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难当家-第1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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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换了旁人，一件本就有些踌躇的事情，被接二连三的打断，怕是更想打消了念头。可偏偏周朦胧却是相反，阻挠的多了，她的念头反而更加不可转移，这正室她温和性子中隐藏的韧劲儿，遇强则强。

　　　　“来了……坐吧。”昱亲王妃的坐姿好似千年不变似的，坐在绿芷亭中间，跟周朦胧每次看见她坐在不同的屋子和座椅上都一样，背挺得很直，下颌一分不高一分不低，有些松弛的眼皮微张不张，连那脸上的冷肃神色，都跟被寒霜冻过了似的，一成不变。

　　　　不过这样有些呆板到无趣的表情，竟然让周朦胧进来行礼的那一瞬间觉得前所未有的舒服。

　　　　对，是的。周朦胧竟然觉得很舒服。

　　　　跟一刻钟之前的二皇子妃那不可一世的嘴脸比起来，昱亲王妃还真是让人觉得舒服多了。

　　　　昱亲王妃说来说去，就是两个字，冷淡。你到她面前讨好和不到她面前讨好，她都是这么一个态度。

　　　　好似永远都不会被谁讨好的态度。

　　　　这跟二皇子妃那赤果果的永远都不会有谁会被她看得起的态度是一样的赤果果，又直愣愣。但是对比起来，昱亲王妃的冷淡是不伤人的，而二皇子妃却是连表情都如利剑一样在刺伤人。

　　　　所以二皇子妃虽然年纪轻轻，却让人觉得刻薄的很。让人心里不仅是不愿意亲近，更加的是从打心底的反感和膈应。虽然这反感和膈应目前没有人说出来过。

　　　　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周朦胧该有的礼数和规矩一分不差，昱亲王妃叫她坐下，她也就依言坐下。刚刚在那边一直站着说话，又走了许多路，此时一坐下来，她脸上就露出放松的淡然神情。

　　　　昱亲王妃点点头，旁边的婢女就来上茶。这上茶的空档，昱亲王妃不动声色的将周朦胧的神态看在眼里。不得不说，周朦胧真的是比她的儿媳妇要高强许多。

　　　　周朦胧来之前，陈英去了一趟，二皇子妃去了一趟，在周朦胧来的路上，昱亲王妃已经都知道了。所以，她对面前周朦胧的这份还完好无损的淡定从容，打心眼里是非常惊讶和欣赏的。这些，自然跟她脸上惯有的表情是无关的。

　　　　有茶。周朦胧也就不急着说话。微微一笑，端起茶来慢慢品着。

　　　　反正是被叫来说话的，要说啥她都做好了洗耳恭听的打算。不如趁预料之中的风暴来临之前，好好解解渴。她今天说的话可着实不少。

　　　　周朦胧想一口一盅，这样才解渴。但是她还记着分寸，叫人看不出她口渴，只看得见她品茶时的悠闲从容。半盅茶下去，一直不说话的昱亲王妃扫了眼屋里的下人，凌厉的眼神，让本就站得笔直的下人都低了头，悄无声息的福了礼，后退着鱼贯而出。

　　　　周朦胧稍稍调整一下坐姿，心道，终于要来了。

　　　　“你祖母身子可好？”只是昱亲王妃头一句话，除了冰冷的语气是周朦胧熟悉的，听在她耳里话却让周朦胧以为听错了。

　　　　“嗯，祖母身子还不错。劳您挂心了。”周朦胧不敢受宠若惊，可也不敢惊惶如兔，中规中矩的应道。一开始就要问候严氏，昱亲王妃这是来算年初二的旧账么。可这口气不应该啊，又是策略啊，不是她老人家的一贯风格啊。

　　　　昱亲王妃没看出周朦胧心里嘀咕不停的腹诽，微微点了下头，“听说你祖母病了，只是这年前年后，我们王府里事情也繁杂的很，也没个能替我主持的人，所以一直没去探望。”

　　　　随着昱亲王妃话里一顿，周朦胧又轻轻的调整了一下坐姿，她没听错吧，昱亲王妃竟然这么客气的说话，话说周朦胧可从来没听见昱亲王妃嘴里说过这么中听的话过。怎么着，严氏一改之前的隐忍，把她儿媳妇和大孙子给赶了，昱亲王妃反而上道了？周朦胧忍不住在心里疑惑的眨眨大眼睛。

　　　　或许这么说话，昱亲王妃自己也很不习惯，她抿了口茶水，才又道，“今日唤你来，也没旁的事，不过是刚刚二皇子妃到我这里来，说起你今儿也来了，问你来跟我请安没有，我说都是亲戚，一会儿再叙话也不迟。她就自作主张让人去请你……”

　　　　哦……周朦胧恍然大悟，原来二皇子妃是“自作主张”跑了个龙套啊。呵呵，故意在昱亲王妃面前问她有没有来请安，怕就是要挑起昱亲王妃对她的不满吧。看来她今天一冲动顶个嘴，也没白顶。只是，昱亲王妃也太好心了，竟然解释给她听，周朦胧只觉得后脖子的汗毛根根竖起。

　　　　“朦胧早该来给您请安的，只是今天来的迟了些，没想到大公主府请的客人这般多，一路遇到几个熟识的，怕一道来了扰了您清静。还请王妃海涵。”人家客客气气说话，周朦胧自然不会上来就剑拔弩张了。这斯文话，也不是只有读书人才会，自然怎么好听怎么应对了。

　　　　“呵呵……”昱亲王妃嘴边竟然轻轻一勾，有了些笑意。她今儿跟周朦胧说的话最多，周朦胧在她眼前也如以往一样恭敬，只是今儿这恭敬，倒叫她觉得有些意思。

正文　第744章　谈话

　　　　昱亲王妃微微眯着眼，带着一点点笑，反而不正常得让周朦胧越发不敢大意。

　　　　“上巳节本身年轻人爱凑热闹的事，我本没打算来的。后来想着，你大概是会来，所以算是借殿下的地盘儿会会你……”

　　　　周朦胧微微笑着听着，没有打断昱亲王妃。她不知道说什么好，昱亲王妃专程来会她这么一个没背景的晚辈，还能有什么好好事不成。

　　　　“听闻你家祖母身子一直不太爽利，有些话，我也就不专程去跟她老人家说了。虽然你和你家大爷是分出去的，但是我也知道，侯府不说你们夫妻俩能当家，应承我几句话还是可以做主的，是不是？”

　　　　“呃……”不知道昱亲王妃这说的是要她应承什么话了，周朦胧露出有些茫然的神情。若只是挨挨冷脸，听听冷言冷语，她应承应承倒是无妨。

　　　　“呵呵……”昱亲王妃又笑了笑，“咱们聪明人不说客套话了。今儿就来说说你家大姑奶奶，我儿媳妇。”

　　　　这周朦胧更加不方便开口表态了。她可不是严氏，她跟戚廷岚本就不对路，可不会为了戚廷岚跳起来跟昱亲王妃叫板儿。昱亲王妃若是对戚廷岚有什么不满，她听着倒是成，可若是昱亲王妃对戚廷岚有什么处置，周朦胧心里就打定主意她不管。这样的事情，不情愿再去让严氏忧心，可她这做嫂子的，在这中间却是里外不是人的。

　　　　“你家大姑奶奶什么性子，我也就不多说了。在你侯府过了十几年，在我昱亲王府过了几年，想必我了解的跟你们了解的也差不多少。”说起戚廷岚，昱亲王妃语气里就冷淡了许多，也没了笑色。

　　　　倒是周朦胧听着不自觉的陪着笑笑。有戚廷岚这样的大姑子，换谁做长嫂，都会觉得没脸跟亲家那边讨要什么脸面的了。

　　　　“当时这桩亲事，我心里的不愿意，跟你祖母心里的不愿意，那是一样的。”昱亲王妃可真是会说话，这话说的实实在在，实在得一出口就跟耳刮子一样，让人尴尬又难堪。

　　　　“可是架不住申老大人的人情在这里面……唉……”昱亲王妃皱着眉头，此时回忆起来，她心里的不甘愿也没有减少半分。只是她昱亲王府和申老大人之间有什么利益交涉，她却是不愿多说的。

　　　　“不过既然娶进门，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也不会做那休妻的恶人。”昱亲王妃有些无奈，都说她苛待儿媳妇，可有什么办法，不想休妻，就只得管教着呀。娘家没教好，那只在娘家过十几年，到了婆家可是几十年的事情，不严加管教怎么办，累及的还不是婆家和子孙后代。

　　　　“你们侯府担心嫁出去的女儿过的不好，这我也理解，都是有儿女的人。不过今儿我在这儿候着你，就是要专程跟你说说这事儿的。你家大姑奶奶什么性子，你们当是最清楚不过的了，我也不说我有没有无缘无故的责罚她，你当是知道，若是没有棍棒在她头上吓唬吓唬，你家大姑奶奶怕是更要作妖作怪的，你说是不是？”

　　　　周朦胧微微有些脸红。还真是。若不是有个厉害的婆婆在戚廷岚头上压制着，怕是昱亲王府早就被戚廷岚搞得一团糟。昱亲王妃在戚廷岚心里是个威严不可触犯的存在，对于戚廷岚来说倒是好事。严氏让朱嬷嬷经常回来报信儿，后来又送了江妈妈进去，齐氏也就是怕戚廷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只是昱亲王妃这辩驳，虽然有理，虽然让周朦胧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听起来还是有些怪怪的。

　　　　“阿福你们也见过了。说实话，这孩子原先我也不是非要留下来不可的。庶子罢了，什么时候要一个有什么难的。”这点上，昱亲王妃又非常诡异的跟严氏合上拍了。“你家大姑奶奶若是执意要讲阿福记在她名下，上族谱，我在生的时候就算拦得住，等我死了也是拦不住她的。所以她记不记在她这做嫡母的名下，我也无所谓。不过日后我却是打算选个庶子养在我身边的……”

　　　　周朦胧这时才惊愕起来。原来昱亲王妃要说的重点在这里。

　　　　小阿福虽然不过几岁大，但是都看的出来，这孩子养歪了。周朦胧后来想想，也不能全然怪昱亲王妃，小阿福大了，总是会知道他亲娘是怎么没的，戚廷岚冒天下之大不韪留了小阿福一条命，昱亲王妃阻拦她们母子相处也是不实际的。那这中间扭曲的关系，也是避免不了的，这些对孩子的成长，影响已经看出来了。

　　　　戚廷岚就算想好好管教小阿福，把他掰直了，他若是时时把你弄死了我娘还想弄死我挂在嘴边，戚廷岚这个嫡母也是不好做的，没办法严加管教。昱亲王妃若是把阿福完全的禁锢在她身边，那更是要刺激得戚廷岚发疯发狂，这本就是因为戚廷岚才留下的一条生命，怎么可能断绝她们的母子关系。

　　　　所以这个孩子没法管，立身就不正。

　　　　可是听昱亲王妃这意思，已经是完全放弃小阿福了。以后小阿福做不做昱亲王府的记名嫡子，昱亲王妃看得很开，不加阻拦。但是她心意却很明确，王府将来的继承人，她来选，她来养，她来教。

　　　　昱亲王妃语气里，一点都没有期待戚廷岚生出嫡子的意思。

　　　　这不仅是完全放弃小阿福，也是完全放弃了戚廷岚。

　　　　大概是感觉到了周朦胧眼底的冰凉之意，昱亲王妃的语气稍有缓和。

　　　　“这是关乎我们王府立足和传承的大事，相信若是你祖母站在我同样的立场，也会这样选择的。对你们大姑奶奶不公平，可是我们也没有办法。若是可以，我倒是情愿当初没有这桩亲事。相信你们祖母也是这么想的。”

　　　　“那……那大姑奶奶怎么办？”周朦胧下意识的问道，带着一点怜悯。没有子嗣，没有丈夫宠爱，没有婆家尊重，没有娘家倚靠，戚廷岚似乎是要全部占全了。

　　　　明明是才刚过二十的如花年龄，后半辈子却似乎是已经埋进了黄土一般。

正文　第745章　解散

　　　　昱亲王府的下一代要怎么样，接班人要如何选定教养，在周朦胧看来都是旁枝末节。

　　　　听到她如此尖锐的直指戚廷岚的出路，昱亲王妃心里暗暗闪过一丝赞赏。光是这份能分清轻重缓急，就是戚廷岚拍马也赶不上的。若是戚廷岚自己，怕是听到她如此安排，昱亲王妃都很确定戚廷岚肯定是发疯撒泼的去质疑阿福的地位，阿福的利益，根本没想到她自己的利益和地位其实根本无法跟阿福挂钩在一起了。

　　　　昱亲王妃拿帕子按了按嘴角的茶渍，“她总归是我昱亲王府的儿媳妇，世子夫人。南山侯府大可放心，有我在一日，有我看着，她应该也犯不了大事，吃穿用度，自是不会比在闺中时差。哪一天我不在了，我也会给儿孙交待好，她若是能安安分分的过后半生，昱亲王府也不缺这么一个院子。若是她让儿孙辈们孝敬不了，王府的宅子庄子也是有的，安享晚年也是没问题。”

　　　　周朦胧心重重的往下一沉。昱亲王妃的冷静和冷漠，都让人心寒三尺。可是想想戚廷岚的为人，周朦胧也只有自己苦笑了。连娘家，她都不知好歹，在婆家又能讨得谁的欢心。

　　　　可是不管是昱亲王妃缺不缺戚廷岚一个院子，还是有没有宅子庄子安置戚廷岚的晚年，在周朦胧看来，那都是一样的。

　　　　在哪里都是一样。做了昱亲王府的宗妇，却注定一辈子要在那个牢笼里举目无亲。

　　　　周朦胧静默良久。她觉得若是开口符合昱亲王妃，就算戚廷岚再混账，她也于心不忍的很。可是若是要她开口去求昱亲王妃网开一面，她也觉得拉不下脸开不了口。

　　　　说来说去，这些都是戚廷岚自己种下的苦果。哪家娶儿媳妇，不是图个家宅安宁子孙和美的。昱亲王妃这娶儿媳妇，却跟搭上了一个儿子没什么区别。昱亲王妃能说给戚廷岚留一辈子的体面，已经是非常让周朦胧意外的了。

　　　　可笑这样凄凉的局面，她难道要代表南山侯府表示感恩不尽？

　　　　戚廷岚对娘家大嫂的诸多不敬，昱亲王妃早就有所耳闻。所以这也是她选择周朦胧来做这个两边的传话人的一份私心。若是周朦胧喜笑颜开的代南山侯府应下，或者是代戚廷岚对她这个做婆婆的表示感激，昱亲王妃心里早就要鄙夷了，也就不会说这么多的话来解释了。

　　　　这是两家结下亲家之后，最为严肃僵硬的局面。也是昱亲王妃对周朦胧印象非常深刻的局面。可惜她只能叹息无福给儿子娶这样一个出色的媳妇了。

　　　　“当然了，这是我们昱亲王府单方面的意思，你家祖母今天没来，那就拜托你回去跟她老人家协商协商了。若是有不到之处，还请海涵。”昱亲王妃端起茶碗，这是送客的意思。她终是因为心里那迟来的一丝好感，缓和了语气。

　　　　“多有打扰，晚辈告辞。”周朦胧站起身来不卑不亢的行礼告辞。

　　　　昱亲王妃的目光一直落在周朦胧的身后，看着她一直从视线里消失，才万分感慨的对悄然进来的贴身嬷嬷说道，“这几年我一直在心里怨，心里恨，无止境的自责，都怪我，让世子摊上这么一个媳妇，让王府这一辈摊上这么个粽妇。现在我是看清了，这找儿媳妇也是个命，我是没有好儿媳妇运哪。”

　　　　“王妃说的哪里话，您这大福气可是在世子身上，在王府的男丁身上，这儿媳妇么，真正合心合意的本来也就是少之又少的……”那嬷嬷体贴的安慰道。“您觉得这戚大奶奶百般好，奴婢还担心她回去了会怎么跟严太夫人说呢，会不会说说意思就变了，倒是要糟蹋您一番好意了。”

　　　　这嬷嬷的担心也不是全无道理，话传话，谁也说不准会被怎样的添油加醋。而在她的理解当中，若不是上次昱亲王妃身体不适，最后还是戚大奶奶的法子缓解过去，不然昱亲王妃完全没必要如此好言好语的跟南山侯府通气。

　　　　当然，上次昱亲王妃“身体不适”，最后被如何缓解过去，昱亲王妃事后是再也不愿意提起的，她们这些下人心里就算明白，也是不敢提这茬的。

　　　　不带任何同情和感情来说，戚廷岚之于昱亲王府，早就失去了任何的意义，不过是占个名分而已，若是昱亲王府真的要不顾南山侯府的难堪，这个名分他们也完全可以撕破脸不给的，只无出一项，几年之后就能置戚廷岚于死地。

　　　　“她应该不会。”昱亲王妃思索了一会儿，摇摇头，她还是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但凡那戚大奶奶有一点儿不端正的心思，自会有多样言行在她面前诋毁儿媳妇的。但是她并没有，一点都没有。

　　　　离开绿芷亭，齐氏仍然在等着她。见到周朦胧神色无异，算是放下心来。而一旁或近或远等着看热闹的人，那就只有失望而归了。

　　　　“我去看看兰姐儿，在殿下身边这么久，怕是要闹人了，该带她先回去了。”周朦胧已经无心坐在这里和齐氏闲聊。

　　　　“去吧，兰姐儿今天表现好，可要好好表扬一下。”齐氏看得出来周朦胧有些心不在焉。

　　　　从福雅那里领了小欢颜出来，周朦胧直接就吩咐了马车去广玉山房。

　　　　金嬷嬷送了她们到垂花门上了马车又折回福雅身边，“没有直接回玉扁胡同宅子里去，看着是往南山侯府去了。”

　　　　福雅微微点了点头，“看来也还是两家的那档子事了。唉，人到老了，就怕儿女不成器，就怕下辈儿过的不称心……”福雅有感而发。这几年小侯爷的姻缘摇摇摆摆，福雅算是尝遍了这味道了。

　　　　“殿下莫担心，刚刚昱亲王妃走的时候，奴婢问过了，并没有什么异样，绿芷亭那边，也没有争吵的迹象……”金嬷嬷急急劝慰道。

　　　　“哼！自己家儿子又好到哪里去了？！”福雅鼻尖不客气的轻哼出声。这话，也就只有她敢这样说了。

正文　第746章　论功行赏

　　　　严氏听闻小欢颜今天独得福雅殿下抬爱，一直被留在福雅殿下身边陪着，喜不自胜地叫眠春找一匣子南珠来，让周朦胧给小欢颜打首饰去。

　　　　眠春才刚把一匣子南珠装好了，严氏又让她去找几样衣料和金钗，说静姑姑教导有方，要打赏。

　　　　若是平日里，严氏这样周朦胧总要拦着点儿，一来严氏的家底在分家之后已经不甚丰厚了。二来她并不希望小欢颜因此而太过骄傲自满。

　　　　但是今日周朦胧并未阻拦，还有点儿由着严氏乐呵呵做那散财童子一样。

　　　　等小欢颜满心欢喜的抱着她和静姑姑得的赏，被素荷哄着去外书房找祖父炫耀一番去了，周朦胧就摒退了屋里服侍的下人，言简意赅的将今天昱亲王妃的意思转述给严氏听。

　　　　严氏心里一肚子的欢喜，在周朦胧平静的声音里渐渐冷却。只是周萌萌话音落下良久，严氏也没有出声。只是微微垂着眼睛，这两年里越发松弛的脸上全是失望之色。

　　　　“祖母……”周朦胧等了一会儿，不放心的轻声唤道。她一路上都在担心严氏会不会震怒，会不会大发雷霆，甚至在进来的时候已经偷偷在门外跟红渠说好了，若是严氏怒气过甚，让她耳朵尖一点，好早早去请了李大夫过来。

　　　　严氏这会子并没有像预期中一样大发雷霆，平静，失落，似是被拔了虎须，无力握爪的老虎，周朦胧看着心里反而更加担心了。

　　　　“无妨，我没事。”严氏抬起手来摆了两下，就这样也似是有气无力的很。良久才长长叹出一口气来，“唉……作孽啊……”

　　　　“初二过后，我就下了决心不再管廷岚在婆家的事了。现如今，她婆婆有了此番打算，我就是想管，也是管不得了。”

　　　　“祖母，也不是没有办法的事……”周朦胧鼻尖酸酸的，此时倒是想激励严氏给戚廷岚操操心，也好过如此哀伤无望的好。

　　　　“呵呵……”严氏苦笑，“能有什么办法？廷岚若是个有骨气的，能认清昱亲王府不是她的好归宿，屿哥儿还能不让她大归不成？他们好歹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姐弟，再说我还有一口气在呢……”

　　　　“廷岚是几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她一心要钻出个富贵命来。唉，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是管不了她了。她婆家要怎样便怎样吧，能预先来告诉一声，已经算是给我老婆子几分脸面了……”

　　　　“祖母……”周朦胧想安慰，也找不到合适的言语，只上前轻轻抱住严氏的胳膊，靠在她肩头。

　　　　反而是严氏伸出手来拍拍她的肩膀，“没事儿。由此可见，昱亲王妃也不似是面上瞧的那样冷血无情的，她说的也对，廷岚这孩子我们娘家没教好，他们婆家来教，我们也没有旁的话说。她肯给廷岚一个保障，那就不错了。若是换了是我的儿媳妇如此，我怕是不会有她这份善心了……”

　　　　周朦胧摇摇头。严氏这只是自我安微罢了。她不是忍段氏也忍了十几年了么。戚廷岚可没有她亲娘的命好，戚廷岚后半辈子膝下无人，也正因为如此，昱亲王府留她这点体面，那还真只是个面子上的事情，也不是什么为难事。

　　　　严氏的反应没有周朦胧预期中那么激烈，但是依然让周朦胧担心不已。连着半个多月，都一直是蔫蔫儿的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坐在哪里时间一长，就容易走神发困，可是又不能一直跟她说话，说的多了严氏又疲惫的很。

　　　　小欢颜每日的课程都慢慢成了固定的习惯，不再能时常在严氏身边打转儿了，而小开颜是男孩子，这快两岁的男孩子，跟小女孩的不同突显得非常明显。他爱玩爱到处跑，有所求的时候才能静下心来说些讨大人喜欢的话，不然根本静不下来，现在已经不像小时候那样能围着严氏转了。

　　　　周朦胧就尽量哄着严氏，扶着她走到静姑姑给小欢颜上课的厢房，两人静静在屋外听听里面的动静，好歹一个来回也能让严氏多走些路。小开颜皮一些，但是吃饭睡觉的时候，周朦胧就让吴氏尽量带到严氏身边来，让老人家看着小曾孙跟小牛犊一样精力旺盛的样子，多少也能开怀一点。

　　　　好在这样让周朦胧竭尽全力调理严氏心情的日子，在四月初的时候就结束了。

　　　　因为四月初，御史终于讲二皇子殿下身边两员最忠心最得力的大臣弹劾下台，不仅是下台，更是丢了官帽又丢了性命，一家子老小都发配的发配，收监的收监。起因倒是很小的事情，不过是府里的下人自己做着奴才，却在老家大肆盖祠堂。只是虽然只是冰山一角的小事，却被圣人怒喝，“一家不扫何以扫天下？”

　　　　金銮殿上就被侍卫拉下去直接下了大狱，后面更是来势汹汹，二皇子殿下还没来得及想好对策营救，就直接砍头的砍头，抄家的抄家。

　　　　于是朝堂之上不管是站在哪一队的，还是想中立的，都嗅出不同的味道来了。

　　　　过不了几天，二皇子殿下在圣人查功课的时候，听说又被臭骂一通，还砸了一只前朝描金海碗。

　　　　整个尚京，都在屏息之中，如同静静等候最后的宣判一样，虽未奔走相告，但是大家的心里已经七七八八有了数。

　　　　然而圣人的表态不仅于此，四月十六，亲自颁下旨意，令沥州，圊洲，晋西，徐宁四郡知州，卫镇抚悉数入京述职。

　　　　“这是要论功行赏了！”严氏在广玉山房的罗汉床上说起来的时候，兴奋得暗沉了好一阵子的双眼都熠熠生辉起来。

　　　　“廷岳好久没回来了，他回来孝敬孝敬您老人家，可比什么功什么赏都要好。”周朦胧由衷的说道，她终于觉得双肩上沉甸甸的担子轻松了一些。倒不是这段时间伺候严氏让她疲乏不耐，而是真心觉得戚廷岳应该尽量多些时间在老人家面前尽尽孝心。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样的话周朦胧在心里想都不敢想，她怕一想，就会心酸落泪。

正文　第747章　麻烦

　　　　话是那么说，严氏还是很为戚廷岳即将回来而高兴。

　　　　几日后周朦胧接到戚廷岳的亲笔信，说是能赶着回来过端午，严氏更高兴了，打起精神来督促素荷和眠春好好儿准备个丰盛的端午节。素荷和眠春看严氏难得的有精神，哪怕她们都能张罗得过来，也时不时拿些逗趣的小事请严氏拿个主意，定个章程的。

　　　　如此，周朦胧才算是松了口气。老人家果然是心里要有个念想，不然心里那根绳子松了，人也就要垮掉了似的。

　　　　圣旨上点名的是四个郡县的知府和卫镇抚，但是心里有数的人，自然是知道没有被圣旨单独列出来的戚廷岳在其中占了多大的份额。毕竟这件事拉到明面上来之前，戚廷岳已经被圣人单独嘉奖过两次了。

　　　　所以戚廷岳虽然是在端午前三天到的尚京，却是马不停蹄的赶赴各种大小聚会和约谈，直到端午这天，才终于能腾出一天时间陪着周朦胧母子三人回广玉山房。这还是他特意推掉好些帖子。

　　　　两个孩子高兴得不得了，他们差不多是跟严氏一样，早早就盼星星盼月亮了。小开颜虎头虎脑的，精力充沛的围着戚廷岳打转儿，一会儿要跟他掰手腕儿，一会儿拿出他的小木剑来要跟戚廷岳比划几下……

　　　　戚廷岳一时还有些不知所措，小开颜从沥洲走的时候，还不会走路，他最后一次抱他的时候，小开颜还只会在他的肩膀上啃他的衣领，啃得他脖子上都是湿哒哒的口水。那时小开颜下面两颗小米牙才长齐，上面的门牙刚冒出牙龈，不拉开他的嘴都看不到。

　　　　一转眼已经跑得很稳，还会跟他拉起架势要比个高低了。戚廷岳看着儿子兴奋的小眼神，不忍拂却儿子的兴头，可是他又怕自己出手会不会重了，伤着小家伙。

　　　　小欢颜却是已经大了，不似弟弟跟个皮猴儿一样了。跟个小大人一样指挥小开颜，“爹爹都没有武器，怎么跟你比？爹爹都忙几天了劳累的很，你给爹爹捶捶背啊，让爹爹看看你力气大不大。”

　　　　小开颜刚想噘嘴，立马蹬着小短腿儿跑到戚廷岳身后要捶背，“我力气大！我力气最大！”

　　　　戚廷岳人高马大的，就是坐着小马扎，小开颜现在也是够不着的，他就只有蹲坐在廊下的台阶上，让小开颜站高一阶。

　　　　“兰姐儿来，爹爹好久没抱抱你，爹爹抱抱来……”戚廷岳看小欢颜一直乖乖的站在一边，倒是很想念她小时候粘人的在他怀里不要下来的样子。

　　　　小欢颜有些犹豫的看看戚廷岳的大手拍了两下大腿，有些羞赧的看看周朦胧，她在心底是想跟弟弟一样，肆无忌惮的很爹爹亲近亲近，可是她如今懂礼了，知道女孩子大了不该那样不雅。

　　　　“去吧！你小的时候爹爹可最疼你了。趁现在还能抱抱赶紧让你爹爹抱抱，过几年他想抱都要抱不动了。”周朦胧故意把礼法模糊过去，她注意到小欢颜犹豫的那一瞬间，戚廷岳眼里闪过一丝失落。

　　　　说起来虽然都是戚廷岳太忙，没能陪着她们母子三人，其实同时戚廷岳也失去了陪伴孩子成长的机会。

　　　　严氏大肆操办的端午家宴，自然是人人都得到的。

　　　　戚廷嵘和戚廷岍携家带口的回来，戚廷屿和戚廷峤也被戚义安盯着到场。

　　　　三兄弟俩在严氏屋里见面，只有口头上打个招呼而已。戚廷屿还好一点，脸上有高兴的笑容。戚廷峤却是讪讪的，也不多说话，坐在一边谁也不搭理。

　　　　好在现在还多了两个妹夫，有潘姑爷和陈姑爷在，总是要多些客套话的。大家给严氏问了安，略坐了坐，男的就都随着戚义安出去了，戚廷岳有些不愿意出去，若不是两个庶妹也在场，他倒是宁愿在严氏身边陪着说说话。

　　　　周朦胧看出戚廷岳跟着出去也没