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填房重生攻略-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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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人办事着实神速,前天刚吩咐换了米商,今天下午第一批米就进了库房,若不是方霏碰巧经过,混在好米中的那一袋石子估计已经进了库房,和好米混到一起去了。
那些小小的白石子出自洛河泥沙中,大小跟米粒相仿,却坚不可催,得用铁锤才能砸烂,赵家这群少奶奶们养尊处优惯了,嚼到一颗,还不得被磕掉牙?
周妈妈当即就埋怨上了,说方家村的人太不知好歹,方霏好心好意的关照娘家人,他们倒好,拿这些比米重两倍的硬石子来坑人,这是上顿撑破肚,下顿喝北风的节奏。
别人也就罢了,但方耿经商数载,在方家镇有口皆碑,且会做这种事?方霏连想也不用想,只吩咐几人先别声张,刚巧赵家送米过来的伙计还没走远,便让人追出去,把小伙计喊了回来。
那小伙计二十出头,立体的五官俊美无俦,下巴上的美人沟更是平添几分贵气,紧抿着薄唇,寡言少语,怎么看都不像是米铺里的小伙计。
但这人确实是个小伙计,还是个来路不明的小伙计。
那还是在方霏出嫁前,约摸半个月的样子。那一日天降暴雨,持续了一天一夜,洛河水位猛涨,他就在那时来到方家镇,躺在洛河渡口下方的芦苇荡中。
到了第二天早晨,雨收云散,天气晴好,方裴闹着想要吃芦芽,方霏便自己提着篮子去芦苇荡采摘,顺道散散心,捡回了奄奄一息的小伙计。
当时不知在河水中泡了多久,全身都肿了,方霏将他送到镇上交给方耿后,又去请医为他施针,花了半天时间,才勉强救回他一条小命。
等方霏再见到他,已经是十天后的事,安静得像是从画卷中走出来的男子,眼睛里却似蒙了一层霾,隐去锋芒,使得整个人看上去稍显木讷。
方耿说,他这样子多半是失忆了,但依着他的情况,能捡回一条命已经很不错了。就这样,他留在方家的铺子里做了伙计,方耿替他起了个名字叫‘方洛’,寓意他是从洛河边捡回来的。
方洛平时沉默寡言,来铺子里买东西的小媳妇大婶子总爱拿他打趣,方洛从不理会,别人问话也不愿多回答,惜字如金,多半用点头或者摇头来回答,一天下来,所说的话屈指可数,唯独在救命恩人方霏与方耿面前,才会有问必答。
一听到方霏让去追那送米的小哥回来,几个粗使丫头高兴坏了,争先恐后地冲出门去,大喊着‘等一等’。
方洛却似根本没听到一般,依旧不紧不慢的赶着驴车往巷子出口走,车上另一名伙计回身看了一眼,道:“小哥,赵家人好像喊咱们呢。”
方洛头也不回,专心赶车,直到后方远远地传来方霏并不是很高的声音,才猛然勒住驴车,利索地跳下来,大步往回走去,“大姑娘,何事?”
☆、031 病来
南街,镇上最繁华的地段,一栋三层高的豪华高楼大门紧闭,门口的小圆凳上,青衣小斯正歪着脑袋打瞌睡,口水从咧开的嘴角里溢出,下巴上挂着一条银丝。
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过路的行人不时抬头仰望,甚至有人干脆停下匆忙的步子,驻足观望。
三楼檐下挂了展八角宫灯,绘着美人牡丹图,八个角均悬挂着系了银铃的彩色穗坠,微风一吹,铃声清脆。不过,宫灯再华丽,也远远比不上靠在栏杆边上倚楼远眺的倩影动人。
素白纱衣的女子面上蒙了白纱,三千青丝柔顺地伏贴在她纤瘦的后背上,纤纤细腰,弱风扶柳,举手投足间仪态万千,似有磁力一般,让人舍不得挪开目光。
楼下驻足观望的行人越来越多,女子却视而不见,神采奕奕的眸子远远盯着长街尽头,直到街上行来身材略胖的中年妇人身影,女子陡然欢呼起来,起身快步往楼里走去,蹬蹬蹬地下了楼。
“妈妈~!”到了一楼,女子老远就喊了一声刚从外面进来的中年妇人,快步迎上去,紧张地问道:“怎么样了?他……没事了吧?”
中年妇人睃她一眼,嗔道:“妈妈我出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此人正是挽香楼的老。鸨子,刚从赵家回来的刘氏。
白衣女子松了口气,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刚想开口言谢,刘氏却已抢白道:“子菁呐,为了你,今儿我可是得罪了知县夫人,往后你可别再隔三差五的闹脾气不见客了。”
笑容僵在唇角,白衣女子神色暗淡下去,苦笑道:“妈妈放心,往后……不会了。”
“那就好,快回去歇着吧,晚上郑公子约了好友作诗呢,你可得养好精神。”刘氏喜笑颜开,亲昵地拍了拍女子肩膀。
这桩生意不但讹了赵家大房一万两银子,还让心高气傲的柳子菁对自己言听计从,刘氏乐得眉开眼笑,见了谁都是一副好脸色,连门口打瞌睡的小斯也懒得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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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大宅绕湖而建,分做东西两半,大房在东院,二房在西院,大房没回来前,赵家宅邸的规模不足现今四分之一,且整个宅子都是二房住着。
老太爷回祖籍后,大房才住进来,二老爷夫妻二人嫌人多挤得慌,便搬去了县衙后院住,只留下一群姨娘住在祖宅,直到大房将宅邸扩大了好几倍,二夫人才又搬回来。
不为别的,老祖宗办事向来滴水不漏,雷厉风行,二房午前才收到大房要归乡的书信,午后大房的马车队伍就已经到了家门口,二房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什么东西都没整理。
赵家嫡系一向扎根京城,二房从未想过大房会回祖籍,赵家这些动产、不动产早就当做了自己家的,压根儿没想着要收纳进自己腰包里,才算是自己的。
大房一回来,就接管了赵家的田产房屋地契,二房断了收入,指着二老爷那点微薄俸禄度日,上上下下上百口人迟早得出去讨饭,住回来则不同,吃穿用度全是公中出银子,不用花自己半个子儿。
二夫人搬回了西院住,二老爷则是两头住,衙门里事多就住在县衙后院,闲时便回西院住,老祖宗倒也没说什么。
多年来,二夫人与大房交手数次,头一次栽了这么大个跟头,气得两顿饭没胃口,又被勒令去守灵守了一整夜,早上一回到西院就病倒了,指派了大丫鬟绿春去老祖宗那回禀一声,说今日就不出去跪灵了。
老祖宗刚喝完药,苦得整张脸都皱成一团,一早过来请安的方霏忙接过金灵端上来的漱口水,再递到老祖宗手里。
二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绿春揣着手,恭敬地候在一旁,等着回话。
“让她好生歇着。”漱了口,老祖宗拿着帕子擦拭干净嘴角的药汁,面色缓和了许多,“这些天她也该累坏了,让她多歇几天,要尽孝道也不在这两天,别强撑着,省得到时家里又得办场丧事。”
绿春听得头皮发麻,满口应了,回到西院复命时,却不敢原话照搬,只捡好听的回,说老祖宗让二夫人多歇息几天,养好了身子再出去跪灵。
二夫人瞪了绿春一眼,“老祖宗就没说别的?”话音嘶哑,似利器刮过锅底,刺耳得紧。此番她先是气郁,夜里又受了凉,这病倒还真不是装出来的,说起话来喉咙生疼,咳起来更难受。
昨天的事,二夫人是怎么想也想不通。
宋大奶奶娘家远在京城,以前大房在京里还好说,有娘家人帮衬着,别的不说,光大房那几个姨娘就不敢造次。这一回了祖籍,宋大奶奶举目无亲,无依无靠,又哪里来的面子,能去摆平挽香楼的刘氏?
而一向疼爱重孙的老祖宗这次居然没出面,就连老祖宗身边的吴妈妈,从始至终也没站出来替大房说过半句话,等到好戏落幕才起来训人,还是各打五十大板,着实奇怪。
“真没说什么,老祖宗说知道夫人您这几天累着了,特意让您好好歇息……”绿春一个劲儿摇头,忙吩咐小丫鬟端了早饭过来。
二夫人拿起筷子只吃了一口,便全数吐了出来,昨天是没胃口吃饭,今天是想吃也吃不下,喉咙里跟针扎似的疼,不耐地挥挥手,皱眉道:“撤下去,给我熬点清粥来。”
守灵整夜,二夫人困得要死,刚过子时就熬不住了,可灵堂里还有别人在,走不得,又不敢打瞌睡,硬是强撑到凌晨,回西院倒头便睡下了。一觉醒来,竟难受得快要了命,肚子饿得紧,可又吃不下东西,浑身也没力气。
这病倒是正合了二夫人的意,昨天闹得不光失了面子,连里子也没了,她今天可没脸再去前院丢人,便故意让人将病情说得很是严重,起不来床。
二房几个姨娘听闻二夫人病倒,忙赶过来探视,却被拦在外间不让进去,说是怕将病气过给她们。几个姨娘哭哭啼啼的闹,被二夫人扯着嗓子一顿训斥,才乖乖的去前院磕头了。
☆、032 置产
“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老祖宗那边还没见起色,得,家里又多了个病号,唉。”周妈妈感慨道。
刚从宜宁堂回来的方霏正捧着近日采买的账本子瞧,听周妈妈这么一说,当即抬头瞟了她一眼,吩咐道:“你去小库房挑点东西,送到二夫人那里去,就说知道她这几日费心了,让她好生休养。”
“哟,这会子怕是喝了药该睡下了吧,要不改天再去……”周妈妈不乐意了。
小库房里的东西,都是老祖宗私下给的,当初婚期定得急,方家根本来不及置办嫁妆,老祖宗想得周到,连嫁妆一起送过去了,方霏几乎是净身进的赵家门。
老祖宗中意重孙媳妇,嫁妆里可塞了不少好东西进去,而谁都知道二夫人昨天失了面子,今儿就传出病倒了,十有*是在装病。
“这二夫人倒是挺会挑时候病的……”周妈妈又补了一句,说完不时拿眼风小心地偷瞄方霏。
“所以我才让你过去瞧瞧,看看是不是真病倒了。”方霏合上账本子,正色道:“昨儿是我吩咐她去守的灵,真病也好,假病也罢,咱们都得走上一趟,省得我这个做婆母的落人口实,说我苛待儿媳妇。”
“哎,那我就去探个虚实。”周妈妈想了想,也觉有理,立即动身去了小库房挑礼品。
挑来选去,周妈妈是这也舍不得,那也不舍得,最后,挑了几颗个头小的山参出来,问过方霏后,才用锦盒装了,准备送到西院去。
“对了。”方霏扫了外间的‘门神’一眼,“把水莲带上,显得咱们有诚意些。”
水莲是方霏院里的大丫鬟,周妈妈是管事婆子,两人一同过去,跟方霏亲自过去的效果差不了多少,也算给足了二夫人面子。
周妈妈点头称是,退出去将礼品盒子转交给了小丫鬟,又带上了水莲,一行人往西院去了。
阳光透过花窗照射进来,在桌案上投下斑驳光影,桌案后静坐的方霏怔怔地望着光晕出神。周妈妈一走,整间屋子都安静下来,万籁俱寂,空旷而凄凉,也许,老祖宗指派周妈妈过来,是正确的。
方霏无奈地笑笑,而后起身取了件白色的麻布长衫孝服,往身上一披,便出了门。
老太爷辞世,赵家上上下下都戴了孝,连各房各院养的猫狗,也给套了个白褂子,从高处俯视,只见整个宅邸遍布着三三两两的白影。
方霏埋着头穿庭过院,穿过后园,往东侧门疾步行去,她身量偏瘦,个头中等,又披着宽大的孝服,游走在赵家大宅中,倒也不甚显眼,这一趟出门,格外顺利。
东侧的小门是供平日后厨采买货物进出用的,而今正是多事之秋,一整日都开着门,到了夜里才会关闭。这几天进出的人太多太杂,守门的小子也懒得一个个盘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角门外,是一条狭长的巷子,专供赵家采买日常所需用,定下的柴油米粮等物品,均是由商户送到角门前,管事查验过后,才搬入库房,再分到各房各院。
昨日的事,方霏一时也想不到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本想让方洛将那几袋子石子运回去,又怕打草惊蛇,便让方洛回去通知方耿,让他今天午时亲自过来一趟。
方霏抬头望了望天,时辰刚好,出了角门后,老远的便见方耿已经等在巷子那头,赵家这几日大半丧事,进进出出的人多,管事忙不过来时,送货的商户等在外头也是常有的事,方耿站在队伍后头,倒也不是特别扎眼。
“耿叔,这边说话。”方霏低着头,经过方耿身边时,才压低嗓子说了一句。
方耿会意,等方霏走远了,才悄悄的跟过去。
“大姑娘,出什么事了?”一赶上去,方耿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方霏左右看了一眼,长话短说:“耿叔,昨天送过来的米中被人掺了几袋石子,暂时被我压下来了,你回去好好查一查。”
从方家镇到渡口,横渡洛河,再抵达赵家,这段路基本都是大路,来来往往的行人络绎不绝,又是在大白天,想堂而皇之的将几袋子米换成石子,绝不是件容易的事,多半儿是出了内贼。
方耿倒抽一口凉气,蹙眉道:“昨儿赵家虽然催得急,可装车前,我每袋子都亲自查验过的,居然还会出这种事?确实得好好查查了。”
方霏点点头,又问道:“对了耿叔,铺子的事怎么样了?”
方家所经营的铺子在镇子上一家独大,但方家镇实在太小了,不足赵家镇的五分之一。上次回去时,方霏便打算在赵家镇开一家铺子做分店,有赵家这个大主顾顶着,即便不做别家的生意,也是能小赚的,二则方便联系,省得方霏两岸来回的跑。
“已经有眉目了。”提起这事,方耿面上一喜,“南街的徐家公子在外省谋了个差事,正打算出售祖宅举家搬迁呢,上任日期在即,正急着出手换现银,价格能压下来不少,比租铺子要划算得多,约了今儿下午谈,合适的话,就把契约写了。”
南街是赵家镇最繁华的一带,商铺林立,甚少住人,但这样的地方一般价格都不菲,方霏想了想,道:“这些事,耿叔你看着办吧,对了,银子够么?不够我这就回去取。”
租来的铺子始终是别人的,虽然一次给的租金不多,但长年累月的累积下来,到还真不如买下来划算,何况南街上的铺子,只会升值不会贬,将来不想经营了,转手再卖出去,价钱绝对不会比现在少。
“用不着,这些年还是攒了不少家底儿的,大姑娘的银子自己留着吧,将来等离了赵家,咱用处多得是。”方耿笑了笑,话语里憧憬着离开赵家镇后的日子,顿了顿,才想起来最重要的事还没问:“对了,大姑娘,往后有事我怎么才能联系到你?”
“这个么……”方霏咬着下唇,想了想才道:“这样吧,送货的单子我会仔细盯着,如若有事,就在清单上挂个‘九’的零头,隔天午时我就过来。”
“嗯,我看行。大姑娘,往后若有事,你让人往铺子里捎个口信就成,我得了信儿就立刻赶过来。”方耿点点头,又把南街铺子的位置仔细交代了,才道:“大姑娘,你赶紧回去吧,别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说完,两人各自离开,一个往巷子里走,一个往巷子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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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3 出殡
自大闹家祭日后,二夫人一病不起,使得赵家逐渐趋于平静,该养病的养病,该磕头的磕头,该守灵的守灵,日子似乎步入了正轨。
期间,不少赵家远亲赶来奔丧,也有赵太爷昔年旧友同僚远道而来,登门祭奠,赵家门前门庭若市,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前院的事,女人不能插手,自然有赵大老爷和赵大管事安排,方霏每日里看看各房管事递上来的采买物资单子,核对一下各个商户送货的单子,以及处理一些琐碎杂事,日子倒也过得飞快。
就在这几天里,方耿顺利买下了南街的徐家祖屋,开业却没那么快,因着徐家宅子以往只住人,想改成铺子,还得费上一番功夫。
期间,方耿将铺子里的伙计全查了一遍老底儿,虽然没找出是谁动的手脚,却剔除了两个可疑的伙计,又从乡下找了两个庄稼汉子来顶替位置,至于南街这边,则安排了方洛过来监督。
方洛忘记了自己是谁,可有些出于本能的东西却没忘记,比如穿衣吃饭,后来又发现他懂得诗词算术,除此之外还懂得些功夫,看得出没落难以前,是个有来历的。
不过大夫也说了,他这次是死里逃生,脑子受创太重,要恢复记忆,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甚至终此一生都不可能。不过,方霏认为这并不是一桩坏事,最起码,方家多了一个好伙计。
斗转星移,时光如白驹过隙,一转眼,就到了出殡的日子。
按常理来说,赵太爷至少得停灵停上七七四十九日,七月初七辞世,停灵四十九日就到该了八月末。
可风水先生仔细推算过,后半个八月再加上整个九月,都没有适合出殡的日子,若是停灵四十九日,那就得再熬一个九月整,到十月中旬才有吉日。
此时正当夏末,一年中最是酷热的时节,为确保尸体不腐,每天都得耗费无数冰块,去年雪又下得少,存储下的冰块能支撑到八月中旬就不错了,十月着实太过遥远。
经过一番商议,老祖宗拍板定下了七月十六,中元节后一天。
十六是落葬的日子,时辰定在子时三刻,寿材从赵家大宅抬到赵家祖坟地,路上至少需要一个半时辰,因此,发丧的时辰是在十五那天,夜里亥时正。
因是在夜里发丧,便得提起准备火把,光是用背篓背火把的人,就安排了三十来个,照亮、抬寿材、撒纸钱、打杂等等,赵大管事一安排下来,连后厨的粗使婆子丫头都算上了也不够人手,不得不花钱雇了几十个临时工回来帮忙。
尽管事前准备做得充足,但天有不测风云,十四那天还是万里晴空,等到了十五,天就阴沉沉的,晚上竟下起了绵绵细雨来。
依照民间的说法,出殡时下雨反倒是个好兆头,意味着子孙福泽绵长,雨势越大,福报也就越浓厚。
自赵太爷辞世之日起,均是大晴天,偏生一到出殡的日子,老天就下了雨,镇上都说这是赵家祖上显灵了,赵家子孙前程不可限量。
赵家上下均高兴,但兆头虽好,却为出殡平添了不少麻烦,送葬的队伍不下五百人,得专门派不少人撑伞,这雨又是夜里才开始下的,一时间哪里能找出那么多人来撑伞?
赵家几位主心骨再三商议,才做了决定,抬寿材、照明、以及撒纸钱放鞭炮的,每人指派了一个打伞的跟着。
其次则是孝子,抬灵牌的大老爷,扛引魂幡的二老爷是重中之重,各自派了两个撑伞的,其余的人自给自足。
再就是跟着送葬的和尚,一时间也抽不出人手来,便只给几位上了年纪的老和尚安排了人撑伞。
这一折腾下来,连老祖宗房里的金灵都被抽走,只留了吴妈妈一个,方霏这边更是一个也没留下,除各个门上均留了两名小斯守门外,赵家几乎是人走屋空。
亥时一到,前堂的供案立马被撤走,只留下那道纸糊的白墙,灵堂里站的全是前来祭拜的外家人。
赵家晚辈以大老爷为首,全部跪在灵堂外头,不少女眷伏在地上,嘤嘤的哭着。
阴阳先生手提一只七斤重的大公鸡进了灵堂,握着公鸡脑袋,站在寿材正前方,隔着纸墙拜了三拜,忽然大喝一声‘撤’!
话音刚落,灵堂里围观的人群蜂拥而动,纷纷冲上前去开始拆那道纸糊的白墙,哄抢用做墙骨的紫竹竿子。
这是当代的风俗,富贵的人家但凡家中有人过世,都要搭起这样一道竹骨白纸墙,逝者寿数越高,搭墙用的竹竿就越是吉利,尤其是家里有小孩的,为了图个好彩头,更是拼了命的也要去抢。
赵家太爷七十辞世,也算是高寿了,紫竹竿子和快就被人抢光,地上的纸碎也被清扫干净,停放寿材的内堂便呈现在众人面前。
棺木上老早就绑上了抬丧用的杠子,棺材左侧,老祖宗拖着病体出来,送儿子最后一程,全身素白的方霏一手搀着老祖宗,一手拿着帕子捂住半张脸,低垂着脑袋,在外人看来,似是在掩面低泣。
此时,阴阳先生提着被绑了双腿的公鸡来到棺材前,捏住公鸡双翅,又扯住鸡冠将公鸡脖子使劲往后拉,再扯去凸起的颈脖上方的细毛,捏住了白生生的喉管。
赵大管事命人搬来一条长凳,摆上一个白瓷碗,自己亲自端上了放着缠了白布条子的菜刀托盘,双手高举过头顶,躬身上前。
先生接过菜刀,顺势往鸡脖子上一抹,随即将出血口对准长凳上的白瓷碗,公鸡徒劳地挣扎几下,鲜血很快注满了大半个碗。
赵大管事一挥手,便有人上前接过死去的公鸡,一溜儿小跑往后厨跑。
按照习俗,公鸡要做成一道菜,给送葬回来的孝子们吃,但赵家人口众多,只能熬成汤,每人才能分到一小碗。
放回菜刀,先生取出牛毛笔,就着新鲜的鸡血,开始在棺材头部画着奇怪的图案,末了大笔一挥,大喝一声:“起灵”!
灵堂外的赵家后辈纷纷起身,跪到了灵堂外头的露天院子里,两队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从灵堂两侧鱼贯而入,抬起寿材便往灵堂外冲出去。
灵堂中的人也紧随着退出,一个不留,赵大管事取出一把蘸了鸡血的大锁,直接锁上了正厅的大门。
这也是当地风俗,避免亡魂留恋此处,不肯离去。
☆、034 绑架
七月十五,夜色正浓,赵家大院灯火通明,格外喧嚣。
老祖宗勉强支撑到儿子的灵柩出了正厅,便让吴妈妈搀着,步履蹒跚地往后院走,暗夜冷雨之中,背影显得格外苍凉。
白发人送黑发人,本就是件让人伤怀的事。
满院火光照出丝丝雨线,雨势较之前已经小了许多,方霏缓步跟在队伍最后,一直送到了大门外。
大门外的长街上,赵家孝子跪了一地,不少人已经淋湿了衣衫。
白晃晃的人群中,赵荣昭双膝跪地,脊背挺得笔直,目光扫到门前站着的方霏时,唇角勾起,微微眯了眸。
方霏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下意识的就往长街上那一片白望去,一个个却都低垂着头,不曾有人抬眼回望门庭方向。
“太夫人,您赶紧回去吧,当心着凉。”直到火把长龙消失在长街尽头,大门上的小斯才上前说道。
正望着雨幕出神的方霏微微一愣,这才转身回了门里。
‘嘎吱’声中,正门被两个小斯协力合上,连大门上也只留了两个人……
方霏扫了二人一眼,问道:“宅子里还剩下多少人?”
“各个门上都留了人的,总得有二十来个吧,后厨也留了十来个。”年长一些的小斯想了想,又道:“太夫人放心,以咱们赵家多年的威望,没有小贼敢来捣乱,每个院子里也都栓了狗,若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们立马赶到。”
家里的后辈全出去送葬了,没人留守,屋里也不敢点烛,怕失火,整个赵家大宅漆黑一片,似一只张着血盆大口正处于沉睡的巨兽,不知什么时候会突然醒来。
“太夫人,小的送您回去吧。”年长一些的小斯取了盏‘气死风灯’提着过来,准备送方霏回去。
方霏正要答应,年轻一些的小斯立马凑了过来,紧紧扯住了长者胳膊上的衣袖,嗫嗫道:“二叔……我……我跟你一起去……”边说着,边探头探脑地观望四周,生怕黑暗中会钻出什么可怕的东西来。
“你这小子……别胡闹!”年长一些的低斥了不争气的侄子一句,少年却不肯松手,紧紧拽着叔叔的胳膊。
“不必了,我自己回去就行,大门上离不开人。”说罢,方霏接过那盏‘气死风灯’灯笼,转身融入了无边的夜色中。
年长一些的不放心,正要追上去,却被侄子死死拽住,等方霏走远了,才解释道:“叔,你咋这么糊涂啊?现在内宅一个人都没有,你若是送太夫人回去,这孤男寡女的,要是被人撞见了,咱有理也说不清啊!”
“哎呀!怎么把这茬儿给忘记了……”年长一些的一拍脑袋,猛然醒悟过来,随即瞪了侄子一眼,顿悟道:“我就说,你这小子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今儿怎么这么反常,算你小子机灵,得了,回去喝两杯,暖暖身子。”
说完,叔侄二人高高兴兴的回小屋子里去喝酒了。
雨帘下的赵家大宅死气沉沉,伸手不会见五指,走在抄手游廊上,方霏脚步轻得快要飘起来,手中的灯笼发出微弱的光亮,似是恣意飘荡的鬼火,让人毛骨悚然。
方霏并不觉得害怕,在她‘飘荡’的生涯里,一个同类也未曾见过,即便真有,以她的经验来说,那些‘东西’跟本就做不了什么,相比起来,有血有肉的活人反而更加可怕。
二门上的守门婆子也被叫去帮忙了,整个东院也是黑漆漆的。穿过后园,很快便来到了绿玉轩院,隔壁的宜宁堂灯火通明,是老祖宗特有的习惯。
绿玉轩也是人走屋空,漆黑一片,唯独西侧的书房里灯火如豆,想必是周妈妈刻意点的,下午的帐还没做完,前院便来人催促了。
方霏本打算去宜宁堂那边歇一夜,但见了书房中的灯火,兀然想起未做完的账目,便打算先整理妥当了,再过去不迟。
儿子出殡,老祖宗那边怕是会彻夜无眠。
绿玉轩是赵太爷亲自画的图,并亲自指导工匠构建的,造价不菲。老太爷附庸风雅,喜欢小桥流水的意境,刻意让人从地底凿了通道,引莲塘里的水进了绿玉轩,流水绕着竹林转,倒也别有一番景致。
沙沙雨声中,方霏穿过竹林小径,步上竹桥,再往前,便到了赵家太爷生前的书房,后来被方霏改做了账房。
已故的老太爷一向信奉‘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若是知道而今自己的书房里盈满了铜臭气,只怕会气得猛踹棺材盖子了。
回到屋里,方霏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将灯笼往墙上一挂,随即解下湿透的斗篷,正准备往架子上挂,那架子却似是会自己移动似的,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挂上去。
方霏抬手揉了揉眼,这才惊觉头重脚轻,昏昏沉沉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空气中有异样的香甜,方霏暗道不妙,费力地睁着大眼,瞅准了桌上的茶壶,迈着沉重的步子,踉踉跄跄地扑过去。
好不容易扑到圆桌上,方霏提起冷冰冰的茶壶,不假思索地准备往头上倒时,一只黑色的手臂突兀闯入模糊的视线中,不费吹灰之力就夺走了茶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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