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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宦-第2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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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宝琛将自己留在榕城境内,下一步呢?如何处置她会否成为他给新任福王的第一个考验?看他目前这态度,王位显然还是要传给六王子陈若雰,不说陈若霖,十七王子陈若雱与九王子陈若雩及其身后势力在这几个月中又会做出何等抉择?若他们有异动,福王打算如何应对?
  福州的这片海,在接下来的这个夏季,只怕再也没有平静之时了。
  如今放在长安面前选择只有一个,一个有利于眼前却不利于长远的选择。
  除了陈若霖之外,就陈若雰陈若雩陈若雱这三个人,不管哪个继位恐怕都不会放她活着离开福州。若换做陈若霖继位,他也许也不会放她离开福州,但至少短时间他不会杀她。然而他继位,带给整个大龑的威胁绝对比其它三人要严重得多。
  最难的地方在于,她并没有这个把握能控制住陈若霖。与虎谋皮,若最后遭反噬的只是她一人,倒也不要紧,可若因为她的自保之举令千万百姓再受战火屠戮之苦,那她的罪过便大了。
  她不是圣人,但她也不想做魔鬼。
  天气益发炎热,长安满腹心事,也懒得下山,日日呆在千岁府吹海风喝冰酒听云胡弹琴。
  大约是术业有专攻的缘故,云胡弹奏曲子比慕容泓更好听。几日琴曲听下来,长安完全能理解他为何不爱说话,而云家的琴为何名为殊言了。因为云家人有殊言琴在手,他们的确不需要再借助语言来表达一切。
  陈若霖也一连好几日不曾上山来寻长安。福王全州戒严的政令一下,他估计也有许多事情需要去忙。
  这日傍晚,长安坐在松树下的月台上,多喝了几杯酒,醺醺然听着云胡的琴,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云胡停下来,默默看着躺倒在他三丈开外的那个女子。
  其实在那日之前,他不曾关注过她是男是女,他只是听说他是九千岁,他想着,凭他的机缘,若这世上还有一人能帮他拿回殊言琴,那大约就只能是他了。但他从来也未曾想过,这个九千岁,居然会是她。
  一个女子,女扮男装做到九千岁,那会是怎样一种经历?
  无论如何总归不会轻松就是了。
  她一定不知道,每当自己闭上眼睛,那张醒着时永远云淡风轻的脸上,便只剩下一种似乎永远也解脱不得的疲惫。
  也许是出于感激,他莫名地希望自己的琴声能助她从这深重的疲惫中暂时解脱出来,哪怕只是一瞬。但就目前而言,他还未能做到这一点。
  他抬起眼看向远方,海的尽头晚霞已经开始暗淡,海面上层涌不歇的浪花却依然洁白。这让他想起故乡山头的雾霭,也是这般,起伏不定,轻盈洁白。
  视野下方临海的断崖上忽然攀上来一只手。
  云胡收回目光,看着陈若霖毫不费力地从那与海平面垂直的断崖下翻了上来,风度宛然地扯出掖在腰带里的长衫下摆,踏上月台。
  他漫不经心地瞥了眼自己,然后目光移向睡在月台上的长安,抬手从树上摘下一根松针,单膝跪在长安身侧,饶有兴致地用那松针去搔她的眉眼耳根,旁若无人。
  长安皱眉挥手,意在驱赶那扰了自己清梦的虫豸,几次之后,人便醒了过来。
  喝多了酒又没能睡到自然醒,长安头脑有些昏沉。她坐起身,对一旁的云胡道:“你去休息吧。”
  云胡颔首,抱着琴瘸着一条腿走了。
  “今天怎么有空来?事情都安排妥了?”长安口渴,抬手用叉子插了一块切好的西瓜。
  “有什么可安排的?不过是想你了,便来了。”陈若霖握住她捏着叉子的手,将西瓜劫入自己口中。
  长安也没管他,兀自又叉一块西瓜,结果又被劫。
  长安丢下叉子,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不过是两块瓜而已,也值得生气?来,我喂你。”陈若霖叉了一块瓜递到长安嘴边。
  长安张嘴吃了。
  陈若霖似乎有些高兴,问她:“出海吗?”
  “你现在还能带我出海?”长安问。
  “当然。你若愿意,我们今晚就走,出去玩上几天再回来。”陈若霖伸手用指腹拭去她唇角的一点瓜渍。
  长安迎着海风眯着眼看了看暮色中广袤无垠深不可测的大海,道:“若被你父兄知道,他们定然希望你我有去无回。”
  “那是当然。所以,你信不信我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保你周全?”陈若霖看着她问。


第645章 出海
  长安知道要说服庞绅和龙霜同意她跟陈若霖出海,怕是又得费上半天口舌,于是干脆就没知会他们,只跟圆圆和吉祥交代了声,也没收拾行李,就跟着陈若霖乘着他泊在崖下的小舟走了。
  小小一叶舟,坐两个人刚刚好。
  陈若霖一边划着桨一边看着坐在他对面一脸淡定的长安笑道:“你这个样子,会让我误会你讨厌现在你所拥有的一切。”
  “你这是在嫌我太容易被拐么?”长安抱着双臂挑眉看他。
  “被我拐,自是越容易越好。”陈若霖这会儿心情委实不错,便是不笑都一副眉眼生春的模样。
  小舟划入海中不久,不远处便有一艘在近海巡逻的大船经过,两者之间距离最近时不过十丈。但大船上的福州水兵仿佛没看到这条小舟一般,径直过去了。
  “看起来你与福州水师交情匪浅啊。”长安看着对面优哉游哉的男人道。
  陈若霖轻笑,问:“你知道福州水师是在谁手里发展起来的么?”
  长安想起曾听圆圆说过他以货船作饵剿灭海盗一事,道:“你还真是无所不能。”
  “战斗是男人的天性,天性不应受环境的限制。真正的男人,不管战场在何处,都能赢。”陈若霖自得起来仿佛在陈述事实。
  “所以你这个常胜将军打算用这叶小舟带我漂洋过海去你的珍藏之地看良心?”
  “此番时间有限,就算了。下次若是时间充裕,倒也不妨一试。”陈若霖道。
  天完全黑下来之后,长安再回头,已经看不见千岁府了。
  淡淡星辉从长空洒落,海面以粼粼银光相迎。单调桨声里,舟在画中游。
  长安仰头看了会儿星星,抬手抽下发簪散开发髻,暂时放空头脑,迎着清爽的海风长长地舒了口气。
  “束胸也可一并解了,回去之前,除了我,没人知道你是谁。你尽可做你自己。”陈若霖在她对面道。
  “说的也是。”长安手落在腰带上。
  陈若霖目光落在她手上。
  “当我傻?”长安抬手将手中银簪扔在他脸上,笑骂“色鬼!”
  “色鬼?这骂法倒是新奇。不过慎用,小心我让自己名副其实。”陈若霖腾出一手捡起她的簪子,问“这算是定情信物么?我收下了。”
  长安不理他,侧过头以手作梳,迎着风梳理自己那一头柔软蓬松的长发。
  从陈若霖这个角度看去,女人清丽而稍带棱角的侧面尽收眼底,两只白白的小手在黑发间来往穿梭,恰似两尾灵活的小鱼在深蓝的波浪中追逐嬉戏。
  “你再这般勾引我,我便要控制不住了。”他忽然道。
  长安梳理头发的动作一顿,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问:“如何控制不住?有反应了?觉着热吗?要不要给你降降温?嗯?”她一手垂到舟舷外,一边问一边撩海水泼他。
  陈若霖大笑。相处越久便越不后悔选择她,毕竟美丽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却是万中无一。
  两人笑闹一阵,长安便半躺半靠在舟舷上,低声吟道:“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毂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听你此言,倒似年事已高壮志不再,堪破红尘意欲归隐。”陈若霖道。
  “纵有此意,天下之大,何处可供我归隐啊?”长安想了想,忽坐起身问陈若霖“你曾说你有夷人朋友,那你可曾想过要去他们的故乡看上一看?许是,与我们这边不同。”
  “不曾想过,不感兴趣。”陈若霖侧首看向别处。
  长安敏锐地察觉他的回避之意,嘴角扬起笑弧:“莫不是怕遇见你母亲?”
  “纵然遇见,她也不可能会认得我。即便认得,我对她也无亏欠,我为何要怕?”陈若霖回过头来,看着她问。
  “那你为何不想去?”长安问。
  “脚下这片土地尚且未能全部为我所占领,我又为何要不远万里去觊觎旁人的领地?”
  长安不说话了。
  “你想去?”陈若霖问她。
  “嗯。”
  “那等我们回到榕城,你先着手学夷语吧,待你学会了,我再考虑是不是陪你一同去看看。”陈若霖道。
  夷语?长安在夷人一条街上听过那些歪果仁说话,发音和英语大同小异,以她残存的对英语的记忆来看,和他们日常交流应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她笑了笑,侧过脸,发现不远处一条大船正在靠近。
  登上大船,陈若霖问长安:“你晕船吗?”
  长安在江河湖泊中乘船是不晕的,但外海毕竟不同于内河,于是她保守道:“不好说。”
  事实证明,长安的这个回答可以说是相当明智了。船行到后半夜,颠簸忽然加剧,幅度大到睡在床上的长安都被颠得滚了下来。
  她晕头转向地爬起身来,发觉整个船体都在剧烈摇晃,人根本站立不稳。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随手从地上捞起一个四处乱滚的罐子便吐了起来。
  傍晚她喝多了酒,胃口不算好,上船后晚饭根本没吃什么,此刻能吐的不过是些酸水而已。她也是此时才知道陈若霖这个男人心能细到什么程度,这个罐子,还有绑在床脚装着清水的竹筒都是他后拿进来的。
  长安东倒西歪地吐完了,正抱着床脚扒竹筒的盖子准备漱口呢,耳边传来敲门声。
  “安安,吐完了没有?”门外传来陈若霖带笑的声音。
  长安嘴里含着水,懒得理他。
  “要不要出来看地狱?”陈若霖又问。
  过了片刻,长安起身,扶墙过去开了门,把着门框问他:“怎么回事?遇着风暴了?”
  “是啊。” 陈若霖在回答她的时候脸上表情居然还挺愉悦的,“要去甲板上见识一下吗?”
  长安伸手抓住他的胳膊。
  陈若霖顺势搂过她的身子,拥着她往狭窄的过道里走。
  船舱内所有盛放蜡烛的容器都是铜制的镂空圆球形,确保晃动再剧烈蜡烛也不会掉出来引发火灾。但在船体如此剧烈的晃动下,所有壁灯十灭七八,船舱内光线十分昏暗。
  陈若霖熟门熟路,在视线不清脚下也不稳的情况下带着长安一路走到通往甲板的窄梯处都未让长安磕碰分毫。
  长安这会儿身子已没有平衡力可言,全凭陈若霖一条胳膊支撑着。
  到了窄梯上面,陈若霖一手抓着楼梯扶手一手搂着长安,没有第三只手可用,便对长安道:“把上面的盖板推开。”
  长安伸出胳膊双手抵上头顶那块盖板,奋力一顶,盖板被顶开的瞬间,一大股海水从上头倾泻而下,瞬间将长安浇了个通透。
  “卧槽!”这天虽热,可海水却冷,这一下真是浇得长安那叫一个猝不及防透心凉。
  陈若霖早有准备,在她顶盖板的时候身子就往旁边斜去,是故只湿了右臂和右肩,感觉长安被海水浇得僵住了身子,他笑得胸口震动。
  长安此刻却顾不上他了,船体晃动得太过厉害,她想出去看看到底是遇着了多大的风浪。一截绳子被海水冲得从甲板上垂了下来,她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手脚并用地爬出船舱。
  在船舱里只听得外头的风浪拍击船体的声音,等出了船舱,她才知道外头原来还在下雨,树枝状的闪电不时划亮夜空,却不闻雷声。厚重的铅云压得很低很低,仿佛一抬手就能够到似的。
  船头冲击着巨浪,水花如雪崩般冲上甲板,冲得顺着绳子往前爬的长安仿佛一尾逆流而上的鱼。
  这根绳子的另一端拴在长安上船时便见过的立在船头一个铁铸T字架上,当时她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如今她却是知道了。
  拽着绳子爬到尽头,长安抓着T字架站了起来,恰好此时一丛闪电划破长空照亮了海面,长安在这一瞬间看清了自己所处的环境。
  她身下这条船哪里是在海面,明明是在一座山峰之上,浪拱起的山峰。前面便是深谷,深谷过后又是山峰。山脊一样的海浪在船体四周汹涌起伏,仿佛有什么巨兽在海底翻滚一般。
  长安目瞪口呆。
  船体游过波峰之后便身不由己地向波谷冲去,那角度几乎与海面垂直,仿佛冲下去便会瞬间被对面山峰一样的巨浪吞没。偏偏天空中闪电密布,让长安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看得无比清晰,一颗心紧缩得仿佛要自我爆裂在胸腔里。
  身后贴来一具带着热度的身体,陈若霖双手搭上T字架的横杠,将长安整个身子护在胸前。
  这时船体已到波谷,被对面山坡般的巨浪一掀,船头翘起直指天空,巨大的水花再次雪崩般冲向甲板,长安猝不及防,被扑面而来的水花冲得双手一松,幸好陈若霖牢牢地挡在她身后,这才没有摔出去。
  长安动作迅速地抹了把脸,伸手抓住横杠,看着眼前如地狱又如梦魇般的景象,恐惧到极处,反倒生出一股超脱于生死之外的疯狂。
  去他妈的死而复生!去他妈的封建社会!去他妈的阴谋诡计!去他妈的爱恨情仇!
  这一刻她终于什么都不用去想,因为说不定下一刻她就跟着船一道冲入海底,死无葬身之地了。
  “怕不怕?”陈若霖见她闷不做声,凑到她耳边大声问。
  “怕个毛!这才叫真正的乘风破浪!哈……”长安刚想放声大笑,水花迎面扑来,打断了她的笑不说,还害她喝了一口咸涩的海水。
  陈若霖见状,笑得将下巴搁在她肩上。
  长安呸呸两声,一抖肩道:“起开!姐现在是这片海上最威风的女人!啊啊啊啊啊,浪要来啦!”哗的一声,浪花扑上船头,溅起几丈高的白色水雾。
  长安及时地闭上嘴跟眼,待水花退却,她睁开眼,发现船又在波峰之上,果然是有规律可循的。
  “哈哈哈哈哈哈,太他妈过瘾啦!啊啊啊啊啊啊,船要冲下去啦!”此时此刻,长安就仿佛从身到心完全彻底地挣开了这个世界强加于她的道道枷锁,自由得像个疯子,想叫就叫,想笑就笑,完全不用顾忌他人眼光。
  风雨依旧狂烈,海水也依旧冰冷,可她此刻却热血沸腾,于极致的危险中,头一次真切地触摸到了自我最真实的灵魂。
  陈若霖定定地看着自己怀中又叫又笑的女人,看了足足三个波峰过去的时间,这才移开目光看向前方。在船冲向波谷时与她一起啊啊大叫,在船冲上波峰后又与她一道哈哈大笑。
  呼啸回旋的狂风,层涌不歇的巨浪,连绵不绝的闪电,厚重压顶的乌云,岌岌可危的船只在这风云际会之下共同搭建了一个独一无二的舞台,而今日舞台上的主角,却是两个只知道狂吼大笑的疯子。
  ……
  待到风浪渐歇船只平稳,两个劈风斩浪的英雄也已精疲力尽了。本来只想在甲板上稍作休息的,可长安一坐下来便昏睡过去。陈若霖无法,只得抱着她靠着船舷坐到天亮。
  东方鱼白,朝霞如花绽放如锦铺陈,当旭日从海天交接处缓缓升起时,一副自然天成的瑰丽油画便以天海做幕以晨风为笔,一层一层地绚烂了每一双望向它们的眼。
  陈若霖低头亲了亲长安的额头。
  长安不醒。
  他又亲了亲她的鼻尖。
  长安怕痒地皱了皱眉,还是没醒。
  他低头封住她的唇。
  长安醒了。
  她茫茫然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一时之间搞不清楚自己到底身在何处。
  陈若霖握着她的双肩扶她坐起来,让她面朝大海,轻声道:“看那里。”
  长安定睛,看到了一群迎着朝阳跃出海面的海豚。


第646章 珍藏之地
  第二天夤夜时分,船在一座海岛边上靠了岸。
  几名执着火把全副武装的壮汉恭敬而不失热情地迎接了陈若霖。
  长安自己的衣服昨晚被淋湿了,又没带换洗的,身上裹了件陈若霖的长袍,大得像张毯子,根本不良于行。陈若霖抱小孩儿似的将她抱下船。
  上岸走了没几步,一名看上去四十多岁的妇人急急而来,见了陈若霖,高兴道:“十五,怎么这大半夜的来了?路上可平安么?”
  陈若霖笑答:“无事,时间不凑巧而已。”
  妇人原本只看到他怀中抱着一人,天黑也看不清男女,偶一侧目,发现那袍子下摆处露出一只细瘦白嫩的小脚,断不是男人的脚。
  “这位是……”
  “我媳妇。”面对妇人的疑问,陈若霖笑着瞥了眼怀中的长安,长安回以白眼。
  妇人益发高兴,高兴得甚至都有些手足无措了,责怪陈若霖道:“你怎不早些托人带个话来,这弟媳妇第一次过来,我这当姐姐的什么也没准备……”
  “你给她准备两身能穿的衣裳就行了,她这一路累了,我先带她回去休息,明日再为你们做介绍。”陈若霖道。
  妇人答应着,将手里的灯笼递给陈若霖,递出去了才想起陈若霖抱着人根本没手接。
  长安伸手接过灯笼,挑高照了照妇人的脸,对她笑了笑。
  时间太短,妇人只看到蓬松的乌发堆里露出一张略显苍白的脸,脸型小巧,眼眉却有些难辨男女的锋锐,脸颊上貌似还有一条疤?
  乍然得见这样一张脸,妇人有些微愣。她原以为陈若霖拖到这一把年纪还不成亲,定是要寻个天上有地上无绝顶美貌的女子。绝没料到他会找个破了相的。
  陈若霖抱着长安往岛的深处走。夜黑,岛上植被茂盛,长安不辨方向,只感觉他似乎一直在往上走。
  过了大约一刻多钟时间,头顶终于不再被树冠遮挡,长安又瞧见了满天星月。与此同时,一座背靠山壁的小房子出现在两人面前。
  这房子门并未锁,陈若霖抬腿一勾便开了。门内似乎还挂着什么帘子,在两人穿过时发出一阵清脆的碰撞声。
  陈若霖将长安放在屋子正中的小木桌上,然后点亮嵌在墙壁内的蜡烛。
  小小的斗室随着烛光的缓缓亮起逐渐在长安眼前展露它的全貌。
  这真的是间陋室,四壁由石块砌成,顶上是木结构,方方正正的也就不到十个平方的样子。一张窄床,一张方桌,外加靠墙的一座木架子就把它给塞满了。
  屋里很干净,桌上甚至还有一瓶看上去像是新摘来的野花,看起来就算陈若霖不在,也经常有人光顾他这间小小的陋室。
  长安坐在桌沿上拢着身上过于宽大的衣裳,环顾一周后点头道:“好了,我看到了。”她昨晚又喊又笑的,嗓子使用过度,声音有些沙哑。
  陈若霖被她说得摸不着头脑:“看到什么?”
  “你华丽的外表之下,那颗荒芜破败的内心。”长安道。
  陈若霖微愣,随即笑着走过来,双手撑在桌沿,低头看着她问:“论富丽堂皇,普天之下还有哪里比得上帝阙紫阁?你是从那里出来的,你告诉我,住在里面的人内心到底有多富裕充实?”
  长安本来只是与他开玩笑,见他较真,倒有些无言以对,遂移开眼看向墙壁那边的木架子。
  “说话。”陈若霖亲昵地用额头顶了下她的额头。
  长安往后一仰,忙伸手向后撑住桌子,一只玲珑有致的肩膀顿时从那宽大的衣领中滑了出来。
  她稳住了身形,伸手拉起衣领,一脚踢在陈若霖腿上,恼道:“你再给我动手动脚试试?”
  陈若霖抬手捂住她额头。
  长安:“……”
  陈若霖低骂了句什么,长安没听清,没等她发作他便把手从她额上挪开了。
  “你发热了。”他看着她道,“看起来虚弱怕是也会传染的,所幸你已经离开了那病秧子。假以时日,我定然让你身子强健起来。”
  陈若霖这锅甩得有点太远,以至于长安连反驳他的兴致都提不起来。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手心也热额头也热,自然感觉不出什么热度来,但是浑身有些乏力倒是真的
  “你先躺一会儿,我下去叫大夫来给你看看。”陈若霖将长安抱到床上,转身出去了。
  这岛上还真有大夫,且看起来医术不差,听口音像是榕城那边的人,十有八九是陈若霖带来岛上的。他细细地给长安诊了脉,说是风寒入体以致发热,开了药方,又派药童到下面去抓药上来熬,待到长安一碗药灌下去,天都快亮了。
  长安也不管这许多,喝了药便径自睡去。
  恍惚间似乎被喂了多次水和药,她烧得昏昏沉沉的,只由着人摆布。
  待到完全清醒时,外头天光正亮。她来时见过的那名妇人坐在床前一张矮凳上,正低着头专心致志地编着一张渔网。
  长安感觉自己躺得浑身骨头疼,就侧过身用手肘支着床铺准备坐起来。
  陈若霖这张破床稍有些动静便嘎吱直响,那妇人瞬间回头,见长安起到一半,忙放下渔网过来扶她,口中热切道:“弟妹,你醒了。”
  长安略尴尬,坐稳身子后便对那妇人道:“我不是陈三日的媳妇,你叫我长安便好。”
  妇人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脸上的笑容僵了那么一下,但很快便接受了。
  她转身从桌上给长安倒来一杯水,仍是笑盈盈道:“好吧,长安,你觉着好些了吗?可还有哪里难受?”
  长安喝了半杯水,看着妇人温厚和蔼的圆脸,点头道:“我好多了,多谢。”
  “我叫青螺,夫家姓方,你叫我方大姐或者阿螺都行。这有两身衣裳,都是十五送来的料子做的,因为颜色浅料子又轻薄,我这等干活的人穿实在是浪费,所以做好了一直也没穿过,你别嫌弃。”青螺抱来一叠衣裳放在长安床头,温声道“你昏睡了一天一夜了,我下去给你端些粥来可好?”
  “不用麻烦了。我躺得也有些难受,麻烦你在外头等我一等,我换了衣服与你一道下去吧。”长安道。
  青螺见她人虽显得还有些虚弱,说话的模样和语气却似十五一般自然而然地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就笑了笑道:“也好。”
  长安换上她拿来的衣衫,虽不太合身,但也只宽绰了些而已,并不妨碍行动。
  出了门,她发现这座石砌的房子果然位于整个海岛的制高点,站在屋前平地上便可环顾百分之九十的海岛及附近海面。
  “这间屋子是你们为陈三日专门建的?”长安问青螺。
  青螺摇头,带着长安一边往山下走一边道:“这原是我爹的房子。那时候,每当岛上的渔民要出海捕鱼,我爹便来这里观察天象,预测未来几天里海上会不会有风暴。后来十五来了,他喜欢这间屋子,我爹便让他住在里面。”
  长安闻言,没再多问。
  “他有跟你说过他是如何来到我们岛上的吗?”青螺问她。
  长安摇头。
  青螺笑了下,竟也没说下去,带着长安径直来到山下建在椰树丛中的成片的木屋里。
  长安好生洗漱了一番,人才觉着舒服了些,捧着粥碗坐在屋前的木头平台上一边吃一边看着前头不远处那片月牙形的洁白沙滩。
  这里好像她上辈子去过的度假海岛,只不过人更少,环境更好。
  青螺坐在她身边。
  “岛上怎么好像没什么人?”长安问她。
  “大部分男人都被十五带出去了,岛上如今就剩下老人、妇人和孩子,还有少部分负责警戒和保卫海岛的男人。十五说,待他继承了王位,就把我们全都接到岸上去过好日子。”青螺侧着脸看着长安。
  “这一天大约不远了。”长安道。
  “我知道。”青螺回。
  “嗯?他与你说的?”长安看她。
  青螺道:“不必明说。自他十八岁起我便操心他的婚事,他只道,要先称王,再成家。他一向说到做到。如今他既带你来岛上,还对我说你是他媳妇,显是已有成家之意,那在此之前,他定会先称王。”
  长安吃完了粥,青螺便拎着个木桶出来,对长安道:“我去石滩上捡些蟹与螺,你要同去吗?”长安瞧她似是有话要对她说的模样,便站起身随她一道穿过林子往海岛的另一头走去。
  “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十五时,他才只有这棵小树这么高,没想到一眨眼竟也要娶媳妇了,时间过得真快。”青螺伸手抚过路旁一棵只有半人高的小椰子树,感慨道。
  长安听她这开头,就知道她想对她说陈若霖的过去。她虽不清楚这刚见过两面的妇人为何想对她说陈若霖的过去,但还是配合地问:“他乃福王之子,榕城离此有一日夜的航程,他这般小的时候,你如何得见他?”
  青螺伸手一指林子外头的那片石滩,道:“他被海浪送到那片石滩上,我爹在山上的房子里头瞧见了他。”
  被海浪送到石滩上?长安皱眉。榕城离这里这么远,陈若霖绝不可能是从榕城漂过来的,难道他半人高的时候就已经出海了?
  “那都是十七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他九岁。你别看他现在长得人高马大的,九岁那会儿,他比这岛上与他同龄的孩子还要瘦小些。我爹将他从水里捞出来的时候,他身上没有一块好肉,满身的伤口都被海水给泡烂了,左手整个被烧得跟焦炭一样,当时岛上十个人有九个人说他活不过来。好在我爹在这岛上还有点威望,坚持要救他,不然的话,这会儿他坟上的椰子树怕是都能结果子了。”
  长安本来听她前半段话还在思考这话里有没有夸张的成分,结果听到最后一句猝不及防笑了出来。
  青螺惊愕地看着长安,似是绝没想到她居然会在这时候笑出来。
  “对不住,你这比喻有点新奇,我一时没忍住。在来这里之前,用来形容人去世很久的说法,我只听过坟上草都长半人高了这一种。”长安解释道。
  青螺叹气,望着长安道:“你果然对他没什么情意。”


第647章 孤男寡女
  长安本就无意假装,被她看穿也不觉有什么不妥,泰然自若道:“你不必为你捡来的弟弟觉着不值,他虽对你说我是他媳妇,其实他对我的情意也有限得很。”
  青螺眉头微皱,问:“那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他想要名正言顺地继承他爹的王位,我想要有个地方可让我不受管束。各取所需的合作而已。”长安道。
  “如果是这样,他没必要带你来这里。”
  “或许他就是想让我知道他的过去,又觉得自己开口有卖惨之嫌。”
  “图什么?”
  “女子大多都有同情心。”
  “是吗?我瞧着你就没什么同情心。既然我都瞧得出来,他又怎么可能会瞧不出来?”青螺问。
  长安没心没肺地弯着唇角,“那你的意思是,他爱我入骨所以才带我来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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