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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卧美人膝_我想吃肉-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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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麟勉强地应了一声。
  二人又商议了一番如何与郦树芳相争之事,谢麟轻蔑地说:“阿翁既然已经出手,还有什么好说的了?越发没趣了。”
  叶宁道:“他做他的,咱们做咱们的。”
  “结党营私不能要他伤筋动骨,下注藩王却是可以的。”只要摸准了皇帝的心思,没有证据也能造出证据来。都说疑邻窃斧不对,是因为只要疑了,总能找到“证据”来。
  “定案要到年后了。”叶宁遗憾极了。明年给郦氏判了,死刑也要拖到秋后再处决。叶宁恨不得现在就让郦氏父女去死。
  谢麟没有这么乐观:“今年明年都是一样的,至多流放。”
  “谁知道呢,”叶宁不在乎地说,“回不来的多了去了。”
  谢麟轻笑一声:“是。”
  心情为之一松,叶宁换了一副语气与外甥说家常:“你从小就不用人操心,做舅舅的也没什么能提点你的。比你强的地方也就在多吃了几十年的米。”
  谢麟不太适应这样的口气,他父亲死得早,叔叔们很早就没有办法指导他什么了,与他讲话也格外客气,近来更是多多听取他的意见。这样一个亲近的男性长辈口气平和地与他讲心事,体验非常地奇怪,他不安地挪了挪屁股。
  叶宁笑骂:“我的坐榻会咬你?”
  谢麟低下头来,晃了晃脑袋。叶宁眼中带着悲伤,手掌轻轻帖着外甥的顶心:外甥这副模样太少见了,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硬将自己逼成一副少年精英的模样,竟少有欢娱。
  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叶宁道:“不要什么事都以为是十拿九稳的了。不到盖棺那一刻,绝不能丢松。即使盖了棺材,你娘子的那位祖父,还不是翻身了?小心没有过头的。少年有锐气是好事,也要留些后路才好。”
  话匣子打开了,就收不住,叶宁恨不得将自己的经验、建议统统倒给外甥:“叶、谢两家是世家,我小时候见到你阿翁,他是那么亲切、睿智的一个人。不然也不能让你娘嫁过去呀。那个毒妇,以前对你娘也是客客气气,谁料到翻脸会这么快、这么狠?”
  谢麟冷冷地说:“都过去了。”
  “他们都过去了,你才刚刚开始,要为以后做打算的。毒妇必须除名,这样谢鹤是你堂兄也没用了。”
  谢麟无所谓地道:“那个家,要不要都没什么。”
  “怎么能这么讲呢?怎么能不要家族?”叶宁给外甥上课,“家里有些不长进的确实气人,等你要用到人的时候就知道,有时候还真缺不了他们。你父母去世得早,家里又糟心,也难怪会这样想。以后就好了,没了闹心的,你就知道还是人多了好。不提别人,松山与东亭两个,待你如何?你也不要他们吗?”
  三叔和四叔对他是真心不错的,谢麟道:“那不能够。”
  “这才对嘛,还有,圣上给了你假,在京里也不要四处跑,有知交好友可以见一见,吃酒听曲都不要做。谢源毕竟是你叔父,这不是敬他,是为你自己的声望。”
  “世叔和江先生也这么说。”
  叶宁道:“那就差不多了。对了,说回来你阿翁,子不言父过,更不能说祖父之过。他心心念念的,都要落到你手里,又不能不给,够他担心的了。”说这话的时候,叶宁隐隐带着点恶意嘲弄。
  谢麟微笑点头:“嗯。”
  叶宁拍拍外甥的后背:“走吧,饭该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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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叶府出来,并不直接谢府,而是顺路去了别院——江先生师生与孟章住在那里。见到谢麟与程素素,两人都有些高兴:“可算见到人了。”
  二人已经为谢麟拟了下一年的工作计划了,回去不能太晚,必须赶回去布置春耕工作。新的一年,当以劝课农桑、敦行教化为主,立威的手段只是辅助。另一项任务是填一填常平仓,争取在任期满了的时候将常平仓填个差不多。
  总的目标都是一样的,盖因朝廷考核的就那么多。细节上二人却争执不下,到了谢麟面前还在争。江先生旁事都可不管,在谢麟的仕途归划上寸步不让。
  孟章对江先生拟定的“将秀才、举人、进士数目堆上去即为教化成果”很不满意,以为要民风淳朴才算:“只顾细枝末节,不顾根本!”
  江先生刻薄地说:“只有举人、进士的数目才是看得见的,是实的,旁的都是虚的。孟官人,敢不敢打个赌?”
  “赌什么?”
  “东翁再回去,说什么,底下干什么,叫八十老妪背《易》都能背。东翁在邬州能有几年呢?至多六年,少,也就再两年而已!这就想把一个地方改头换面,移风易俗?信不信有许多人正等着东翁高升走人?”
  一心一意只要百姓得实惠当然也行,但是不划算,风险还大。不如就堆出些步入仕途的人,那才是在朝廷立足的根本。
  孟章道:“那也不能只做表面文章!芳臣,要将根基打牢呀!”
  两人争执半天,谢麟只得讲:“都有道理,何不一起做了呢?”才平息了这场争执。
  两人提及郦树芳时,孟章表示他会在京里盯着。江先生则对谢麟说:“东翁给的那张条子,我看用处不大,就换了另外一张。”乃是将往偏僻之地的条子,换成了某富庶之地的。
  谢麟道:“先生办事,我是放心的。”
  江先生意味深长地说:“老相公不良于行,东翁要为他老人家分忧才好。想来东翁办事,老相公也会放心。”孟章也说:“今年的出息,我已核算好了,正好你们在京里,用着方便。”二人皆暗示谢麟,架空谢丞相。
  谢麟听得分明,却毫无欣喜之意,一切皆是按部就班,哪怕是针对谢丞相,也没有什么值得惊喜的。叶宁说得没错,他打小就聪明且有计划,事情少有脱出他的掌握的,则拿到再多的成绩、荣誉,喜悦之情也就没有那么丰足了。
  说到天色渐暗,江先生才意犹未尽地将谢麟与程素素送出。
  此后,谢麟按计划向朋友致谢,紧接着就不再出门。由皇帝指定,经吏部行文的邬州通判人选却下来了——正是谢麟想要的探花王经。
  王经,字嘉文,程犀的同年。在京城也有几年了,看程犀已外放,也想谋个外任,可巧天下掉下个帽子,正合他的头。当下递了帖子来谢府求见,谢麟带着歉意:“舍下多事,一时难以抽身,只好请嘉文多多上心了。”
  王经与他做同僚就已经很激动了,拍胸脯保证:“使君有什么指示尽管吩咐。”
  谢麟与他写了一张条子,让他去找江先生:“江先生博学多识,是祖父给我的人,邬州之事,尽管问他去。”
  王经得了条子,很快去见了江先生,回来便满京城的想给自己也找一个幕僚——有这样一个人,真是太实用了!至于找没找得到,找到的合不合用,又是后话了。
  谢麟也没有闲着,谢丞相扣着二房,开年宴时不令谢鹤等人出席,谁劝都不点头。谢麟忍着恶心,继续向族里为谢鹤等人讲好话。谢丞相才勉强同意:“看在你的面子上,就给他们个机会吧。”
  接下来的事情,皆在意料之内。
  年后,谢、叶、郦三家的混战才在皇帝有意控制之下,快速的完结了。若依以往的经验,这样的混战,从小虾米开始,你打我一拳,我踢你一脚,直到将一方的大佬掀翻,打个三、五年也不算长。若两党势均力敌,皇帝也摇摆不定,党争闹上个几十年,拖垮朝廷都是有可能的。
  皇帝要提醒诸臣牢记“宗法”,明确地表示了偏向,且郦氏一方势力不如谢、叶联手,正旦之后,三法司就将案子判下。皇帝是想判郦氏个死罪的,李丞相、梅丞相等均不同意,以为只合流放而已。郦树芳杀人灭口,却不是亲手去做,又原是朝廷官员,也只是罢官流放。
  叶宁毫不气馁,流放多么凶险!活着到了地方,能不能接着活下来也还是两说呢。逃回来更好!流放而潜逃,又是一桩罪。谢丞相等与他也是一个想法,只是所有人都不点破,默默做。
  谢麟与程素素倒闲了下来,趁着过年的机会,走亲访友。远些的就发帖子,只有亲近的人,才亲自登门拜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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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遗憾的是,案子一结,谢麟就要再去邬州了。临行前,各人都有嘱咐,叶宁叮嘱谢麟:“好好吃饭。”
  谢丞相说的就犀利得多了,他将谢麟与程素素一同唤了去。先说谢麟:“知道郦树芳败在哪里吗?”
  谢麟道:“太蠢。”
  谢丞相想打他了:“蠢在哪里了?做到吏部尚书的人,真以为他傻吗?”细细地将郦树芳的心态剖析给谢麟听,“他不是蠢,是想要的太多。想要得多并不可耻,若你做到了吏部尚书,会轻易放手吗?伸手容易,缩手难!自己缩手更难!要学会取舍。”
  程素素才想:老爷子这回是真的要开始教谢先生了呀。
  谢丞相又问:“没有别的要说的了?”
  谢麟凉凉地说:“堂兄气性不小,还请阿翁多照看大嫂和侄儿,别叫他拿妇孺撒气了。”
  比起谢、叶两家清算郦家,谢家不肯再要郦氏这个媳妇,这一条反而是最好判的。与郦氏断绝婚姻,是最早判定下来的一条。一旦宣告了谢源与郦氏的婚姻无效,郦氏所出子女的处境就十分尴尬了,比庶出子女还有所不如。嫁出去的女儿还好,谢丞相与谢麟都表态,谢家不会任由别人欺负她们。
  谢鹤的感觉就糟透了。打从大伯谢渊过世,他就以谢府未来的继承人自居,哪怕断了腿,仕途无望,也没有放弃这样的梦想。直到现在。梦碎了的人容易向两个极端发展,要么颓废、要么躁狂,谢鹤便是后者。
  谢丞相冷笑道:“等你想起来,家都要被拆了!”
  祖孙俩一道怄着气,一道居然将事情处置得妥妥当当——谢鹤被打发去结庐守孝,一如当年谢麟故事。他的妻儿却被留在了府里,算作代他尽孝,伺候老人家。他的弟弟们,都被谢丞相扔到家学里去读书,竟是将他一个人扔过去看坟了。
  谢丞相狠起来的时候,那是真的狠,谢麟也无话可说,只好收拾行李准备回邬州。
  在谢麟被谢涟叫过去说话的时候,谢丞相却将程素素叫到了书房。
  程素素莫名其妙:谢麟已经回来了,有什么话不是应该直接跟谢麟讲的吗?
  谢丞相并不对她解释,只说:“将我的文稿取来。”赵骞动手,搬来两撂文稿。
  谢丞相道:“我的杂文游记诗稿,随你们怎么处置。奏本不必面世,哪怕我死了,也不许叫外人知道,都交给你了。”
  程素素心道,给我?还不是给谢先生的。腹诽着将文稿装进一只箱子里锁好,随身带着回邬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说好的四叔小剧场。
  “扑通”,翻墙落地的声音。谢涟平稳降落,得意地拍了拍腿上的灰尘。他新婚不久,才与妻子吵了一架,口舌上没占上风,动起手来又不能真打老婆,反被老婆打了一顿。
  好好好,你厉害,你在空屋子里比划拳脚吧!
  继续呆在家里要被爹娘骂的,出去又没有躲的地方,他决定来一个灯下黑,躲到最熟悉的地方去——他大哥的书房。
  双脚落地,看到熟悉的窗格子,整颗心都塌实了起来。里面黑灯瞎火的,谢涟踮着脚尖凑过去,熟练地拔开了窗户,翻了进去。熟门熟路地摸到了榻上,一躺,美滋滋。他得晾晾那个凶婆娘!
  “开心了?”黑暗里一个声音响起,吓得谢涟跳起来站到了地上,“大大大大大哥?吓死我了。”
  “点灯。”
  “哦。”乖乖摸到了桌边,摸索着点亮了灯。
  “吃吧。”
  谢涟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来,凑过去捏起了筷子:“我就知道大哥疼我。”
  “嗤——”
  谢涟瞪圆了眼睛,看着谢渊身边放着的那个小团子。精致漂亮的小脸蛋儿,圆滚滚的小身子,坐得端端正正的,像只严肃的奶猫。如果他没有用小胖手捂住嘴巴,眼睛笑得弯弯的话,坐姿还是很有说服力的。
  谢涟用力嚼着嘴里的丸子,郁闷地看着这个侄子。三岁的谢麟看人的眼神已经很有点“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的意思了,谢涟吃得两颊满满的,也确实略蠢,赶紧将饭菜吞了下去。吃吃,用力地吃!五分饱,放慢了速度,也有闲心放下筷子擦擦吃到腮上的油了。
  谢渊眼中闪过笑意,清清嗓子,一大一小一齐望过来。
  摸摸独生子的脑袋,谢渊正色对谢涟道:“知道我要说什么么?”
  “那婆娘欺人太甚!尊卑有序……”谢涟本想说理,在哥哥不赞同的目光中红了脸,伸手摸了摸脖子,那里一道细长的伤口因为结痂而微凸了出来——打架被挠的。
  谢渊道:“是啊,尊卑有序,妻子就该听丈夫的,是不是?”
  “对!大哥也这样说,对吧?大嫂那么贤良,你们才和和气气的,我那婆娘……”
  谢渊摆摆手:“若我对你讲,尊卑有序,你该敬重我……”
  “这是应该的!大哥不说我也该这么做!”谢涟毫不犹豫地说。
  谢渊反被他噎住了,眨眨眼,问道:“怎么不说你也去做了呢?”
  “大哥对我好啊!”
  谢渊不再反问,只管笑吟吟地看着他。谢涟喃喃地道:“那我……对她也不赖呀……”
  “妇人一生荣辱系于他人之身,她们自己什么都没有,你不让她觉得可靠,她的心又怎么安定呢?不安定,当然要闹。不是要你板着脸,笑都不会笑,可靠不在于表面。嗯?”
  “哦。”谢涟抽抽鼻子。
  谢渊将盘子往前推推:“接着吃,不饿吗?她要不懂道理,自有人教她。你自己先要做好。”
  “哎!”听哥哥有撑腰的意思,谢涟神采飞扬了起来,大口地嚼着馒头。咔,还噎着了。
  两只胖手推了只茶杯过来,谢涟接过来一饮而言,捶胸捣背,翻了一阵白眼,咽下去了。谢渊“小心点”的轻斥中,谢涟恶从胆边生,伸手掐住了侄子写满了“我叔叔就是这么蠢”的小肥脸。
  谢渊大笑出来。谢涟也跟着笑了起来,管他呢,大哥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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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嘿嘿嘿……”黑夜里,床上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睡梦中的米氏一个哆嗦,以为来了鬼。笑声又响起,米氏没好气地推推丈夫:“你梦到谁了?笑成这样!吓死我了!”
  谢涟呆滞地张大眼睛,半晌:“哦,是你。”
  “你……没事吧?要喝水么?要……”
  “我见到大哥了……”
  “大、大哥?说什么了?”
  “叫我对你好点儿。”
  米氏的嘴巴像被贴上了封条。
  “原来,我年轻时那么样的傻过、开心过啊……”


第126章 殊为难得
  再次离京; 还与上回一样; 拖着长长的车队。乘坐的车也换了新的; 宽敞而舒适。程素素与小青乘一车,谢麟与江先生、高据乘一车,仆妇或在车辕上; 或乘骡马跟随; 再无去岁回京时的紧迫。
  空着手回来; 又带着这许多走,程素素怪不好意思的。林老夫人与叶宁等都觉得他们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们又都长大了且必得远行; 就憋着劲儿拿财帛来弥补。可以肯定的是; 未来几年哪怕分文不赚; 也不用为钱发愁了。
  张富贵与先前的女护院终于不用再干等着了,张富贵的妻子也被老夫人给派了来。看程素素只有小青一个随行,又嫌使女不够; 还要给她添; 程素素连忙制止了:“就这一路; 回去人就多了。”使女不再添,家丁却带了一串跟车。
  正月过后,浩浩荡荡地往邬州去了。
  诸多金银细软程素素都不关心,她随身带着的是一口红色的小箱子,里面装着谢丞相的文稿,使一把黄铜锁锁着,钥匙她别在自己的腰里。
  自打怎么哄也没法儿叫赵氏不哭; 哭着道别开始,程素素就抱着小箱子发呆,谢丞相分明是借她的手,要将这些东西给谢麟。程素素也知道这些文稿的价值,对谢麟而言,这些文稿是很好的揣摩官场的素材,得设法让他去看。谢麟对谢丞相的意见是极大的,这就成了一个“讨厌的人送你的钻戒要不要收下”的很困扰的问题。
  程素素足想了一整天,天擦黑的时候拍拍箱子,做出了决定——如实对谢麟讲,是人滚钻留,还是一起滚球,都让谢麟自己拿主意。反正这些文稿她已经都看过了,就算谢麟不肯看,遇上事的时候那也没关系,她还记着呢。
  晚间歇在驿馆里,天气还有些寒冷,驿丞缩着脖子上前迎接。江先生有了学生,如今也不自己来张罗了,让高据与张富贵一同上前去与驿丞交涉。驿丞核对身份,就记起一件事来,紧张兮兮地满脸堆笑,唯恐招待不周腿要断,哆哆嗦嗦地等着娘子下车。
  程素素自我感觉十分良好,扶着张娘子的手下了车,缓步轻移,小青抱着沉甸甸的箱子下车,女护院知机,过来与她抬着,跟在后面。
  驿丞听到一个温柔和气的年轻女声:“官人,外面冷,先住下再说吧。”
  咦咦?并不凶悍的样子啊!驿丞大着胆子抬头,飞快地瞄一眼又垂下眼睛——修长高挑,并不是五大三粗的样子。做驿丞很容易见到种种有怪癖的人,生得好看却心地恶毒的也不少见。京城附近人流如织,驿丞见的人更多,瞄两眼,约摸能知道来者脾性。
  程素素却让他有点困惑了,既没有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阴冷,也没有从面上扩散出来的盛气凌气。压迫感是有的,不重,淡淡的,躲又躲不开,他在一些上了年纪的命妇身上隐约曾感受到过。这样的人,发起火来地动山摇,但是有一条好处——极少动怒,平时还很和气。
  驿丞将心放回了肚子里,殷勤地准备好了房间酒席热水。对不同的官员,也有不同的奉承方法,有些乍当官儿的,就好摆个官威,就得紧随着拍马。像出身好、更有修养的,要给他安排得妥贴且不能聒噪。
  驿丞照着经历安排,果然没有受到责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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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没有心思为难他呢。
  程素素寻思着,这一路没有紧急公务,少不得要与当地官员再应酬一二。今天不说,就得等到邬州再跟谢麟谈了。当机立断,晚饭后就请谢麟过来说话:“谢先生,有件为难的事,你说怎么办是好呢?”
  谢麟捏捏手指:“是什么事呢?”
  程素素将箱子抱来放到桌上,压得桌子晃了一下:“这个。”
  谢麟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是长辈给你的?给你就是随你处置的。”
  程素素取了钥匙开箱子:“你自己看吧。”
  谢麟取出一份稿子第一眼就明白了,再取了几本,都是谢丞相的文稿。谢麟木着脸将手中的文稿扔回箱子,深吸一口气:“是阿翁给你的?”
  “是。”
  谢麟在房里踱起了步子,程素素数着,第一百二十八步时,谢麟猛地收住了脚:“六郎,有件事,我也要对你讲。”
  “嗯?”
  谢麟艰难地说:“四叔那份‘证据’,我早有疑心,就去与四叔谈了谈。四叔说了实话,那是阿翁给他的。”
  程素素的脸色变得煞白:“就是说……”
  谢麟柔声道:“别怕,别怕。六郎是我的福星,结缡以来,阿翁就是个慈祥的祖父了。”
  程素素道:“以四叔的为人,他要是有那样的证据,确是什么时候都能嚷出来的。”
  “是啊,”谢麟扶着妻子的双肩,将她推到椅子上坐下,“四叔现在,气闷欲狂。”
  程素素问道:“那这些怎么处置呢?”
  “留着吧。”
  “呃,这些,都是,阿翁醒来后,我跟着重新收拾的。阿翁还讲了些,故事。”
  谢麟笑道:“听了就听了,以后兴许还有用呢。”
  “这就是叫我做挑夫给你们传东西呢。”
  “世上有这么好的挑夫吗?”
  程素素被他小小吹捧一把,也有些飘飘然:“那我都知道了——”
  “知道就知道了,”谢麟收回手来站正了,“唔,可恶!他说的什么,都不要信的好!别叫他给带歪了,歪理放到哪里都是歪理。”
  程素素谦虚地道:“朝廷上的典故,歪不歪的,与我有什么干系呢?就算不知道,也不碍着我什么。”
  谢麟一向自视甚高,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事能够难倒他。论聪明,谢麟从不弱于人,甚至谢丞相,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学习的。谢丞相的特点不就是脸皮厚心子黑手段狠再加一个浑身的血都是冷的么?
  他守在皇帝身边很长时间,多少奏本经手过,并不特别稀罕谢丞相的这点“秘笈”。他的骄傲也不允许他眼巴巴地盼着谢丞相的遥控点拨。
  对程素素,他却宽容得多,既不迁怒,也不下禁令:“知道了也能解闷,别听他的歪理,只看实情为何。黑心的人看什么都有阴谋,切~”
  他思索家中剧变,颇有心得,谢渊在时,尊卑有序,人人都好,他便以为一家和睦安顺是依礼法而来。一朝剧变发生,才明白并不是什么“尊卑有序”,是因为谢渊的实力压制。那些人,从来没有变,是他看人流于表面,不知人心。要听了谢丞相那套大道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还是得硬干!
  程素素道:“都看完了,也就那样……”
  谢麟道:“六郎喜欢这些。”
  “呃……呃?”
  “喜欢就喜欢了,不必否认。整日里柴米油盐,未免太消磨人了。有本事呢,想试点儿别的也行,不要拘束了自己。”
  程素素一直知道谢麟不是腐儒,甚至对男主内、女主外也不甚在意,他能将妻子当作男孩子一样教导功课,也不介意妻子在大事上面拿主意。挑明了不介意妻子关心朝政要务,还是头一回,程素素不敢相信这么好的事儿就这么落到自己头上了。
  这也太难得了!这可是造出“牝鸡司晨”的年代,女人的手伸出了后院,就有人提刀想剁的年代。
  程素素半张了口,猛地闭上,用力点头:“嗯。”这运气真是太好了。
  梆子响起来,谢麟道:“时候不早啦,早些歇息,一路又要应酬了。”
  “哎。”
  ————————————————————————————————
  张娘子早知道谢麟与程素素没有圆房,这件事谢府里都知道。考虑到成婚时程素素的年龄,大家说两句也都过去了。令张娘子意外的是,成婚两年了,他们居然还分开来睡。心中不免嘀咕,这事可不对劲儿。
  她奉林老夫人之命而来,是带着任务的。林老夫人倒不是非得逼着程素素生孩子,不生不行,老夫人是担心谢丞相的身体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一旦谢丞相有个三长两短,谢麟是承重孙,正儿八经守个孝,那得拖到什么时候去了?长房吃过子息单薄的亏,可不能再在这上面摔跟头了。
  张娘子也是心向长房的,接了任务就无时无刻不在操心。既非程素素陪嫁,又不是程素素婚后就在身边的,与程素素还不算亲近,不好贸然就说这个。一路上忍着劝说的冲动,看着这夫妇二人如此自然地分房睡,再看谢麟有亲近之意,程素素却浑然不觉,心里急得跟什么似的。
  好容易到了邬州府衙,安放行李,安置铺盖,与人人厮见,张娘子硬是没有找到开口的机会。
  张娘子与卢氏打了照面,彼此有过一面之缘,顿时大喜过望。恨不能立时与卢妈妈沟通。
  卢妈妈提心吊胆几个月,人都瘦了几分,程素素与小青都安然无恙,看起来还长高了一些,人也更精神体面了。卢妈妈喜不自胜:“哎哟,还带了人回来,真是太好啦!”
  程素素道:“那赶紧着,咱们都收拾收拾安顿了?您担心了吧?都瘦了。”
  卢妈妈得意地说:“千金难买老来瘦!哎,来!厨下做好了你们爱吃的。小青,你傻站着做什么?服侍娘子换衣裳。”
  采莲、秀竹等都上来磕头,拥簇着程素素入内室。程素素扭过头来:“三娘,张家娘子与富贵住一处,也是团聚了。看他们屋里缺什么,都给添上了。”
  “放心,我都懂。”
  程素素进房里洗沐更衣不提,却说张娘子被卢氏引去张富贵的住处。一路上,卢氏热情地介绍了府衙的情况,说了门上下钥的时间等等。到了住处,小小一处房舍,三间房,住得还算宽敞。张娘子道:“这个邋遢货,一点儿也不利索。”
  卢氏笑道:“屋里就得有个女人,才像过日子的样子。你先看看,有什么缺的,只管说。官人与娘子待下面人十分宽厚,你是知道的。有什么事儿,安顿好了再说。”
  张娘子只好按耐住性子,先将自家收拾个模样出来。想说话,得有配得上的份量才行。
  收拾房子,添几件趁手的家具,再到程素素面前听差。跟着发放赏钱,安排京中来的仆役们——这一批人还是要回京的。
  程素素与谢麟这个年虽没在邬州过,底下孝一丝也没敢少,底下官员备好了礼单,等他们一回来,依旧是送到府衙来。程素素盘点了一下礼物,大半又命返京的仆役给带回京里孝敬长辈、回赠谢麟的朋友们了。
  忙完了这些,张娘子与卢氏也变成熟人了。她比卢氏年轻些,在京里也做个小管事,经验颇足。卢氏看她做事牢靠,也生出亲近之意。
  张娘子觑了个空儿,与卢氏咬耳朵,有什么人比娘子的乳母更适合说这个的呢?“是我们做下人的僭越了,可是您看它真不是个事儿。出京前,老夫人对我说,叫我敲敲边鼓。”
  卢氏也急:“就是!老安人也急呀……”程素素一头扎回京城,留下采莲、秀竹在府衙,卢氏面上不显,心里也是急的。这两个丫头面相端正,谢麟要收用了,连程素素都没有正当的理由来反对。那怎么行?正房娘子还没养出孩子来呢,不能乱了次序。
  两个着急的人凑到了一起,张娘子就撺掇着卢氏:“这话还得您老去对娘子讲。我才来就说这个,不合适。”
  卢氏道:“我看也得说了,不能总淘气着玩,该干正事啦。”
  ————————————————————————————————
  府衙要设酒宴,款待谢麟离开期间“忠于职守”的官员们,同时也是补了王经的接风酒。卢氏心道,趁着吃酒开心,倒是个好机会!
  程素素与王经的娘子、妹妹都是故交,远离京城还能相见,自有一般亲切之感。王家没有举家到邬州,只王经夫妇与孩子,外带了一个妹妹王麓,小字叫做央央。程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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