹豫地丢下她独自逃走了。
  但她不怪他。
  自己笨,又怎能去怪别人太聪明?那个雨夜她和自己说好的,她留下来就是为了赌他一颗真心,有了他这颗真心,她就有机会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步往上爬,最终成为不再被人随意践踏的人上之人。而如果到头来证明这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她愿赌服输。
  她输了,付出性命的代价也在情理之中,在这个社会中,出身微贱的人有什么筹码去赌?唯一的筹码不过就是一条命而已。
  眼前渐渐起了红色的血雾,她知道自己真的快不行了。她觉得自己应该死不瞑目,所以眼睛再痛她也不愿闭上。
  然而,就在她渐渐发昏的视线中,在那片已被染成血色的水汽中,却突然出现了一双黑色的龙靴。
  慕容泓手握金簪一路跑回来,头上的团龙金冠失了金簪的束缚早不知掉哪儿去了,发髻也散了,湿漉漉的长发披了满肩。
  他到了亭前往亭中一看,不期然看到长安脖颈上一片血红,当即脑中一晕,胃里也翻江倒海般难受起来。
  他晕血,真的晕血,尤其是这种情况下的血。
  那宫女原本以为没有机会杀慕容泓了,所以才想杀了长安泄愤。不想慕容泓居然自己又跑了回来,简直让她喜出望外。
  她当即丢下长安向慕容泓扑去。
  濒死之际颈上的束缚忽然消失,空气猛灌而入,长安又喘又咳,发出的声音恐怖至极。脑中反应过来方才朦胧中看到的那双靴子是慕容泓的,她不顾颈伤挣扎着抬起头来向亭外看去。
  果不其然,慕容泓根本不是那宫女的对手,此刻两人都滚到了道旁,慕容泓被那宫女压在身下,宫女手中握着金簪正试图去扎他脖子,慕容泓则双手死死地握住她的腕子不让她扎下来,形势万分危急。
  长安咳嗽着想站起身来,然而身体却还未从窒息引起的麻痹中彻底恢复过来,被踢过的左腿又疼痛不已,她几番挣扎,都未能如愿从地上爬起来。
  慕容泓现在的确命悬一线,虽是咬着舌尖极力保持清醒才未在见血后晕过去,但他的反应和力量到底还是受了不小的影响。他恶心、头晕、眼前阵阵发黑,纵然冰凉的雨滴砸得他脸上生疼也无济于事,不过全凭一腔求生意志在强撑着罢了。然而,那金簪尖利的顶端,到底还是越来越迫近他的脖颈了。
  宫女眼看得逞,更是拼尽全力,簪子冰凉的尖端已经触到了慕容泓的颈部皮肤。
  那边长安终于站了起来,她瘸着一条腿,从袖中抽出之前一直不敢拿出来的小刀,忍住因颈部不适而引起的咳嗽,艰难而步履坚决地向亭外走去。
  哗哗的雨声与对成功的迫切渴望让宫女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看着金簪已经刺破了慕容泓的颈部皮肤并没入更深处,她眼中爆发出独属于成功的灼人光芒。
  慕容泓双手因为用力而血色尽失,却依然难以抵挡宫女的夺命之势。
  就在金簪将要刺入慕容泓要害的那一刹那,长安终于走到了宫女身后。她左手一把抓住宫女的头发用力往后一扯,迫使宫女仰起头来,右手快速地用刀往宫女仰起的脖子上一抹。
  粘稠而温热的鲜血霎时喷了慕容泓一脸,他吭都没吭一声就晕了过去。
  长安将那被抹了脖子的宫女往旁边一甩,过去在慕容泓身边跪了下来。她扶起慕容泓,用袖子拭去他脸上的血水,见他脖颈上的伤口出血不多,这才放下心来,就这么抱着他握着刀安静地等着。
  在等待的过程中,她冷眼看着一旁倒在泥水中尚未死透的宫女。她没有抹人脖子的经验,那一刀大约将她的喉管动脉全都划破了,随着血液的迅速流逝,宫女还在本能地一抽一抽的,只是动作越来越慢,也越来越微弱。
  她的眼睛始终死死地盯着长安,长安木然地与她对视着,直到她完全没有动静,眼中的那一点生气也消失殆尽。
  她没有闭上眼,死不瞑目。
  长安心中毫无波澜,既没有大难不死的侥幸,也没有手刃刺客的痛快。
  如果定要问她现在心里是什么感觉,大约就是庆幸吧。庆幸之前一直没有把小刀拿出来。若是让这宫女知道她身上有刀,她绝对不会放心把自己的后背对着她。
  而若是没有刀的话,瘸了一条腿的她又能怎样救慕容泓呢?慕容泓若是死于刺客之手,她也不可能活命。
  所以在今天这桩刺杀案中,比起去而复返的慕容泓,刀才是她真正反败为胜的关键。她由此悟出,不管人生到了何种地界,终究是要为自己保留一张不为人知的底牌的。只有如此,才能在山穷水尽之际,还能遇上柳暗花明。
  “陛下!”连绵不断的雨声中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长安扭头看去,褚翔终于来了。


第221章 丢卒保车
  长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昏过去的,但她确确实实是被痛醒的。
  睁开眼,长福的脸关切地探了过来,欣喜道:“安哥,你醒了。”
  长安目光往周围溜了一圈,知道这是在自己的房里,她胳膊一动就想撑着身子坐起来。殊不料头一昂牵动了勃颈上的伤口,一阵钻心的疼蓦然袭来。
  长安吸着冷气,又慢慢把头放平在枕头上。
  “安哥,你可别乱动了,许大夫说你脖子上的伤很严重呢,得好好养。”长福按住她道。
  “陛下如何了?你不在甘露殿伺候,来这儿做什么?”长安说话声音有些嘶哑,喉头还难受得紧。
  “陛下没事,正是陛下让我来伺候你的。”长福给长安倒来一杯水。
  长安摆摆手,问:“我昏了多久?”
  长福想了想,道:“自被送回来后,大约一个半时辰吧。”
  “陛下呢?”
  “陛下到殿中没一会儿就醒了。”
  长安释然,看来他当时晕去的确只因晕血而已,勃颈上的伤口应无大碍。
  身上湿乎乎的难受,她醒来时就发现身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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