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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婚_意千重-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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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原来是这样啊,方妈妈是黄姨娘的铁杆姐妹,也是姑母的心腹,在姑母面前那是能说得上话的。林谨容听明白了黄姨娘的意思,不就是投饵想钓她这条鱼么?可是黄鼠狼这次的饵投错了,她不爱吃这个,她要的是另一个结局,只现在还不到和黄姨娘摊牌的时候。林谨容笑得憨憨的,满脸的懵懂:“原来是这样啊。也不知道他和吴二哥比起来,谁的才能更高一些。”她的声音不低,恰恰被周围好几个行走的奴仆给听见了。
黄姨娘尴尬并紧张了,说吴襄不如陆缄,要得罪吴家和吴氏,说陆缄不如吴襄,就要得罪陆家和姑太太林玉珍,这些人没一个是她惹得起的。但她到底玲珑惯了,立刻就笑着大声道:“这个倒是不知,不过想来表少爷在南方长大,南方名儒大家多,他又刻苦聪慧,自不会差。两个少爷怕是咱们平洲的双璧呢。”
林谨容淡淡一笑,不再言语。她这位嫁入陆家的姑母的林玉珍,乃是林老太太的幺女,从小最是受宠,嫁得又好,很有些趾高气扬,目下无尘。什么平洲双璧,不过是黄姨娘讨好林玉珍,也就是间接讨好老太太的罢了。
吴襄少有才名,是平洲有名的神童,平洲的读书人家一说起他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陆缄呢,早年不过是陆家三房籍籍无名的一个孩子,只因陆家长房无子,七八岁上才被过继给了长房,成了林家姑奶奶林玉珍的儿子。林玉珍生怕他年岁太大养不家,便急匆匆地领着他跟了陆家大老爷陆建新跑到南方赴任,一呆就是七八年,其间家都不敢回,就怕他见着自己的生父母。
说起来,现在的陆缄之于平洲,不过就是个籍籍无名之辈罢了,论才名,又怎能和吴襄相提并论?就是后来,他在参加殿试时,也没能考过吴襄。若是论长相么?林谨容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双寒星般慑人的眸子来,她笑了,陆缄的确是如同黄姨娘所说的一般,长得实在好极了,所以当初他在林家甫一露面,就引得她的三个堂妹争风吃醋,又引得来做客的各家女孩子们偷偷张望不休,可是长得好顶屁用啊?能当饭吃?还是能当得衣穿?分文不值!前世没有说过一句粗话的林谨容毫不犹豫地说了粗话,虽然是在心里暗自说的,她却觉得很爽。
不知怎地,黄姨娘觉着自己从林谨容的笑容里看出了几分悲凉讽刺之意,再看,那悲凉讽刺之意却不见了,面前只不过是个明媚少女天真无邪的笑。黄姨娘不由轻轻一笑,她是这段日子操劳得太累了,病了,才会眼花了。四姑娘虽自来矜持稳重,温柔细致,但到底年幼,刚才说那句话,怕也是自小和吴襄亲厚,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所谓“表哥”不服气,不小心说漏了口的。
兴许,四姑娘其实是看上了吴襄?黄姨娘扫了一眼前面吴氏的背影,两家这样的关系,也想得通,但若是那样,她又得另外想法子了。她须臾之间已是转了好几个年头,体贴而好心地提醒林谨容:“姑太太的性子最是好强,姑娘适才那话别说给旁人听到,不然……你是咱家姑娘中最出挑的,大房和二房……呵呵……我和你五哥总是希望你好的。”
林谨容笑了,她望着黄姨娘一字一顿地道:“姨娘说得对,我们都是三房的,体面是一体的,我们是一家人。独木难成林,我们四兄妹,将来就是彼此的助力。我,也是盼着五哥好的。”个人的力量和宗族的力量相比,渺小得如同鸿毛之于泰山。家族间,从来都是对外一致,关起门来再说恩怨。
黄姨娘愣了,她本是想套林谨容的话,又委婉地把示好的意思表达出来,哪成想林谨容回答得滴水不漏,且还更进了一层,竟直截了当地告诉她,她虽有林亦之,但独木难成林,身为庶子的林亦之想要有出息,不是靠踩下自己的嫡出姐妹兄弟就能成的,相反,他需要他们!同样的,林慎之年幼,他们姐弟不需要林亦之这个即将成人的敌人!这四姑娘,她从前怎么就没发现有这样妙处?真的软善么?黄姨娘再看着林谨容,眼神就有些不同了。
林谨容这次没有故意在她面前装憨装傻的打算,只目光清亮地看着黄姨娘:“这个道理,太太背后和我们姐弟都说过好几次,所以我今日才会出手帮五哥。你也知道,咱们太太除了脾气不太好之外,心地是怎样的。”似黄姨娘这样的人,若是换了她的大伯母或是二伯母,死几次都够了。
黄姨娘呐呐道:“十几年了,太太的为人,婢妾怎会不知?”陶氏再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给她找不痛快,大奸大恶之事却是一件也没做过,可是,扪心自问,虽然二人明争暗斗多年,她可也没对陶氏和她的子女们做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事,要不然,只怕最讲尊卑伦常的林老太爷第一个就不会放过她。
林谨容满意的笑道:“姨娘知道就好。若是稍后当着客人们的面,太太有什么不是的地方,要请姨娘委屈委屈了。休要让人看了笑话去,过后,我自会念姨娘的好。”要和她谈条件,就拉明了说罢。既然要上赶着跟着去伺候人,就要有这种牺牲的觉悟,不然就赶紧知难而退,省得大家都尴尬。
黄姨娘的面色有些讪讪的,有好几次陶氏当众失态发飙,虽说是陶氏脾气暴躁,但也和她有意无意地撩拨有关。陶氏自是知道吃了她的暗亏,林三爷却不信,都说是陶氏霸道刻薄,容不下她,谁知竟被四姑娘全看在眼里了。有舍才有得,她咬了咬牙,破釜沉舟地道:“太太是主,我是奴,奴从主意,乃是本分。”
林谨容淡淡地道:“但愿姨娘记得今日说过的话。本分,是一定要守的。”
第8章:仇人(一)
“囡囡,你在后头磨磨蹭蹭的干什么?”陶氏见林谨容跟着黄姨娘在后头嘀嘀咕咕的,总也不跟上来,非常不高兴,转过头来怒眉竖眼地瞪着黄姨娘,一副生怕黄姨娘把林谨容也给哄去了的样子。
自家这个小心眼,孩子气,护短又占强的亲娘啊,林谨容笑起来,牵着林慎之小跑着朝陶氏奔过去:“姨娘说要做两双鞋子给我呢。”黄姨娘做鞋的水平一流,特别是女鞋,简直就是精工细作,又精美又舒适,不敲诈白不敲诈。
这四姑娘,贼精贼精的。不就是两双鞋么?黄姨娘在这个早晨彻底颠覆了以前对四姑娘的看法,她摸了摸耳垂,索性慷慨地道:“婢妾也想孝敬太太两双,不知太太赏婢妾这个脸面不?”
陶氏哼了一声,鼻孔朝天:“我的鞋多得很。”黄鼠狼做的鞋袜有股臭屁气,她才不耐烦要呢。
林谨容回头朝黄姨娘一笑,彼此心知肚明,身份地位所在,二人永远也做不了贴心贴意的知心人,不过是等量交换各取所需的买卖方。在互相试探的过程中,稍有不慎都会一拍两散,因此两个人都很小心。现在这还只是开头,真要合作长久,还得看以后。
陶氏低声骂林谨容:“少和她来往,她可不是个好东西,当心害了你,你都不知道。话都别和她说!”
林谨容含着笑,随陶氏说什么都应好。她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让陶氏过得松快一点,又怎会和陶氏犟嘴?
陶氏说了几句,见她态度好,也就把这事儿放到一边,又和吴氏说起悄悄话来:“前些日子凤棠真的独自带人跑了那一趟?”
吴氏笑得眉眼弯弯:“是。”贴近了陶氏的耳朵低声道:“用粮食和丝绢换回了好些蜜蜡和麝脐、苁蓉、红花,东西刚运回清州不到一天就转了出去。价格谈得很好,你大哥满意得不得了。我也只是和你说,怕旁人知道了要笑话。”
陶家住在离平洲近百里远的清州,那里离大荣国与本朝设的榷场极近。大荣与本朝多年无战事,贸易往来很频繁,然而官设的榷场受各种限制,并不能满足彼此的需求。于是民间私底下设了榷场,不但交易非官市以外的物品,还偷偷交易官方明确规定不许私营的物品,很多人因此发了财。
人性生而逐利,平洲和清州两地的人家占了天时地利人和,自不会放过这个赚钱的机会,不论是诗书传家的,还是有官身的,又或是以商为本行的,都有人大着胆子冒着风险偷偷地做。但性情才能本是天生而成,有些人适合做这行,有些人适合做那行,这钱看着来得快,来得容易,真做起来却不是那么好赚的。
寻常人要做这生意,除了胆子肥,吃得苦,看得准,还得能找着上家,找得到下家,背后还要有人支撑,十分不易;似官宦人家和诗书传家之类的人家,则不用亲自出面,只出本钱,私底下寻一可靠能干的人出头去做,又赚钱又体面,但家主却是不能什么都不懂的,否则被人戏耍哄骗都不知晓,败家是迟早的事。陶凤棠将来是陶家的家主,自要亲自跑到全部弄懂这个流程为止,他做得好,吴氏自然万分欢喜。
虽说是读书人跑去做行商的事情是不务正业,不体面,但陶氏本就是在陶家那种相对活络的家庭里长大的,脑子不似林家人这般酸腐死板,亦觉着未来女婿兼侄子有出息十分高兴,低声道:“这样才好,做人不要太死板,胜似有些人酸死在书堆里,坐吃山空立地吃陷。”她这便是在骂林家男人了,两个女人发出一阵会意的低笑。笑得黄姨娘怏怏的,以为她们故意做给自己看,索性走得更慢了些,离几人远一点。
林谨容离二人近,这二人又把她当不懂事的小孩子看待并不防她,所以她倒是听清楚了,字字入耳,字字落在心上,一双眼睛也骤然亮了起来。她自重生以来,最初那几日就是在愣怔沮丧忿恨伤心中度过,伤心过后,就是苦思冥想她怎会落到那个凄惨的下场。
俗话说的好,有因才有果,为何别人不欺负旁人,就专来欺负她一人?为何她一心一意对陆家人好,最后反倒成了最先被抛弃的那一个?思来想去,除了许多原因外,有一个最根本的原因,那就是她自己没本事,事事要靠人,事事要求人,所以她对别人的好,在别人眼中都成了不值钱的东西。比如说你手里有万千金银珠宝,有人给你一枚铜钱,你会稀罕么?自是不稀罕。
想要人家看得起自己,就得自己有本事,有分量!不靠人,不求人,才能说得起话,做得起自己的主,让人靠,让人求!这其中,首先就要有钱,还要能守得住钱。上次她的嫁妆给拿出来用得差不多了,她没守住,但这次肯定是不会再出现守不住这个问题的,怎么样她也不会再随便被人哄,被人骗,再随便拿出来。
唯一要解决的是,要多多的钱,但钱从哪里来?林家家道中落,嫁妆是有数的,作为一个行动举止都受限制,不能轻易抛头露面的大家女子,她想要赚很多很多的钱又谈何容易?这个问题本困扰了她多日,此刻听陶氏和吴氏提了这么一句,她却突然有了茅塞顿开之感,仿佛在荆棘丛中终于找到了一条出路。
虽然还不知道下一步具体该怎么走,但好歹是有了方向,不再是手足无措地坐着空想一气,困兽一般找不到出路。她可以慢慢的来,她知道很多旁人尚且不知道的事情,她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她身边还有许多爱她疼她的亲人,只要抓住机会,运作得当……林谨容正高兴地展开思路,猛听得道旁有人叫道:“姑母!”
林谨容侧目去瞧,只见本该和陆纶等人在一起的吴襄从一排枫树后头绕了出来,笑吟吟地给吴氏行礼问好,又同陶氏、林谨容等见礼。
“吴二哥,你怎会在这里?”林谨容的心情很好,笑容也格外灿烂。
吴襄笑道:“我同陆世兄在后头的亭子里下棋来着。”话音未落,就见一个穿着淡竹叶青色袍子的瘦高少年安安静静,从容不迫地从枫树后头走了出来,一双沉静如湖的眼睛朝众人身上大大方方地扫了一圈,行云流水一般行礼下去,清清淡淡地道:“小侄陆缄,见过两位舅母。”晨风把他淡竹叶青色的圆领袍子吹得微微作响,他站直了身子,轻轻一拂袍子,身姿如竹如松,真是风雅却又硬朗到了极致。
一根本已放松的弦突然间被人猛地拉直了,紧到极致差点被绷断,林谨容顿时手足冰凉,笑容僵在了脸上,直至忘了呼吸。就连接下来陶氏、吴氏和陆缄怎样寒暄她都不知道,也听不到。
她的脑子一片混乱,满脑子想的都是陆缄怎会在这里?!她和他第一次见面,不该是这样的情形!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在林老太太的和乐堂里头,在林玉珍的示意下,在那群形形色色的女眷们面前表演他的翩翩风度和文雅知礼么?难道,因为她的重生,所以有些事情也发生了偏差?那么这偏差会是怎样的偏差呢?是好还是坏?那其他那些事情会不会也会发生偏差?
眼前这个秋阳灿烂,微风习习的早晨,笑得清清浅浅的少年和那个飘着细雪,天寒地冻,满眼阴沉的黄昏,一去不复返的狠心人交织在一起,让人无法分辨出哪个才是真,哪个才是幻,让她想哭哭不出,想笑笑不出。她想问他为什么,但她问不出,残存的一丝理智强硬地拉住了她。
她那里惊涛骇浪悲凉愤恨一片,僵硬到了极点,落在旁人眼里,却是她盯着陆缄看,看得忘了神。
所以说,陆二少的人才风采都是最最好的,一块香喷喷的蜜糖放在那里,难道蜜蜂和蝴蝶都是盲的,看不到闻不到甜香味儿吗?黄姨娘得意的笑了,陶氏和吴氏皱起了眉头,吴襄还是在风轻云淡的笑,陆缄则半垂着眼面无表情。
第9章:仇人(二)
“四姑娘别怕。”关键时刻是荔枝出声替林谨容解了围,她飞快地拂了林谨容的肩头一下,轻笑道:“好了,虫子被奴婢拂掉了,您可以动了。”神态动作轻松自然之极,仿佛林谨容真是被一只虫子给吓呆了。
林谨容狠劲咬了自己的舌尖一口,脑子瞬间一片清明,她用还很僵硬的手拍了拍胸,叹道:“吓坏我了。”满口的血腥味……她听见这声音好似不是她自己的,仿佛是从极远极远的地方飘来的,中间还隔着一层什么,沉滞却又虚空,难以穿透。
陶氏和吴氏的眉头这才松了,吴襄轻轻一笑出声:“四妹妹这么多年就没点长进?我记得小时候第一次见到你,你一个人蹲在园子里哭,我过去一看,才发现是一只虫子在你身上一直爬,都快爬到你的脖子上了,你眼睛盯着那虫子只是嚎啕大哭,都不敢伸手去拂落,连动也不敢动。”
“扑哧……”却是林慎之最先笑了出来,将手指在脸上刮着笑话林谨容:“胆小鬼,四姐姐是个胆小鬼。看你还笑话我!”
她还活着,这一次,她抢在了前面,她不信老天让她重新活过来,就是为了来受罪的!血液一点点的重新回流过来,淌进林谨容冰冷的心脏里,心脏有力地跳动着,把血液和热量,以及勇气通过血管流向她的四肢百骸。手足渐渐回暖过来,脸上也越来越热,林谨容面红耳赤地咬着牙道:“没有这回事,吴二哥你记错了!”她不知道她又红又热的脸究竟是为了谁,究竟又是为了什么,但无论如何,此刻她的语调和表情都非常应景。
“这孩子!害羞了。”吴氏和陶氏都笑了起来,气氛顿时变得轻松又自在。
吴襄眨了眨眼,继续道:“别不承认了。我替你捉了虫,让你踩死它出气,你脸上还挂着两颗金豆子,却拦着让我别,一定要我将那虫子放在树叶上,看着它爬远了才算完。就没见过你这么软善的。”
“吴二哥记性真好,我想赖账都赖不掉。”林谨容一阵无奈的苦笑,心里却是悲凉到了极致,看吧,她原来就是这样软弱善良到了极致的性子,一条不知事的虫也倒罢了,可是人呢,她也是记吃不记打……也难怪人家欺她至此。
陶氏却骄傲地笑了:“我家囡囡自来是这样柔顺善良的性子。”她自己是火爆脾气,却下意识地也认为女人柔顺善良才能得到男人的喜欢,觉得女儿有这个品质真是好极了。
林谨容又是一阵发虚,陶氏总当着外人的面叫她的乳名,她这么大了,还囡囡长,囡囡短的。她从睫毛下看过去,吴襄朝她挤眼睛,一脸促狭的坏笑。再然后,又从眼角瞟到竭力不想去看,偏偏不小心看到的陆缄也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脸上带着她曾经以为是最好看,现在却认为是最恶心的那种轻轻浅浅的,做作的,虚伪的笑。
林谨容压制住想吐他一脸唾沫的欲望,强迫自己收回目光,看向桂圆,桂圆一如她所想象的那般,直直地看着陆缄,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听说两位哥哥是咱平洲的双璧,想必你们的棋艺也是一样的高明,难分胜负罢?”林谨容笑得一如陆缄式的轻轻浅浅,说完这话,她利落地一扭头,牵着林慎之,转身跟在陶氏身后往前走去。
平洲双璧?鸟的平洲双璧!陆缄马上就要输了,一个刚回来啥都不显的人就要和他并列?平洲神童吴襄微微一笑,朝陆缄一抬手:“陆世兄,适才胜负未分,我们不如继续?”
陆缄淡淡扫了林谨容的背影一眼,微微一点头:“吴世兄,小弟正有此意。”二人一前一后,又穿过枫树,直奔亭子中杀得天昏地暗。
走得远了,吴氏便问陶氏:“这就是你家姑太太精挑细选过继来的那位少爷?”
陶氏点头:“正是。”
吴氏便笑:“真是一表人才,看着也斯文稳重,我看了都眼前一亮,难怪当初你家姑太太会挑中他。”说着瞟了垂着眼只顾走路的林谨容一眼。林谨容那种异样的神情,就算是有荔枝那套合理合情的说辞,又有吴襄在一旁解围,也瞒不过她这个已然成精的当家太太的法眼。
陶氏却是粗心大意的,刚才的事情对她来说不过就是一个再小不过的插曲,只微微一笑道:“是呀,我也觉得林、陆两家的小辈中,他的人才是最出众的了。”看着比少有才名,同样一表人才的吴襄还要略胜一筹,但吴襄是吴氏的亲侄儿,她怕吴氏心中不喜,略过了吴家。
人品之卑劣,也是少见的。林谨容暗里再添补了一句。如果要问她,这世上她最恨谁?那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是陆缄。
她的思绪控制不住地飘回到那一日,所谓的乱匪,其实最开始是一股不堪压榨而哗变杀了长官的士兵,不过几十人,加上他们很快就遁入山林,谁也没把他们当回事,可后来这股叛兵却神不知鬼不觉地杀进了平洲,里头还掺进了大量的流民和山匪,对待他们这些富户望族简直就像是饿狼见了羊。
事发时陆缄不在家中,不知去了哪里。陆家一家子都只顾自己逃命,家仆四散奔逃,人人皆只顾自己,她的公婆连招呼都没和她打一声就没了影踪。她与荔枝两个弱女子互相扶持着仓惶出逃,真是万分凄惶,在听到陆缄喊她名字的时候,她欢喜万分,觉得他终究是记挂着她的,要不然怎会折回来寻她?
她跟着他去了据说很安全的江神庙,他让她和荔枝留在那里等他,他去寻他的亲生父母,然后再一起走。她在那里等了他两天两夜,为他的安危担忧不已。直到她死的那一天,她才得知他早就带着他的亲生父母往另一条路逃生去了。
她愣在了那里,如坠冰窟——他当时根本就不是去找她的,而是折回去寻他的亲生父母,刚好碰上她而已。可笑她还满心欢喜,还对他心存幻念,还一厢情愿地对他给的承诺信以为真,还有比她更可笑,更愚蠢的人吗?
接着就是被匪兵发现,荔枝身死,她跳江。冰冷的江水灌入口鼻时的那种冰凉绝望加上对自己的鄙夷和厌弃的感觉,只要她神魂不灭,她就永远都不会忘记。因为她的愚蠢,她害死了自己,还害死了荔枝。
本来么,夫妻多年,她是知道他不喜欢自己这个被养母强迫着娶的媳妇的,就算是他曾经待她好过一段日子,大概也不过是因为迫于压力而和她虚与委蛇而已。不然她明明没有做错什么,一心一意地对他,他们怎会莫名就走到了那一步——爱子早夭,他丢她在家独自远行,即便是在家时也是夫妻分房,几乎不说话,形同陌路。
这样的日子,她自己觉得是折磨,对他来说,恐怕更是折磨——他是男人,那么年轻,又是两榜进士出身,有大把的机会娶他喜欢的人,原不该和她这样什么都给不了他的人虚耗一辈子。他那样深沉的心思,有这样一个现成的可以顺理成章地摆脱自己另娶,一举遂意,还不拖累名声的机会,怎会不充分利用?
她被陆家抛弃,她虽恨极却不曾锥心,更多的是恨自己没用,大难临头,人不是都顾着自己的么?可是被自己爱着的丈夫抛弃,亲手推入死地,她却是凉了又凉,恨了又恨。哪怕他就是在撞见她的那一刻就直接装作不曾看到她呢?她自会明白他的心思,脸皮再厚也不会贴上去,他又何必给了她绝处逢生的希望后,再用这样的方式待她?想必他一直在暗暗嘲笑她的愚蠢罢?
人说见猪不吃三分罪,她就是那只猪。林谨容半垂的睫毛遮盖着的眸子里迅速浮起一层薄薄的雾气,唇角一弯,笑得说不出的讽刺。
她抬起头来,看着一碧如洗的蓝天,逼着自己将那些自怨自艾和苦涩全都咽下去。
世上本来没有后悔药,可是她偏得了。
从今往后,她再也不会做这种傻事了!
黄姨娘在一旁偷看林谨容的表情,看得都糊涂了,这四姑娘到底中意哪一个?看她看呆了陆缄似是中意陆缄,但再看她后头对吴襄那般娇俏可爱,对陆缄不冷不热,还挑唆吴襄和陆缄不对付的样子,又似是极不喜欢陆缄。现在又一会儿愁一会儿喜的,这是怎么了?四姑娘的反常是在见到陆缄后才开始的,难不成,四姑娘此前其实是想引起陆缄的注意?
林谨容要是知道黄姨娘的想法,说不定会气得吐血。但她虽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大事,却不能知晓旁人的想法,此刻的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要怎样利用机会,替她谋取最大的好处,如果方便,再狠狠踩上陆缄几脚。
第10章:骨肉(一)
一行人各怀心思地到了林老太太的居处和乐堂,但见穿着体面的上等丫头婆子们捧着各色物品来来往往,人人俱都是面带喜色,和乐堂里头也是欢声笑语的,好不热闹。
吴氏就有些替陶氏担忧:“我们不会来迟了罢?”婆婆做寿,高朋满座,身为儿媳的却不在跟前伺奉,反而姗姗来迟,虽是有理由,怕也被人挑毛刺。
陶氏早被人忽略惯了,浑不在意地道:“不会,还早呢,后头还有压阵的。再说了,嫂嫂远道而来,是贵客,我禀告过老太太,说要先招呼你梳洗换衣的,哪怕就是最后一个来,也没人说得起!”
林谨容便低声同吴氏解释道:“我二伯母可能还会更迟些的。”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但林家最受宠的却恰恰不是最小的林三爷,而是嘴巴又甜又巧的林二爷,林二太太罗氏又是林老太太的外甥女,惯会踩低捧高,曲意奉承,全不似陶氏这样硬气死犟,怎么不受宠?
不管怎么说,有个垫底的,陶氏就不会受这气,不然她这个娘家人也面上无光,吴氏这才略略松了一口气。
老太太房里的大丫头青梨早笑吟吟地迎了过来,边给众人行礼,边道:“老太太正念着舅太太呢,可巧的就到了。”
吴氏一笑,正要答话,就听屋里猛然爆发出一阵笑声,几乎要把房顶给掀翻了似的,好不欢乐。陶氏便问青梨:“都到齐了么?什么事儿这么高兴?许久没见老太太这么欢喜了。”
青梨笑道:“大太太在外头迎客,二太太还有事耽搁着,都还没到呢。这会儿是姑太太在说南边的趣事儿给老太太听,族里和亲戚好友家的几位太太、姑娘们在凑趣儿。”
越走得近,屋子里的说话声也越来越清晰,有条女声拿腔拿调地道:“你们是没见过,这南边的水上杂技是最好瞧的,人家可以拿着大彩旗出没在水波之中,腾挪百动,旗尾却丝毫不湿,上百号人那么一齐跳起来,真是蔚为壮观……”
听到这声音,林谨容的眼皮不由轻轻一跳,这正是林家姑太太,陆家的长房长媳,陆缄的养母,她前世的亲姑母兼婆婆林玉珍的声音。还是一贯的目中无人,不就是跟着陆建新在南方做了几年的知州夫人么?就把平洲的这些女人们一个个都看做了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林家是在走下坡路,但族里和各家亲戚好友中并不是没有比陆建新的官做得大的,林玉珍这是自己给人提供笑料呢。
林谨容正想着,就听得一个少女带着些吴地方音娇声软语地打岔:“母亲……您快别说这个了,各位伯母婶娘们怕是听厌了呢。”
屋子里顿时一阵七零八落的奉承:“不会,不会,难得出门,正听着好玩儿呢。”
林老太太笑道:“这小妮子,快别编排你母亲了,看她都不好意思说了。不怕各位至亲笑话,老婆子我七八年不曾见到她,她说什么我都爱听。”她疼爱女儿,又怕客人笑话,特来打这圆场,一席话说下来,正是合情合理。
众人便都道:“七八年不曾见了呢,母女相见,自是有说不完的话儿。”算是把此事揭过。
少女一阵娇笑:“外祖母,不带您这么疼母亲的,也疼疼您的外孙女儿呗。我们也是七八年不曾见着了呢。”
走到帘下的林谨容闻声不由微微一笑,这少女,正是林玉珍唯一的亲生女儿,陆家的三姑娘陆云,这姑娘吧,虽然娇气,但一直都还算温和机灵,前世的时候说不上对林谨容有多好,但也说不上坏,有时还会为她解围,所以林谨容倒是不讨厌她。
小丫鬟打起帘子,陶氏与吴氏入内,林谨容紧随其后,与刚才骤然见到陆缄之时的不安紧张愤怒不同,她此时的步子迈得极稳,笑容恬淡,目光沉静地扫向这间林家陈设最为华丽的屋子及屋里四散坐着的众人身上。
正中一张四面榻,前置一个紫檀小踏床,后立一架紫檀山水大插屏,左边山石台上一个古铜彝,闲闲开了几枝色深如赤金的菊中奇品棣棠菊。四周散放一圈如意纹六面开光圆墩,间或放着几张摆了茶水果子糕点的鹤膝棹。
众女眷分别坐在墩上,或品茶,或吃果子,林家老太太高踞榻上,斜斜靠在一个紫檀凭几上,身上的暗红销金福禄寿喜纹大袖衫子衬得她红光满面,精神抖擞。
穿着粉黄织锦窄袖襦裙,同样还梳着丫髻的陆三姑娘歪坐在紫檀小踏床上,一双粉拳不紧不慢地在林老太太腿上捶着,仰着头娇憨地看着林老太太撒娇。
而林家最风光最得宠的姑太太林玉珍则顶着一顶精巧的珠冠,陪坐在林老太太身边,一双素手端了前朝的越州瓷茶杯轻啜,腕间一对成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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