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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长相忆-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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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钊想起宋衡与杏春馆,神色恍然:“这样说来,那位春娘应是穆府的小姐?”
“恩。穆府抄家后,她被纳入贱籍。也算是有本事的女子了,经历如此种种后,还能在昌邑开设清伎馆。”
司徒钊摸了摸下巴:“儿子要翻父亲的案,对象还曾是连理之府。若宋衡真的递上折子,百姓茶余饭后的话题,怕是少不了这个。”
宇文凉担心的却不仅于此。翻案的根本是为了鸣冤,可若是……根本就没有冤呢?
“从雁城到昌邑,最快只需五天,但要调动沿路所有的驿站,已经超出了我们的职权范围。”司徒钊细细斟酌,“若是用长平军的人马,又只能报边关战事。唯一之法,怕是要动用昌邑的探子了。”
泰禧帝在昌邑拥有绝对的势力,一旦动用,很难不让他知晓。
宇文凉摆手:“无妨。此事干系重大,瞒谁都可,却偏不能瞒他。”
司徒钊以为有理,想到什么,后知后觉道:“你这是要阻拦宋衡?”
“是。”
“为何?虽说这事确会生出一番风云,但总归是他的选择。”
重生之事,实在不知如何解释,宇文凉只有胡诌。
“春娘既是穆府旧人,你可曾想过,一旦宋衡失败,杏春馆该如何来去?馆内的姑娘,包括紫笙在内,又将如何自处?”
司徒钊微微皱眉。
“何况当年贪污一案,明暗之中不知牵扯了熙国多少名门,若贸然行事,最后怕是会陷入以一人之力对抗整个熙国世族的困境。”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我看宋衡的性情,并未甚心急唐突之人。”
“他自然不是。但男子遇上情。事,昏头昏脑亦属正常。”
司徒钊眉梢一挑:“你倒是很有感触。”
“彼此彼此。”
司徒钊笑道:“你这些话连我都说服不了,如何能劝住宋衡?莫非你要亲自回一趟昌邑,将他的折子扔掉吗?”
宇文凉眼光一亮。
司徒钊觉得不妙:“你不会真这样做吧。”
“我何必亲自回去?让探子寻个机会就好。”
眼皮一跳:“那可是熙国正三品官员的奏折。”
宇文凉微微沉吟:“这样的话,那就不要扔掉——让探子先藏起来吧。”就算宋衡要重写,怎么都要费些工夫。
司徒钊嘴角微抽:“既旻,这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宇文凉古怪地看着他:“我知道呀,只是争取一些时间罢了。我要书信一封给宋衡,在他拿到信之前,奏折只有消失。若他看了信仍旧坚持上奏,我也无话可说。”末了才回过味来,似笑非笑地望着司徒钊,“我可是很认真的。”
“……”看出来了。
木木抱着依米,坐在了男子的对面。
这几日他的眼神便未从小依米的身上挪开过。可待小依米真的在他面前,他却会有些害怕地摆摆手,身子直往后缩。
木木起先不解,慢慢才意识到,他似是担心自己会伤害依米。
见他又要走,木木忙逗弄着女儿,惹得她咯咯笑出声来。
“小依米是不是想和这位伯伯玩?”
男子身形一顿。
木木继续道:“我们的依米这么乖,不会惹伯伯生气的对不对?”
小依米挥舞着手,笑嘻嘻地去摸木木的头发。
男子僵硬地转过身,极为缓慢地朝她们走过来,好半晌才立在了她们面前。
依米看见了他,不再执着于母亲的发丝,而是张开手要他抱,没有陌生与畏惧,仿佛与生俱来的本能。
木木就知道,依米会喜欢他。
男子犹豫地伸出了手,却还是没有抱她,只是握住了她的小手,轻轻拉着来回摆动,做着孩童间最幼稚不过的游戏。
依米也没有恼,仍旧咧着嘴笑。玩了会儿,她将他的手掌打开,小脑袋左歪歪右动动的,好像在格物致知。
男子蹲下身,让她抓得更方便些。
他如今全身都齐整非常,没有长发垂挡,让人一眼就能看清他的表情。他的面色仍旧算不上正常,可他眼眸里的星光,却认真而专注。
见他此时神志正常,木木轻声道:“你为什么对我们这样好呢?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男子身体一僵。
木木注意着他的神色,小心道:“这个问题让你为难吗?”顿了顿,“毛大夫说,你其实是可以说话的……你能试着和我说说话吗?”
男子低垂着头,没有开口。
木木握手成拳,语气愈发紧张:“我并不想冒犯你。只是,只是我鲜少认识别的人,见到你之后,难得有熟悉的感觉,就有些期望,或许你认识我——”
男子艰涩地张了张嘴,蹦出了一个沙哑的“你”字。
木木立时住嘴,屏息以待后文。
“你,长,得,像,她。”
木木反应了一会儿:“你说的她,指得是那位车前的贵女吗?”
男子不知记起了什么,突然将手抽回,捂住了自己的脸颊。
“是,的。”
木木听到了一丝哭腔。她不敢再接着问下去。
男子却断断续续地接道:“她很,好看。和你一样,好看。”肩膀渐渐耸动起来,木木看见了他指缝里的泪水。
待在她怀里的依米收起了笑,眼睛圆圆地睁着,迷茫地看着男人。
“她送给了我一个,可爱的女儿。我原想为她取名琼琚,但她的母亲却更喜欢,木桃。”
木木瞳孔紧缩,心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一撞,面色发白。她恍惚地低下了头,恰与依米的眼神对上。
眼角处滴下一道冰冷的痕迹。依米似乎咦了一声,然后伸出了她嫩嫩的小手,努力想要够到母亲的面颊。
木木看着天真的依米,一把将她抱起,与她鼻尖挨着鼻尖。
依米无意识地用嘴唇亲着母亲,替她吻去了无数细小的泪珠。
木木努力露出一个笑容,也不在意依米能否听得懂她的话,埋头在她耳边柔声道:“小依米,你有祖父了呢。”
不是梦境或回忆,此刻他就在这里,就在她们的面前。哪怕疯癫与落拓,还带着满身的颠簸和危险。
她抬头,望着不知何时目光复又呆滞,眼角还残留着泪痕的父亲,露出一个极大的微笑,恍若他们是初次相遇,空气里溢满了瓜果的清香。
“久违。我叫木木,木桃的木。”
窗外枇杷树新叶已生,正迎风而动。啪嗒一声,落下了一枚金黄色的果子。
作者有话要说: 1、明日【11。20】不更新【周一满课,哭唧唧】
2、日常么么哒~
第29章 情深
宇文凉得知面前的男子极有可能是他的……岳父时,眼皮一跳。
他想忍住讨打的话,可忍了半晌还是没能忍住。
“要不要,再核实一下,万一弄错了呢?”
木木一脸认真地看着他,倒没有生气:“他就是。”伸出手指,笃定地数给他看,“第一,他觉得我长得像他的夫人;第二,他说出了我以前的名字;第三,他曾经在车前待过;第四,他神志不清时,伤人颇多,却从未想过要伤害我,反而给我唱歌,帮我蒸馒头。对了,他还亲手做了花环送给我;第五,我对他感到熟悉,见到他更是觉得高兴。方嬷嬷说过,这个叫作血浓于水。哪怕隔得再远,也能从人海里闻出彼此,感受到身体里相同的气息——更何况他就站在我的面前。”
木木还从未说过这样长的话。
宇文凉神色渐敛:“所以,你确定。”
毫不迟疑:“我确定。”
宇文凉凝视着她,没有说话。
自重生起,他便一直将目光放在木木的身上,心里随时随地都想看到她,但没有哪一刻的冲动能比得上现在。
以往他只敢说喜欢,可眼下,他想他确实是爱上了她。
木木被他突如其来的怀抱吓住,愣愣不能语。
宇文凉在她耳边轻声道:“他现在是一个半疯的人。”
木木身体微松:“我知道。”
“他或许曾经做过什么不好的事。”
“我知道。”木木小声道,“或许还和我的失忆有关。”
宇文凉不意她想过这些。下意识将她抱得更紧:“如果真的有关呢?”
“我不知道。或许我会突然讨厌他,甚至想要远离他。”
他低头看着她的发顶,明明只是寻常,他却忍不住想要亲一亲。
“这么诚实?”
木木点头,继续道:“可就是这样,我想我还是会高兴。”
“只因为他活着?”
木木抬头,径直望进他的眼底:“于我而言,活着就已足够。”
宇文凉瞧着她的碧眸,眉梢上都是笑。
她不知道自己认真的时候有多好看,尤其这双眼睛。那里面安放的,不仅是熙国的春天,还有他的一生。
从意气风发到颤颤巍巍,从挽弓持刃到手握清茶,从少年到古稀,从一切的过去到一切的将来。
宇文凉身子前倾,吻上了她的眼角:“我没有让人打探你的过去。”
前生是因为一无所得,今生是因为——我想听你亲自告诉我。
木木安静了半晌,似是在整理思绪。
“我以前叫木桃。在车前,以瓜果命名的人,大多是奴隶,所以我很讨厌这个名字。”
他替她扶了扶簪子,她总是不大会戴这些小东西。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宇文凉的语速很慢,咬字间尽是绵长,“这是首很美的诗,你母亲也喜欢它。”
木木一笑:“假如我母亲真是那位车前的贵女,那她真是可爱。”明知是瓜果,仍旧替她取了这个名字。
宇文凉凑近她,仔细瞧着她的眉眼,目光专注非常。
“那是因为太美了。”故而情不自禁。
木木脸颊微红,笑着将视线向一旁移开了些:“第一个买下我的人,是一位小姑娘。她得了很重的病,脸色似是永远的苍白。”笑容渐消,“后来她去世了。那是我第一年为奴。”
“那时你几岁?”
“五岁还是六岁,记不太清了。”她记起什么开心的事,嘴角微弯,“她很善良,对我也很好。”
宇文凉陪着她笑:“那第二个呢。”
木木皱了皱眉头:“第二个人有点吝啬。她是屠户的妻子,我是八岁时被她买下的。”她偏头想了会儿,“我记得她讨厌洗衣服,所以全家的衣服都是我洗的,她从来都不会帮忙。若我洗得慢或不好,她就不给我饭吃。”眉头稍稍舒展,“不过她鲜少打我。”轻声一笑,“她说女人不能打女人。”
宇文凉想去握她的手。木木的话却接得很快:“第三个人是军妓营里的管事,那时我十三岁。我以为她不会将我转卖给……那样的人。”感觉到宇文凉的紧绷,木木朝他笑了笑,“不过那段日子,屠户的生意确实不好做。”
“军妓营里的女孩子大多和善,管事提供的食物也很不错,总算可以让人吃饱了。”稍稍停顿了会儿,“当时我是新人,需要经历调。教,管事便派了一个好看的姐姐教我唱歌跳舞,我笨笨的,两样都学得一般,倒是拖延了些日子。”
木木无意识拨弄着腰间的流苏:“没想到遇见了利安。次日我便离开了军妓营,当了他的女奴。”
宇文凉望着她:“然后他经常打你。”
木木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对着他笑:“但总比在军妓营好,从某些方面来说,他算是救了我。”
宇文凉摸着她的头发:“怎么感觉你只挑了好的事情说?”
“因为只想记得这些。”
宇文凉一顿,顺势亲上了她的额头:“真想早点遇见你。”
木木一笑:“但那或许就不是我了。”转了转眼珠,“可能那时的我会任性、蛮横、顽劣、不沾世事、不近人情。”
宇文凉失笑:“做什么将自己说得这样不好。”
“因为想让你明白现在的我有多么珍贵。”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这倒不必。你一直都很珍贵。”
木木恍若未闻,只一心想让他的手离开:“呀,鼻子要塌了!”
见她故意煞风景,宇文凉偏不放,语气却意外地温和:“塌了就塌了。”
“塌了就不好看了!”
宇文凉故作打量:“我看还不错。鼻子要那么高干嘛?”
“你不懂女人的虚荣!”
啧,还女人。正想和她再笑闹几句,迎面突然袭来一道掌风。他忙松手,堪堪躲过。
敢在这里明目张胆地对他动手,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宇文凉连忙解释:“岳父,我只是在和木木——”
男子却没有要听的意思,反手又是一掌。
木木揉着鼻子,呆呆注视着动手的两人。待反应过来后,既不敢叫停,担心谁没听见,另一人便会受伤,又不敢横冲直撞。若伤到她,他们都会自责担忧。有些烦闷地跺了跺脚,室内忽然响起了依米的哭声。
该是她吃饭的时候了。
快速权衡之下,木木疾步走进了内室。她安慰自己,在车前,定婚时总会有男子打架,此时虽然晚了些,但尚算应景。
宇文凉虽比男子年轻,可还是比不过他的速度和力量,勉强支撑了几十招,身上便有了挂彩。一边想着如何脱离困境,一边恰好撞见了男子眼中的浅笑——正是男子清醒时才有的神色。
知道是试炼,宇文凉更不敢懈怠,集中精力接下男子后续的每一招。
男子眼中笑意更盛,宇文凉微微失神,他还未见,恩,岳父对他笑过。男子却未留情,一拳袭向他的腹部。
一个侧身躲避,宇文凉笑道:“岳父还真是不留情面。”
话音刚落,男子便住了手。站着看了他一眼,含混地吐出两个字:“不,错。”身形一动,几步便离开了屋子。
宇文凉看着他的残影,不由想:岳父那句不错,是在夸他呢,还是在夸自己?
六月的最后一场雨终于停了,院内落了一地的枇杷。
宇文凉掀开帐帘,正欲出去走动走动,抬头便看见了司徒钊。他的手里拿着一封信。
“我来时恰好碰见了信差。这是你的信。”
算算日子也该来了,宇文凉一笑:“多谢了。”
司徒钊挑眉:“是宋衡的信?”
宇文凉当着他的面将信拆开:“是。”
“你是如何劝他的,他竟然听了你的话。”
“山人自有妙计。”
“山人?我怎么只看到了两个武夫。”
宇文凉笑着解释:“他准备的证据中少了关键的一样,我不过是提醒一下罢了。”
前生他曾大体看过穆府案的卷宗,依稀记得少了一样物证,使得翻案失败。不过待宋衡真的找到它时,也会自己打消了翻案的念头吧。
宋誉为人虽算不上刚正,但终究非谄媚之人,担得起一国之相的位子。宋衡对他的父亲,有些苛刻了。
司徒钊满眼狐疑:“你是怎么知道的?”
宇文凉正色道:“机缘巧合,天公相助。”
司徒钊便不再追问,另道:“屠白传来消息,说明了利安私狱的位置,我查看了地图,发现其距斐琪遇到男子的地方只有十里。且四月末期,确有一人从私狱里最深的地牢逃脱。”
“那么现在只需要核实他是不是陈秉。”宇文凉一笑,“江南的探子说,半月后陈老夫人将会来雁城一趟。”
“那岂不是十有七八就是他了。”能引得陈老夫人不辞千里亲来查证。
宇文凉颔首:“岳父身上中的毒似是和陈府有关……或许能让他变回常人。”
司徒钊戏谑一笑:“你还真是厉害,难得发发善心,倒是为自己寻到了岳父。”
“这叫本事。何时你也让我开开眼界。”
司徒钊闻言一哂。宇文凉近来明里暗里都是这样的话,仿佛他会一直孑然一身似的。正欲堵他几句,又觉得这样很好。
自从回到雁城,宇文凉身上的暮气便散去不少,复多了少年的明媚快意。既然他喜欢操心他的婚事,听一听并无妨碍什么。
“对了,屠白还未从利安的私狱脱身,那位车前贵族的身份恐还需等些日子。”
宇文凉笑道:“看来屠白此行会对车前的监牢颇有感触。”
“诚然。”
两人闲聊了些旁的,司徒钊突然道:“你为何不直接询问你的岳父?他如何都该知道木木母亲的身份。”
宇文凉收起笑,眉心轻蹙:“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似乎有所担心?”
宇文凉坦言:“岳父虽是半疯之人,但对外界仍有感知。若他下意识在逃避什么——”
司徒钊会意:“那木木呢?”
“她?”宇文凉面上不由自主露出笑来,“她一向容易满足。”虽然他仍能看出她满足背后,对母亲的期待。
利安的将军殿内,回响着藤条抽打在皮肉上的声音。
殿内两侧的仆婢面不改色地低眉垂目,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立侍候。
利安的力气越来越大,红着眼的模样愈发可怖。
早已被抽打成一团的女子渐连哭泣的力气也不再有,唯有战栗发抖的身体还暗示着她的存活。
可惜这样的状态并不能维持太久。
利安没有停下的意思。
一盏茶后,鞭子落下的地方再无完好之处。女奴脸色青白,身体不知何时就止住了抖动。
利安将带血的鞭子随便一扔,立刻有侍女上前替他擦洗双手。男奴默默上前,将尸体抬走,女奴则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地洗着血迹。
利安扫了一眼她们,冷哼一声:“没用的东西。”
马上有人上前准备将女奴拖下,利安突然心烦起来,一把挥翻盆子,水立时溅了满地。
眼前又闪现出那个女人的身影。
“都他妈给我滚!”
作者有话要说: 1、感谢小天使宋茜的老婆投的地雷,么么哒~
2、日常么么哒~【不好意思今天发得有点晚~~】
第30章 送春
寂静的大殿无声无息,利安坐在阶上,眼中的狠厉之色慢慢散去。
他的殿宇一向黑沉,难得透过什么亮光,是以白日殿内仍有灯烛燃烧,映着他模糊不定的面色,显得有几分颓唐。
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滚!”
回应他的是一道冷笑:“都多大岁数了,还像个孩子一样乱发脾气。”
利安身体微僵。
人影步步上前,渐显出女子的轮廓来,然后是一张五十岁妇人的脸。早无娇媚,亦缺慈和。嘴唇倒是好看,可吐出的字句却刻薄无比。
“你除了杀那些狗奴还会做什么?收起你的小孩心性,好好给我想想,如何除掉对你身下之位虎视眈眈的人!”
利安亦回以冷笑:“你怎么不自己去杀?”
妇人眼睛一眯:“你可知,你的私狱逃了一个人。”
利安垂头敛目:“我知道。”
“为什么不派人去抓?”
“他在宇文凉的手上。”
“废物!那有什么可惧的。”
利安将腰间的匕首取下,语气突然平和不少:“难道你想挑起车前和熙国的战争?”
“你不必试探我,我的野心还没那么大。”
“他已经没用了。”
妇人淡淡道:“那就杀了他。”
“只怕如今没人能杀他。”
妇人眼光一亮:“这么说,试药成功了?”
“成功?他是个疯子。”
“抓他回来。”
利安抽出刀刃,一字一句道:“我,不,去。”
妇人的笑声有些喑哑:“是不是很久没发病,你有些怀念?”
利安淡淡将刀刃把玩于手中:“你除了这招,还有旁的吗?”
“少是少了些,可有效不是吗?”
利安握刀的手青筋暴起,他扫了一眼,不动声色地将手移到阴影处:“都说虎毒不食子,我有时真的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
“你真是越活越小呢——”妇人眸光一闪,唤道,“小安。”
利安语中怒意陡生:“你给我闭嘴!”
“怎么,觉得我不配这样叫你?因为那个女人曾经这样叫过?”妇人的声音突然变轻。
利安背对着她,沉默不语。
妇人看着他的背影,慢慢道:“我知道你恨我,不过你总会明白,这些都是必须的。与其沉湎过去,不如抬起头,好好做一个儿子。”
利安注视着匕首良久,才将其放回刀鞘。
“我会派人把他带回来。”
妇人欣慰一笑:“这不就对了。你连和她长相相仿的木桃都能杀,何况只是抓回一个疯子呢?”
利安嘴角噙笑,眼神中似无一丝阴狠。
“母亲说得是。”
杏春馆的杏子鲜有人摘,大多落在地里,成了花肥。春日果真是要过去了。
白日馆内虽隐有笙歌,但到底是姑娘们的自娱,比不得夜晚。宋衡走在廊道里,忽然感到一股空荡,不复以往的拥挤。
自他出现,门口小厮便露出笑脸来迎他,可是宋衡今日却全无平和,面沉如水。
他步速快而不乱,小厮一路小跑着跟上:“宋大人不如先在外间品一品新茶——”
宋衡毫不理会,径直走到了春娘的房间,将门推开。
小厮面露苦色地望着手握书卷的春娘。
她看了眼宋衡,淡淡放下书:“你先下去吧。”
小厮小心地将门关上。
宋衡单刀直入,从袖中扔出一卷账本,恰落在春娘的脚边。
“穆南意,这就是你的委屈?”
春娘似是早知有今日,不慌不忙地弯腰捡起了账本,慢条斯理地翻看着:“宋大人好生厉害,竟连失踪许久的物证都能找到。”
宋衡压抑着怒气,语气冷静:“这才是你穆府的真正账本,上面清清楚楚记着收受贿赂、贪污赈款的明细,加在一起共两百八十七万两白银。你知道这是多大的一个数吗?三百万两白银可以支撑十万大军至少两年,可以赈济因天灾流离失所的百姓至少万户,还可以修至少百条水渠,买无数的良种,购无数的农具。它能让熙国十分之一的贫苦人家满足温饱,能让一半的流民不致挨饿。可穆府却用这笔钱穷奢极欲,买官谄媚。”
春娘静静听着,面色无波。
“说完了吗?说完了就可以走了。”说着将账本递给他,“宋大人可别忘了这重要的物证。”
宋衡目光沉沉地盯着她:“穆南意,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春娘冷笑一声,将账本扔还给他。力道未控制好,账本撞在了宋衡的身上,啪得一声响,像是一个耳光。
“你想听我说什么?我骗了你?”
“你说穆府是清白的。”
“我从未说过。”
宋衡平了平呼吸,却还是未能说出完整的句子:“我以为……”
我以为是我的父亲害了你的父亲,我以为是我害了你,我以为是我欠了你。
春娘却明白了他的意思,收起冷笑,目光平静:“这账本虽被父亲藏得很好,但它终究在那里。宋大人难道就没想过要找一找吗?是真的误以为没有,还是从来就没想过要找呢?”她对上他的眼睛,淡淡道,“还请宋大人不要因自己的一时冲动来怪罪她人。”
宋衡怒极反笑,几步便走到她的面前:“我曾经相信你胜过任何人。”
春娘微微笑道:“那么宋大人真是有些,识人不清了。”
宋衡一拳砸向她身侧的墙:“你利用我!”
春娘没有否认:“若非宋大人,春娘未必能在昌邑做生意。”
“南意,我求你好好说话。”
她却只是低垂着头:“妾身叫。春娘。”顿了顿,轻声道,“南意早在十四年前就死了。死在姑苏的教坊里,那张红木拔步床上。”
宋衡浑身一震。他将拳头慢慢收了回来,然后转身,背对着她朝门走了几步。
“南意。”他突然停下,背影有些萧索,“我还是喜欢这样叫你。春娘是别人的,唯有南意,是南山一个人的。”
南山是宋衡的字。及冠时,父亲将替他取的字列在一张纸上,容他自选。每个字都是父亲的心意与厚望,他却偏偏只想要她的戏语。
“我叫南意,你就叫南山好不好?我听说南山的山顶上覆着万年的积雪,那是我最想去的地方。”
春娘神色略有松动,声音却依旧克制:“南山我去过了,山顶没有雪。”
“你不必激怒我,我知道贪污之人只有穆盛,你和你母亲都是无辜的。”
春娘抬头,怔怔望着他。
“你从来都是一位良善的女子,否则也不会想到创立杏春馆。我生气,是因为你宁可选择利用,也不相信我。”自嘲一笑,“不过像我这样的人,也不值得被你信任吧。”
春娘握住自己颤抖的手。她想说不是。若她真的不信,为何偏偏只接受他的帮助。
可她不能。
“我得知消息赶回姑苏时,穆府已经被查封。那时我年少气盛,径直去和父亲理论,最后被关进房间要求自省。出来后,我跑去教坊找你。”宋衡喃喃道,“可你已经不在了。”
春娘侧头咬牙,杏眼睁得很大。她想将眼泪圈在里面,就像十四年前一样。
窗外的风穿堂而入,撩动着宋衡衣服的下摆。
“我会对父亲永远愧疚,但我亦难以原谅他。如果当初他未阻我去见你,或许我便能带你走,哪怕只能粗茶淡饭,可于我已无憾。”
春娘觉得万物有些模糊。
半晌,宋衡垂头看着自己的影子,低声道:“你说得对,过去了便过去了。是我太过执念,不该紧抓着你不放。”他从袖中取出了一把玉制的小琵琶,放在一旁的高几上,轻声道,“幼时我曾允诺过你,要送你一把好看的琵琶。不知这把你可喜欢?”
春娘咬着嘴唇,抹了抹眼睛。
“很喜欢。”
“那么,珍重。”
他再未转过身,走过的距离不比任何时候漫长。
春娘却知道,他曾从南方走到北方,从春天走到冬天。她一回身,好像就能看见他,看见他清淡的眉目,看见他温和的轻笑。
现在想想,宋衡对谁都冷冷的,唯独对着她会笑。
高几上的小琵琶在日光的照射下,愈发圆润可爱,光泽明亮。想是被人握在手中把玩了许久。
琵琶背的下方,书了一行小字,字迹较琵琶的做工而言,略显粗糙,应是新人所刻。
“南山赠南意,平生无相离。”
春娘摸着宋衡刻的字,终是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泪珠啪得滴在字上,溅起极微末的水花。
只是,世无南意,南山何独留。
作者有话要说: 1、日常比心小天使~
第31章 祖母
夜色微凉,风声入耳。
就着月色,宇文凉撑起胳膊,侧身注视着木木,目光柔和。
前生时,他常睡得比她早,如今夜里却有些睡不着。
看看她,再看看她。
她睡着时,鼻翼的呼吸总是很浅,似是带着小心,像个孩子,惹得他总是忍不住偷亲。
最初木木不敢靠他太近,躺下时会与他隔着一臂的距离。如今却已敢抱着他的腰,偶尔兴起时,还会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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