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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爱美人纤阿-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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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翕轻声踟蹰:“玉儿,你觉不觉得,你我夫妻……好像太不信任对方一点了?我见其他夫妻,好像也不会总写这种约定书,总要对方保证什么……”
玉纤阿道:“你怎么知道?人家夫妻帐内的事,会明白告诉你么?你才见过几对正常夫妻啊?我觉得我们这般就很正常啊。只有保证,才能彼此信任。一切付诸口头的甜言蜜语都不能当真,只有写下证据才是真的。”
范翕恍然,被她说服了。
——
如此定好了契约,接下来夫妻二人各自忙各自的事,都比较和谐。
只是范翕渐有些焦灼。
他想将势力留在洛邑,他自己却想回燕国,但他目前没想到太好的让自己如愿以偿的法子。范翕便退而求一次,先让自己在齐国的人动手。先解决那个齐王,等齐国那边做出反应,他到时候根据齐国的反应,再决定自己找什么样的借口。
而燕王后玉纤阿,则和卫三公子夫人的感情突飞猛进。两人现今已成了无话不谈的手帕交,玉纤阿与人交际、投其所好的手段,让姜女敬佩得无话可说。
而玉纤阿忙着这些事时,私下一些琐事,她竟也能顾及到。
年底封朝,各位大臣都闲散下来。身为留在洛邑的诸侯王之一,范翕自然要借机和这些人交际。
某日,范翕收到请帖,被其他诸侯王邀请去赏梅。
这几位邀请他的诸侯王比较闲,竟主动来燕王府邸等人。他们见燕王悠然行来,身形挺拔颀长,又有惊鸿之美。正要夸一句燕王好风采时,诸人目光一凝,听到女声柔婉在后唤:“夫君且等一下妾身。”
诸人看直了眼,再次看到了燕王那位颜色姣好的君夫人。
范翕与他们一样愣。
他听到玉纤阿叫自己“夫君”,就觉大事不妙。
范翕回头,见玉纤阿从廊下纤纤行来,怀中抱着一件陌生的兔毛披风。玉纤阿走到范翕面前,非常温柔地踮脚帮他拍了拍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玉纤阿将披风递来:“夫君,妾身花了整整一个月事件,为夫君做好了一件披风。外面气候凉寒,夫君带上披风再走吧。”
范翕身后等候的诸侯王恍然大悟,心想燕王后如此贤惠,看来范翕平日所言不虚。
范翕目中轻轻亮了一下。
他看向玉纤阿。
玉纤阿对他点了点头。
范翕伸手扶住她的手,谦虚道:“夫人辛苦了。但我哪里当得上夫人如此用心?夫人花了整整一个月时间才做好的衣裳,翕不舍这衣裳。”
他咬字清晰,说到“花了整整一个月时间”时,语速放慢,恨不得院子里所有人都能听到他的话。
玉纤阿顿一下。
明了她夫君又在做戏了。
玉纤阿含笑,手抱着衣裳推给他,柔情款款道:“这是妾身给夫君的,夫君收着吧。”
范翕温柔而羞涩:“我哪里敢让夫人这般劳累。夫人自己穿吧。”
玉纤阿声音更柔了:“公子拿去吧,这是男式衣裳,妾身不能穿的。”
范翕忧心道:“那送给大舅子也可以。翕怕弄坏了夫人的衣裳。毕竟夫人花了整整一个月时间。”
玉纤阿温柔道:“我不怕。”
范翕:“为夫实在不舍这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他二人托着一件披风,推辞来推辞去。女子温柔,男子比她还要温柔,女子再柔,男子更温……比来比去,都渐渐有些比不过对方。范翕和玉纤阿神色皆有些僵硬,他二人做足了戏,看得诸侯王们一愣又一愣,深觉窒息——
燕王与燕王后……这大家都知他们恩爱了。
可他们做戏至此,也太可怕了吧?
有必要非要退让来退让去么?
不就是一件披风么?
——
范翕还要再退让,被玉纤阿剜了一眼。
她的意思言简意赅:可以了,不要再装模作样了。再装的话我就不陪了。
范翕意犹未尽,这才郑重地收下了燕王后的一片爱心,直接将爱心穿上了身上,和等得脸色僵硬的诸侯王们离开府邸。
他本转头还要再装模作样一番,被玉纤阿温柔的眼神盯着,他一个激灵,回过了神,委委屈屈地走了——
算了,她不愿陪他做戏,他跟别人玩好了。
——
只是诸侯王们就这些了,范翕还能和谁炫耀呢?
范翕捂着下巴沉思。
他不能炫耀得太厉害,让天子以为他和玉纤阿情深义重,也不是太大的好事。他需要找一个……不会跟天子嚼舌根的人炫耀。
到了梅园,范翕看到了郁郁寡欢的姜湛。范翕清亮的眼眸轻轻亮了一下——玉纤阿的旧情郎,这是多好的炫耀人选啊。
他原本忌讳玉纤阿和公子湛的过去,都不怎么和姜湛说话,这次却神色一振,兴致勃勃走了过去:“公子湛也来了?这边请,我有事与你说。”
姜湛一凛。
以为自己母后的心思被人知道。
他挣扎着该不该提醒范翕小心自己母后时,范翕将他拉到一棵梅树后,神秘十分地让姜湛看自己的新披风:“你看这是什么?”
姜湛瞥两眼:“披风?”
范翕含笑:“错。”
他睫毛轻轻眨了眨,在冬日下,眸中波光流转。范翕道:“这是玉儿待我的一片心。你自然没有了。”
姜湛眼角直抽。
他胸口滞闷,无语十分:“……你有病吧?”
——好了,他做好决定了!
原本他还打算提醒范翕小心自己母亲,现在他完全不想提醒了。
让范翕受个教训好了。
第148章
夜过二更。
卫天子刚见过一众臣子,回到后宫; 他刚想歇息; 便听人瑟瑟汇报; 说天子最近宠爱的一位美人因太过得意,冒犯了王后。王后将那位美人带走了; 如今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 恐那位美人已经香消玉殒了。
刚喝口茶; 便听闻此事; 卫天子一口血含在喉中,上下不得。他怒得全身发抖:“……那个毒妇!”
娇滴滴的一个美人; 又要被那个母夜叉弄死了!
齐国于姓!何其可恶!
卫天子将茶盏一摔; 刷地一下站起。他愤怒十分; 在殿中踱步。他忍不住想冲去凤栖宫质问王后,但是他又努力说服自己时机不对。王后代表齐国; 自己现在不能对齐国下手……齐王还活着。
若是齐王死了; 便好了。
卫天子眸色转暗; 默默地寻思着弄死齐王的法子; 只要那老头子一死; 齐国一乱,那自己收拾齐国,就师出有名了……
殿中寂静,卫天子想得出神时; 殿外得宦官传话; 说王后来求。
卫天子顿时一震; 拿出一副打仗的架势,来迎接自己的王后。他心中对王后不满至极,还记挂着王后刚弄死自己一个美人的事。然现在听到王后来,卫天子姜雍在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向外迎去。
与进殿的王后正好遇上。
卫王后于静淞如往日一般,妆容精致,金钗步摇点缀,她典雅端庄,从外行来时,便如一座恢宏宫殿般华美耀目。
脸上笑容、行礼礼数,都无懈可击。
这对夫妻互相演戏已是寻常,相互敷衍地问了好后,卫天子就想赶人:“王后日理万机,怎么有空来寡人这里?”
卫王后观察他一瞬,道:“我以为陛下有话问我。”
卫天子哈哈笑两声,装糊涂:“什么话?寡人没有话问王后。”
他知道王后指的是被她刚弄死的那个美人,但是天子知道自己没法从王后手中救下人,干脆就不说了。
王后静静看他。
忽而目露哀伤,道:“阿雍,你我少年夫妻,相伴至今。我本以为我们会是天下最契合的夫妻,谁想到走到今日这一步。你我彼此猜忌,难怪给他人可乘之机,利用你我之间的罅隙挑拨我二人。皆是咎由自取。”
卫天子神色微敛。
他怔怔看着王后,一瞬间,从王后雍容雅致的面容上看出些她少女时的样子。他也是曾喜欢过她的……卫天子跟着露出几分伤感的神色。
王后话一转,道:“陛下,我今日并没有杀了那位挑衅我权威的美人。虽然我很愤怒,但我只是给她关了禁闭,让她回宫去反省两个月。”
卫天子一震。
心中微喜,忍不住走上一步,握住了王后的手。他大喜过望:“你此话当真?”
卫王后颔首:“我亦是能容人的。夫君,时至今日,我已意识到我贵为王后,不可能让陛下后宫只有我一人。只要陛下开心,陛下愿意纳几位美人就纳几位。我日后,再不和陛下胡乱吃醋了。你我年纪已经大了,实不该在此事上闹腾彼此,让外人看了笑话。”
卫天子如同不认识王后一般,巨大的惊喜向他罩来,他有一种今夕何夕的恍惚感。
天上掉馅饼的惊喜没让他恍惚许久,毕竟他是位天子,王后几次三番在话里暗示“外人”,天子终于察觉了。卫天子盯着王后,慢慢道:“王后似有事要告诉寡人。”
于静淞点头。
她说:“此事关乎燕王和玉女,恐隔墙有耳,还请陛下屏退所有人。”
——
大殿静寂,所有下人退出去,天子和王后仍嫌不够,二人相携着进了内舍,才肯开口说要事。
王后告诉天子的,是有关三年前,范翕就和玉纤阿暗通款曲的事。
自从从于幸兰那里听到只言片语,卫王后就在想着如何利用这件事来中伤燕王范翕。燕国邻近齐国,这两年,燕国和周围其他诸侯国,亦包括卫天子的势力,都包围着齐国。齐国情势不好,卫王后要瓦解他们的势力,自然要拉下范翕。
要让天子彻底无法信任范翕。
要天子和范翕决裂!
齐国要收拾燕国,震慑天下,告诉天下人,齐国仍是那个齐国,任何诸侯国都不可撼动。而收拾了燕国,天子左膀右臂被除其一,行事束手束脚,自然还得依靠齐国。齐国才可保平安。
于是,王后特意让人去搜集消息。之前她是没想过玉纤阿和范翕早就有情,她和所有人一样,以为玉纤阿是和自己的儿子纠缠不清。后为避嫌,玉纤阿才自请去了丹凤台。但是从于幸兰那里知道玉纤阿和范翕有情后,再联系自己小儿子的人品,王后便几乎瞬间就确定那两人有旧了。
真是可笑,卫天子看上的女人,撒谎不断,和一个旧朝王子恩怨纠葛不断,还为此欺君……将所有人耍得团团转。
卫天子遭遇玉纤阿和范翕的双重背叛,卫王后相信天子会饱受打击。
但为了说服天子,自然要摆证据。好在,一旦有了那两人相爱的前提,刻意去搜证据,便没有那般难。两个人情投意合,什么都可以骗,但是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王后查到了不少东西,比如玉女原来是打算献给周天子的,比如范翕和玉女根本不是经由越国薄家介绍相识,而是早在吴国吴宫中,那两人就有了私情。
桩桩件件,一个个证据摆出来,王后确信道:“……是以,他们在吴国时以王朝七公子和宫女的身份偷情,在献女一路上以公子和自己父王的女人的身份偷情,到了洛邑,又背叛幸兰,公然让幸兰成为笑话,还欺骗我们所有人……陛下,无论是范翕还是玉纤阿,都在哄骗我们。”
卫天子脸色已经铁青无比。
王后观察着他的神色,微微一笑:“范翕恐不是我们以为的那样纯善仁柔的人。”
“玉女也不是貌美单纯、天真善良无辜的小女子。”
“他们二人联手,给我们所有人上了一课——人不可貌相。越是长得好看的人,骗起人来越是致命。而这二人,今日竟结成了夫妻,还是因为陛下和我吵了架后支持的。陛下刻意给他们办了盛大婚礼……想来真是有趣。”
卫王后嘲弄卫天子对范翕的信任。
卫天子难堪十分,乒乒乓乓,他袖子一拂,所有器物都被扫在地上。王后向后避开,见天子满目怒火,从墙上拔起一长剑厉声:“寡人要杀了范翕——”
王后心脏跳急。
她避开天子的火气,却仍好整以暇:“燕王势力已成,恐陛下没那么容易杀了他。他身后有燕国军队,这几年因为陛下可有可无的相助,他不知笼络了多少人。满朝臣子不知有多少人站到了他那里!陛下觉得他是废物,才厚待他。可是陛下如果想想,他身上流着周王朝范氏嫡系血脉!他是周天子的儿子!便不该如此轻敌!”
卫天子声音喑哑:“天下人尽传!他身世不详,恐不是周天子的亲生儿子!周天子默认!周天子一直默认范翕不是他的儿子!正是因为范翕身世有问题,寡人才信他!”
王后道:“……那如何解释范翕今日种种行为?他气候渐成,陛下还觉得他是站在你那一方的?陛下如此信任他,恐他谋夺了陛下的王国,陛下都不知一个忠臣是如何背叛你的!”
卫天子气笑:“滑天下之大稽!一个身世有问题的周王室公子,竟想找我复仇!可笑!他配么!”
他浑身发抖:“范翕的身世就是问题!天下人不会承认他!他血统有问题!”
王后慢慢道:“……那都不是我们该担心的事了。我们如今,已经知道范翕狼子野心,陛下打算如何办?”
天子咬牙,目光沉冷地盯着前方殿中摆着的大鼎。鼎中焰高,天子恨不得将范翕架在火上去烧。卫天子提着剑,一字一句道:“自是除了范翕了。寡人本想怜惜范氏血脉,如今看来……哪怕天下人认为寡人薄义,出尔反尔,范翕此人也不能留!范氏血脉,该斩尽杀绝才是!”
王后道:“陛下若在洛邑做局,杀了范翕,燕国那势力,陛下又要大兴兵戈,恐才能收服。就如如今的楚国一般,听闻楚王半年前就遇了刺客,之后几位公子都出了些事,盖是百姓不服。楚国今日,就是燕国的明日。”
天子冷笑:“范翕只在燕国待了三年多而已,寡人不信那帮蛮人会拥护范翕。”
王后不语。
然天子又惊疑,知道自己恐是说了大话。范翕在燕国三年,将燕国经营得固若金汤,他大兴农事和兵事,燕国人被弄得个个善战。燕国今非昔比,恐再派新的王过去,也不好收服……卫天子看向卫王后,他知道王后来找自己,必然是已经有了主意。
果然王后微微一笑。
王后说:“我有一法。我可写书,将陛下与我的意思告诉我父亲。明年开了春,范翕作为燕王,就应该回返燕国了。九夷靠近齐国、燕国,这两年,九夷内乱,有新王争位。新王联系过我父王,想请齐国出兵,相助九夷平内乱。作为回报,他们亦可为齐国做一件事。我父王还尚未答应。”
天子眸子一深,喃声:“……齐王竟然和九夷勾结,看来你父亲,志不在小啊。”
他心中警惕齐国更多了些。
卫王后苦笑。
她为了献计,为了说服天子,只能告诉一些天子原本不知道的消息了。王后接着说:“陛下不愿名声受损,想要师出有名,便可和九夷合作。让九夷试着攻燕国,我齐国从旁相助,与九夷合力杀了范翕,灭了燕国。如此,范翕之死,死于九夷,和我们都无关了。”
卫天子迟疑。
频频和九夷合作……让他觉得不安。
到底是蛮荒,之前为了登天子位,他和齐国就与九夷合作。之后为了封口,送了九夷不少好处。而今再合作……恐怕九夷胃口太大,反伤到卫王朝。
何况,是齐国和九夷联手。
嗯……齐国。
到底不能让天子信任。
可是若是齐国出手灭燕国……那齐国兵力必然也会在其中折损。卫天子想要控制齐国,不更容易了么?
卫王后见天子犹疑不定,略有些急。自己父王年迈,齐国如今情势不如以往。燕国虎视眈眈,若再不除了燕国,齐国只会比现在还更加被动。而今除燕国,还有天子势力相助……若是能损天子势力,亦是齐国想求的。
卫王后一咬牙,再诱惑天子道:“陛下为何犹豫?陛下可是忘了,燕王范翕那位娇滴滴的王后,玉女纤阿么?”
卫天子一怔。
王后为了自己的位置,打算拿玉女来说服天子:“只要范翕死了,玉女无人可依,不就能依附陛下了么?玉女那般美貌,不说陛下念念不忘,就是臣妾,亦觉得从未见过那般美人。是,我心中嫉妒,不愿让玉女那样的美人入宫。因觉得只要她一入宫,我的王后位置都要受到威胁。然而今日,我已经想通——只要陛下保我王后之位,我就愿相助陛下得到那玉女!”
卫王后幽幽道:“自古美人不少见,绝世佳人却不得见。玉女之风采,陛下若是错过了……就没有了。”
天子略微迟疑:“你也说过,玉女非善类。”
王后微微一笑,道:“陛下是爱她的貌,又不是爱她的心,管她心黑还是白呢?难道陛下在床笫间,还要和美人交心?臣妾听说,那玉女先前十几年都是在民间长大,大字不识几个,恐怕她只是有一些小聪明而已,不值得陛下交心。”
卫天子怅然。
他不觉可惜道:“如此佳人,却长于民间,不识字不通文,不懂律不能吟,实在暴殄天物。成家太可惜了。”
王后不语。
心中冷笑道——
那玉女还未入宫呢,你就替她可惜了,真把她当掌中物了。
我就看看,你到底如何得到她。
一个能眼睛不眨将一群人团团骗了三年的女郎,王后不信卫天子能收服那女子。王后自愿隔山观火,看天子要如何让玉女为他折腰。
——
王后还要看看。
纵是绝代佳人,天子杀她夫君,她能不能忍着,屈身于仇人帐中?
——
王后和天子谈好了条件,接下来,卫天子和齐国迎来了短暂的和解。双方开始琢磨怎么杀了燕王。
按照计划,九夷开始多多少少地攻占燕国边境。
时至年关,战事却越来越紧。
天子被战事所扰,终于耐不住,某夜,他召范翕入宫,让范翕开春后离洛回燕国,代天子与九夷开战。范翕若有所思之时,听天子又假惺惺道:“不过燕国击败了九夷,你还要回洛,亲自向寡人汇报。如此车马劳顿,不相干人事,倒不必与你一起走了,可在洛邑住下,好生等你战胜之喜。”
范翕眉毛轻轻扬了一下。
他霎时明白了天子的意思。
范翕问:“陛下指的,可是拙荆?陛下的意思,是说拙荆不必跟臣一同回燕国?”
天子以为范翕蹙眉是不愿,天子心中疾跳,无论如何都不想将千娇百媚的女郎送出去跟范翕一起吃苦。他是打算杀了范翕的,自然不想玉女也去。玉女留在自己眼皮下,自己才好拿捏。天子为了说服范翕,张口就许诺兵马,并给燕王府邸赏赐,说范翕不在,自己会照拂燕王后。
范翕心中想,这可真是太巧了。
他正好在找借口离开洛邑回燕国,他正好不想把自己的全部势力撤出洛邑。
若是玉纤阿能够留在洛邑,帮他照看他在洛邑的这部分势力,这可真是太方便了。
省得自己找理由。
不过,卫天子为何能想出这种法子?
天子特意提起玉纤阿,不会还在觊觎玉纤阿吧?
范翕如今就跟有病一般,整日本就神神叨叨疑神疑鬼,他自己疑心自己就算了,卫天子那里才稍微有个意思,范翕就觉得卫天子不安好心。玉纤阿倾城倾国之貌,范翕早有认知,并知道谁见了她都会心动。
那天子久不能忘……是正常的。
看来,让他离洛,是有诈了。
范翕阴暗地想,说不定就是想弄死我,老匹夫想霸占我夫人。
范翕心中警觉,暗暗想着这一切。天子盯着他,范翕回过神后,拱手应下了——
无论如何,他确实想要离洛。
而不管卫天子有什么阴谋,自己多提防些就是了。
——
范翕离开王宫,夜里下了雪。
他阴沉了一路,阴谋诡计在脑中转,各种念头转了一大圈。一会儿想卫天子想如何弄死自己,一会儿想他该如何弄死齐王,一会儿是卫天子抢走玉纤阿,一会儿是自己杀了卫天子……范翕进了府邸,负手而行,走得极快。
他面容玉白,眸子点漆一般,却杀气腾腾。
飞雪被他的衣袍袖摆卷起,在他身后风中飘荡。
走了一段路,范翕却忽然停下了脚步,冰寒刺骨的瞳眸一缩,看向亭阁处。那里灯笼亮着光,湖泊结成冰,他貌美十分的妻子着厚氅,靠坐在廊柱旁,闭着目假寐。美人面容被雪映得透白,斗篷下,银色链子如清水般拨动,玉纤阿睡得安然静美。
唇红眉秀,闲花淡春。美人睡在夜雪湖边凉亭下,闭眼时,她如雪狐般干净纯美,净得近乎妖冶,不属于人间凡尘。
隔着一湖,范翕怔望,腰下玉佩瑽琤。
梓竹气喘吁吁,终于追上了范翕。梓竹脚步声才大,范翕立刻回头,冲少年剜了一眼,手指放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示意梓竹不要惊醒玉纤阿。
梓竹连忙捂住嘴,示意自己不说话,但是他心里却想,谁会惊醒玉女啊?只有王上你自己会惊醒人罢了。
梓竹低声说:“君夫人一直在等王上回来,君夫人怕王上回来得晚,就彻底不睡了,所以她坚持要等王上回来一起睡。”
范翕怔忡许久,摆手,示意梓竹下去。
范翕抬起沉重的步伐,走向玉纤阿。他迈步上了亭子,到了玉纤阿面前,俯下身,本想将女郎抱入怀里,抱着她一同回屋歇息。他心中发誓,纵是自己今夜仍睡不着,他也要守在床榻间,看他的玉儿睡。
但是范翕俯身时,他冰凉的指腹轻轻擦着她细柔面颊。那润嫩的触觉,让他心中一荡,有些不舍惊到她。
范翕静望着玉纤阿许久,他长袖一摆,慢吞吞地坐在了她旁边,与她肩挨着肩,背靠背而坐。飞雪在凉亭外静静漂浮,凉亭中灯笼光微弱,照着其下一双儿女。范翕背靠着玉纤阿,他腿搭在了石栏上,静静看向外面被冰封住的湖泊。
身后的美人似感觉到他,头一歪,向他肩头依了过来。
玉纤阿仍闭着眼,含糊道:“公子……”
范翕柔声答:“玉儿,睡吧,我回来了。”
玉纤阿便没有睁开眼,她背靠着范翕,坐得有些不舒服。但是她陪着范翕熬了好几晚,又确实有些累。是以听到范翕的声音,她心中安定,便没有睁开眼,就着不舒服的姿势,继续浑浑噩噩地睡。
而背对着她的范翕,坐在冰天雪地中,背靠美人,他只觉心中安宁十分。
渐渐的,许是万籁俱寂,许是心中沉静,范翕也闭上了眼。
他闭眼时,没有听到那总是逼着自己大开杀戒的鼓声,没有看到母亲死时的幻觉。他舒了口气,心魂都懒怠下去,让他放松十分。
——
曾先生皱着眉,急匆匆行在燕王府中。
曾先生刚得到了情报,说几日前,卫天子曾和卫王后屏退所有宫人,于内舍谈私事。曾先生让他们在宫中的眼线探知了多次,都没有探出天子和王后说了什么。而今夜,天子宣燕王入宫,曾先生便来见燕王,想和燕王对一对消息。
曾先生满脑子政治,他半夜三更来敲燕王府大门。
他已习惯燕王竟然半夜三更召他们这些谋臣论事。
然这一次,开门时,梓竹苦哈哈一叹。梓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曾先生就说“要事”,推开梓竹往府邸里走,要亲见范翕。
然到了一方冰水湖泊前,曾先生愣住了。
隔着冰湖,隔着飞雪,他看到了凉亭中背靠背而睡的青年男女。
夜雪不能掩去那二人的美。
二人在飞雪凉亭下闭目而睡,雪与灯火包围着他们,亭中炉子烧着炭火。灯笼轻轻摇动,叮咣声撞,明火流光,男才女貌。
曾先生看得痴住——
他已许久不曾见过燕王这般放松的时候。
也许久不曾见到范翕和玉女坐在一起。
曾先生早就知道范翕尚是公子翕时,就和玉女情投意合。之后二人成亲,曾先生也是为二人高兴。婚后,燕王有意无意地炫耀自己和玉女的感情,多多少少编了一些不大不小的故事,曾先生都闻之一笑,当两人是小孩子一般。
而亲眼见到,观感比从别人口中听到的更强烈震撼些——
这二人,太般配了。
——
梓竹追了过来,唯恐曾先生惊扰了好不容易睡着的范翕。却见曾先生只是站在湖泊这边出神,并没有上前打扰。且过了一会儿,曾先生也没有说他来是为了何事,曾先生脸上浮现一种患得患失的不真实笑容,恍恍惚惚地出了燕王府邸。
梓竹以为此事已了。
但过了两日,梓竹被范翕派去找曾先生问事时,他在曾先生书舍中,见到一幅字画,画的竟是那夜背靠背而睡的燕王夫妻。梓竹心中一动,想让范翕高兴些,就找曾先生借了画,拿去讨好范翕。
范翕见了画,果然高兴。他拿着画去找玉纤阿邀功,说这画画得如何惟妙惟肖,笔法多么精湛。
玉纤阿正在梳妆,听范翕大清早就拿着一幅画,夸了一大通。
她都不太懂范翕在夸什么。
玉纤阿云里雾里地听夫君夸什么笔法什么画工,她略有些羞愧,因她自己看不出来。她才疏学浅,只觉压力重新变大。她才能够读书认字,范翕对她的要求就到了画工上……玉纤阿恍惚间,听范翕停了话,垂目含羞问:“光是我在说,不见你开口。你觉得这画如何?比起昔日周王室我九弟的画,也不枉多让吧?”
范翕这种小心眼的人,难得提起他那个书画双全的如今被囚的九弟。
玉纤阿立时觉得自己懂了。
她连忙作出一副“这画可画得真好”的惊叹表情,手中还拿着一根金簪,她装模作样地走到画前,假意欣赏一番,便闭着眼睛吹捧:“公子这画画得可真好。怎么就能画得这般好呢?妾身再未见过比公子这画工更好的画了。妾身日后必要跟着公子学画才是。那位九公子的画,妾身也见过,妾身觉得他完全不如公子厉害!怎么就他有‘才子’的名声,公子没有呢?所谓的天下人,必然瞎了眼。妾身为公子而不服!”
范翕的表情一时古怪。
他欲言又止。
玉纤阿眨眨眼,纳闷她都把范翕夸得这么厉害了,范翕这表情这般诡异是为何。
范翕长睫搭在眼上,蝶翼一般扑朔颤颤。
他又懊恼,又害羞,又生气,又暗喜。他尴尬道:“玉儿,你弄错了,这是曾先生的画。不是我画的。可见你平时夸我一点也不真心……你只是闭着眼睛在吹捧我而已。根本不是实话。”
玉纤阿:“……”
她略心虚,却木着脸质问:“不是你的画,你拿到我跟前让我夸什么?”
范翕生气:“我是让你看画的内容!画的是我们!你真是……木头!一点儿情趣也没有!”
玉纤阿:“……”
她真想拿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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