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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贵妾-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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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及至云氏行礼问了安,侯夫人下意识地拧起眉头来,这两道深纹便愈发地重了。她的目光在沈瑜身上一触即收,而后便不肯再看,只冷着脸问云氏:“你带她来做什么?”
  “这是沈瑜,太后亲下懿旨许婚,昨日将她从兴庆宫送来了将军府。”云氏着重强调了懿旨与兴庆宫,咬字的力度比平常要重上不少,她顿了顿,又道,“如今她已是平远的如夫人,我带着她来见见诸位。”
  她身体不适,说话间,身形微晃,沈瑜上前两步,轻轻地扶了她一把。
  听了云氏这话,厅中之人面色各异,虽有想质疑的,可当着云氏的面也难开这个口。毕竟两府之间的嫌隙虽在,可却鲜有当面撕破脸的时候,东府如今又遭逢祸事,她们也不好在这当口去驳斥云氏。
  再者她这身体状况,若是万一昏了过去,那传出去可就是西府苛待人家。
  宋予夺才战死西域不久,皇上与太后对长房颇多照拂,没人敢在这关头不长眼色地撞上去。
  最后还是侯夫人冷声道:“她不过是个妾。”
  “可平远没有夫人,”云氏扶着沈瑜,半倚在她身上,声音很轻,“将来也不会再有。”
  云氏这话一出,厅中一片死寂。
  连侯夫人都愣了愣,半晌没能说出话来,狠狠地抿了抿嘴唇。她虽不喜云氏,可对宋予夺这个长孙却是没什么意见的。
  母子之间哪有深仇大恨,纵然侯夫人当初因着长子执意要娶云氏,生出些嫌隙,可随着长子战死沙场,便也烟消云散了。
  这些年来宋予夺一直恭谨又孝敬,所闯下的功绩,也足以光耀门楣。长孙的死讯传来时,她也曾失态大哭过,原本就不大好的眼睛都险些犯了旧疾。
  侯夫人看着云氏苍白如纸的脸色,羸弱的身体,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她是痛失过长子的人,如今云氏不也是吗?她有三个儿子,可云氏却只有一个,如今什么都没有了。
  侯夫人对云氏的怨恨,更像是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到如今已经成了习惯。直到如今,她没了长子长孙,云氏没了丈夫独子,她才终于能冷静下来,意识到这一点。
  只不过习惯并非是一朝一夕能改的,她也没有什么再去改的理由,不刁难便已经是好的了。
  “罢了,”侯夫人合上眼,摇了摇头,“这是你那边的事,你自己决定就是。”
  云氏应了声,而后道:“予璇那日在太后宫中,她说,太后原是想给阿瑜正妻的位分,只是出于旁的考虑,最终给了如夫人的位分。可不管怎么说,平远都只有她一人,我已将管家的事宜尽数交付给她,故而今日带她来让诸位看看,也算让她认认人。”
  侯夫人也没想到云氏居然这么快就给了沈瑜管事权,张了张嘴,可却到底也什么都没说出来,最后摆了摆手:“就这样吧。”
  东府那边的管家权在云氏手上时,也是形同虚设,云氏几乎不露面,连世家之间的宴饮都不出席。久而久之,众人也都是意意思思地递过去个请柬,背后却少不得要诟病她小门小户出来的人。
  如今想怎么样便怎么样吧。
  她是真倦了,一点都不想再跟云氏耗。
  侯夫人都松了口,众人就更不会说什么了,再看向沈瑜之时,神情眼神便都好了些。
  在来之前,沈瑜还曾经担心过,怕云氏会应对不好这样的局面,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帮忙。可及至到了这里,才发现压根没有她插手的余地,云氏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可对于该怎么说该怎么做,却是一清二楚的。
  沈瑜听着云氏向她介绍厅中的众人,一一含笑问了安,心中却忍不住有些疑虑。
  既然云氏并非什么都不懂,为何这些年的做派却总是与世家格格不入,我行我素到令人诟病的地步。
  这厅中之人,沈瑜只认得宋惜晴,先前太后邀贵女们到兴庆宫时,宋惜晴也在其中。只不过沈瑜可没什么“认亲”的想法,只称呼了声二姑娘,再无旁的话。
  可宋惜晴却忍不住开口道:“怪不得先前在兴庆宫时,你对予璇处处维护,原来是这个缘由。”
  她说这话时还带着笑意,仿佛只是随口一提,一句闲话罢了。
  若是旁人听了,或许会以为这是一句寻常的寒暄,可沈瑜是何等敏锐的人,又岂会听不出来她究竟在内涵什么。
  沈瑜原是想开口反驳的,可话到嘴边,又生生地忍住了,先偏过头去看了眼云氏。
  云氏一直是神情淡淡的模样,触及沈瑜这试探征询的目光后,眨了眨眼,浓密的眼睫如同蝶翼颤动,眼神却很温柔,仿佛还带着几分无奈的纵容。
  只这么一眼,沈瑜便确信云氏明白了她的意思。
  云氏猜到了她想做什么,也给予了无声的纵容。
  也正因此,沈瑜忽而有些心软了,将原本措辞凌厉的话改得委婉了些,她看向宋惜晴,凉凉地开口道:“二姑娘说笑了。先前我奉太后之命协管此事,自然得尽心待诸位贵女。只是我倒不知这所谓的‘处处维护’是何意,难道先前还有人刻意欺负三姑娘不成?”
  说完,她又似有些懊恼地说道:“若是当真有此事,二姑娘应该当时便告诉我才对。”
  宋惜晴:“……”
  她先前那话的确是不怀好意,可却算不上多过分,若是换了旁人,说不定压根就听不出来,或者听出来了,也没什么话好说。
  可沈瑜倒好,轻描淡写地撇清了关系,而后还倒打一耙。甚至还自问自答地给她盖棺定论,意指她是明知有人欺负自家堂妹,却冷眼旁观一声不吭。
  宋惜晴倒是想辩解,可偏偏话是自己说出去的,沈瑜就算是借题发挥,那也是她自己树的靶子让人打,故而脸都有些涨红了,也没想出来改怎么反击,最后只能讪讪地说:“并没这事儿,我只是觉着你对三妹妹格外好些。”
  沈瑜“哦”了声,又轻描淡写道:“我这个人,谁待我好,我便待谁好。”
  她这话像是随口一说,听起来也没什么问题,可宋惜晴就是觉着,她这话仍旧是在讥讽自己。
  这一番言辞间的交锋,在场之人看出来的不在少数,但却并没有人插嘴,只是默默在心中调整了对沈瑜的印象。
  不管对她这行为是褒是贬,但至少都知道了这位不大好惹,起码不是能轻易弹压的。
  侯夫人终于正眼看向她,问了句:“你先前在宫中时,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
  沈瑜道:“起初是尚宫局女史,后调去了清宁宫,年前又回了尚宫局,担了司记一职。”
  她并不是个爱显摆的人,可有的时候,还是要拿出来用一用的。
  先前太后下懿旨时,侯夫人以为沈瑜只是清宁宫中的寻常宫女,也没那个心思去着人打探。直到如今听沈瑜自白,才终于意识到自己有多低估沈瑜。
  侯夫人有诰命在身,这么多些年来也曾入宫赴宴数次,亲眼见着过如今这位兴庆宫太后的手段,也知道尚宫局的人一直都是太后嫡系。
  尚宫局司记,地位仅次于两位尚宫之下,寻常世家女眷入宫,对尚宫局司仪的女史都不敢轻慢托大,更别说司记了。
  而但最重要的是,她能担这个位置,说明的确是入了太后的眼的。
  不少人都吃惊地看着沈瑜,也算理解了,为何她能三言两语把宋惜晴给驳斥了,还能让宋惜晴半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尚宫局四司之事都在司记手中过,几乎是掌着太极宫内庭的大多事情了,若是连这个本事都没有,那怎么担得起重任。
  不管她出身如何,身份地位如何,至少待人处事的手段是不缺的。
  侯夫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脸色较之先前,倒是好看了不少。
  “今日一早,侯爷同我提了平远之事,”侯夫人抚摸着腕上的佛珠,缓缓地说道,“西域那边仍旧未曾找到他的……尸身,侯爷的意思是,等到将士还朝之日,为他办了这丧事,立衣冠冢,也好让他入祖坟安息。”
  她这话说得艰难,可却也必须得面对此事。
  云氏执着茶盏的手一僵,没说话,站在她身侧的沈瑜抬手,将茶盏从她手中接了过去。
  云氏沉默着,也没人敢催她。
  如今整个京城都知道宋予夺已战死,连侯夫人也承认了,可云氏却从来没松口过。
  “恕我不能同意,”云氏轻声道,她的声音有些发飘,可却又透着股坚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只要一日没找到尸身,我便不会认他已经战死。至于衣冠冢,就更别提了。”
  “你……”
  若是换了旁的事情,侯夫人只怕早就翻脸发怒,压根没这个闲心跟她磨牙。可这桩事不同于其他,当年长子战死之时,她也是咬牙不肯认,直到马革裹尸还,方才死了心。
  可这话总得有人来说。
  二房那位夫人钱氏开了口,叹道:“大嫂,我知道你不愿相信,可这事已盖棺定论,你得让他入祖坟安息。再者,若平远还活着,又怎么会迟迟不归?身重箭毒,又跌落悬崖,难道还能活……”
  这话无异于凌迟,沈瑜担忧地看向云氏,可云氏仍旧是那副淡淡的模样,看不出什么悲喜来。
  云氏打断了她的话,似是自言自语般:“说不准呢。”
  钱氏哑然,她觉着云氏或许是偏执得发了疯,实在是没法劝了。
  可沈瑜却觉着有些奇怪。
  因为云氏说话时的神情语调并非是自欺欺人的偏执,而更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一般。
  “您与侯爷如何决断,不该我置喙,可若是要问我的意思,那我并不认同。”云氏道。
  云氏的意思也摆的很明白了,他们是宋予夺的祖父祖母,更是一家之主,想做什么她拦不了。但她并不同意此事,就算无济于事,也一定要说出来。
  侯夫人好不容易攒出来的耐心耗尽了,摆了摆手:“你回去吧。”
  云氏也没多说,扶着沈瑜站起身,告退了。
  对世家女眷而言,孝道二字能压死人,不管是谁,对自家公婆必定是诚惶诚恐,生怕惹了二老不悦。也正因此,云氏便显得出格。
  也不知究竟是陈年积怨,还是云氏从一开始便是如此。
  沈瑜正琢磨着这件事,云氏开口道:“等回了家,去我那里取对牌账本,还有些旁的杂七杂八的东西。”
  能做的她已经做了,剩下的就都是沈瑜自己的事情了。
  沈瑜低低地应了声:“好。”


第33章 
  如果说沈瑜先前对云氏的认知还有些拿捏不准,在西府走了这么一遭后,算是彻底看明白了。
  这位绝对不是什么只能依仗男人的病弱美人,她很聪明,也有手段,一句“可平远没有夫人……今后也不会有”,直接堵上了所有人的嘴。
  不管别人有什么异议,也没法去苛责她。
  若是易地而处,沈瑜觉着自己也不能做得比她更好。
  到西府之前,沈瑜担心过会被侯夫人为难,也想过该怎么料理,结果愣是没她插嘴的地方,大获全胜地回到了东府这边。有那么一瞬间,沈瑜简直想去告诉花嬷嬷,将军府有这么一位坐镇,出不了什么乱子的,她纯属白来了。
  结果一回到东府,云氏便病倒了,她昏过去的时候,沈瑜吓得呼吸一窒脸都白了,倒是侍女们见怪不怪,扶着她卧床休息,取了药来,又着人去请府中住着的大夫。
  连宋予璇也只是慌乱了一瞬,很快就镇定下来。
  她性情软,胆子也不大,会这样的唯一原因,只是说明这种情形已经不是一两次了。
  沈瑜从一开始就知道云氏身体不好,但却也没想到会差到这地步,忐忑不安地在外间等候着大夫的诊治。
  “夫人早年中毒伤了身体根本,这些年来好好养着倒也罢了,可近来悲痛太过,便撑不住了。”大夫施了银针,又调整了原本的药方,抬手以袖拭去了额头上的冷汗,向沈瑜道,“还是要多加开解,莫使悲愤郁于心,否则长此以往,华佗再世也难救。”
  沈瑜应了下来,但心中也明白怕是难办,毕竟若非是云氏自己看开,否则别人再怎么劝,也是没用的。
  她扫了眼药方,随口又问道:“夫人早些年中过毒?”
  宋予璇情绪很消沉,听沈瑜如此问,心不在焉地说:“当年父亲在南边剿匪之时,救下了娘,应当是那时不慎中的毒。虽及时诊治保了命,但毒性仍旧没能拔干净,故而就留了病根。”
  沈瑜垂下眼,若有所思地捻着这张药方,随后又递给了一旁候着的侍女,吩咐道:“熬药去吧。”
  没过多久,云氏便醒了过来,她也没再让沈瑜进内室来,而是着人将账本对牌等物送了出来,而后便歇下了。
  她精神不济,沈瑜便知情识趣地没去打扰,带着东西回了修齐居。
  修齐居是从前宋予夺在家时的住处,他回家时会带小厮,故而这里只有几个负责洒扫的粗使丫鬟。
  沈瑜过来住,云氏也没有新调人来,而是吩咐了,让她自己挑人。
  听了这话后,沈瑜实在是哭笑不得,云氏这个做婆母委实是宽松到让她意想不到的地步。
  不过这倒是的确符合云氏的性情,她若是想做什么事情,就能做的很好,可若是不想做的,就压根一点心思都不想费,也不管这在旁人看来是不是太过出格。
  先前在西府的时候是这个模样,如今亦是。
  先前从兴庆宫来时,花嬷嬷曾问过她,要不要拨两个宫女给她当丫鬟带到宋家去,沈瑜给拒绝了。到如今,她也没急着在宋家挑丫鬟来伺候,而是在粗使丫鬟里挑了个顺眼的提拔上来,暂时总管着修齐居中的一干琐事。
  沈瑜自己是宫女出身,寻常之事用不着旁人来伺候,再者,她深知贴身侍女的重要性,宁愿等闲了去认真挑个称心如意的,也不想因着一时失察挑个惹麻烦的。
  将修齐居中的人叫到一处,问了名字后,沈瑜道:“我这个人,向来赏罚分明,你们尽心做好自己的事,那便有赏。可若是做错了事,我也绝不容情。”
  “以及,安心做事,少搬弄是非。”沈瑜又提了句,“先前这府中是什么规矩我不知道,如今夫人既然将管家权给了我,那便都得听我的。所以若是将来犯了什么错挨了罚,可别跟我说什么以前是如何如何,没用。”
  不管什么,一旦换了人来管辖,难免遇到的事便是“老人们”拿以前的规矩来狡辩,所以沈瑜从一开始就把话说明白了,算是“勿谓言之不预也”。
  若这宋家以前的当家主母是旁人,那沈瑜也不敢就这么直白地说出来,毕竟这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得罪人的。可换了云氏……
  沈瑜想了想她那甩对牌账簿如同甩开烫手山芋的模样,确信她应该是不在乎这种事情。
  按着沈瑜原本的计划,她是准备在今日正经见一见府中的管事娘子们的,可等她随手翻看了云氏交付的账本后,便彻底没了这个心情。
  大概是在之前的见面中,云氏表现得都很靠得住,所以沈瑜在潜意识里就把她划归到能写会算,管后宅之事信手拈来的世家夫人中去了,但却忽略了云氏在侯夫人面前的态度——她根本就懒得管这些事情。
  如今看着这堪称是乱七八糟的账本,沈瑜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一点了。
  云氏能把一件事办得顺利妥当,但不代表着所有事情她都会这么上心。就譬如眼前这账册,沈瑜怀疑她压根就没细看过。
  以前在宫中的时候,各种支用物品、银钱的单子都要经过重重审核,一个不对就有可能被打回来重做,耽搁不少时间,说不定还会误了主子们的吩咐。所以对尚宫局的掌事女史而言,写好账单是必要的技能。年前尚宫局最忙的时候,一天从沈瑜手中过的单子能有几十张,但也都是有条不紊,扫过去一目了然。
  相较之下,眼前这些账本简直就像是胡写乱画的,可以说,沈瑜这些年就没见过这样的账本。
  这里不仅有后宅的支出用度,还有东府名下的各个商铺的帐薄,就这么大致翻过去,沈瑜脸色越来越“精彩”了。
  这若是还在尚宫局,有人敢拿这样的东西开应付她,沈瑜必定能把她们罚得叫苦不迭。
  而如今,沈瑜却不能就这么贸然动手。
  毕竟法不责众,当大多数都是这模样的时候,一旦动手罚下去,反而会影响决策者的地位。她现在还没站稳脚跟,不能冒风险。
  不然一旦在这件事情上出了问题,那她就会直接丧失威信,今后手中的掌家权便形同虚设了。
  沈瑜攥着手中的账本,让自己慢慢地平静下来,耐下心来去看。她花了足有两个时辰,才将这些账本过了一遍,起初还会有些着恼,到最后已全然平静下来。
  “将赵管家给我叫来。”沈瑜抿了口热茶,吩咐道。
  她提拔上来暂时管着修齐居的侍女叫做青溪,模样长得不算出众,但胜在办事利落。听了她这话,什么都没问,便立即出门找人去寻赵管家。
  大抵是因着昨日见识过沈瑜的做派,所以赵管家这次来得很快,到了之后,便垂手侍立在一旁,等候沈瑜的吩咐。
  他到时,一见沈瑜桌上摞着的账本,心中便已经猜到是为着什么了。
  但他并没有主动开口,而是等着沈瑜的问询,他想看一看,沈瑜到底从这些账本里看出了多少,又准备怎么发落。
  对于世家贵女来说,开始着手学管家事宜时,必不可少的一门功课便是学着如何看账本。聪明的一点就透,可若是迟钝些的,还是要花费不少功夫,才能熟练起来。
  赵管家自然清楚这些账本是有问题的,可他没提,正如同沈瑜要考核他一样,他在心中也有一杆衡量沈瑜的秤。
  可沈瑜也一直没开口,赵管家忍不住抬头瞟了眼,恰对上沈瑜似笑非笑的眼神。
  赵让谦是真怕了她这个模样,眼风扫过来,他便有种已经被沈瑜给看透了的感觉,不由自主地开口道:“如夫人,您着人叫我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他这么一开口,便已经是输了。
  又或者说,他原本就没什么能跟沈瑜相争的资本。
  沈瑜将那些账册摞在一起,手搭在其上,轻轻地敲着纸面,凉凉地开口道:“若不是在这其中,后院的账本还不算太离谱出格,那你现在听到的就不是过来修齐居,而是卷铺盖走人了。”
  赵让谦又隐隐有些冒冷汗的势头了,他能听出来沈瑜这不是开玩笑,也不是威胁,而是真这么想的。
  “这些……账本——如果还能算是账本的话,有多离谱,我想你心知肚明。”沈瑜收敛了笑意,声音凌厉得很,“以前你们是怎么做的,我不追究。”
  赵管家那颗提着的心还没放下,就又听见沈瑜道:“所以我给你们五天时间,把正经的账本给我做出来。”
  五天。
  一听这时间,赵让谦便意识到,眼前这位看起来文弱的如夫人的确是懂行的。
  如果她勃然大怒,勒令众人在一日内做出新的账本,那反而是为了立威——因为这压根是不可能做到的,就算不眠不休,也不成。
  可如今她给的时间恰到好处,必然是认真看了这些账目,才能得出的结论。
  “再有,”沈瑜的指节敲击在账册上,发出很轻的声响,她漫不经心地说,“家中的铺子有些多了,等过几日,我会酌情关掉两间商铺。”
  赵让谦的思绪还在账册上,没想到她突然就调转了话头,下意识地说道:“关哪两间?”
  话都说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果然,沈瑜凉凉地笑了声:“那自然是看他们的账册做得怎么样。”说着,她又补充了句,“对了,你告诉那些掌柜,让他们在重新做账册之余,再抽点时间定个规划出来。譬如今年在生意上可有什么想法,年底又能进账多少银子……”
  “总而言之,这些都会被列入最终的考较中去。谁做得不好,那谁的铺子便收回府中,掌柜的也尽可以收拾收拾,回府来做些粗使活了。”
  这些人不是觉着法不责众吗?
  那她就抛出饵来,先引得他们“自相残杀”一番,再说其他。
  沈瑜又提了两桩旁的事情,便打发了赵管家,他刚一离开,后脚宋予璇便进了门。
  “你来了有段时间了吧,怎么不进门?”
  沈瑜方才便见着门外有鹅黄色的衣角一晃而过,但那时正在训斥赵让谦,并没放在心上。如今见了宋予璇,才意识到那时便应该是她。
  “我见你这里有正事,便想着等你料理完,再来打扰。”宋予璇一见这桌上的账本,便觉着头疼,又夸了沈瑜一句,“阿瑜,你真厉害。”
  她方才是在门外旁听了沈瑜训赵管家的,虽不能全然理解沈瑜的用意,但单看着沈瑜训人之时的气势,便足够让她佩服的了。
  沈瑜一哂:“你娘才是厉害的人。”
  “没,娘素日是不管这些事情的。”宋予璇道。
  果然如此。
  沈瑜无奈地摇了摇头,她随手翻了页账本,忽而想起一桩事,问宋予璇:“这账本中所提的津西院是什么地方?我看着,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大笔的银子拨到那边去。”
  “津西院啊,那里住的是大哥收养的孩子。”宋予璇叹了口气,“他们父亲战死沙场后,若是母亲还在,大哥便会每年让人送些银钱,若是家中无人,便接到京西别院去养着。大哥每次回京,都会到那边去看他们,我偶尔也会过去看看。”
  说着,宋予璇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眼含期待地看向沈瑜:“阿瑜,你要不要随我去看看?”
  沈瑜看着她这模样,到底没忍心拒绝,再者,她也的确有些账目上的问题要去核实一二,便应了下来。
  这津西院也在京城中,只不过地处的位置有些远,毕竟将军府是在官宦世家云集的兴鹤长街,可津西院却是位于平民百姓聚集的住处。
  马车在津西停下,再往里走是曲折的胡同,路口还有小商贩摆的摊子,实在不便马车进入。沈瑜随着宋予璇下了车,打量着四周。
  “这里住着不少孩子,起初还只是一个院子,后来人多了……”宋予璇顿了顿,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大哥便又另买了个大院子,给他们居住。”
  人多了,也就意味着失去父母的孩子更多了。
  沈瑜也不由得被她带得有些感伤。
  不过这份感伤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被津西院这边的情景给打破了。
  还没进大院之时,沈瑜便听到了里面吵吵闹闹的声音,细听之下,不像是争吵,倒更像是起哄。
  正犹豫着,便见着一位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出了门,她一手拽了一个男孩,硬生生地把两人给拖了出来,然后扔到了门外的大柳树下。
  小姑娘拍了拍衣袖上沾的灰,又气势汹汹地一手撑着腰,一手指着那对难兄难弟,冷哼道:“你们不要打了,加一起连我都打不过,丢人不丢人?”
  沈瑜:“……”
  她突然想问,宋将军在给这边银钱的同时,是不是忘了还应该派个管事嬷嬷来?


第34章 
  细看起来,这小姑娘长得很好,杏眼,瓜子脸,两颊还有些婴儿肥。若是放在深宅大院中,打扮一下,必然是个玲珑可爱的小姐。
  可她如今袖子都半卷了起来,露出藕节似的小臂,气势汹汹的,跟“端庄”二字着实是搭不上边。
  院中也有好几个孩子跑了出来,跟着起哄,甚至还有拍手叫好的,嘈杂得仿佛放养了一万只麻雀。
  沈瑜就没见过这种情形,倒抽了口冷气。
  她自问自己这些年来各种事情见识得也不少了,可那都是在宫中,再怎么出格也都是言辞间的交锋,亦或是阴谋阳谋的诡计。皇室教导出来的孩子,便是再怎么顽劣,也不会在外人面前动手的。
  以至于她看着这事,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沈瑜偏过头去,看了眼一旁的宋予璇,很显然她也没料到竟然能见着这样的情形,抽了抽嘴角。
  “你们这熊样,将来还想当什么将军啊,”小姑娘犹嫌不足地放着狠话,“不是说好了谁打赢了谁就是大哥吗,来,叫吧。”
  沈瑜:“……”
  真真是哭笑不得。
  这时,那群小崽子中终于有人注意到她们的到来,虽不认得沈瑜,可却是认得宋予璇的,连忙扯了扯同伴的衣袖,小声地提醒了句。
  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消停了下来,面面相觑。
  小姑娘瞪大了眼看向沈瑜,水灵灵的眼圆圆的,显得分外可爱,可随即就低下头,似是有些忐忑不安。柳树下那对难兄难弟也连忙相互扶着站了起来,此时也顾不上掐架了,甚至还帮忙拍打了身上的土。
  刚刚还是一群混世魔王,如今一见了沈瑜与宋予璇,倒是都变了个样,像是一排蔫了的小白菜。
  宋予璇是个好性子,虽然觉着他们这样不妥,可却也没生气,只是上前问道:“怎么打起来了?可是起了什么争执?便是有什么,也该好好讲开,不该动手的。”
  一众小白菜整齐划一地把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忙不迭地应了下来。
  宋予璇是以为他们起了争执,但沈瑜倒是看出点端倪,这压根不是什么争执打架,而是在这儿争着当什么大哥呢。
  而且虽然起哄起得厉害,可他们脸上却也没什么淤青伤痕,也就被小姑娘丢在地上那两位形容狼狈了点。想来他们也是知道分寸,并没打红了眼。
  看着这一群还没多高的小崽子们,沈瑜倒也生不起气来,只无奈地摇了摇头,垂眼忍住了笑意。
  宋予璇有些尴尬地低声道:“他们往日也不这样的……”
  “没什么妨碍,”沈瑜打断了她的解释,轻声道,“这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宋予璇见她的确不像是介意的样子,这才松了口气,招呼道:“进去看看吧。”
  这是个二进二出的大院子,在津西这边算是很好的宅院了,能看出来宋予夺的确是对这些孩子上了心,而不是为了做出来给旁人看。
  里面打扫得干干净净,虽然住了许多孩子,可却也并不显得杂乱,花木也都是修剪过的。
  沈瑜进了垂花门,一路看过去,对这别院的情形多少有了些了解。
  先前翻看账册的时候,她注意到每隔一段时日拨来这边的银钱,数额不小,听宋予璇提及之后,便打定了要来亲自看一看的主意。
  若拨来的银钱的确是用到了实处,那便是再多,她也没什么异议。
  只是怕这其中有人贪墨。
  先前翻看宋家账册之时,沈瑜已经有所察觉,因着云氏的放纵,这些年来长房就像是被蛀空了的大树一般,虽表面上看起来仿佛还没什么大事,可内里却已经烂了。
  也难怪先前花嬷嬷会那般形容云氏,觉着她没本事,毕竟单看将军府这情形,她的确管得一团糟。
  但沈瑜不明白,云氏并非是个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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