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难当家-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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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没有回答，张老头反而想起了一件往事，“早年间，在你祖父我才刚刚考了秀才的时候，那时候家里条件差的很，还没进过城，我读书爱往家旁边的山林里边跑，特别是夏天，寻块阴凉地，有些山风，比闷在屋子里要舒服多了。那时候经常碰见一个采药人，我读书，他却是去山里面捕蝉的，蝉蜕可以入药。那人也是读书人出身，学识也是非常不错的，只是家里贫穷，实在供不起他苦读，他只得出来学采药，贴补家用。”
　　
　　　　　　张丽玲的眼睛在黑夜里闪闪发光，她直觉的觉得，祖父年少时的这段往事，必定是有意义的。
　　
　　　　　　“那采药人经常看见我拿着书看，累了就经常寻我说话。那时候家里穷，练字买的即便是最差最粗糙的毛边纸，我都舍不得用，大部分是在地上画画写写。那采药人看我在地上练字，有时也跟着来几手。接连两年夏天，差不多我在林子里读书，都碰得到这采药人，并且十分投缘。当年他就跟我讲过，不同的字体，对于人的作用也不同。”
　　
　　　　　　“跟戚大奶奶说的一样？”张丽玲难以置信的打断道。
　　
　　　　　　张老头点点头，示意孙女别心急，“道理是一样的，不过说法上两人方式不同。起初我还以为是那采药人吹嘘的呢，他说他采药捕蝉卖给各个药店，是在哪个药店的医书上看到的。我并没当真。后来直到我出来做官，你二伯经常惹事，我花了无数心思管教，颇为头疼，就想起这事儿来。左右孩子也要读书，也要管教，想着不如两眼捏一起使劲儿，就拘着你二伯让他练楷书，也就你二伯，从一开始练字，练的就是楷书。而且是不犯错也练，犯错更要加练，****练天天练，虽然后来年纪大了脾性还是比你大伯小叔跳脱，还真的算是拘得他没犯大错，也才有现在他一手楷书小有成就。”
　　
　　　　　　“那大伯小叔呢？”张丽玲越发好奇了。她打心眼儿里对周朦胧有好感，却又觉得她越亲近周朦胧，周朦胧却越发不真实，得了祖父的肯定，张丽玲心里自己打的结就不知不觉解开了。
　　
　　　　　　“你大伯，唉。”张老头说起大儿子，总是免不了感慨。“你大伯自小最是勤勉，懂事。只是那时候我仕途初起，颇为艰难，总怕孩子太出挑惹人嫉妒，又怕孩子惹事自己护不过来，没像拘你二伯一样管教你大伯，却是从小就束缚了他的性子。做事总是只做七分满，思虑却占了十二分，走一步想五步，还得回头看五步，唉……所以你大伯稍微大点儿，我注意到他太过拘束放不开，就引导他练草书，虽然后来没能改了他的性子，却是能有个舒缓排解的渠道。”
　　
　　　　　　“原来是这样。”张丽玲从没想过，这样一个深夜，能听到祖父说起当年三位叔伯的旧事，听的格外投入。
　　
　　　　　　“你小叔么，这跟你知道的一样，他起初跟着你二伯写楷书，他最小，我倒是怕他被宠的跟皮猴一样，起初也没管他，后来看他资质有限，性格也不闹腾，还偏内向，就让他练篆书。至于你爹，于练字他就没花多少心思，全在画儿上了，从小关在屋子里画画儿的时候比练字的时候多，我看他不惹事，也能静心，且颇有天赋，就没动他。”
　　
　　　　　　“嘿嘿，还是祖父手下留情了。”张丽玲调皮的挤挤眼睛。她父亲行三，自小确实心思全在画画上了，倒是有些造诣，却是比起大伯二伯小叔，那就太过随性了。一来天赋使然，二来也是父母恩泽，张丽玲父亲出世后，张老大人已经在官场上站稳脚跟，能撑得起学画的费用，也不怕儿子风头外露了。说起来她父亲，是四个兄弟里，最有福气的了。
　　
　　　　　　“丫头，”老张头说完往事，又说教起孙女来，“这世上书是读不完的。读书的人，也都是不尽相同的。比如你的几个小伙伴儿，邹家那个，读书没你多吧，你能说她知道的你就能全知道吗？不能吧？是吧。就是余家那个，你看她活泼好动，沉不下心，但是若单单论起茶来，你难道能去跟她较劲儿？读书是为了陶冶性情，丰富见识，拓展眼界，而不是为了读书而读书，懂吗？”
　　
　　　　　　张丽玲此时心情平静下来，不用老张头说教，脸就羞红了，“是我一下子钻牛角尖儿了……”
　　
　　　　　　见孙女豁达承认，老张头心里颇为欣慰，虽然孙子不少，可孙女就一个，他老来倒着实花了不少功夫在孙女身上，“那戚大奶奶，不能单凭几次交往就说她学识多么丰富，但是，她贵在两个特点，第一，聪明，机智。第二，通透，豁达。”
　　
　　　　　　“哦？这怎么说？”张丽玲捂着脸，却又掩不住好奇，她是看不穿戚大奶奶的，却又摆不脱对戚大奶奶的好奇和好感，巴不得祖父这快成精的老妖怪给自己剖析剖析的。
　　
　　　　　　张老头自己心里，也是对周朦胧这小姑娘有些好奇心和好感的，所以倒是琢磨过几次，“为什么说她聪明，机智呢。你看，无论是上回来咱们家作客，还是你两次登门造访，只要是她开口的，那必定是她有所涉猎，起码，出口不会闹笑话的。“
　　
　　　　　　张丽玲下意识的点点头，确实是这样的。戚大奶奶的那份实诚，并不让人觉得刻板，也不是单纯的谦虚，而就是实打实的实在。
第250章　故人来1
　　　　孙女认真听，张老头也细细说，“试想你若是带了旁的小伙伴儿，出身层次跟这戚大奶奶差不多的，到我面前，小姑娘家哪个不是恨不得好好表现一番的。你想想那日在咱们家作客，说琴，她怎么说？她可是直言不讳，她不会，没造诣。说起琴棋书画，她可有想过露一两手或者逞一下能的？”
　　
　　　　　　“可是……可是她说是不会，却懂的很多啊……”张丽玲又疑惑了。
　　
　　　　　　“这是两码事。”张老头竖起一根手指头缓慢的摇摆着，“就说人一张嘴，吃的多了，自然能分出厨子好坏来，辨出菜色高下来，那可不是个个会吃的那就都会做了。眼高，手低，那不一定就是坏事。你说的对，戚大奶奶懂的是多，可是你可曾见她显露过。你们女孩子家，不出仕不做官，说实话，”张老头指指脑子，“有她一半的眼光高明就够了，至于手低不低，那一点儿都不重要。”
　　
　　　　　　“那戚大奶奶是挺聪明的，知道避重就轻，趋利避害。”张丽玲小脑子转的快，老头子一说，她就想通了。
　　
　　　　　　“对，就是这个道理。这点在女子里难能可贵，十几岁年纪，莫说女子了，哪个不想显摆显摆自己有多少墨水多少本事的，不是我逼她，她是绝不会多说的。不把自己陷入险境，这是她的聪明，也是她的豁达之处。不争不抢，自然有人能识得她的光芒。日后啊，你也别想太多，喜欢就多接触接触，对你总有好处。”张老头下了个定论。
　　
　　　　　　张丽玲却是撇撇嘴，“你回回都这样说。当初戚家大小姐老是粘过来，你也这样说，你看看现在人家那点儿眼界，竟然死乞白赖着要嫁去昱亲王府，这还没过门呢，昱亲王妃在外头提起她来都没好话，真是女儿家名声都不要了。”
　　
　　　　　　“嘿嘿，当初也是我这么说的，其实也没错啊。”眼见着孙女要跳起来理论了，张老头连忙伸手虚压一下，“人上一百，千姿百态。你****关在屋里读圣贤书，怎知道外面是怎样的？将来嫁人了难道都是读读书就能过好日子的？”
　　
　　　　　　也顾不得孙女脸上通红，张老头还是振振有辞，“邹家那个，人家不如你的多，但是你看，她家家风沉稳，头脑缜密，做事稳重，女子在外，这是最妥帖的做派了。但是她又稍微过于刻板，余家那丫头就活泼多了，虽然除了茶懂的不多，但是品性不错，若是光你和邹家丫头在一起那天天跟两个小老头一样一个钻到书里做书虫一个钻到画里做画虫，那还有什么意思，有余家丫头的跳脱随性在中间，岂不是要有趣多了。”
　　
　　　　　　“再说戚家原先那个丫头，层次自然是比你们三个差多了，但是你说说，偌大一个尚京，能寻出你们三个能和在一起玩儿的还找的出来几个？那些泡在蜜罐儿里浑身娇蛮之气的女孩子你看得上？人嘛，总有两面性的，邹家和余家这两个，是能和你一起玩玩儿，一起长进的，戚家那个，说她坏，其实能坏到哪里去，小小年纪不过是家里没教好，况且她那些毛病，你不一直都看在眼里的么？这就好比是个反面，太高深的反面你还玩不转，就这层次正正好，跟磨刀石一样，磨磨你的性子罢了，可不是所有接触到的人都是表里如一都是讨你喜欢的，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好了好了，总是你有理！”张丽玲心里已经服气了，嘴里忍不住还要跟祖父斗斗，做个鬼脸，她起身就走，“太晚了太晚了，您赶紧休息去吧。”
　　
　　　　　　张老头挠挠头，心想还不是小丫头在这堵着他，他不老早就去梦周公去了。牢骚归牢骚，看着孙女释怀了，他心里就放心多了，还不忘添一句，“做匾做好点儿，别把我的字做丑了，钱不够去帐房记我名下就行了。回头你问问戚大奶奶，其他没开用的院子若是取名了，你帮我记着，有空我再写几张就是了。”
　　
　　　　　　“知道啦！”张丽玲大声应着，脚步欢快。
　　
　　　　　　虽然料得到大公主府不会盘亘太久，出于礼貌和尊重，周朦胧小睡片刻起来，还是耐心让紫苏和青黛好生打扮一番，昨儿个从禄王府带回的新衣裳就派上用场了，华丽有排场，配上搭调又不累赘的首饰，跟上午张丽玲见到的居家打扮，自然是判若两人脱胎换骨。
　　
　　　　　　在大公主府侧门下马车，果然是金嬷嬷亲自候着。见了周朦胧，金嬷嬷行礼问候，立马夸奖道，“大奶奶看来气色不错，想必出了侯府也住的惯吃的惯的。”
　　
　　　　　　都是明白人，周朦胧也不说场面话，倒是拉起家常来，“还是嬷嬷看的精准。左右都是在我身边伺候惯了的丫头，虽然带出来少了几分气候，伺候我日常吃穿，倒还是十分趁手的。”
　　
　　　　　　金嬷嬷颇为赞许的笑笑，“女人怀身子的时候最为紧要，先前殿下还担忧大奶奶被琐事所累，这又正是肚里胎儿正长的时候，还怕您睡不好食欲不好的，今儿见见，殿下可要放心了。”
　　
　　　　　　“劳烦殿下和嬷嬷记挂了。”周朦胧淡淡一笑。却是想到，大公主殿下的女儿，小侯爷的生母寿安郡主，就是生产后身子太虚，加上丈夫早逝，这才早早撇下幼儿西去，连大公主殿下，貌似也是只有一个女儿，年轻时生养上怕是也吃过不少苦头的，金嬷嬷这嘴里的担忧，倒是真切的成分居多。
　　
　　　　　　会面是在偏厅，周朦胧还是坐着喝了一杯茶，福雅大公主才现身，想必是另有事忙的。周朦胧要起身行礼，福雅宽大的金丝袖袍一挥，金嬷嬷立马扶住了不让周朦胧动弹。
　　
　　　　　　“身子最是要紧，讲这些虚礼做什么。”福雅抬眼瞟一眼，一身华服之下越发显得威严，神色比较寡淡，出口却是亲切许多，“玉扁胡同那儿可还住得惯？缺不缺什么？使唤的人可还尽心？”
第251章　故人来2
　　　　周朦胧面对长辈，又不是特别熟悉，说话就严谨多了。“住得惯，朦胧倒是不怎么挑住的地方，况且那宅子着实不错，我一个人住着倒是浪费了大半。东西也都不缺，祖母和婆婆留下的东西，取出来用的不过十之一二而已。用的人也都是在朦胧身边服侍惯了的，都挺好的。”
　　
　　　　　　福雅闻言浅笑点头，“那就好。看你气色不错，虽然身上没长多少肉，脸上红润，精神也不倦怠，肚子也不算小，这样就不错了。胎儿在肚子里，若是养的太大也不好，到时候生产的时候你要吃苦头，我看现在就这样挺好的。人贵在养精神，气血，而不是光养肉。”
　　
　　　　　　“殿下说的极是，朦胧受教了。”周朦胧甜甜一笑，从青黛手里接过礼盒，“因新搬去玉扁胡同不久，当日我家祖母那边也得殿下暗中帮忙，朦胧也没什么好感谢的，只是厨子里有几样点心觉得还不错，做来送与殿下尝尝。做的小巧，用料也俱都是好消化的，吃两口应当也不积食，还望殿下莫嫌弃。”
　　
　　　　　　金嬷嬷接过承上，打开让福雅看了一下，才放到一边案几上。福雅虽然没有立马尝试，但是点头称赞，“你有心了。没想到你祖母到老了，福气竟然比我好的多。不过也是好事，我家瑜哥儿也是沾了你的光，才捡得一条命来。我这阵子正忙着给瑜哥儿相看人家的，若是日后瑜哥儿成家了，你也多去走动走动，他自小孤伶，虽然岳哥儿几个小时候一起玩闹，但大了又都各忙各的了，日后就当妯娌一般，你就当看我的面子，多照料着些。”
　　
　　　　　　上次赏春宴，周朦胧只觉得福雅在众人面前高不可攀威严至极，没想到私下说话，却这么平和亲近，“殿下说笑了。您这是抬举朦胧呢，朦胧受宠若惊还来不及。”
　　
　　　　　　福雅又问了问严氏近日可好，又说道，“若是有觉得好的姑娘家，改日请你家祖母来作客帮忙掌掌眼，到时候你身子若是方便就也一道来，这到老了还真得服你祖母有眼光的，能找个有你七八分样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这番感慨，倒真是让周朦胧有些脸红了，她也不知道除了给小侯爷误打误撞治好了腿，还有什么会让福雅对她这般青睐有加的。“殿下取笑朦胧了。殿下和侯爷都是有大福气的人，都在后头呢。”
　　
　　　　　　略坐了一会儿，有女官进来回事，周朦胧趁机告辞，福雅就让金嬷嬷好生陪着送出去。
　　
　　　　　　路上金嬷嬷倒是小声说起来，“殿下今儿说的可不是虚话，这些日子还正盘算各家适龄的姑娘呢。有没有缘分还两说，到时候无论称不称殿下的心，还劳烦大奶奶劝慰几句的。其实殿下和严太夫人一样，一辈子都为了小侯爷操心。奴婢说这话有些逾越了，还望大奶奶莫要见怪。”
　　
　　　　　　周朦胧感动的握握金嬷嬷的手，“嬷嬷怎么如此说话。殿下看重朦胧，朦胧真是打心眼儿里感激。您也是知道的，朦胧出身微末。日后但凡是用得上朦胧的地方，朦胧自然是不会推脱的。有什么消息，嬷嬷若是着急，可以着人往玉扁胡同送个信商议一下。”
　　
　　　　　　见周朦胧知趣诚恳，金嬷嬷也颇为欣慰。她虽是个下人，却是跟在福雅身边好几十年了，一路见主子身边亲人越来越少，这主仆之情，自然多了些别的成分。
　　
　　　　　　满身轻松的回到玉扁胡同，小茴正等在垂花门，周朦胧一下轿，小茴就迎了上来，见周朦胧精神不错，神色愉悦，小茴扬着笑脸道，“大奶奶可回来了，您刚出门半个时辰，包妈妈就和刘夫人到了。”
　　
　　　　　　“是吗？”周朦胧兴奋的瞪大眼睛，“那现在人呢？”
　　
　　　　　　小茴也是眯着眼睛笑，她们从沥州时就是在包妈妈手底下受调教，自然是亲热的很。“听得大奶奶把房子都准备好了，包妈妈见您出门了，就亲自送刘夫人和刘大姑娘过去了。”
　　
　　　　　　“是吗？包妈妈车马劳顿的，受得了吗？”周朦胧有些担心，包妈妈虽然年纪不算大，但是好歹是在侯府优待惯了的，这半年来连续跑在尚京和沥州之间跑了两个来回，她还真有些担心包妈妈身子不适的。
　　
　　　　　　“奴婢也这样劝着，可是包妈妈坚持，看着体力还可以，奴婢们也就……”小茴吐吐舌头，扶着周朦胧往里屋走去。
　　
　　　　　　“刘夫人和刘大姑娘怎么样？”都是故人，周朦胧也关心的很。
　　
　　　　　　“刘夫人和刘大姑娘也还可以，只是恐怕没赶过这么远的路，看着要劳累些。”小茴像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的，“所以包妈妈坚持送她们过去安顿，刘夫人说不知道大奶奶什么时候回来，她们今儿就先过去安置，明儿一早带大姑娘一道来看大奶奶的。包妈妈说是她过去看看，迟点就会回这边来，奴婢说过了夫人给包妈妈留好了住处，包妈妈没空去看，奴婢已经让人仔细清理过了，晚上包妈妈回来就能住的。”
　　
　　　　　　“对了，”小茴吐吐舌头，有些忐忑的汇报道，“因那边只当初青姑姑留了个洒扫看屋子的婆子，大奶奶您又没回来，青黛紫苏姐姐也不在，奴婢怕刘夫人乍然过去疲惫，带来的人也不知道适应不适应，就擅自作主，支了两个守院子的婆子，一个厨房里能做全灶的丫头，两个小丫头，一道随刘夫人过去先伺候着。”
　　
　　　　　　“嗯，挺好的。你做的对，我不在家是凑巧，你能帮着想着照顾刘夫人起居，真是长进不少了。”周朦胧点点头，她没料到包妈妈一行这时候到，去大公主府去的时候心里又很慎重，青黛紫苏降香山栀陆英都一并带了去，就留了小茴在家，没想到有突然情况，小茴还挺有章法的，算是细心了，起码没什么差错的。
　　
　　　　　　得了夸奖，小茴脸上不敢轻狂，心里却是雀跃极了。她慢慢体会到，做事得来的嘉奖，比之前她到处打听小道消息得来的，要让内心充实许多。
第252章　故人来3
　　　　周朦胧虽然也是很兴奋，很想快点见到三张熟悉面孔，但是身份让她不能像包妈妈一样，一头扑到小宅子那边去，对刘氏母女的关怀关切和尊重，已经能从她为她们准备的宅子这些实际上说明了。
　　
　　　　　　而且身子也不允许，虽然从大公主府回来不算累，但是作为一个母亲，周朦胧没发现的是，她从开始就下意识的不把自己放到一个很累很差的状态中去，像在沥州时那样奔波劳累，她不需要，也不再会了。
　　
　　　　　　走进山然居，褪下华美衣袍，卸下精致钗环，回到最放松的姿态，周朦胧甚至去厨房亲自看了看青黛调教出来的厨娘做菜。吃过了饭，又回到院子里，看廊下新搬来的几盆栀子花，这几天越发开的好了，一朵朵白嫩嫩的在枝头，清新的香味入鼻，不是沉醉，而是让人心神舒爽。
　　
　　　　　　包妈妈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侧着身子指点小丫头给花枝浇水的柔和侧影。
　　
　　　　　　赶路多日，到了又马不停蹄替主子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即便到山然居之前，先行回过自己的屋子去重新梳洗换衣过，包妈妈的脚步还是有些细碎仓促，行动间不由自主的匆忙急切。
　　
　　　　　　这个柔和熟悉的侧影，突然，突然就让包妈妈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才好像把这些不察觉时跟在身上的细碎杂质给抛却了，再迈腿时，包妈妈才好像找回了自己该有的从容不迫。
　　
　　　　　　“多日不见，大奶奶可还安好？”
　　
　　　　　　周朦胧一偏头，毫不掩饰脸上的惊喜，“包妈妈？您可回来了。”她拎起裙摆上前几步，脚步里的轻快像轻盈的露水般。
　　
　　　　　　“哎哟，大奶奶您注意脚下，可慢着点儿。”包妈妈被周朦胧的亲热情绪感动，提着一颗心赶紧凑上前半扶着，这肚子，她走的时候还平坦的很，现在可是隆起太多了。
　　
　　　　　　“没事儿。”周朦胧不在意的直起腰，招呼小丫头，“去搬椅子来，我和包妈妈就坐在院子里说说话。”
　　
　　　　　　转头，周朦胧又继续对着包妈妈说道，“我真没事儿，这才几个月啊，现在若是就不敢动弹了，那往后几个月可怎么办？平日里反正不跑不跳，其他还跟往常一样。”
　　
　　　　　　“那就好，那就好。”包妈妈见周朦胧不进屋，索性站在原地仔细打量起来，“大奶奶果真身子底子好，人人都说怀孕的女人没个好看样子，想好看也好看不了，我看大奶奶还是光彩照人的很，其实人就是这样，一口精气神在，比什么都强。”
　　
　　　　　　“是么？”周朦胧高兴的拎起裙子原地慢慢转一圈，“今儿去大公主府，殿下也说我这脸色和精气神儿挺好的。看来是真的。”
　　
　　　　　　“是吗？”包妈妈脸露惊喜，“看来大奶奶虽然是搬出了侯府，倒还游刃有余啊。”
　　
　　　　　　周朦胧“噗哧”一笑，她自然听得出包妈妈在影射什么了。“得殿下抬爱，我也没想到。平日里往来并不多的，这刚搬来新宅子，该上门知会一声，出于礼貌和尊重而已。倒是张家小姐，我这住进来，都上门来两回了，也不知道小姑娘家怎么也喜欢往我这凑的。”
　　
　　　　　　“张家小姐？张家？”包妈妈错愕，脸上却更是欢喜，“就说大奶奶是个有福气的。亏得大爷担心这又担心那担心个没完，看来大奶奶搬出来住，身边倒是热闹的很。这张家，大奶奶可切莫怠慢了，想必太夫人知道的话也提醒过大奶奶吧，奴婢这也是多嘴白说一句罢了。”
　　
　　　　　　“包妈妈这么见外干什么，前几日张家小姐来，拿张老大人的字给我看，说我这宅子都没挂匾，做几块匾送我的。祖母别的倒没说什么，只是我们这样来往，感觉祖母还挺乐意的。”周朦胧实话说道，说实话，尚京这里面的水深，她还真不如包妈妈看的真切，都是凭感觉做事罢了。
　　
　　　　　　“呵呵，大奶奶不嫌奴婢多嘴就好。”包妈妈听闻太夫人并没过多指点，只是乐见其成，心里稍定，“张家老大人年纪是大了，看着吧，膝下四个儿子都不是仕途上有大才的，张家大爷这几年好像谋了外放，并不在尚京，官应该也不过从五品，但是已经快五十了，怕是后头没什么后劲了。二爷并未做官，而是打理家里庶务，三爷也未做官，但是三爷颇有才名，特别是画作，屡屡得宫里头嘉赏的。四爷好似在家赋闲。但是大奶奶您别看张家四位爷并不出色，老大人的根基厚着呢，哪怕来日致仕了，就老大人这些年在朝中的人脉，张家三爷的才名，后人只要有再出仕的，必定是平步青云。”
　　
　　　　　　“是吗？张家原来是这样？”周朦胧眨眨眼睛难以置信，“上回去过一次张家，看着宅子里朴素的很，想必家风严谨，原来张家四位爷并不出众。那能如此低调更是难得了。”有才气的人骄横一点那是有脾性，而往往最容易骄横的偏偏是没几两水准的人，看来张丽玲说她祖父把几个叔伯自小管得严严的压着练字还是真的了。
　　
　　　　　　“对，张家历来都不显山不露水的。”包妈妈点头，“那张家小姐，是老大人孙辈儿里唯一一个姑娘家，自小老大人就放在身边调教，原先也经常和大小姐来往，不仅才名在外，名声更甚。其实说来也是老大人沉得住气，若是老大人口风松一点点，这张家小姐就是进宫，或者进哪家王府，那都不是难事。这两年张家小姐也快及笄了，听说去张家过门槛探口风的是越来越多了。”
　　
　　　　　　“一家有女百家求啊。”周朦胧感慨道，随即又想到曾是张丽玲玩伴的戚廷岚，张张口，还是没在包妈妈面前提。反正明儿一早包妈妈回趟侯府，该知道的自然就知道了。昱亲王府的亲事，怕是包妈妈一听就比她更知道其中门道吧。
　　
　　　　　　说话间，小丫头们已经抬了两张扶手椅到院子里摆好，并在周朦胧那一张前面摆了个小巧的脚踏。
第253章　故人来4
　　　　包妈妈先扶周朦胧坐下，自己才在另外一张上落了半座。“看着大奶奶这般，奴婢就放心了，在沥州这段日子，奴婢可是天天心里急慌慌的，大爷也是，虽然平日里待在卫所的多，奴婢回来之前，大爷还专程回来问奴婢话，又是问五六个月孕妇肚子有多大，吃喝会不会受影响，平日里会不会很受累，哎哟，奴婢在侯府这么些年，可从没见过一个大老爷们儿这样抓心挠肺的样子。”
　　
　　　　　　“是嘛。”周朦胧低头笑笑，心里暖暖的，又有些不好意思。戚廷岳写信也会关切的问她各种又琐碎又傻乎乎的问题，但是听得别人调笑，她就难为情了。
　　
　　　　　　紫苏笑吟吟亲自端了茶水果盘来，虽然不打扰周朦胧和包妈妈说话，立在一边，包妈妈冲她点点头一个微笑，她也觉得亲近的很。
　　
　　　　　　“包妈妈可曾用过饭了？刘夫人那边儿安顿的怎么样？路上都还顺利吗？”周朦胧坐下，背后靠着大迎枕，脚下踩着脚踏，腰部到腿都能放松下来。
　　
　　　　　　“用过了，刘夫人留奴婢在那边用的。”包妈妈点头，“路上都挺顺利的，只是赶的路远，刘夫人有些心急不愿在路上耽搁，奴婢倒没什么事儿，刘夫人和刘大姑娘倒是觉得累一些。今儿晚上安顿下来睡一宿，明儿该好多了，路上虽然也有打尖住店，但是都不是安稳地方，她们母女鲜少出门，睡也是睡不好的。”
　　
　　　　　　这些周朦胧倒是都能体会，“那刘夫人对那边宅子可都还满意？”
　　
　　　　　　“满意满意。”包妈妈呵呵笑起来，“刘夫人原先在路上还担心了，怕尚京米贵菜贵的，又想赁个小宅子省钱些，又想赁个像样点儿的，到时候在亲家面前也不失体面，老琢磨来琢磨去，这下倒是好了，这宅子她们母女住已经不小了，虽然不是新宅子，地段热闹，倒也体面。屋子里收拾的也齐整，用的东西样样俱全，吃过饭奴婢告辞了，她们母女整理下行李，就能歇下了，怎生不好呢。”
　　
　　　　　　“那就好。”其实周朦胧心里也是这样思量，但是有时候好人不好做，看起来刘夫人还是沥州时那个居家过日子的一把好手，精打细算体贴周全，倒也不枉费她一片好心了。“刘大姑娘这些日子在包妈妈身边儿怎么样？可还服调教？”
　　
　　　　　　包妈妈抿嘴一笑，“也还不错，姑娘家，能有多大脾性，不过是在父母身边的时候，因着宠爱就少了几分规矩。大姑娘回回到奴婢旁边，说是学东西，其实称得上指教的倒不多，不过让她看让她听，回头再让她想想听到的看到的各是个什么缘由罢了。至于规矩礼仪什么的，倒也不难教，奴婢看她日后夫家也不是太讲究的人家，要求也就没太过严格，尽管过得去就行了。不过是到底身份有别，大姑娘跟在奴婢身边，奴婢刻意疏远一些，大姑娘小，这样心里就有些忌惮，学起东西来也还算上心。”
　　
　　　　　　“哦？还这样？包妈妈这调教人的法子倒是极好的。”周朦胧失笑，像包妈妈这样做师傅的倒是真少见了，自己好似并没使多大劲儿，而是想办法让徒弟自己端正态度，可不就真比强按牛头去喝水要强上千倍百倍了。“对了，包妈妈您不是说跟前胡他们一道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