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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宦-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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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是动口不动手的君子的地方?莫非是狗、狗舍?
“哎呦,陛下,奴才忽然肚子疼……”长安转身就想溜。
慕容泓眼疾手快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一边往前拖一边道:“肚子疼么?犬舍有茅房,去那儿比回宫近。”
“不是,陛下,奴才觉着您就很君子了,真的不用再见那些‘君子’了,陛下,陛下……”比力气长安拗不过慕容泓,眼看离犬舍越来越近,急得都快哭了,一个劲地用眼神向旁边看傻了的长福求救。
长福蹙眉摆手一脸苦相,用唇语道:“安哥,不是我不想救你,我真的不敢啊,求求你饶了我吧!”
长安挣扎着伸腿踢他,低声骂道:“吃嘛嘛不剩,干嘛嘛不行!”
转眼来到了犬舍门外,长安直接瘫倒在地,开始耍无赖:“陛下,求您了,奴才真的不敢去,奴才不想去!只要您饶奴才这次,让奴才做什么都行,求您了求您了!”丫的小瘦鸡,她说那天晚上怎么那么容易就饶过了她,原来后招在这儿呢。拿她最怕的东西来治她,良心大大滴坏了!
慕容泓回身看她,语意温柔:“你是自己站起来跟朕走进去,还是朕叫阚二出来抱你进去?抱进去直接丢犬棚里。”
长安一下抱住慕容泓的腿,眼泪汪汪地看着他道:“陛下,求求您了,您就饶奴才这一次吧。就一次,奴才保证,下次再不敢了!”
慕容泓不为所动,吩咐一旁的长福道:“去叫阚二出来。”
长福还没来得及答应,长安嗖的一声站起身来,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道:“不就是犬舍么,去就去,当奴才真怕!哼!”她居然自己昂首阔步地先进去了。
其实长安也想过了,反正慕容泓也不可能真的让狗咬到她,她只要克服自己的心理恐惧就行了。
她必须克服这个恐惧,否则按慕容泓的尿性,以后一定稍不如意就把她往这里拉,她还活不活了?
大半年没来,犬舍变得她都快认不出来了,不仅规模扩大了十倍不止,旁边还辟出了一块极为宽敞的场地。四周筑以高墙,将整个犬舍完全隔绝于人们的视线之外。
慕容泓带着她来到那块宽敞的场地上,朝一旁的阚二使个眼色。
阚二早得了吩咐,从犬舍中捉出一只毛绒绒的看样子不满三月的幼犬。
长安看到那只幼犬离自己越来越近,腿也越来越软。
最后阚二将幼犬放在长安腿边,那幼犬闻见她身上有肉香,一个劲地围着她转圈圈,往她腿上趴。
“摸它。”慕容泓道。
长安知道逃不过,是以虽然内中怕得心都缩到了一起,还是闭了闭眼强迫自己蹲下身去,心中反复安慰自己:一只幼犬而已,论杀伤力或许还不如爱鱼呢,没道理怕它的对吧……嘤,同样毛绒绒,为何这个毛绒绒让她这样毛骨悚然呢?
“安哥,一只狗而已嘛,你做什么这么害怕?你摸摸它,没事的。”见长安怕得浑身都在抖,一旁的长福实在看不过去了,遂也不顾会不会得罪慕容泓,蹲下身捉住那只幼犬,将它递到长安手边。
长安还未伸手,那犬便伸出嫩红的舌头对着她散发着肉香味的手一阵狂舔。
长安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慕容泓一直在旁边看着她。
片刻之后,在长福的不断鼓励下,长安终于渐渐平静下来,伸手摸了那幼犬几下,发现它果如自己想象的那般无害,胆子便大了起来。她伸手小心翼翼地将幼犬抱在怀里,仰头挑衅地看向慕容泓。
慕容泓弯起唇角:“不怕了?”
“当然。”长安傲然道。
“长福,退后。”慕容泓道。
长福站起身跟着慕容泓一起退后几丈远。长安怀里抱着狗,整个脑子都日了狗一般不会动了,只莫名所以地看着他们。
待到慕容泓觉着距离差不多了,扬声道:“阚二。”
“奴才一直准备着呢。”阚二与其余两名奴才同时打开三间犬舍的门。
长安往那边一看,眼珠子便定住了。犬舍里溜溜达达地出来一大群幼犬,目测足有七八十只。
一开始它们还只是在犬舍门外胡乱溜达,接着,有几只嗅觉灵敏的幼犬闻到了肉香,向长安这边跑了过来。
有了领头的,后面那一大群不管有没有闻到肉香,都跟着向长安这边扑来。
长安瞠目结舌地看着七八十只毛绒绒的小东西浪潮般向自己涌来,吓得心胆俱裂,“啊啊啊啊啊——救命啊!”将怀里幼犬一扔,她爬起身就跑。那惊慌失措的模样,形之以屁滚尿流也不为过。
慕容泓一开始还只是矜持地轻声笑,后来看着长安像只猴似的被一群小狗撵得满场跑,哪还有半点平时那或蔫坏或得意的模样。他开始乐不可支,笑得前仰后合。
长安跑了二十几圈后终于力竭,腿一软跌倒在地。幼犬们一拥而上将她淹没,但也只是激动地舔她而已。
长安挣扎着坐起身,气恼地往慕容泓那边一看,却见阳光下那人笑得双颊绯红眼含桃花,玉石相击般的笑声如他迎风飘动的春衫一般毫无拘束潇洒恣意。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慕容泓,那样的慕容泓让她想起他回忆中那座开满桃花的玄都山,是否玄都山上的慕容泓,就是这个样子的。
这个样子的慕容泓,挺好的。
幼犬们还围绕在她身边对她又蹭又舔的,她心中的惧意却乌飞兔走一般渐渐流逝了。有人用一个笑容,驱散了她心中对狗的恐惧。
离了犬舍之后,长安渐渐回过神来。
虽然慕容泓最终帮助她克服了对狗的恐惧心理,但他这种方式她可不喜欢。
反正现在最后能威胁她的东西也没有了,她琢磨着可以报复他一下。本着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原则,这个报复的方法自然是……
长安一念未完眸光一转,居然就看到道旁的树叶上有一条灰褐色的尺蠖。
真是想曹操曹操就到。
长安悄悄将那条尺蠖捉下来藏在掌心,追上慕容泓问:“陛下,无嚣禅师让您要亲贤臣远小人,那到底什么样的臣子才能称作贤臣呢?”
慕容泓觉得她这问题问得有些突兀,但瞥了眼灰头土脸的她,大约也发现今日自己闹得有点过,便耐着性子道:“贤者之为人臣,北面委质,无有二心……”
巴拉巴拉一大段之后,慕容泓问长安:“懂了么?”
长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那能屈能伸算是贤臣品质么?”
慕容泓想了想,道:“自然也算。”
“陛下,奴才发现一只能屈能伸的贤臣呢,您看!”长安忽然喜形于色地将拳头伸到慕容泓面前,摊开手掌。
那条尺蠖终于得到自由,遂摇摇晃晃地竖起身子。
慕容泓妩媚的丹凤眼都差点瞪成了杏核眼,“啊”的一声大叫,转身就跑。
风水轮流转,真是前一刻河东,后一刻河西呀。
“哎,陛下,您跑什么啊?亲贤臣远小人,方能国运昌隆呀!”长安托着那条尺蠖一边追他一边忍着笑道。
“长安,你站住!长福,还不拦住她!”慕容泓躲在一棵树后厉声道。
“哦……哦!”长福笨手笨脚地上来拦长安,口中道:“安哥,你这样是不对的。”
“你懂什么?堂堂一国之君,人中之龙,居然会怕一条虫,成何体统?快让开!”长安一脚踢过去,还未碰到长福,长福便一个半空一百八十度旋转姿势标准地来了个假摔。
长安暗暗给了他一个大拇指,抬脚就又冲慕容泓去了。
“陛下,您的贤臣,贤臣呀!”她曼声道。
慕容泓在前头边跑边道:“长安,你就此作罢,朕可答应你一个要求。”
“奴才的忠君之心,岂是一己私利可以收买的?陛下,您跑那么快做什么?等等奴才和您的贤臣呀!”其实跑了这么一会儿,手心那条尺蠖早不知掉哪儿去了,看着前头溜得比兔子还快的慕容泓,长安忍不住停下来捂着肚子笑。
要说慕容泓真是有自知之明,一早把随从都留在粹园门口,如若不然,此刻恐怕已经颜面扫地了。
长安笑过之后,继续往前追去。
两个年纪差不多的青葱少年,在春光初绽的林间追逐嬉戏,他们自己不觉这是多么美好的一幕,跟在后头的长福却是看了个一清二楚。
“除了安哥,大约再没人能让陛下这样了。”他笑着喃喃道。
两人跑着跑着便不知跑哪儿去了,偏离主干道的地方林木葱郁疏于修剪,转过一道弯后,长安竟看不到慕容泓的身影了。
她停了下来,耳边不闻脚步声,她知道慕容泓定是躲起来了。
此处偏僻,虽知也许不会有危险,但到底多留无益。如是想着,她便轻声道:“陛下,您快出来吧,奴才已将那虫扔了。”
耳边寂寂无声。
她小心地在杂草丛生枝条横斜的林间一边搜寻慕容泓留下的痕迹一边前行。忽脚下不知被何物绊了一下,她措手不及仆倒在地。
耳边又传来慕容泓的大笑声,她回头一看,见慕容泓一手支在树干上,眉眼如月气喘微微地看着她道:“死奴才,真当朕治不了你!”
长安默不作声地从地上爬起来,背对着他从袖中掏出手帕来按在腕子上。这地上杂草与灌木交错,方才也不知是何物扎破了她的手腕。
慕容泓见长安始终背对着他不知在捣鼓什么,唯恐她手中还捏着那条虫,遂道:“朕警告你,再来朕可生气了。”
长安捂着腕子转过身道:“奴才说了,已经将那虫扔了。此处偏僻,陛下,我们赶紧回去吧。”
“腕子怎么了?”慕容泓甚是敏锐地吸了吸鼻子,问“受伤了?”
“没事,小伤而已。此处难走,奴才走前面给您开道吧。”长安往外走。
慕容泓一把将她扯回来,道:“把腕子伸出来。”
长安:“做什么?难不成您还想给奴才验伤?奴才可不想和长福两个人把您抬回去。”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慕容泓不由分说拉过她受伤的那只手,伤口在手腕内侧,他让她手背向上。
“把帕子拿开,别让朕看见。”距离近了,血腥味自然也浓了些,慕容泓的脸微微发白。
“陛下,真的是小伤,奴才回去自己擦点药就好了。”长安不知他要做什么,唯恐伤口刺激了他晕了还得自己背他出去,便不想配合他。
“不看你的伤,把帕子拿开,快点!”慕容泓皱眉,语气也带上了几分严厉。
长安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将帕子攥在手心挪开,看他搞什么鬼。
慕容泓从袖中掏出他自己的帕子,仔细而快速地叠成条状,然后凭着记忆准确无误地绕过她手腕伤处,问她:“是这儿吗?”
长安点点头。
慕容泓便开始给帕子打结。
长安悄悄抬眸看向对面那个人。
方才一番追逐让他微微出了些汗,许是被血腥味刺激,他的面色泛白,白皙的肌肤被汗意一蒸,便真如温泉水滑洗凝脂一般的润泽通透起来。那眉的弧度仍是锋利飞扬的,只那双眼睫毛纤长,这般微微垂着又神情专注的模样,不自觉就透出了几分少年不染红尘般干净纯粹的温柔来。
方才还灿烂至刺眼的阳光与铺天盖地的绿意此刻都成了他的背景,他在长安眼中的形象,从未如此刻一般的醒目和清晰过。
长安觉着自己的心跳得有些快,似乎比方才追逐奔跑时更快。不仅快,心口还微微发烫。
脑海中浮现出上辈子偶受小伤,自己回家擦百多邦贴伤口贴的情景,还有那次她脖颈被陈佟所伤,钟羡拿帕子替她捂住伤口的情景。
不管哪一次伤口都是疼的,唯独这一次,唯独此时此刻,她感觉不到伤口的疼。
为什么会有如此区别?一个晕血的人苍白着脸替她包扎伤口,就真的值得她这般感动么?
她还未想明白此刻让自己的心深深悸动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慕容泓已经系好了手帕。打结处两只边角如两片树叶般规整地垂在结扣两旁,连大小形状都差不多。像是他才能打出来的结。
慕容泓替她包好了伤口,似乎并不觉得这样的举动于他而言有什么不妥,只抬起脸来眸光清湛地瞪了她一眼,斥道:“笨手笨脚!”
第194章 东厂
次日,天蒙蒙亮,长安来到安置那十八个人的房间。
推开门一看,一边铺上睡了两个人,一边铺上睡了九个人,还有七个人不知所踪。
长安也没吭声,但她推门的声音已经吵醒了一部分人。被不闻不问一个月后,这些人再次看到长安,一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松果儿就在那九个人一个没少的房间内,见长安露了下脸,他忙穿衣起床来到门外,一脸巴结地跟长安套近乎。
长安侧过脸看了他一眼,这厮看样子也就十四五岁的模样,说话行事与长禄有那么一点儿像,但比长禄多了些精明圆滑的市井味儿。
有了长禄的教训,长安对这些小太监已经完全关上了心门。自顾不暇的境地,无谓再为别人的悲剧去难过。
“知道旁边少了的那七人干什么去了?”长安负着双手,问。
松果儿道:“他们跑圈儿去了。”
“哦?那你怎么不去?”
“奴才这体格奴才自己清楚,就算跑断腿也做不了拔尖的那几个。但是奴才反应快,到时好生练一下球技,做个接球传球的散立大约还是可以的。”松果儿道。
“你倒是会为自己定位。”长安瞥他一眼。
松果儿讨好地笑道:“最后还不是要看安公公您如何安排嘛!”
长安没再应声。不多时,袁冬带着六个人跑步回来,见长安站在那儿,忙上前行礼。
“跑了多远呐?”长安问。
袁冬道:“回安公公,绕净身房八圈。”
长安点点头。
此时房里那些睡懒觉没跑步的人自然也都出来了,长安既未对袁冬等人予以夸奖,也未对偷懒之人予以惩戒,只道:“都去领早点吧,用完早点,杂家带你们去含章宫鞠室练球。”
都是苦出身的人,吃东西狼吞虎咽的,一张饼一碗粥几口就吃完了。
长安带着他们绕到鸿池边上的一座三层小楼前,这座小楼原名秀樾楼,原是皇帝赏荷之处。长安觉得此处用来做东厂的办公地点挺好的,一来此楼一面是水三面空旷,免去了被人窃听之忧。二来这楼有三层,楼上用来放卷宗资料什么的也比较方便。
她自己选好地方后,就去跟慕容泓说:“陛下,奴才把您的御宝挂在秀樾楼了。”
慕容泓听说最后挂的是他那副字,得意之下也就不在乎她将那副字挂哪儿了。于是长安顺理成章地霸占了秀樾楼。
当然,跟慕容泓通过气后,她就把秀樾楼的匾额给摘了,换上了东厂的匾额。
众人见长安将他们带到这座楼前,都有些莫名所以。
“认识这匾额上的字么?”长安回身问他们。
众人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若有钱读书,大约也就不会来宫里做太监了,如长寿那般的毕竟是个例。
“不认识也不打紧。杂家不过想告诉你们,虽然你们是被杂家挑过来的,但你们并非不可替代。若是你们之中有人表现不好,杂家会将他退回净身房去,重新挑人过来取代他的位置。除非,你们入了这座楼,那在杂家这里的位置,才算真正的不可取代。”长安道。
众人闻言,都仰头重新打量那座楼。宫里的楼,自然比外边的更精致华丽,但是进去这座楼地位才不可替代的话,显然赋予了这座楼另一重不可言喻的神秘色彩。
“蹴鞠队,是陛下让杂家负责组建的,但杂家平日里要在甘露殿当差,没工夫看着你们。袁冬,从今日起,这十七人都由你代替杂家督导管理。若有紧急事务,可去甘露殿前找杂家汇报,若无,每月的月半和月末,来此楼中向杂家做一次汇报。”长安道。
袁冬愣了一下,随即毕恭毕敬地行礼道:“奴才遵命。”
这下不曾跟着袁冬出去晨跑的人都有些心里没底起来。
松果儿眸光复杂地看了眼袁冬,终究没敢将不甘心的情绪表露出来。
这就是长安这几个月来观察郭晴林学到的用人之道的一点皮毛。她发现郭晴林对手下当差的管理完全就是放养模式,除非有不得不赏的大功劳抑或不得不罚的大过失,否则一般都是有功不赏有过不罚。
但是,只要有提拔的机会,他肯定会提拔手下表现最好的那个。得到提拔的人知道自己为何得到提拔,也就等于知道了郭晴林喜欢什么样的人,讨厌什么样的人。于是那些原本表现不好的人根本用不着郭晴林自己动手去罚,被提拔的那个人自会将他们收拾得服服帖帖。因为被提拔后,独善其身已不是他表现好的方式,管理好受他管理的人,才能算是表现好,才能获得下一次的提拔机会。
以最省力的方式达到最和谐的管理效果,所以郭晴林才能身兼数职却整天一派悠然地优哉游哉。
长安觉得这是可取之处,于是便运用到了她的蹴鞠队上,且看效果如何。
离开鸿池,长安将人带到含章宫鞠室,交给慕容泓指派的蹴鞠教练俞文海,让袁冬负责在训练结束后带众人回长乐宫。
出了鞠室,她本想回甘露殿的,走着走着,居然又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明义殿。
国子学如今仍设在这里,钟羡与赵合都没来,然而人却不少反多。听闻,有几位世家公子是新加入的。
这算是世家态度的一个转变么?当初因为根本没将慕容泓放在眼里,又或者,笃定他的帝位坐不长,所以才不让世家子弟进宫读书进而让慕容泓有接近拉拢的机会。
而如今,慕容泓连封七王,外朝钟慕白的影响越来越大。虽然钟慕白对慕容泓不见得有多恭敬,却也没有明显的反意,加上钟慕白的独子钟羡与慕容泓关系匪浅,让他们觉得局势有些复杂难测了,所以才派自家子弟接近慕容泓一探究竟不成?
只可惜慕容泓自病体痊愈后,一次也未踏足明义殿。不过想来两天后的上巳节,这些人应该都会受邀陪同慕容泓前去粹园踏春吧。
次日,丞相府世安苑,赵合将拐杖一扔,在房中踱了几步后,信步走出房门。
“太好了,三爷能走了!恭喜三爷贺喜三爷。”一旁的丫鬟小厮连声祝贺。
赵合得意地抬了抬腿,道:“他娘的,还以为这辈子就废在床上了呢。那御医许晋到底有些本事。”
“照奴婢说这是三爷您自己吉人自有天相,与御医有何关系?”近旁一美艳丫头娇声道。
赵合伸手就去她脸上刮了一指头,道:“就你会说话。”想起明日上巳节长安答应会带嘉容去粹园见他,他心中一阵激动,吩咐丫鬟道:“快去把爷新做的那两身衣裳都找出来,爷要挑一身最好看的穿上明日去粹园踏春。”
“依老朽看三爷还是不去为好。”耳边忽突兀地传来一道老头的声音。
赵合回身,看到正从院门处向他走来的孟槐序时,不由惊讶地瞪大了眼。
去年他派人刺杀孟槐序,后来那些刺杀的人回来说因为有人插手刺杀失败了。但孟槐序从那以后再未出现,他还以为这老头被吓跑了呢。没想到过了这么多个月后,他竟然又出现在他面前。
赵合骄横惯了,虽是心中有鬼,仍蹙着眉头一脸不快道:“孟先生,你不过是我爹的一个幕僚而已,管东管西管到我头上,不觉得自己管太宽了?”
孟槐序袖着双手,扫一眼周围,道:“三爷确定就这样与老朽说话?”
赵合嘴动了动,不悦地顾左右道:“你们都退下。”
眼见人都走光了,孟槐序方缓缓道:“去年三爷派人刺杀老朽之事,老朽并未告诉相爷。”
赵合心头一颤,道:“我不知道孟先生在说什么,我为何要刺杀你?”
孟槐序冷笑道:“装傻也是要分在什么人面前才能装的,否则便成了真傻。五个月前三爷腿疾未愈,什么事都要假人之手方能去办,莫非你认为要查清那件事于我而言会有什么困难?我不仅知道是你派人刺杀我,还知道,你为何要刺杀我。而这两件事只要有一件被相爷知道了,都足够相爷将你软禁到你成亲为止,你信也不信?”
赵合大怒,道:“你别忘了,当初可是你先插手我的事,我才会对你动手的。”
“哦?那三爷不妨去让相爷为你主持公道。”孟槐序不咸不淡道。
赵合语噎。
过了半晌,他强行压抑住怒气,一甩袖子道:“你到底想怎样?”
孟槐序道:“若是三爷执意要赴明日的粹园之约,也可以。不过,你需答应为我做一件事来作为交换。”
赵合眸光闪了闪,问:“何事?”
孟槐序将拢在袖中的手抽出,摊开手掌,掌心静静地躺着一枚样式古朴得有些笨拙的黄铜戒指。
他道:“替我将此物带进粹园。”
第195章 莲溪寺
上巳节,慕容泓息朝一日。理由是为了赈灾,文武百官都度过了一个十分忙碌且艰难的冬季,是以不妨趁上巳节这天带家人出去好生游玩一番,以作散心。
大早上,长安在房里裹胸。其实她的胸现在也不算大,可她骨架纤细,个子抽高了,整个人便似一枝瘦弱细长的柳条,哪儿有点凸起醒目得很。
而且这裹胸必须裹得很紧才成,如若不然,原本的规模加上布条的厚度,只会显得更突兀。
裹好之后,长安坐在榻沿上大喘气,暗暗祈祷这胸千万别再长大了,如若不然,要裹得看不出来会死人的。
其实认真想来,女人真的从心底里都喜欢大胸吗?长安觉得至少有一半的女人是因为在意男人的眼光所以才喜欢大胸,至少她上辈子就是这样。上学跑步时她讨厌死自己发育得过早又过好的那对大胸了,长大后才发现原来操场上的确不是它的用武之地,情场上才是。
但是这辈子,她应该不需要这件撩汉利器了。虽然一个女人一辈子都假扮男人生活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可算是一种失败。但如她这样的出身,在这个社会作为一个女人来生活,其境遇只怕远比现在更糟。别的不说,若是几个地痞无赖摁住了她,她还能翻天不成。这还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即便遭遇了这种不幸,她也很可能没有机会、没有能力或者没有地方为自己讨回公道,这种彻底的绝望,还是真正致命的。
这样想来,这辈子能遇见慕容泓,还真是踩了狗屎一般的幸运。
她歇了一会儿后,伸手拿榻沿上的干净衣裳,却从衣裳里掉出一块帕子。她捡起一看,是慕容泓帮她包腕子的那块帕子。丝绸质地,又是纯白的,血渍干在上面后没能洗干净,不可能还给他了。留着也没什么用,还是待会儿带出去扔掉好了。
长安穿好衣服戴好帽子,衣襟袖子全都抚平了,确定自己仪表整齐,这才将那块帕子往袖子里一塞,准备开门出去。
手堪堪搭上门闩,她却又停了下来。
从袖中摸出那块帕子,她眼神复杂地看着它。
真的是纯白的一块帕子,只在一角用金线绣了一条优美舒展的线条,没有爪子没有犄角,但依然看得出是龙的形状。
她摸了摸那条写意的小金龙,脑中忽闪过那日慕容泓在那片绿意泛滥成海的林间为她包扎伤口的模样。初春的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星星点点地洒在他瓷白的脸上,那长长的低垂的睫毛在光斑中泛起五彩迷离的光泽,映得他整张脸镶金嵌玉般的华丽……
不知为何,一想起这一幕长安的心跳便会加快。她有些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回身走到立柜前拉开抽屉将手帕往里一丢,心道:有金线呢,蚊子腿再瘦也是肉啊!
关上抽屉,生怕方才那个理由还不够她说服自己一般,她又想:待将来后妃入宫,就说这块帕子是陛下包过伤口的帕子,说不定还能卖上一大笔钱。
这样想着,她心里总算舒坦了,开门出去,锁好门后一回身,看到不远处郭晴林也正出门。
他与刘汾不同,他懂得偷懒。以前刘汾总是一大早起来带着宫女太监去甘露殿伺候慕容泓起床洗漱。郭晴林不这样,他直接安排在内殿守夜的太监负责早上慕容泓的洗漱事宜。至于他自己,只要在慕容泓走出甘露殿时,能准时在殿外候着就成了。
今日慕容泓不用早朝,是以大家都起得晚些。
既然撞见了,长安只能过去行礼。开春后衣衫穿得薄了,郭晴林身上那股丹参川穹膏的味道愈发清晰。宫中规矩,为了避免引起主人不适,奴才身上是不能有味道的。这郭晴林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会这股味道历久不散?总不可能身上天天都带伤吧?莫非是用得多了腌入味了?
“长安,你今年多大了?”长安正跟着郭晴林一边往甘露殿的方向走一边胡思乱想,旁边的郭晴林却突然问道。
“回郭公公,奴才今年十六。”长安道。
“果然是一代胜过一代啊,记得杂家十六那年才刚刚入宫,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懂。哪及安公公这般千伶百俐深得圣宠。”郭晴林悠悠道。
长安摸不准他什么意思,遂讪笑道:“奴才这叫笨鸟先飞,您这叫后来居上,自然是您更胜一筹。”
郭晴林看他一眼,这奴才个性太过鲜明,在接触之时往往就容易让人忽略了他的长相。但细细看来,这奴才的长相与他的个性还真是相配,都是表面柔顺内藏桀骜,不好调教的那种。
不好调教的猎物,总归是比那些容易调教的猎物更能激起捕猎者的兴趣。
“听说刘汾是你的干爹,在你之前,他在宫中这么多年可从未收过干儿子。”郭晴林忽换了话题。
长安叹气道:“大约奴才命里真的带煞,克亲生父母不说,连这干的也克。从今以后,奴才可再不敢随便与人攀亲了。”
话题还未展开,这奴才便已将此话题终结,果然是个极聪明的。郭晴林暗忖。
“即便不是亲生的,好歹也父子一场,你就不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死的?”郭晴林抛出诱饵。
长安心中咯噔一声,一脸迷惑地看着郭晴林问:“太后不是说他是上吊自尽的么?莫非这其中另有隐情?”
郭晴林风流毓秀地弯起唇角。光看他的皮相和做派,这哪是个太监?分明是哪个富贵人家的浪荡公子。
“今晚来滴翠阁,我告诉你。”他倾过身低声道。
长安:“……”这变态是要开始对她下手的意思?
“入夜之后长信宫应当也有宫禁吧,奴才如何进得去?”长安眨眨眼道。
“安公公果然耳聪目明,这么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阁楼,杂家随口一提,安公公便知是在长信宫。”郭晴林直起身子,看着长安笑得意味不明。
长安面色不变,只道:“奴才知道长乐宫并无滴翠阁,郭公公向来行事妥当滴水不漏,自然也不会夤夜将奴才约至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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