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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宦-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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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慕白闻言,一边派人去宫里延请御医一边吩咐梁世佑:“将端王带去别殿,好生护卫。此事定要彻查到底。”
梁世佑领命。
次日一早,慕容泓正在用早膳,郭晴林来到内殿向他禀道:“陛下,奴才刚得到消息,昨夜端王府进了刺客。”
慕容泓执筷的手一顿,问:“端王怎样了?”
“听说端王无恙,贞妃受了重伤。”郭晴林道。
慕容泓默了一刹,突然手捂胸口面露痛苦之色。
“陛下!”长安与长福忙上前扶住他,见他委实不能支持,便扶他到榻上躺下。
郭晴林见状,忙派人去请御医过来。
“都出去,朕想一个人静静。”在榻上躺下后,慕容泓白着脸道。
众人退出内殿。
长安关上殿门,满腹狐疑,平时也不见慕容泓对端王有多关心啊,怎么一听说他遇刺就这样了?更何况端王还没受伤。可若说他是演戏,观他面色又不像。演技再高,也不能瞬间让自己的脸白至透明吧……
“长安。”
长安正想不明白,郭晴林在一旁唤她。
“郭公公有何吩咐?”长安笑着靠近他,鼻端却沁入一丝似花似药极为清新的味道。这味道长安再熟悉不过,因为她自己这两天也正用着呢,这是丹参川穹膏的味道。
长安心中一动:这郭晴林身上有伤?
“我要去太尉府为钟公子解毒,殿里的事就暂且交由你负责。”郭晴林看着眼前这个小太监,那双长眸弧度倨傲,其中精光又盛,一看就不好控制。
“是,郭公公您放心去吧,这里奴才自会照料好的。”长安对于郭晴林能解钟羡之毒有些惊讶,但也没表现出来。
郭晴林走后没一会儿,御医来了。长安便又跟着御医去了内殿。
慕容泓没什么大事,不过突受刺激气血两逆造成心口绞痛罢了,喝两贴凝神安心的汤药便能好。
御医走后,长安独自趴在榻沿边上看着慕容泓。
慕容泓侧过脸看她一眼,见她满眼忧虑,他失了色的唇角微微一弯,道:“别担心,朕好得很。”
长安:“您的脸色可不是这么说的。”
慕容泓收回目光看着帐顶,道:“真的。到今天,朕这场罪,才算没有白受。”
长安想了想,问:“您的意思是说,您此番以身试毒的真正目的,达到了?”
“这是最后一次。从今后,他们这些魑魅魍魉,在朕的眼中,将再也无所遁形。”慕容泓闭上眼以平复心中仍激烈翻涌的情绪。少倾,他再次侧过脸,对长安道:“朕方才早膳没有吃饱,待会儿你去广膳房吩咐他们重新做一份过来。从今天开始,朕每天都要比之前多吃一点。”
“在变成胖子之前。”长安一本正经地补充道。
慕容泓失笑,眸光温软,道:“嗯,在变成胖子之前。”
下午王咎照例来甘露殿向慕容泓汇报廷议情况,提及端王慕容寉遇刺之事时,王咎道:“因贞妃重伤,不能照顾端王,是故丞相提议将端王暂且送往太后宫中,由太后代为抚养。”
“众位卿家可赞成这一提议?”慕容泓问。
王咎道:“纵有那心存疑虑的,因无它法可代替,又如何能反对呢?”
慕容泓点头道:“目前有资格抚养端王的确实只有太后了。关于此事,钟太尉是何态度?”
王咎道:“钟太尉因家中有事,今日上午并未参加廷议。”
第185章 打嗝
太尉府秋瞑居,钟羡在服了解药两个时辰后,终于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羡儿,你觉得怎么样了?”钟夫人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问。唯恐他又如上次一般突然暴起。
钟羡看了眼床边一脸关切的父母,忽痛苦地皱起眉头伸手抚额,手背上的刺痛又让他看向自己被包住的手。
“爹,娘。发生什么事了?我为何会这样?”他问。
钟夫人与钟慕白互看一眼,安慰他道:“你中毒了,不过幸亏郭晴林郭公公妙手回春替你解了毒,你现在已经没事了。”
“中毒?”钟羡满眼迷惑。
“一时想不起来也没关系,你先好生休息,这些事以后再说也无妨。”钟夫人本来还想说话,钟慕白抢在她前头道。钟夫人想想钟羡发狂时做的那些事,巴不得他真的忘了才好,当即道:“是啊羡儿,你别多想,中毒之事你爹自会给你讨回公道的。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你都没吃东西,娘去厨房让他们炖点汤。你好好歇着啊。”
夫妇二人吩咐丫鬟好生照看钟羡,便出了房。
“你们也不必在这儿守着了,我想一个人待会儿。”钟羡对丫鬟们道。
丫鬟们奉命去了外间。
钟羡侧过身向着床里,呆呆地出了会儿神后,无所适从地叹了口气,抬手用手背遮住了双眼。
院内,钟慕白对郭晴林拱手道:“此番真是多亏郭公公出手相助,此恩此德,我钟慕白记下了。”
郭晴林臂弯里搭着拂尘,颇有些温文尔雅玉树临风的味道,闻言谦逊道:“钟太尉不必客气,杂家也不过奉命行事罢了。”
“如果郭公公自己不说,想必也没人会知道郭公公能解此毒吧?所以,郭公公口中这个奉命行事,到底是奉谁的命呢?”钟慕白忽然抬眸看着他的眼睛道。
这话里已经明晃晃地带上了质疑,郭晴林面色丝毫不变,只笑着道:“钟太尉说笑了。太尉乃一国重臣,您的爱子有难,但凡有办法尽一份绵力的,谁不愿来献这个殷勤。但杂家只是个奴才,身不由己,纵然想向太尉大人献这个殷勤,也需得到太后与陛下的允许方可。您说这算不算奉命行事?”
“原来如此。那就劳烦郭公公替我带话给陛下与太后,改日,钟某必定亲自入宫拜谢陛下与太后于犬子的救命之恩。”钟慕白道。
郭晴林应了,也不多做耽搁,当即告辞出府回宫。
晚些时候,秋暝居内,钟羡用过了午饭,坐在床上与钟慕白和钟夫人说话。
“对我下毒的多半是那个老者。当时他问我铁衣是不是‘踏雪乌龙驹’时我便觉着有些突兀。后来我上马时被马鬃上的一枚蒺藜扎破了手指,当时并未在意,如今想来,定是那老者在摸铁衣鬃毛的时候将那枚染毒的蒺藜粘上去的。”钟羡道。
钟夫人愤怒道:“果真是他。世上怎会有这种人呢?你前一刻才救了他的命,彼此非亲非故无冤无仇,他不知感恩也就罢了,居然还趁道谢之机加害于你,真是岂有此理!”
钟羡本想说或许他救人就在对方的设计之中。后来一想,他陪钟夫人去天清寺捐冬衣本就是临时起意,对方怎么可能提前在豫山脚下布下这一局呢?
可若真是巧合,那老者的行为未免也太过匪夷所思。
“在你们交谈的过程中,真的没有一丝可以探知对方身份或来历的线索?”钟慕白问。
钟羡认真回忆了一下,摇头道:“没有,他所乘坐的车驾,随侍仆从,包括他的衣着穿戴所言所行,都没有任何可以让人记住的标志。当时我想着不过是路上偶遇之人,日后未必会再见面了,便不曾探他的底。只不过,既然是在上山的路旁遇见的他,他要么是准备去天清寺,要么是已经去过了天清寺,只要他不是第一次去天清寺并且因为路上受袭没有去成,拿着他的画像去天清寺寻访一番,定有收获。”
钟慕白点头道:“有道理。那这几天你好好休息,过两天待你好得差不多了,与为父一起进宫感谢太后与陛下的援手之恩。”
钟羡垂下眼睫,道:“是。”
钟氏夫妇出了房门来到院中,钟夫人回头看了看,终是忍不住问钟慕白:“老爷,你说羡儿真的不记得毒发时自己所做过的那些事了么?”
“他若想忘,自然能忘。”钟慕白道。
“我就怕他忘不掉,压在心里。那个小太监……”
“不必多虑,此事我自有主张。”男主外女主内,何况所谈之事又非什么光彩之事,钟夫人见钟慕白这般态度,也就闭上嘴不再多言了。
几日后,长安带着宫女从广膳房拎了食盒回甘露殿,正好郭晴林从内殿出去。
“长安,郭晴林你先不要碰。”用膳的时候,慕容泓忽然道。
长安一脸无辜:“奴才没想碰他啊。”
慕容泓瞄她一眼,道:“不想碰他你整天跟爱鱼看着小鱼干一般看着他?难不成还看上他了?”
长安差点一口饭喷出来,道:“陛下,用膳的时候能不能别说笑话?奴才既不瞎也不傻,就算看上您,也不会看上他呀。”
她是没喷,慕容泓听到这句话却给呛着了。
作为御用试膳,两人吃饭的模式一向是慕容泓坐凳子上,在桌上吃。长安坐地上,在凳子上吃。虽然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绝对是种屈辱,但在宫里可是难得一见的殊荣了,毕竟和皇帝一起吃饭呢。
“什么叫‘就算看上朕’!死奴才口气不小!”慕容泓放下筷子,一边拿帕子捂着嘴一边伸腿来踢长安趴着的那张凳子。
长安忙端了碗转移到离他远些的另外一张凳子上去,脱离了他能踢到的范围,这才从桌沿下冒出一双眼来看着慕容泓道:“奴才不过打个比方罢了,陛下您的风度呢,您的教养呢?如此激动,难不成还真希望奴才看上您?您要能封奴才做九千岁奴才就将就一下……”
话还没说完,那边慕容泓夹了个素丸子朝她扔了过来,长安眼疾手快地拿碗接了,赞道:“陛下准头真好,玩投壶游戏定然老赢吧!再扔个给奴才看看呗。”
慕容泓看着对面那明明出言不逊还乐得眉眼生花的奴才,想着是时候祭出戒尺了。不过眼下自己尚未大好,为免追不上这奴才反被她嘲笑,还是再忍耐一段时间为好。
如是想着,他便暂且忍下一口气。为了早日养好身子,当天午膳他破天荒地用了一碗半饭还有一碗汤。
结果,他积食了。
长安绕着软榻走了三圈,蹲下身对正捂着腹部歪在软榻上的慕容泓伸出一只爪子,道:“要不,奴才给您揉揉?”
慕容泓侧过脸横了她一眼,那双眼里已经因为难受泛起了生理性的泪花,故而那一眼真是春水横聚波光潋滟,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看得长安心肝都酥了。
“你出去。”慕容泓道。
“这御药房恐怕还得有一会儿才能送消食的汤药来,就让奴才先帮您揉揉肚子吧。”长安不动。
“出去。”慕容泓指着殿门。
“不就是积食吗?陛下您不必难为情,人生在世,谁没积过几回食呢?没积过食的人生都不能算完整的人生……”
“出去!”慕容泓不耐她的喋喋不休,有些抓狂地捶着软榻道。
“陛下,就算不念您和奴才的主仆之情,看在中午吃的那两碗饭的份上,奴才也不能在此危急时刻丢下您不管啊。”长安痛心疾首道。
慕容泓无力地将脸埋在了袖子里,闷声闷气道:“你先出去,朕、朕要打嗝。”
长安小嘴一抿,差点没笑出声来,忍着道:“打嗝放屁人之常情,陛下您打吧,奴才不嫌弃您。”
慕容泓恼了,伸手就想拧她耳朵,谁知一直起身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长长的嗝。
嗝声过后,殿内一时安静得出奇。
长安绷着脸,鲜红的唇角抿成薄薄的一条线。
慕容泓双颊泛起嫣粉,艳如桃李却冷若冰霜地瞪着长安威胁道:“你敢笑试试?”
长安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齿间艰难地挤出四个字:“奴才不敢。”
见自己在她面前终究还是有威慑力的,慕容泓满意地收回目光,伸手抚着自己的胃部。抚了两下之后,见长安委实安静,便又看了她一眼。
接触到他那外强中干小心翼翼的目光,长安:“哈哈哈哈哈哈……”仿佛被这一眼触到了笑穴一般,她笑得坐倒在地,乐不可支。
慕容泓:“……”正准备拼着难受也要先教训一下这不知死活的奴才,郭晴林出现在内殿门口,禀道:“陛下,钟太尉携其子钟羡在宫门外求见。”
第186章 钟羡的道歉
听说钟氏父子来了,慕容泓瞟长安。
长安一脸的无所畏惧,道:“陛下,您看您都这样了,要不奴才帮您出去应付他们?”
“就这么想与他见面?”慕容泓答非所问。
“哈,那样都那样过了,谁还稀罕见面呀!”长安没心没肺道。
慕容泓瞬间黑了脸,道:“爱鱼好久不曾出去透气了,带爱鱼出去遛一圈。”
长安抗议:“明明今天早上刚遛过。”
“嗯?”慕容泓威胁意味十足地斜眼过来。
长安闭上嘴一声不吭去猫爬架上抱了爱鱼就走。
估计这奴才已经走远了,慕容泓才忍着不适来到外殿,吩咐郭晴林道:“宣他们进来。”
长安抱着爱鱼走到殿后花园那边,从袖中摸出一片树叶来,看着上面写着的四个字,眉间疑虑重重。
那是她和越龙约好的传递消息的方式。越龙通过广膳房地道进出宫闱,她则经常要去广膳房为慕容泓准备御膳,所以她与他约好有消息就以树叶传递,树叶就随意扔在广膳房院中那座葡萄架下,除了有心留意的长安,谁也不会发现。
今天这树叶上划了四个字,分别是“王”、“咎”,“钟”和“毒”。
什么意思,钟羡所中之毒是王咎下的?怎么可能?
以越龙的人脉关系和社交圈子,这样的消息他不可能从别处获得,只能从太后处获得。事实上,自刘汾和冯春出事后,太后对他的来历必然已经产生了怀疑,那么这个消息,莫不是太后在投石问路?
如果这次问不出路,或许太后就会采取些强硬手段来让越龙开口了。那么,是给她一个嫌疑人好,还是让越龙消失好?
长安一边琢磨一边散步,不知不觉踱到后院,正好看到长福和大满从净房出来,大满口中还道:“……最近这宫中怎么老死人?”
“谁死了?”长安问。
两人抬头见是长安,忙上来行礼,长福道:“一个四合库的太监,在梅渚溺死了。”
“四合库的太监……”长安心头一动,将爱鱼往长福怀里一塞,道一声“照看好它”,转身就往长乐宫外走去。
甘露殿,钟羡原本做了一路的心理准备依旧手心出汗,结果进殿后一看,长安不在,顿时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两人向慕容泓行过礼后,慕容泓命人给他们赐座。
钟慕白道:“臣此番携钟羡前来,是为感谢陛下的援手之恩。若非有郭公公,钟羡此番恐怕真的凶多吉少了。”
慕容泓腹中还在一阵阵的难受,然而他善于忍耐,故而此刻面上分毫不显,只微微一笑,道:“朕也没做什么,是郭晴林术精岐黄,太后御下有方。钟太尉可去过长信宫了?”
钟慕白颔首道:“臣正是从长信宫过来的。钟羡刚刚毒发,陛下便派人前去探望,足见陛下对臣等的关切爱护之心。哦,说起此事,钟羡毒发时曾狂性大发六亲不认,许是吓着了长安公公,在此,臣代他向陛下赔罪了。”钟羡在一旁跟着行礼。
“钟太尉就算护短,也不是这个护法吧。”慕容泓伸手拨弄着桌上的茶杯盖子,眼角向父子二人这边微微一挑。
钟慕白神情微凝,道:“不知陛下此言何意?”
慕容泓道:“长安那奴才的胆子朕再清楚不过,别说钟羡只是狂性大发六亲不认,就算钟羡当着她的面把太尉府给拆了,恐怕她回来也不会那般失魂落魄,还病了两天。钟太尉若不提此事还自罢了,既然提了,朕还就想知道当日到底发生了何事?”
父子二人沉默了一刹,钟羡不想父亲为难,咬咬牙正欲作答,钟慕白抢在他前头道:“莫不是钟羡初初醒来朝榻边之人发难时,伤到了长安公公?”
慕容泓双眉弧度极轻微地一轩,道:“想不到那奴才说的还真是实话。当日她回来时额上青了一块,说是钟羡发狂时受了池鱼之殃。朕起初不信,但既然钟太尉也这般说,想必是真的了。即便如此,钟太尉这口头上的道歉还是略欠诚意,这奴才的性子你不了解,钟羡想必是有几分了解的,既狡狯又记仇。若此番钟太尉不将她安抚好了,钟羡日后进宫,只怕难免要受她刁难呐。”
钟慕白道:“臣不知长安公公受了伤,既如此,明日臣必定备上薄礼,聊表歉意。”
慕容泓笑道:“如此甚好。对了,若是朕未记错,这个月底该是钟太尉的寿辰了吧?”
钟慕白略怔了怔,方道:“劳陛下挂怀,确是。不过不是整寿,又在国丧期间,臣不打算操办。”
“不打算操办是钟太尉自己的事,不过寿礼朕还是要送的。朕想了几天,也没想出什么合适的物件可以当寿礼送与钟太尉,不如就把先帝手抄的那本《六韬》送与太尉吧。郭晴林,去朕的书架上把那只绿檀盒子取来。”慕容泓道。
郭晴林很快将那盒子取来,慕容泓从盒子里拿出那本书,轻抚着修补过的封面,道:“这是先帝留给朕的东西,朕却没有保管好。纵有钟羡帮着找人修补复原,终也不复原来的样貌了。还是交予钟太尉保管吧,备不住哪天,先帝留给朕的其他东西,也要仰赖钟太尉替朕保管呢。”
钟羡听着皇帝话里有话,想着父亲定会拒绝,殊不料一念未完便听钟慕白道:“此物乃先帝留给陛下之遗物,按理说臣不该僭越。然先帝曾答应待臣五十生辰时要题一幅字送给臣的,既如此,就当陛下为先帝兑现承诺,多谢陛下厚赐了。”
慕容泓道:“钟太尉劳苦功高,区区一本书而已,谈不上厚赐,不过是朕聊表心意罢了。”说罢,将那本《六韬》装入盒中,令郭晴林递给钟慕白。
钟慕白接了盒子在手,道:“陛下,还有一事。当日对钟羡下毒之人经过臣等暗中寻访调查,似与天清寺的无嚣禅师有所牵连。听钟羡说这无嚣禅师乃是陛下的贵客,故而臣没有动他,不知陛下以为此事该当如何处置?”
“无嚣禅师?”慕容泓眉头微微一蹙,思忖着道“朕与无嚣禅师有过数日接触,据朕了解,无嚣为人淡泊低调,便是入宫为朕谋事,也是因朕一再相请不得已而为之,断不会贸然参与朝臣之间的争斗。朕实爱他之才,若太尉放心,无嚣那里,不若就由朕派人去询问如何?”
钟慕白颔首道:“那就有劳陛下了。”
梅渚边上,长安看着被人抬走的宝松的尸体,心中一阵气闷。
此事除了冬儿之外无人会做,毕竟宝松为人一向谨慎低调,要说能为他招来致命灾祸的,只有刘汾和冯春之事。而刘汾和冯春之事,四合库就两人参与了,冬儿和宝松。宝松一旦身亡,在四合库,冬儿就彻底无人牵制,彻底地独掌大权了。
她明知道宝松是她这边的人。
长安让宝松替她办事时曾许诺过他,待事成之后,会让他做四合库的二把手。而如今,冬儿让她永远地食言了。
她默默地握起拳头。果然在这宫中心软不得,慕容泓曾让她培植一个可以取代冬儿之人然后除去冬儿,她念着与冬儿之间到底薄有几分交情,一直不曾谋划此事。而如今,她连预备的人选都没有了。
冬儿这是料准了慕容泓与时彦有合作,而她长安也有把柄在她手中,不敢对她怎样,才敢这般明目张胆地拔除身边的钉子。
可笑她长安当初数落长禄时头头是道,轮到自己时却又当局者迷了,这感情与交情,又有何区别呢?宫里哪来真正的交情,有的都不过是彼此间的利用价值罢了。
巴上利用价值更大的人,踢开利用价值已经变小却又会带来麻烦的人,这才是宫里人真正的生存之道。
长安微微眯起眼睛,心道:冬儿啊冬儿,你以为四合库在长信宫中,你又顺利巴上了寇蓉就万事大吉了?可你别忘了,正如我有把柄在你手中一样,你也有把柄在我手中。没错,如果没了你,长乐宫这边就彻底失去了对四合库的控制权,可有句话叫做不破不立,既然你如此桀骜不驯,就别怪我长安翻脸无情了。
她转身向长乐宫走去,来到紫宸门上,偶一抬眸,正好与从宫里出来的钟慕白与钟羡父子打了个照面。
她愣了一愣之后,主动迎上去行礼赔笑道:“钟太尉,钟公子,这就要走啊。”
虽然长安并未如她离开太尉府时放下的狠话一般将当日之事告诉慕容泓,但钟慕白对她仍无好感,“嗯”了一声便与她错身而过。
走了几步之后发现有些不对劲,他转过身,发现钟羡还站在原地,催促他道:“钟羡,还不走?”
钟羡抬眸看向他,几分犹豫几分决绝,道:“爹,我想单独与安公公说几句话。”
钟慕白眉头微蹙地又看一眼长安,到底还是同意了,道:“别耽搁太长时间。”
“是。”钟羡颔首。
待钟慕白走远了,钟羡与长安也走到一旁避人的角落里。
“你想说什么?”长安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坦然地看着因为强行压抑着窘迫而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的钟羡,问。
钟羡原本没打算要与她单独交谈,只因那日的事他到如今都还未完全消化,更难以启齿。可今天听慕容泓说长安回来后还病了两日,他又觉着于此事上,即便自己再难堪,也不该一味逃避。毕竟,错的那个人是他。
“我、那天,我……我中毒了,迷失了心智,我不知道、不知道自己到底做过什么。若、若有伤到你的地方,还请原宥则个。”钟羡根本不敢与长安对视,简单的两句话也说得磕磕碰碰的。
“这结巴是中毒的后遗症么?”看着他那躲躲闪闪的样子,长安心中好笑,表面却一脸好奇地问。
钟羡:“……”
长安笑笑道:“没关系,你不必抱歉,那天你是伤了一些人,但没伤到我。”
钟羡见她如此善解人意替他遮掩,心中又是惭愧又是感激,还未想好如何接话,长安却又补充道:“只是亲了我而已。”
钟羡脑中“轰”的一声,那是所有血液都涌上脸颊的声音,若此刻脚下有地缝,他定然想都不想就跳进去。可如今脚下没有地缝,他只能背过身向着墙壁,以一个面壁思过的姿势道:“我、我……”
“我知道你不记得了,本来我也不该提醒你的。”长安无辜地扭着手指道,“不过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有个最大的缺点,那就是好奇心实在是太严重了。这几天我食不甘味寝不安席,就是想不明白那天你神志不清时,为何看到别人就打,看到我就亲呢?还不是亲一次,而是一亲再亲,亲得我都喘不过气来……”
长安话还没说完,钟羡忽然扭头就走。长安瞥见他红若朝霞的侧脸,知道这男人害羞已极,实在是无法面对了才想逃避,却故意追在他后头问:“文和,你怎么了?”
钟羡脚步一顿,动作有些僵硬地背对着她道:“……我爹还在等我,我、我先走了。”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长安蔫儿坏地弯起唇角,腹诽:一句忘了一句道歉就想撇得一干二净?没门儿!
第187章 针对冬儿
连着刮了几天北风之后,甘露殿的地龙就烧起来了。
宫里前两天就发了冬衣下来,对于越穿越厚这个事实长安甚感满意,要知道她胸前那对刚开始膨胀,她真的不想在这个当口去束缚它呀。
有时候想想也觉得奇怪,以她现在的处境,这辈子能不能恢复到女子身份还很难说,胸前这对发育得好或不好,似乎也没有什么要紧的。只是,作为一个女人,谁会有C不要偏要A吗?或许有,但不包括她。
无嚣又被慕容泓招进宫中来了,除了第一天进宫长安在一旁看着慕容泓问他关于对钟羡下毒之人的线索外,这两天慕容泓召见他长安都避出来了,原因无它,这无嚣的尊容……她知道以貌取人是不对的,可是她控制不住她的生理反应啊。
对于慕容泓这个连恶心话都听不得的家伙居然能日日对着无嚣那张面目全非的脸这一事实,长安真是既不解又佩服。皇帝果然不是人当的。
殿里有长寿和长福伺候着,她乐得躲清静,站在殿前避风的角落里一边晒太阳一边从袖中摸出红枣来吃。
要说慕容泓这个老板真是不错,还知道替员工向肇事者讨要精神抚慰金。钟氏父子进宫的第二天,太尉府就给她送来了一百两银子并一些补药和桂圆红枣核桃之类的吃食。虽则这一百两在她眼中有点少,但她也明白,对于一个月例只有几百个钱的宫人而言,这可是一笔巨款了。
最关键的是,如果慕容泓不开口替她要,她不也没辙么?所以她知恩图报,把她最不爱吃的核桃分了三分之一给慕容泓,还有三分之二分给了嘉容小美人。这样分配的理由是,根据吃啥补啥的定理来看,比之慕容泓,无疑嘉容更需要好好补一下脑子。
“长安。”郭晴林忽出现在甘露殿门口。
“郭公公,有何吩咐?”长安把没吃完的枣塞回袖中,迎上去问。
“替我去一趟四合库。”郭晴林递给她一张纸和一张银票。
长安展开一看,全是一些日常用品。她懵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道:“是。”
刘汾当中常侍的这近一年中,很少让她去给他办这些鸡毛蒜皮的私事,故而郭晴林忽然来这么一出,还真让她有些不适应。
这一宫的首领太监,自是有资格让底下任何一个小太监为他去办私事的,这不是明文上的规定,但大家心照不宣。如果你想被下绊子穿小鞋,当然你也可以拒绝。
长安倒不是怕被郭晴林下绊子穿小鞋,反正他俩的敌对关系也是心照不宣的。只不过,矛盾放在脸上有什么用,不动声色就把对方给除了那才叫本事。
话说回来,郭晴林身上那股丹参川穹膏的味道怎么经久不散呢?什么伤这么多天还不好?
想起长禄跟他交往那段时间身上也带伤,长安心中一个激灵:莫非这性虐还是双向的?郭晴林这个变态!
走了一会儿后,长安回过神来,思及去四合库要见到冬儿,心里又琢磨开了。
这冬儿是新官上任,虽说她原本就是四合库的二把手,但毕竟年纪尚轻资历尚浅,于公于私,寇蓉都不会放心把四合库彻彻底底地交到她手中。她的身边,一定有寇蓉的人在盯着,既如此……
长安伸手从道旁摘下一片树叶,用指甲划上“王咎钟毒”四个字,随后将树叶往袖中一塞。
转眼来到长信宫四合库,冬儿果然坐在了以前冯春坐过的位置上,而她的身边,也有了一个捧着账册与她校对的宫女。
“安公公,好久不见你来,还当你长乐宫也建了四合库,用不着咱这长信宫的四合库了呢。”冬儿似乎心情不错,见了长安还开口打趣。
长安悠悠道:“果然最毒妇人心呐,好歹咱俩也是对食,杂家这么久不来,你就不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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