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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宦-第1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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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羡知道自己不该笑,但他忍不住。
  “好像这世上就没什么话是你说不出口的。”他道。
  “那是……”长安正待自夸,外间的门被人一把推开,一名士兵进来道“宴平出来,陛下召见。”
  钟羡敛起笑意。
  长安一边手忙脚乱地将头发挽起来在头顶绑成发髻一边安慰他道:“别紧张,没事。你先睡吧,我去去就来。”
  话虽这么说,长安在去赢烨寝殿的时候心中到底还是有些忐忑。别的不怕,就怕那个‘亚父’得知了赢烨这边的情况,在信中说了些对她不利的言辞。赢烨那个莽夫下手没轻重,上次那一脚是她侥幸,肋骨没断,疼了半个月就好了。这次如果再来一脚,就未见得还有这般幸运了。
  长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在心中暗思对策。
  不多时,到了殿中,长安一抬眼只见赢烨大马金刀地坐在窗下的几案旁,忙过去跪下行礼道:“奴才见过陛下。”
  “你们都退下吧。”这句话是对长安身后的士兵说的。
  两名士兵铿锵应了,很快退出殿去。
  “抬起头来。”赢烨道。
  长安战战兢兢地抬起脸看了赢烨一眼。
  “前两日不是已经不怕朕了么?为何今日又露出这副畏惧的模样,莫不是心中有鬼?”赢烨瞪着她面色不善。
  长安忙道:“陛下明鉴,奴才只是看陛下虎目沉沉,可能心情不大好,唯恐陛下又一脚踢过来,是故心生畏惧。”
  “果然能说会道。”赢烨冷哼一声。
  长安心中咯噔一下,看来那亚父的信中果然有提到她。
  “朕问你,慕容泓有没有对朕的皇后做什么逾矩之事?”赢烨道。
  长安不意他话头突然转到这上面来,她也不敢迟疑,道:“回陛下,慕容泓并未对皇后有何逾矩行为。”
  “看着朕说!”赢烨冷声道。
  长安抬起头看着他,一脸真诚小心翼翼道:“陛下,真没有。慕容泓他身子羸弱,那方面不行,他自己纳的妃子都宠幸不过来,又岂会对皇后做什么逾矩之事呢?再者说,就算陛下您不相信奴才,您难道也不相信皇后?她对您情深意重,哪怕旁人说您半句不好都是要恼的,若真有您以外的人对她做了什么不规矩之事,您觉着她还能活么?”
  赢烨想了想,确实是这么一回事,然而脑子一转,却又立刻抓住了话中重点:“有人在她面前说朕不好?”
  长安心道:小样儿,就知道你不会错过这句话。
  她赶紧往后挪了几尺,到了安全地界,这才道:“陛下您答应不要迁怒于奴才,奴才才敢说。”
  “你敢要挟朕?”赢烨薄怒。
  长安道:“奴才不敢,但如果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奴才选择不说。”
  赢烨“砰”地捶了下桌子,两条大长腿蠢蠢欲动。
  长安死猪不怕开水烫一般伏在地上不动。她知道那封信中应该没有提及她的真实身份,否则赢烨把她叫过来就该问她陶之是不是她杀的,而不是有关慕容泓的事。如果赢烨因为对方在信中的提醒对她已然起了怀疑戒备之心,那么光是做小伏低是不可能消除他这份疑心的,还是必须得从嘉容着手,让他觉得刘家人和冯得龙原本就死不足惜,就算她不撺掇,他也一定会杀了他们的才行。
  赢烨瞪着长安单薄的背板,为了陶夭忍了又忍,终究是没有暴起,道:“朕不踢你,你说!”
  长安这才抬起头道:“回陛下,此事其实之前跟您说过,就是那个赵王的儿子刘光初,他不是在宫中一见皇后惊为天人么,就时常找机会去讨好皇后。那日他拿了一碟子冰西瓜去给皇后,皇后自然对他不理不睬,他碰了一鼻子灰,好生没趣,便对皇后说不要等您了,说他父亲赵王早晚把您给灭了。皇后一听便来了气,将那一碟子西瓜都扔他脸上,弄得他一身狼藉,就这么的,此事才被奴才知晓。”说完,她赶紧蜷成一团,等着赢烨拆家。
  谁料赢烨却始终寂寂无声。
  少倾,他站起身走到长安面前。
  长安眼角余光瞄见那双船似的大靴子停在自己头顶前,心中顿时叫苦不迭,真怕他一时冲动一脚上来踩死了她。
  赢烨没有抬脚,他俯下身两只大手握住长安的肩臂,一把将她举了起来。
  “啊,疼疼,陛下,奴才的肩膀要碎了!”长安惨叫。
  赢烨不理她,晃小狗一般晃着她道:“你既如此伶俐,想必对慕容泓也甚是了解。你说,他会不会同意朕的交换条件?还是说,必须得兵戎相见,他才肯妥协?”
  长安真觉着自己的肩骨快被这蛮子给捏碎了,为避免招致更粗暴的对待,她也不敢胡乱挣扎,只能强忍着疼痛道:“陛下,您别冲动。慕容泓一直对皇后以礼相待,证明他并不想跟您斗到鱼死网破的地步。您固然可以与龑朝开战,可万一慕容泓一怒之下真的将皇后杀了怎么办?皇后娘娘对奴才说过,她不怕死,惟怕在死前不能再见您一面而已。”
  赢烨眼神明显痛苦起来,那是一种有力无处使,憋得快要爆炸的感觉。
  他将长安往地上一放,转身就开始拆家。
  长安见殿中椅子条案乱飞,唯恐殃及池鱼,忙躲到墙角。
  过了好一会儿,赢烨终于砸够了,站在一地狼藉中双手捧住脑袋,不语。
  “陛下,您稍安勿躁。反正使者已经派过去了,您何不看看那边的反应再做打算呢?”长安想走又不敢走,只得小声打破这沉默。
  赢烨放下捧着脑袋的手,转过头向长安看来,眸底一片骇人的血丝。
  他大步向长安走来。
  长安没处可躲,深觉自己这条小命今夜真的可能要交代在这里。
  赢烨一把揪住她的衣襟将她拎起来,道:“慕容泓在他的后宫里最喜欢哪个女人?嗯?他有最爱的女人吗?或许,把他最爱的女人抓过来,他才能更深地体会到朕此刻的感受!说,他有没有最喜爱的女人?”
  长安有些艰难道:“陛下,慕容泓跟您不一样。他身子弱,体会不到女人的好处,所以对后宫的女人都甚是冷淡,更别说喜欢哪个女人了。若要说有什么能算是他弱点的话,他的侄儿端王……能算一个。”


第370章 险象环生
  秋月当空,如水的月色在殿脊鸱吻上凝结成露,菊香氤氲的皇宫内院沉静在一片深夜独有的死寂中。
  “陛下,陛下。”
  慕容泓三更后才睡,刚睡没多久又被人叫醒,困得眼皮子都掀不开,遂翻个身面朝榻里,不悦地咕哝道:“滚,天塌下来也别叫朕。”
  “陛下,奴才要走了。”那人还不消停。
  慕容泓怒意渐生,然而反应过来这是谁的声音后,他猛然睁开眼转过身,果然看到是长安站在他榻前,如霜的月色下,她仍是那副眼神灵动笑意微微的模样。
  他一时反应不过来,缓缓坐起身,有些惊喜又有些怀疑地看着她道:“你回来了……如何回来的?何时回来的?”
  长安道:“奴才没有回来,奴才是特地来跟陛下告别的。”
  慕容泓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眉头微蹙地重复:“告别?”
  “嗯,奴才与陛下好歹主仆一场,今日一别,您在庙堂之高,奴才在江湖之远,恐再无见面之日了,总归还是要来向陛下道个别的。”长安道。
  “再无见面之日?谁准许你走的?朕准你走了吗?愈发放肆了!”听她这么说,慕容泓心中有些恐慌,外强中干地板着脸道。
  “自然是陛下准许奴才走的,如若不然,奴才又怎会有出宫的机会呢?”长安躬身行了一礼,道“陛下您继续睡吧,奴才告退。”说着,转身离开。
  “你站住!长安!”
  长安恍若未闻,直往内殿门口走去。
  见叫不住她,慕容泓又气又急,想下床去追她,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如同没有知觉一般,用尽浑身力气也动弹不了分毫。
  他急出一头的汗,抬头看着长安的背影道:“长安,今日你若敢踏出这道门,朕绝不原谅你。”
  听得这句话,长安倒是停了下来。她转过身,隔着一殿清冷的月色看着榻上的他,缓缓道:“陛下的救命之恩,奴才也已经以命相抵了,陛下又凭什么不原谅奴才呢?”言讫,她回身打开殿门,就这么走了出去。
  慕容泓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一颗心顿时揪成一团。这时他忽然发现自己能动了,忙下了榻追出殿去,殊不料一脚踏出内殿门槛,脚下竟是万丈深渊,他收势不住,一头栽了下去。
  慕容泓猛然睁开眼,冷汗涔涔呼吸急促。
  发现这只是个梦,他稍稍平复了一下心绪,侧过脸看了看静谧的殿中,长福睡在墙角,殿门也依旧关着,从月光透进窗格的角度来看,还远不到寅时中。
  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体依旧疲惫着,然而想起方才梦境,却是无论如何睡不着了。
  在榻上躺了片刻,他起身,就这么光着脚下了榻,来到书架的竖板处。
  殿中灯光幽暗,让人看不清那板上的划痕。慕容泓自出生便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那指腹的触感比之旁人是极为敏感的,所以不过是用指甲划出来的痕迹,他细细抚过,还是能摸得出来。
  长安最后一次量的身高,如今只到他的嘴唇处了。抚摸着那条几不可觉的划痕,他眼前似乎还能看到长安量身高的样子。她脱下帽子,背靠着竖板,细细地比着头顶高度在板上划下划痕,然后灵活地回身拿起布尺,用脚尖抵住尺头,唰的一声将尺拉到划痕高度,看清刻度之后,喜形于色,手舞足蹈……
  她总是这样,言行举止没有半分女子模样,她也不能有……
  慕容泓闭上眼,将额头抵在竖板上,苍白的手指紧紧抠住了书架格子。
  早知情之一字这般磨人,当初就不该生情。
  他曾瞧不起为情所困的赢烨,却不曾想过自己比之于他又好在哪里?好在更自私更心狠更懂得如何利用自己心爱的女人么?
  他曾对长安说他永远不可能成为赢烨那样的男人,他的确成不了,因为赢烨能够不顾一切地娶了他所爱的女人,即便这个女人一无是处。
  而他却不能。
  他不能。
  九月下旬,征西将军陶望潜带着五万兵马与刘光初到了兖州。与此同时,尹衡作为大龑使者也到了益州的主城剑川。
  他做此番去与赢烨交涉的大龑使者是王咎向慕容泓推荐的。自他科举高中之后,就一直在王咎手下做事,年纪虽轻,处事却甚是圆滑老练,既有官场老油子般的精明和机敏,又没有官场老油子的缩手缩脚唯利是图,加上尹家在朝中关系简单,他又算是慕容泓的小舅子,几方因素一综合,就选定了他。
  此刻,他正站在大虞的朝廷上,表情镇定神态自若地看着龙座上的赢烨。
  赢烨看完了陶夭的信,抬眸看着阶下的尹衡,问:“关于朕的提议,慕容泓他有何回复?”
  尹衡道:“目前大龑正忙着平叛,无暇他顾,所以关于贵国的提议,陛下是这样回复的,既然贵国盛情难却,兖州知州钟羡就暂请贵国代为看顾,余事待他有空了,再做考虑。”
  赢烨愠怒。
  “陛下,慕容泓那个黄口小儿如此回复,分明是藐视陛下。依末将之见,他们既然不在乎这个钟羡,不妨让末将将这姓钟的头砍下来,给他们带回去算作回礼!”殿上一名将军义愤填膺地向赢烨进言道。
  尹衡听了,唇角微微勾起一丝讽笑。
  赢烨瞥见,更为生气,沉声问道:“你笑什么?”
  尹衡正色道:“在下有一妹妹在宫中为妃,临行前在下曾向她打听过贵国皇后在宫中的境遇,她说陛下自亲政后一直忙于政务,是故贵国皇后在宫中生活一向平静安逸。从贵国退出兖州,我大龑陛下便派在下替贵国皇后鸿雁传书一事也不难看出,我大龑陛下乃是人敬他一尺,他敬人一丈之人。贵国皇后在我大龑宫中境遇如何,全看钟羡在贵国宫中境遇如何。”
  “你这是在威胁朕?”赢烨握起拳头。
  尹衡颔首,恭敬有礼不卑不亢:“威胁不敢,在下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若是陛下不喜欢听实话,在下也可不说。”
  站在左边上首的军师范业一见赢烨又要发怒,忙出列道:“陛下,既然已知大龑皇帝的意思,不妨先让龑朝使者下去休息,余事我们自行商量。”
  这范业与孟槐序一般,在赢烨心中是有分量的,赢烨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驳他的面子,是以虽是心中余怒未消,却还是说了句“散朝”,放了尹衡一马。
  尹衡此行还帮钟夫人带了一些衣物和吃食给钟羡,当下便要求去见钟羡一面,范业同意了。
  赢烨回到自己的寝宫,将陶夭写给他的那封信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几遍,仿佛真能见字如人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心中那份为信而生的缠绵与旖旎之情慢慢淡下来后,赢烨想起慕容泓居然拿乔不肯与他换人,心中又是一阵恼怒,遂派人去把长安叫过来。
  长安到达内殿之时,发现赢烨正光着肌肉强健的上半身由宫女服侍他穿上新的亵衣,衣襟上两条金龙绣得弯弯扭扭如虫一般。
  对于赢烨来说这亵衣显然尺寸有些小,他小心翼翼地穿上了,还没来得及高兴,手臂一抬,腋下嗤啦一声,开线了。
  伺候他更衣的宫女知道这是皇后做的亵衣,唯恐被迁怒,一个个都吓得面色如土,慌忙跪下来求饶不迭。
  赢烨一张脸黑如锅底,正待发怒,便听长安在那边道:“陛下身体康健强壮如昔,若是皇后得知,必然十分欣慰。”
  赢烨瞥她一眼,面色稍霁,那几名宫女见状,忙起身服侍他换下衣服。
  “你怎知这是皇后做的衣服?”赢烨换好了衣裳,在桌边坐下,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长安问。
  长安一本正经地恭维道:“奴才见过皇后娘娘的绣工,能将龙绣得那般活灵活现而又自成风格的,除了皇后娘娘不做他想。”
  赢烨虽知她是在睁眼说瞎话,但这瞎话他爱听,遂也不与她计较,只道:“慕容泓不同意朕用钟羡交换皇后的提议,你是他的內侍,应当了解他的为人,你说,他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长安道:“如果慕容泓真的不同意交换人质,那么这应当不是他自己的想法,而是大龑朝中各大势力博弈的结果。钟羡是他派到兖州来的,若是因此出了什么事,他与太尉钟慕白之间必生嫌隙,这对他坐稳帝位相当不利,所以从他的立场上来说,他没有理由不希望钟羡回去。但是旁人,可就不一定了。”
  “你说的这个旁人,是指钟慕白的政敌?”赢烨问。
  “正是。”长安道,“陛下,钟羡可是钟慕白的独子,如今他落入了您的手中,天下还有比这更好的让钟慕白断子绝孙的机会么?”
  赢烨想了想,道:“朕听闻,大龑朝中只有丞相赵枢能与太尉钟慕白分庭抗礼,那你口中这个作梗之人,必是赵枢无疑了。”
  长安道:“有可能。”
  “如此说来,若是朕不设法除掉赵枢,此事便无成功之希望?”
  长安不敢大意,斟酌着道:“这……奴才不敢断言。此事陛下应该去与您手下的能臣干将商量才是。”
  赢烨还未说话,殿前侍卫报道:“陛下,军师求见。”
  “让他进来。”赢烨扬声道。
  长安闻言,忙挪到一旁,将正面赢烨的位置空出来。
  范业进了殿中,扫一眼跪着的长安,道:“这位公公身陷敌营,还无时无刻不在抓紧机会为旧主尽忠,果真是一片丹心可表日月。”说着,他又向赢烨行礼道:“陛下,微臣方才在殿门前无意中听得几句您与这位大龑內侍的对话,还请陛下恕臣无状。”
  “无碍,方才你说他无时无刻不在为旧主尽忠,是何意思?”赢烨问。
  “慕容泓为人机敏作风强势,上次陛下提出以十郡土地交换皇后一事,便是他在朝上力排众议一力回绝,最终才使得此事不了了之。可见他若想用皇后换回钟羡,有太尉支持,单凭赵枢一人之力,如何能够阻挠?这位公公方才所言,分明是想趁您营救皇后心切,以白为黑混淆视听,借您之手除掉赵枢这个大龑权臣,解决大龑朝廷党争为慕容泓的帝王之路扫清障碍。”范业道。
  赢烨闻言,看向长安的目光顿时便蒙上了一层杀气,冷声道:“是这样么?”
  长安忙趴下道:“陛下明鉴,奴才只是个太监,思虑自然不及您手下能臣长远。陛下问奴才,奴才也只是将奴才所能想到的说与陛下听罢了,若有疏漏,那是奴才目光短浅,绝非别有用意。奴才方才也说了,此事陛下应与您的臣下商议,不该问奴才。”
  赢烨想想,确实如此,一时也分不清真假,遂有些厌烦道:“你先退下。”
  长安如蒙大赦,麻溜地退出了大殿。
  赢烨又问范业:“此事你怎么看?”
  范业收回盯着长安背影的目光,俯首道:“陛下,慕容泓一方面派人给您带来皇后的信件,一方面又往兖州增兵,微臣觉着,他是想软硬兼施,利用您对皇后的关切之情,逼迫您主动放了钟羡。”
  赢烨冷笑,道:“做梦!”
  “但是这样僵持着也不是办法。这钟羡先是伤在陛下手下,大病一场。后伤势刚愈又随陛下长途跋涉,未得好生休养,到了益州水土不服又是大病一场,至今还卧病在床,照此情形发展下去,万一有个不测,则皇后危矣。”范业道。
  赢烨蹙眉,问:“那朕到底该如何应对才好?”
  范业道:“慕容泓是料准了只要他有皇后在手,您便投鼠忌器,不敢发兵攻打大龑,所以才死活不肯将皇后还给陛下。陛下此番既有人质在手,不妨趁机攻打兖州,让慕容泓知道皇后不再是您的软肋,他必会对您心生忌惮。而钟羡是龑朝太尉钟慕白之子,他在您手里,钟慕白在应战时也会有所顾忌。正好眼下慕容泓亲政不久,云州又在开战,慕容泓、赵枢与钟慕白三人之间的关系也被亚父成功离间,陛下若此时发兵大龑,必能事半功倍。如此,或许还有尽快将皇后从大龑接回来的希望。”
  赢烨闻言,站起身徘徊两步,还未做出决定,负责看守钟羡与长安的侍卫匆匆来报:“陛下,不好了,钟羡他出事了!”


第371章 相依相伴
  赢烨赶到后宫关押钟羡的漱玉楼时,但见几名內侍站在床前扶着面色发青的钟羡在那儿灌水,长安坐在桌旁神情凝重地写着什么,三名御医却在站在一旁无所事事。
  “怎么回事?”赢烨见钟羡果然状态极差,而楼中却乱糟糟全没个主心骨的模样,怒问。
  “陛下,钟羡是因为吃了这大龑使者带来的东西中了毒,咱们宫里的御医对这毒束手无策,那位晏公公说他能解,还让奴才们先给钟羡灌水催吐,说是要先把毒物吐出来才行,奴才们别无他法,只能先按他吩咐的做。”负责看管漱玉楼的管事太监伏在赢烨脚下战战兢兢道。
  赢烨怒极,一把揪过被侍卫押住的尹衡质问道:“所以你是来杀钟羡的?谁派你来杀他的?慕容泓?”
  “不不,我不是来杀他的,我、我也不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事发突然,尹衡也还未回过神来,他怎么也没想到这钟夫人托他带给钟羡的吃食中居然会有毒。
  赢烨也不与他废话,直接将他往侍卫那边一搡,道:“拖出去砍了!”
  尹衡大惊失色。
  跟着他前来的范业忙道:“陛下,两国交战不斩来使,陛下千万不可破了这个先例。”
  “朕便破了又能如何?你方才不是建议朕对大龑动兵么?此人的脑袋就算朕给大龑下的战书好了。”赢烨果断道。
  那边原本正在冥思苦想解药药方的长安闻言眼皮子一跳,忙放下笔过来跪下劝道:“陛下切莫冲动,这毒断不是这位使臣所下。陛下请想,若是慕容泓想毒杀钟羡一了百了,那他就不应该派这初出茅庐的新科进士前来,而应该派无牵无挂的孤臣或者內侍,杀了钟羡之后,使臣也当即自杀,如此才能将罪过全都推在您头上。但您看这位使臣,他拖家带口,并无赴死的决心。陛下您不能杀了他,若是杀了他,钟羡真救不回来,您就百口莫辩了。”
  “百口莫辩?朕原本也没打算跟谁分辩!”
  “陛下固然可以不将大龑君臣放在眼里,但皇后娘娘呢?一旦大虞和大龑开战,就拿皇后娘娘去祭旗以挫您的锐气。这话慕容泓可说了不下两遍了。”长安道。
  范业闻言看了长安一眼,长安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却没看他,只小心翼翼地看着赢烨。
  赢烨俯身将她拎起来,问:“你说,钟羡到底还能不能救回来?”
  长安道:“只能尽人事听天命,陛下眼下不妨做两手准备。”
  “哪两手准备?”赢烨十分不信任地盯着她。
  “陛下先从牢中提一名钟府的侍卫出来,让他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何事。若是钟羡救得回来,陛下可派使者连同大龑使臣和钟府侍卫一起去盛京,将今日钟羡中毒一事当朝禀明。且不管此番是谁下的毒手,钟慕白若知晓此事,必不能放心让钟羡在陛下这里久呆,是和是战他总会敦促慕容泓尽快拿出个决断来,如此便避免了长期僵持之忧。若是钟羡救不回来,钟府侍卫便是此事见证,只要他将钟羡身死之经过详细禀告给钟慕白知道,钟慕白与慕容泓之间必生嫌隙,届时陛下再发兵大龑,岂非事半功倍?”
  “若照公公这么说,那还救钟羡做什么,何不直接让他死掉算了,反正,也不是我们下的毒手。”范业忽道。
  长安抿了抿干燥的唇,道:“若是钟羡活着,陛下还有兵不血刃将皇后救回来的希望。若是钟羡死了,不管是不是陛下这边的人下的手,这笔账钟慕白是一定会算陛下一份的。届时,除了开战,陛下再无他法。而一旦开战,皇后的生死就全在慕容泓一念之间了。端看陛下如何抉择。”
  赢烨犹豫不决。
  范业在一旁道:“陛下,勿忘亚父叮嘱,谨防小人谗言。”
  “陛下,皇后心情不好时曾对奴才说过,说她知道您身边有人不想让她回来。奴才原本是不信的,如今却是信了。”长安道。
  “你敢这般当面离间我们君臣!”范业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敢于当面挑拨的小人,一时不免气急败坏。
  长安道:“奴才又未曾指名道姓,大人又何必急着对号入座呢?”
  范业气噎。
  赢烨松开长安,谓左右道:“去牢里提一名钟府侍卫过来。”
  这时钟羡已经把刚喝下去的几大碗水都吐了出来,榻前的內侍过来道:“晏公公,这吐出来的水已经干净了。”
  长安忙回到桌旁,将未写完的药方写完了交给御医去抓药。她原本就不通医术,一些药方也不过因为要用所以才死记硬背下来的,钟羡所中的这种毒她还只是在书上看到过,自己并没有研制过,所以心中并不十分确定药方中有没有遗漏什么,但眼下别无它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在御医拿着药方回去煎药的当口,戚锋盛来了,看到钟羡面色青白鼻腔间隐隐可见血迹,躺在床上死了一般人事不省,惊了一跳。
  长安当着赢烨与尹衡等人的面将钟羡的中毒经过跟他说了一遍。
  听闻钟羡是吃了钟夫人带给他的桂花糕中的毒,戚锋盛看向尹衡,道:“夫人绝不可能毒害少爷,除非有人在路上下毒。”
  尹衡百口莫辩,只恨自己在此事上疏忽大意,没有让大夫验一下那些点心就直接给了钟羡。他已经很谨慎了,钟夫人把这些点心给他之后他就全部锁进了箱中,钥匙亲自保管,谁能料到竟然还是出了问题。
  “夫人不会,不代表太尉府中人人都不会。尹公子博学多才年少有为,又有妹妹在宫中为妃,可谓前途无量,他若做下此事,断送的不仅是他自己的锦绣前程,还有全家人的性命,图什么?依我看来,此事必是有人从中暗施手段,想要借钟羡之死挑拨几方关系,从中渔利。”长安说着,问一旁的范业“范大人,您以为呢?”
  范业虽不大想搭理她,但毕竟正事要紧,他耐着性子对赢烨道:“陛下,依臣之见,我们还是先救治钟羡,至于是何人下的毒,就交由大龑的君臣去破案好了。”
  赢烨本就不耐烦这些勾心斗角的事,若不是为了陶夭,恨不能把这些人统统推出去砍了,听范业这般说,他乐得甩手不管,道:“就这样吧。”
  他离开后,尹衡戚锋盛等人也相继被押了下去。
  范业看着长安冷笑道:“如公公这般伶俐的人物,在大龑皇宫也不该是个籍籍无名的內侍,你到底是谁?”
  长安道:“智者见智仁者见仁,范大人是自己太聪明了,所以把奴才也看得伶俐了。其实奴才就是个既怕死又没用的奴才罢了。”
  范业:“……”智者见智仁者见仁是这么用的么?
  “范大人若无它事,奴才要去照顾钟公子了,目前看来,陛下还是希望他能活的。”长安表面镇定,实则心急如焚,哪有心思陪他饶舌,说完便行了一礼回到榻前。
  范业想着人反正在他们手中跑不掉,他现在不肯交代,日后自有他交代的时候,也就没再咄咄相逼。
  药很快熬好了端来,长安在內侍的帮助下把药给钟羡灌了进去。
  一个时辰过去,钟羡没醒。一天一夜过去,钟羡还是没醒。两天,三天……若不是还能摸到他的脉搏,长安几乎要绝望。
  也就是在等他醒来的时候,长安发现重活这一世,比之上辈子,她真的是变了。
  想想上辈子的她,除了外婆之外,她还真心关心过谁?没有。不曾得到,所以她也没有学会去付出。
  可是这辈子呢,她关心慕容泓,关心钟羡,关心嘉容,关心长福,甚至连爱鱼,她都会时常想起。
  她不再拥有上辈子的那份无牵无挂悠然洒脱,可她却比上辈子爱笑了。她也不知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原本不想这样的,可她控制不了她自己。
  看着床上气息奄奄病容孱弱、消瘦得与以前那位意气风发的太尉公子几乎判若两人的钟羡,再想起以往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她如何能让他生死由命放任不管?
  她曾告诉自己关心慕容泓不过是为了报他的救命之恩以及稳固自己的地位罢了,而今看来,即便没有这些,她恐怕还是会放不下他。因为比之钟羡,他与她相处的时间更多,给她的感触也更深。
  她不喜欢这种焦心的感觉,也觉着这样的牵挂让她很累,可是她能怎么办?
  这一路走来所经历的风霜雨雪与鸟语花香,早已让她变成了一个与原来的她截然不同的人。
  第四天下午。
  长安为了看顾钟羡,四天以来几乎就不曾好好睡过觉,是故不过才刚用过午饭,她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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