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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雪中来-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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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已是春日,寺里头又清寒,也不曾有炭盆之物,沈羡自静室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身上的余寒犹未散去,走出来瞧见赵绪虽然换过了湿衣,却仍然是常着的玄色。
  她想了想,也没有说话。
  赵绪瞧着沈羡散发而出的模样,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淡淡笑了起来,说道,“从前在王府,也见过你这般模样。”
  温和又脆弱的厉害,如今,温和不曾褪去,脆弱中却抽长出了许多坚定出来。
  “过来。”
  他向着沈羡伸出手,让她坐到了自己身前的矮案前,方才取了一块舒适的布巾,缓缓拭干她的长发。
  那神情温柔又安宁,几乎要令她生出些余生都将是安稳的错觉来。
  她低着头,问道,“赵绪,你可是要进宫?”
  他的手顿了顿,平静说道,“红灵的遗骨,到帝京了。”
  她伸手扣住了赵绪的手掌,“卫氏远在南疆,你要孤身入宫?”
  “裴氏不会阻红灵遗骨进宫。”
  沈羡愣了愣,赵绪是想要借着运送遗骨的机会进宫去。
  帝京的兵防,明在骁骑营,暗在卫氏,明日若悄无声息破了骁骑营,便无人可阻赵绪了。
  “明日,运送红灵遗骨进京的人马会替换成我的人手,与我一道进宫,我不会有事。”
  可是,若是裴氏不肯放过。
  她低垂着眉目,也不知道从何处说起,便听得外头传来了晏初七的声响。
  “主上。”
  赵绪将她发梢最后一点湿意也拭干了,重新将她的长发挽了起来,似乎是才瞧见她发上的那支碧玉簪并不在,便将自己束发的那支随手取了下来,替她绾牢了,方才吩咐道,“进来。”
  晏初七颈上还带着淤青,面上都是挫败的模样,拎着个食盒进了禅房,里头是一碗驱寒的姜汤。
  “沈姑娘。”晏初七摸了摸脑袋,低声道,“对不住。”
  沈羡笑了笑,“怎么会,我瞧见你替我寻到了好些个木料,多谢你才是。”
  赵绪听得木料,顿了顿,也没有说话,只是问道,“武定侯如何了。”
  “武定侯方才出了寒云寺,派人给承明殿送了个信,说是幕后之人已经伏诛,他不日便会启程去灵川了。”
  “裴贽埋在了何处?”
  “出了帝京一些距离的无名处,说不上来名字,不过他带走了裴贽的银簪。”
  赵绪点了点头,说道,“也好。”
  晏初七摸了摸头,问道,“玄深师父让我问一声主上的意思,卫氏那些族人如何处置。”
  他从食盒里头将那碗姜汤取了出来,递到了沈羡面前,平淡应了一声,“卫氏的族人,交给玄深处置罢。”
  又道,“过了明日,便说是我的吩咐,从此以后,卫氏不必再自困一生。”
  晏初七应了一声是,低头出了房门。
  外头的雨声仍然嘈杂的厉害,沈羡接过了那碗姜汤,喝过了两口,觉得寒意都在霎那间散去了一些。
  心中却不无遗憾地想到,可惜裴贽与那个叫做卫闵的小和尚看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依然不话唠的作者,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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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藏机
  沈羡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伏案睡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仍然是在禅房,瞧着外头的天色似乎还未到傍晚; 雨势虽然小了一些,却不曾停下。
  手边放着一块新刻好的木牌; 上头还未镂字; 安静的压着一张宣纸; 写着一句; 当归之。
  沈羡站起身; 瞧着那碗姜汤想到,赵绪还是骗了她,阮红灵的遗骨; 今日便要进宫!
  有小和尚守在她的门前,见她要出门去; 阻了一声,宣王殿下吩咐了; 不许沈姑娘出寒云寺。
  沈羡静了静,改而问道,“玄深大师在何处; 我想去见一见他。”
  那小和尚想到殿下也不曾吩咐过不许沈姑娘见玄深大师,便点头道; “住持大师在藏经阁。”
  沈羡点了点头,撑了竹伞便往半山腰去,经过第一级台阶的时候,她转过头去瞧了一眼不远处的大盛皇宫。
  因了山势高绝; 如同伸手可及。
  跳珠般的雨声掉落在伞面上,她回过神来,一言不发地往藏经阁而去。
  寒云山的山腰处更加平坦和宽阔,也不曾有什么旁的建造,只有一座经坛与它后头的藏经阁。
  雨势虽然不歇,藏经阁内却安静的很,沈羡推门进去,玄深端坐在蒲团上,如同老僧入定,一副十分沉得住气的模样,倒让沈羡心里头的不安和急躁平复了一些。
  里头只点了一盏油灯,安静的厉害,随着她推门,外头的嘈杂雨声如同鼓点擂起一般涌进来,令玄深缓缓睁开了眼睛。
  见到是她,似乎也不算意外,面上浮起一些慈和的笑容。
  “沈姑娘来了。”
  沈羡双手合十行了个礼,仍称卫先生。
  玄深的身前还放置了一个蒲团,与他的中间隔了个棋盘,上头摆了一副未完的残局。
  玄深伸出手示意道,“沈姑娘坐罢。”
  沈羡坐在了那副残局的另一头,低声道,“赵绪他可是进宫了。”
  玄深倒是笑了笑,“沈姑娘与宣王殿下皆是洞明。”
  “陛下心机深沉,即使与裴氏有约定在前,也未必肯放他出宫,卫先生,请放我进宫。”
  玄深面目中透出一些感慨,“沈姑娘知宣王甚矣。”
  赵绪想要的,不是承明殿。
  他瞧着面前棋盘上的残局,平淡讲起,“这是我与先帝从前最后一副残局。”
  沈羡瞧着那棋盘上,方才也未曾察觉,如今瞧见棋盘之上竟只有两枚黑子,白子数目虽多,却也未曾攻而围之,反而各呈守势。
  “是赵绪与陛下?”
  玄深点头道,“那日先帝摆了这副残局,问道,觉得谁会是江山之局最后的胜者?”
  “卫氏跟随宣王久矣。”
  他难得露出一些这样的笑意,“此一问,先帝问的是玄深。”
  不是卫无垢。
  沈羡便问道,“玄深大师选了谁作为胜者?”
  “同样是宣王殿下。”
  沈羡抬起头,“那先帝他?”
  玄深面目中有许多叹息,“先帝他谁也没有选。”
  她有些发怔,便听得玄深继续说道,“先帝是个有大才的君王,可惜一生长困于有情,他那一日瞧着棋局同我说道,惜哉生为天家子。”
  沈羡垂头仔细打量过那盘最后的棋局,眼底有许多复杂的情绪,她想这样多的人,都在自困一生。
  “卫先生。”她低垂着眼睛,也不曾抬头,“今日,裴贽曾经问过我一句话。”
  “他问我,遣初七寻木料,可是为了重芳宫的木牌。”
  她停了一停,方才继续说道,“我前些时候自承明殿出了宫,那木牌是赵绪先前赠与我的信物,被我留在了重芳宫中,裴贽为何会得知的这样清楚。”
  沈羡抬起头,瞧见玄深的面上浮起一些浅淡的笑意,他微微颔首,示意她说下去。
  “沈羡有一友人,是一个叫宋唯的太医,他从前受挟制于长公主,曾从永宁宫带走了裴氏安心郡主,也就是春日宴刺杀者之一,可是我从前没有想通过一件事。”
  “何事?”
  “骁骑营宫禁森严,重芳宫是如何将裴安心送出宫外,再混入春日宴的?”
  玄深笑了笑,“是裴贽。”
  沈羡点头道,“可是那个时候我也不曾想通过,裴贽是如何将人带出宫的。”
  “应该说,是没有想通过,长公主身后的那个人,是如何自由进出宫禁,如入无人之境的。”
  从前她还在重芳宫的时候,盛华曾同她讲过一些她与卫衡的往事,其中一件,便是先帝驾崩前,卫衡携诏出逃,先往了重芳宫。
  “卫先生也说,元帝将卫氏藏在寒云寺,是想要将卫氏作为一支隐藏起来的神兵,以防来日,宫中有不测。”
  她瞧着玄深,说道,“我想,寒云寺建寺之始,便已有密道,可以直达大盛皇宫。”
  “重芳宫在元帝时,是一处无人的宫室,想来密道直达的,就是如今的重芳宫。”
  裴贽对重芳宫这样熟稔,又能带走裴素约,便是因了这条密道。
  而先帝,将重芳宫赐给盛华长公主的时候,是不是也曾经想过有朝一日,要给他最心爱的女儿留一条退路。
  玄深感叹道,“沈姑娘之敏锐,世所罕见矣。”
  沈羡听着外头渐小却难收的雨声,平静道,“裴贽今日虽存必死之心,却往藏经阁而来,他想要最后一搏的,是带长公主出宫。”
  她叹息了一声,“进宫的密道,就在藏经阁。”
  玄深面目中的的沟壑似乎蜷曲的越发厉害了一些,他缓缓道,“从前守着藏经阁的,是妙慧。”
  沈羡眼底有些黯淡,“先帝那时是想要裴家的儿子作为卫氏双生子的替代罢,骁骑营有卫衡,寒云寺中却无人可以继承卫先生的位置,先帝便动了裴家儿子的心思。”
  玄深点头道,声音中带了一些苍老的颜色,“那时候,他也不曾想到过,有朝一日,裴家还会有一个儿子成为了骁骑营的统领。”
  “也没有想到,二皇子缨会以这样的方式登上帝位,而卫氏与寒云寺,便成为了一道秘密。”沈羡低声接道。
  她想到裴贽手腕上那许多陈年的旧伤,心想要他从前的岁月,过得定然很辛苦。
  他不愿意做妙慧,他也不愿意做裴贽了。
  她想从前赵绪说的属于他和他皇姐的东西,他要拿回来,她终于能够明白了。
  她抬起头,郑重地说道,“请卫先生放我入宫。”
  玄深瞧着她,嘴唇动了动,却在她这样执着又坚定的面目下,沉默了许久。
  若是可以,卫氏想要的不过是择良主而栖。
  而如今,一人要给他们更大的自由和解脱,一人也要赴一场蹈火,去为另一人寻一个解脱。
  他听见沈羡声音比雨声还要清透,清清淡淡地向他笑了笑,说道,
  “我想我知道先帝遗诏在何处了,还请卫先生放我入宫。”
  一切的执念伊始,起于此,也该灭于此了。
  玄深长长叹息了一声,突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和释然,他低声念道,“解铃还需系铃人。”
  “先帝驾崩前,逢了皇子叛乱,卫氏却没有进宫解先帝之危,沈姑娘可知道为何?”
  沈羡没有说话,便见到玄深缓缓仰起头,仿佛想要透过藏经阁严实的墙壁与窗缘瞧见一些什么,“他在摆完这盘棋局之后,与我讲了一声保重。”
  他转过头来重新瞧了沈羡一眼,笑道,“那时候我便知道,他是在告诉我,卫氏,从此站在宣王殿下的身后,不必再插手旁的事情了。”
  “包括他的生死。”
  “沈姑娘,这个局中的所有人,都活得孤独极了,你若是寻到了宣王殿下,请替我告诉他,便说,卫氏,多谢他。”
  沈羡徐徐站起身,向着如同走到了最后一点暮年的玄深恭敬作了一个长揖,说道,“卫先生与卫氏族人守了宣王这样长久的岁月,沈羡谢过卫先生。”
  玄深的面目越发慈和了起来,他伸手拨动过手边的机关,藏经阁最深处的一道墙面发出了沉闷的声响,打开了一道昏暗的入口。
  沈羡再次向玄深一拜,缓缓直起身,要向着那里头走去。
  “沈姑娘。”玄深将她叫住了,将阁内唯一的一盏油灯递给了她,“路难行,需些光亮。”
  沈羡接过了,似是忽然才想到一般,问道,“重芳宫既有密道可以出宫,为何长公主仍然困居三载不出?”
  玄深的眼中有许多怜悯,叹息道,“困住人一生的,又何止于重芳宫呢。”
  崇武十八年,公主纯封征北将军,领兵三万,击退北戎七百里,扬大盛国威,昌大盛千秋。
  她这一生,如同战场之上的最骄傲的将军,又何曾给自己寻过一条退路呢。
  沈羡将油灯举在身前,如豆的亮光在黑暗中照亮了前头的一点路途,她笑了笑,稳稳向前踏了出去。
  玄深目送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那道黑暗的石门之中,方才回过头瞧着那副与先帝未完的残局,将其中一颗黑子与一旁的白子都尽数捡回了棋盒里头。
  他在心底不无遗憾的想到,可惜到了最后这副残局,他仍然没能够赢了他的老友。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个悬念啦,先帝遗诏在哪里,下一章会揭开,小天使们不如猜一猜呀,第一个猜中的有大红包,后面猜中的有小红包,人人有份,永不落空,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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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终章
  昭化门外下着密密的雨珠; 自灵川护送宣王遗骨的人手在宫门下候了一会。
  来的人不是裴贺,是跟在他身边的副统领孙宵; 瞧了那些个穿着蓑衣,面容寻常的兵士一眼; 说道昨日武定侯已经验过宣王遗骨; 放行便是了。
  有多嘴的守卫问了一句; 今日怎么未见裴统领当值。
  孙宵压低了眉眼; 斥了一句; 裴家二公子出了事,多嘴问这些干什么?
  那守卫才懵懂地想到,镇南王府今日阖府举哀; 为裴世子送行,倒是没听得旁人再来消息; 裴二公子是什么时候出的事?
  他想到今日一早武定侯便领了骁骑营弓手出了昭化门,莫非与此有关?
  又想到这些个贵人的家族秘辛; 也不是他这样的人可以听得的,便也不再多事,闭嘴立在了一旁。
  外头穿着蓑衣的人手低着头从昭化门过了宫禁; 到了平日里新帝与众大臣上朝的大殿外头,便听得孙宵说道; “武定侯昨日吩咐了,宣王棺椁便在此处停灵罢。”
  护送宣王遗骨的人手大约有两三个小队,呈了两列围在一旁,领头的人向着副统领孙宵拱了拱手; 从怀中取出一封奏报,说道,“此乃旭王殿下亲笔,我等官职卑微,劳烦孙统领稍后替我等将奏报上呈大殿。”
  因了今日宣王遗骨要进宫,新帝召集了众大臣入宫上殿,一道迎上一迎,朝堂上下共同举哀,以慰功臣忠将之灵。
  此刻殿里头已经是站满了官员,新帝却迟迟未到。
  孙宵将信塞进了怀中,抬头瞧了瞧愈发阴沉的天色与依然不停的雨势,不耐烦地点了点头,抬步往殿那头走近了一些。
  他心里头想着那武定侯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挑了这么个日子举哀,害得他轮值了整整两日不得歇息,又撞上这种阴雨天气,真是晦气。
  杜义捧了盏热茶往承明殿里头送了一送,瞧见新帝负手立在那副大盛舆地图前发怔。
  前朝已经召集了诸大臣,新帝此时却仍然着了一身黑色的常服,也不曾吩咐了内侍来更衣。
  杜义将热茶放下了,微微弯下身子,恭声道,“陛下,宣王的遗骨,已经入宫了,李相等都已经在候着陛下了。”
  赵缨闻言并没有回头,他淡淡吩咐道,“传孤的旨意,让承明殿的人都退下。”
  “陛下?”
  “你也退下。”
  杜义愣了愣,半晌应了一声是,垂头退了出去。
  新帝素来喜静,承明殿伺候的人手本来就不算多,如今便越发寂静了下来。
  外头已经临近傍晚了,今日这雨,下了一个整日,平白便给了许多不好的兆头。
  不多时承明殿的大门被缓缓推了开来,有人自外头踏了进来,步伐稳定又从容,与杜义的小心谨慎完全不同。
  一直到那人立于阶下,衣衫拂动间的声响静了下来,赵缨方才平静开口,道了一声,“你来了。”
  也不曾回过头。
  那人开口语调也是平淡,道了一声,“别来无恙。”
  赵缨回过身来,已入暮色的光线笼罩过他身上常服的黯淡花纹。
  他想老七果然没有杀赵绪,他的这个三弟,放在了外头,凭谁也动不了他。
  他瞧着阶下立着的赵绪,见到他比起从前去灵川时已经瘦了一些,笑了笑,“你今日来,是得了先帝遗诏,要来夺孤的承明殿吗?”
  赵绪目光中有许多的淡漠,“前头大殿如今集结了所有的大盛朝官,用不了片刻,会有人送一封旭王的亲笔信上殿呈给丞相李镛,上头写了大盛新帝命旭王赵绎无故戕害征北将军,也就是大盛宣王的始末。”
  他语调未变,目光投向了远处,“若是他们再打开停在外头的宣王棺椁,会见到里头没有遗骨,只放了一枚大盛开国时的传国玉玺。”
  赵缨点了点头,“本该放在承明殿的传国玉玺。”
  赵绪淡淡笑了笑,开口已不再称天子,“皇兄可知道这些朝官们会如何说。”
  赵缨拢袖瞧了一眼案头明黄的玺盒,平静地开口,“朝中那些谣言如在昨日,这些迂腐的老骨头,见了传国玉玺,会认定孤是谋朝篡位,乱臣贼子。”
  他顿了顿,亦是笑了笑,“李镛那老狐狸见到李氏有机可趁,会毫不犹豫地倒戈讨伐,而你,本该死在灵川的宣王殿下,此时重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这些老骨头见到你的死而复生,自然会觉得你宣王赵绪,才是真正承天授命的天子。”
  “是裴贞罢。”
  赵缨瞧着透过窗缘漏进来的一点暮色,如同最后一场哀歌,“今日镇南王府为裴世子举哀,从宫中调开了裴贺,他要手刃裴二,调了骁骑营一部分人手出宫,傍晚时分才回营,而此时,你的人手却已经进宫了。”
  他叹息一声,笑道,“此时再召裴贺进宫,已经来不及了。”
  赵绪立在暮色中,玄色衣衫中掺杂的金线映出一些粼粼的光芒,将他的面色衬得显贵又清隽。
  他平静道,“皇兄,你输了。”
  他的人既然已经进宫,开昭化门,以里应外合之势击破骁骑营,已经是定局。
  赵缨自台阶之上缓缓向下走了一些,他今日着的黑色常服没有绣上龙纹,走来如同一个年轻的皇子,令人瞧不出他已经是在位三年的天子。
  他面目同样平静,瞧着赵绪说道,“这许多年,孤坐在承明殿,想过很多种你我二人兵戎相见的模样。”
  “却没有想过,这一日来临的时候,会这样平静。”
  传国玉玺,承天授命,他想他赵缨宵衣旰食,勤政不怠,在那些迂腐的老骨头眼中却比不上区区死物。
  赵绪眼底有些淡淡的情绪,他说道,“玉州离京千余里,山高水远,皇兄却还是要我前来一见。”
  赵缨便问道,“孤不出手,你可会来。”
  赵绪瞧着他,静默了片刻,平淡地说道,“我会来。”
  阶上的人无声的笑了笑。
  承明殿里头忽然安静了下来,赵缨立在阶上,赵绪站在下头,他二人离得不算很近,却在这座大殿中看着这样遥远,仿佛有什么旁人瞧不见的东西,横亘在他们之间。
  明灭的烛火映在他们的眼中,赵缨微微叹息了一声,“你说父皇,在遗诏里头,写的是谁的名字呢?”
  三年前,先帝驾崩,五皇子叛乱,帝京乱做一团,镇南王来得这样及时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一切都起于他母亲裴贵妃的一场谋逆把戏。
  他这样了解他的母亲,却从来都不能了解到他的父皇。
  他在万众瞩目的视线中登上了天下间最高绝的位子,那个时候脚底下的群臣山呼万岁,他坐在龙椅之上,想的却是,真是可惜啊,他的一生都将在这样艰难的名不正言不顺之中继续往下走去。
  若是没有这场谋逆,他的父皇,会在他和赵绪之间选择哪一个儿子呢?
  真是可惜,他永远都无法知道了。
  可是又如何呢?
  人生如棋局,好与不好,都是要走完的。
  他笑了笑,想到从前沈羡讲得那句话,如今坐在承明殿之上的,已经是他赵缨了。
  他勤勉,他克制,他有雄才抱负,他有治世韬略,凭什么不能是他呢,这个帝位,他赵缨比谁都配得上。
  他眼底忽然生出锐利的刀锋,一路掠向赵绪的面庞,“孤登位以后,便觉得,先帝遗诏算什么,传国玉玺又算得了什么!”
  他向前踏出了一步,离得赵绪更近了一些,方才说道,“孤坐在这个皇位上,就是天子!天底下再有人反孤,都是谋逆!”
  赵绪不退,同样向前踏了一步,瞧着赵缨倨傲的面容,问道,“崇武十四年,父皇曾经召了你我与皇姐三人问政于承明殿,不知皇兄还记得吗。”
  赵缨眯了眯眼,应道,“北戎如何平。”
  赵绪的目光穿过他掠向远处,淡淡笑道,“未亲临之,先思用之,学而不致用,纸上谈兵耳。”
  赵缨冷笑一声,“孤登位三年,未有一日曾懈怠,未有一刻思骄奢,即便父皇在此,也说不得孤一句不是!”
  “灵川乃北方要地,老七苦守多日,仍退百余里,失城之日不远矣。”
  “你为了权术之争,一年内两易征北主帅,北方将士百姓数万人,寸土之失,亦是黄沙染血,皇兄便是这样,一日不曾懈怠吗?”
  “孤用裴贞,北戎之乱,三年内可平之!”
  赵绪面容漠然,“朝堂之乱,起于南疆使节之死,你为了权术之争,放纵皇姐颠覆大盛,皇兄便是这样,一日不曾思骄奢吗?”
  “南疆狼子野心,犯我大盛多年,停战不过是个笑话,若非裴贽,本是万无一失!”
  赵绪亦是冷笑一声,“如今朝堂风波四起,人心浮动,裴世子一死,南疆胜局已失,镇南王如今病倒,试问皇兄,要去哪里再寻一个裴贞平南方呢?”
  “皇兄这是要将大盛毁在自己的手中。”
  赵缨全身都崩成了一条直线,冷冷瞧着面前的赵绪,一言都未再发。
  “天子在朝堂,长于权术而不思大盛安危,这便是皇兄的为君之道?”
  “为臣而思谋逆,若非你宣王,大盛江山又何须经历此一劫?”
  傍晚最后一点光线也湮灭在雨声之中,外头的雨势似乎又重新大了起来,隔着一道深重的殿门,仍然能清晰地听闻到雨珠拍打窗缘的声响。
  大殿里头最后一点龙涎香也快尽了,赵缨与赵绪,皆是负手而立,谁也不曾相让,谁也不曾后退一步。
  这样一场争锋,远远瞧着,几乎要让人回到从前,诸皇子考校功课时的场景,然而叫人觉得可惜的是,如今再争锋,已经是生死相搏。
  而人心向背,成王败寇,早已是无话可说。
  “再有一柱香的时间,信就会送到李镛手里,外头那些朝臣就会发现棺椁里头的传国玉玺。”
  赵绪淡淡说道,“皇兄到了如今,可还有何话要说。”
  赵缨平静笑了笑,“孤,从来都未曾愧对这个皇位。”
  外头雨声虽然喧嚣,仍然清晰地叫他们听见一声从容的叩门之声。
  “沈羡求见。”
  他二人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了那道大门,就见到那道门后面温柔又素淡的身影,伸手轻轻一推,便走进了他们的眼中。
  她手中执着一柄天青色的雨伞,与她浅淡如水墨的眉眼相衬极了,带着外头的一点潮湿水汽,氤氲得如同一道温柔的月光。
  赵绪的目光落到她手中的雨伞,眼底划过一些淡淡的惆怅,便听得赵缨亦是低声说道,
  “那是皇姐的伞。”
  崇武十四年,三皇子绪触怒天颜,被罚跪在承明殿外头,二皇子缨为之求情,帝共罚之,无敢出言求情者。
  而他们的皇姐曾经执着这柄伞,想要为他们遮挡一些寒风。
  还亲手端来了这样多的炭盆,想要为他们取上一些暖意来。
  崇武十四年,那是他们还少年的时候,而如今,早已是从天各一方,到了如今的咫尺天涯。
  以至于令人也不曾知晓,无情的,究竟是天家,还是岁月。
  沈羡将伞放置在敞开的殿门前,从袖中取出了半缕明黄的布帛,即使隔得不算近,仍然可以瞧见上头鲜红的传国玺印。
  先帝遗诏。
  她将手伸了出去,纤瘦的手腕上空空如也,不见了从前玄深赠她的那串佛珠。
  她向着赵绪笑了笑,低声说道,“那是卫衡的护身佛珠。”
  那条密道幽深而静谧,她持灯缓缓前行,穿过那些黑暗与无声处,一路到了重芳宫的无人后殿,穿过便可自侧门而出,通往宫中的四方道路。
  而她去的是重芳宫的撷英殿,盛华依然如同从前,独自静坐于屏风之后,面目虽然艳丽,神情间却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她瞧见走进来的沈羡,似乎并不诧异于今日这样一场相见,淡淡道了一声,看来裴贽已死。
  她想到她最终还是一败涂地。
  盛华的语调这样冷漠,以至于沈羡都无法开口回答上任何一句话。
  她原本想要告诉盛华,裴贽曾经这样想要告诉她,他觉得她是世间最好的颜色。
  然而她又想到,裴贽定然不想要瞧见盛华这样的冷漠模样,不如便将这样的遗憾藏起来罢,没有结果,也要比之不想要的结果,多少好上一些。
  她向着盛华说道,她今日,想要来求一盏从前的宫灯。
  隔着一道屏风并不能瞧清楚盛华眼底的所有神情,却能感受到她忽然间落过来的视线。
  她说,那是阿衡的护身佛珠,如何会在你的手中。
  又想到,大约是玄深给予沈羡的。
  盛华平淡地笑了笑,玄深这是怕本宫伤了你。
  却是不曾阻止沈羡去取那盏宫灯,只是瞧着那道背影问道,
  “阿衡将遗诏藏在了宫灯之中,是不是?”
  她想起沈羡从前立于窗前悉心为那盏旧宫灯新上了一层桐油的模样,心底油然而生出一些寂寞的感觉。
  那盏宫灯置于案上时候,总是会向一侧偏过去许多,她从前觉得是岁月长久,阿衡不在了,那盏旧宫灯也一道坏了,这样容易便令人觉得,余下的半生也不会再好些了。
  却原来,是因了里头藏了先帝遗诏。
  这样一场兜兜转转,寻寻觅觅,甚至是鲜血淋漓,竟然到了此刻才发现,从来都是在她的身边。
  “你去取来,给本宫瞧一瞧罢。”
  终归是要瞧一瞧这个结果的。
  沈羡一路到了撷英殿的后头,从箱笼里取出了那盏放了许久的宫灯,摸索了片刻,果然从底部的一侧连接处,摸出了一层薄薄的明黄布帛,上头还盖着传国玉玺的印记。
  她垂了垂眼睛,将遗诏递给外头的盛华瞧了一眼。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盛华,那些艳丽的形容在她的面上一瞬间尽数枯萎了下去。
  她听见盛华平静到沉寂的声音向她说道,你走罢。
  “阿绪没有死,是不是。”
  盛华极淡地笑了笑,说道,后头箱笼里还有一柄天青色的雨伞,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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